166，菩提蓮華鍛法身
安利領命，恭恭敬敬地退出主殿。不到一會，報恩寺里響起召集僧人的鐘聲，空經坐在椅子上繼續慢悠悠地喝茶，眼皮不經意間一抬，看見主殿里最先闖進來一個走路風風火火的老和尚。
老和尚法號空心，是空經師兄輩分的人物。空心滿是苦相的臉上長着一雙吊梢眼，兩條灰白人造眉毛垂至皺紋深陷的臉頰，此時伴隨空心緊趕慢趕的走路動作正輕輕飄動。
空心曾是報恩寺里方丈寶座的幾名有力競爭者之一，後來折服於空經的商業頭腦，甘願追隨其身後，供其驅策。現在的空心正位居報恩寺達摩堂首座，掌管寺廟裡武僧的訓練和刑罰方面。
空經保持端坐姿勢，對空心做了個請坐的示意手勢。後者臉色毫無顯露出感情波動變化，徑直坐到二把手的座位。
接着陸續有其他寺里的高層人員趕到，按坐次排列坐好，主殿內濟濟一堂，一顆顆帶有小凹點的晃動光頭煞是扎眼。
空經眼瞅着人到齊，正欲講話，早有按捺不住的急性子僧人搶先出列向他問道:“方丈師兄突然召集我們，不知所為何事？”
空經一被人打斷，原本想好的腹稿也隨即消散，任憑他怎麼回想，電子腦記憶區里也調不出預備的文檔，支支吾吾道:“這個……這個……安利，你來說！”
安利才去敲完鍾，此時恰巧重新趕回主殿，在門口就被師父抓了個正着。
師徒倆平日里沒少合作傳(坑)播（蒙）信（拐）仰（騙）。根本不需要多加解釋，安利就明白這個只善於暗地裡出謀劃策的師父的處境，作為平時交涉主攻手的安利當即雙手合十回道:“是，師父。”然後將剛才師徒倆討論的情報又向在座各位寺廟高層複述了一遍。
“……因此師父與我一致同意，報恩寺理應派出達摩堂機械武僧部隊，前往人類貴族的林家探查究竟。”安利侃侃而談，陳明其中的厲害關係:“等弄明白教廷在那邊搞什麼鬼，再決定是否要出手阻止。在此之前派兵是必須的，無論如何也要給政治系統與教廷那兩幫人做出個樣子，表明我們不是想兩不相幫。”
話音剛落，就有安利師叔輩分的合成人僧侶跳出來，指着安利鼻子發問:“這樣做真的有必要麼？直接封閉寺門，等事情出了結果不就好了？機械武僧部隊是保衛報恩寺的重要力量，要是有所折損，安利，你擔當的起嗎？”
僧人手指都快點到安利的鼻子上了，安利依舊不動聲色，回道:“原來是空智師叔，看來您的智力果然空空如也……”見空智怒氣上涌，即將發作，安利接着飛快地說道:“教廷在這個時間出現異動，要說不會與傳聞中神秘的反AI組織有所勾結，恐怕誰都不會相信。也就是說，這次教廷可是參加了叛亂。無論事後哪一方贏了，重新掌權之後，勢必都會對所有其餘宗教系統的AI展開無比嚴厲的控制。”
“如果教廷掌權就不必多說，要是政治系統那幫人贏了，我們又沒有在這場叛亂里及時表態的話……哼哼，空智師叔，您不會是活了太久，忘了我們這些宗教系統的‘外來戶’身份了吧？這個時候還想着明哲保身，事後不被清算，才是真正的愚蠢！”
空智不置可否地應了聲，算是勉強接受安利的這個答案，此時，眾僧人相互之間議論紛紛，討論出兵的可能性，坐在二把手位置的空心忽然傾身向空經問道:“方丈師弟，如果出兵，不知由誰來擔任指揮官？”
“自然是空心師兄你了，畢竟在場各位都不會打仗啊。”
空經察覺到空心有所意動，趁熱打鐵繼續蠱惑道，“只是最後要幫哪邊，最好還是大家一起商議個章程出來。”
“如此最好。”空心細細咂摸了一番，沒感覺有什麼不對，欣然同意了空經的提議。卻不知眼前這位方丈師弟早已在心中罵娘，想的是借這次出兵的機會把空心手裡的機械武僧兵團控制權奪走。
等到了那裡，再想辦法把你個老不死的幹掉，對外偽裝成在戰場上戰死最好了，空經心裡暗自陰險地盤算。
等到了那裡，是不是要找個借口減弱對方丈師弟的保護，最好哪裡來顆“意外”流彈把他幹掉，這樣自己就能順理成章地接手方丈位置了，空心也在暗自默默盤算。
心懷鬼胎的兩個合成人人，表面上笑嘻嘻地互相握手，意見久違地達成一致。
寶報恩寺里，空經與空心各自有一幫擁躉。空經憑藉短時間內發展大量業務得來的功績，坐火箭般升到方丈位置，暗地裡支持者遠遠比不上空心。因此兩人間如果發生摩擦，意見不和之下，空經身為方丈有時也會落入下風。
這回兩人意見達成統一，報恩寺久違地開動起戰爭機器，五百名全副武裝的機械武僧，以及一些送行的合成人僧人已在寺里集結完畢。
主殿里發生的一切，對於寺廟裡普通僧人不好宣諸於口。不過空經與安利對於如何忽悠底層信徒早已駕輕就熟，立於台階上的空經拿出禪杖，換上袈裟，早有預先設置好的局域網連接將他的話語傳輸到每個僧人的意識之中，做起戰前動員:“老衲最近心血來潮，在昨日做了個夢。夢見的是主城區外金光大放，天降甘霖，地涌靈泉。有一人化身為菩提樹，身披數蛇，降臨於世，應是龍樹菩薩轉世，為的是度化眾人而來。我等身為報恩寺僧侶，應當前去迎接……”
喂喂喂，這樣說真的沒問題嗎？在人群中的安利心中犯起嘀咕。雖然知道師父是隨便找了個菩薩形象，為的是與情報里反AI組織崇拜的“蛇”圖騰，以及政府方面的代表活躍人物“樹”扯上關係，不過到時候要是真的和哪一方起了衝突，要收場可就有些麻煩了。
伴隨空經的演說，報恩寺里的多間事先疏散住戶的房屋忽然拔地而起。地面不住搖晃，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這些房屋底下爬出了三架百米高的龐然大物，那是報恩寺從立寺之日起就開始暗地裡打造的移動戰爭堡壘。
目送軍隊開拔，地面在巨型堡壘移動之際不住震動，落在後面的空心嘆了口氣:“本來在政府禁令之下，我們宗教系統AI不得私藏熱兵器，這下全暴露出來，也不知道究竟值不值得啊。”
空經跟在空心身旁，幽幽地說道:“師兄何出此言，這場戰爭只要我們站在勝利一方，立下的可是不世奇功啊，想來不會受到怪罪的。”
“哦？怎麼聽口氣，方丈師弟已經有了要站哪一邊的想法了？”
“這個嘛，誰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