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相遇,已经是差不多八年前了吧,那时差不多是三月末。
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搬家转学亦不是第一次的事,新家看上去也很漂亮,并没说有什么不满。
只是,对于小孩来说,每一次搬家都要和之前的朋友分开,重新适应新的环境,认识新的朋友,这肯定不会是一件快乐的事。
不过女孩并不是任性的孩子,她能理解父母的难处,明白到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此她不会去吵闹,去怪责父母,这只会途增他们的麻烦。
相对地,并非不满,而是不安,害怕,疲倦,这些不好的感情,全都藏在自己心里,逐渐积累了起来。
小孩太早明白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没有办法的事’,或许并非好事,那代表他们太过早熟,并且过早地去承担不必要的压力。
当然,没有人留意到她的心绪与顾虑,办好手续后,她便转入到新的学校之中。
班上的大家都对这个在有点特别的时候才转学过来的女孩很感兴趣,不怕生的她很快便和班上同学打成一片,融入到班级之中。
班上的同学都很友好,迅速适应了新生活的她,却留意到班上的角落总有一名矮小的男生独自一人,没和他人交流,下课也没和朋友一起玩。
女孩一直都想尝试和他聊天,却苦于没有机会,日子便这样一日一日地过去,直到四月的到来,事情才有了突破。
在四月初的某天周日,她的父母难得有空,把她带到了附近的公园去,这使她感到十分的高兴。
女孩穿起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戴上父母买的草帽,一路上拉着父母的手,不断地述说着学校发生的趣事。
虽说开心的最大原因在于能和父母一起出外,但在看到已经有不少孩子在互相追逐,或是高高地荡秋千,或是畅快地滑下滑梯,看上去就令人难抑雀跃。
女孩平常就表现得很成熟,父母也放心让她一个人玩去。
难掩内心的兴奋,她环视了一周,正当她确定了目标,打算好好地活动一下身体时,又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和在课室里一样,那个总是孤身一人的男生,就算在游乐场中,他也仍是呆在角落,只是看着别人跑来跑去。
他是…
再三地确认自己并没有认错人后,没有多虑,女孩便朝那男孩奔去。
因为周围都是在玩耍的孩子,所以就算她直直朝着他跑来,男孩也没有察觉,直到她快要来到面前,他才留意到眼前的女孩有点眼熟。
“啊…你是…转学生?”
当确定她真的是朝着自己来后,男孩显得有点慌张,在口吃了一会后,害羞得低下头来,不敢直视女孩。
“嗯,我的名字是桂清和,你呢?”
“…连…鸢时。”
尚年幼的鸢时结结巴巴地回答说,看样子他是对遇到转学生感到十分惊讶,同时也搞不懂为什么她要来向自己搭话。
“连鸢时吗,虽然是同一个班,但至今都没怎么说过话呢,可以的话,能和我一起玩吗?”
女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难得有机会和这个一直都很在意的同学有对话的机会,她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
不过面对突然而来的邀请,男孩显得有点胆怯,稍为向后退了退。
“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经常都是一个人吗?”
“一个人?唔…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太对呢。”
女孩晃了晃小脑袋,思考着自己之所以想接触鸢时的原因,不过却怎么也整理不好脑海中贫弱的词汇。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现在我也是一个人,如果是两个人的话,肯定会比一个人要快乐,所以,你能当我的朋友,让我们都能快乐地玩耍吗?”
“…!”
他一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视线在女孩的笑容和伸出的手之间徘徊,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响应。
在呆了好一会后,鸢时才像是被折服了,有点怯弱地笑了一笑。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了不起呢。”
之前不是没有人尝试接触过他,只是他们的理由都只有一个:因为鸢时总是独自一人。
因为你总是自己一个,所以我来当你的朋友了,转一个说法,是不是如果鸢时并非自己一个,他们就不会来当他的朋友了?
并非因为鸢时的性格,只不过是因为他总是一个人,看上去好像很可怜,才来当他的朋友。
即使男孩很希望能结识朋友,也不想和这种人交朋友。
而在他眼中,能很快地和班级中的同学成为朋友的女孩,是个很厉害的人,而她更是第一个并非说因为鸢时总是自己一个才来接触他的人。
所以,和她成为朋友说不定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些都是女孩后来才知道的事,可能当时她也没考虑那么多,只是没有来由地想和男孩一起玩而已。
“可以喔,一起来玩吧…?”
没有给疑惑地歪了歪头的女孩解释,男孩第一次露出了腼腆的笑颜,点了点头后,便打算伸出手,可在碰到女孩之前又僵硬地停了下来。
是还在害怕吗?还是感到害羞?这种时候需要的便是别人从前面拉他一把了。
在思考过后,得出如此答案的她,主动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仅仅只是一根手指,或许是因为她本能地觉得如果一下子就牵手的话,他会怕得把手缩回去吧。
而一如女孩所料,就算只是手指,也吓得他浑身一激灵,看样子是好不容易才硬撑了下来。
“对了,不如我们去比较少人的地方,这样你也会比较能放松点吧?”
“啊…嗯,谢谢。”
女孩确实是在考虑着他的感受,这点让鸢时稍微安心了一点,握着的手指传来的微弱颤抖也随之而减弱了小许。
在和父母说了一声后,两人便牵着手,避开密集的人群,随意地在栀园里散步着。
虽然是由女孩拉着鸢时走,但作解说的是走在后方的鸢时,周围雕像的来历,种植的植物名称特色等等…
尽管对于小孩来说话题可能有点不太对,不过两人似乎都很享受,女孩是因为能和男孩在一起散步,而男孩则是难得有能说话的对象。
很快,两人已经完全熟络起来,同时亦在不知不觉中逛了一圈,该看的都差不多看过一遍了。
在回到儿童游乐场前,两人路过了T形路口,被旁边的小路吸引了注意的女孩突然停下脚步,饶有趣味地看向里面。
“嗳,这边的路会通向哪里?”
“这个…好像是会绕去游乐场的另外一边,整条路上都种植了栀子花,在五月到六月时开花时,会吸引不少人来观看…只是偶尔会显得有点阴森,所以我不太敢走这条路…”
男孩显得有点心悸,被女孩握着的手微微用力,好像想快点离开这里,但是女孩的好奇心已经被引起,一副想进去走一趟的样子。
“没问题的,一个人会害怕,两个人的话,勇气也会变成双倍吧?”
“是…这样吗…”
就算得到女孩的鼓励,鸢时依然是不太安心,只是,握着的手彷佛给予了他小小的勇气,并非什么,而是跨出小小一步的勇气。
“…好吧,也没什么好怕的…两个人一起的话。”
不知为何,鸢时并没有被逼迫的感觉,也许其实自己也想改变,而女孩给予了他去改变的机会。
那么就必须努力去抓紧这机会才行。
在点了点头答应后,两人又一次牵手,这次不单是握着手指,而是手心紧贴着手心,能够感受到对方体温程度地握紧对方的手。
“走吧…?”
“嗯,走吧。”
这种弯弯曲曲又显得阴森林的小路,对小孩来说确实是比较可怕,不过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便一同步进了幽幽小径之中。
本来他们只是想通过这一条小径,并没有多想,只是中途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让事情发生了转变。
“呀-----!呀----!”
“啊!!”
在两人走到一半,不知从哪里飞出了一只怪鸟,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吓得鸢时惨叫着整个人都原地弹了起来。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但因为两人现在牵着手,而且女孩也被他这么大反应吓到,一个不小心就失去了平衡,松开了手摔向身后的花丛。
“啊…!对不起!你没事吧…?”
“哈哇…呸呸!叶子进口里去了…没事没事,只是点小擦伤而已…咦?”
在把不小心吃进口中的叶子吐出来后,女孩似乎发现了点什么,掂起脚尖看着小树林的深处,又看了看地面,晃着小脑袋地思考着。
“这前面还有什么在吗?”
“欸?里面应该是什么也没有的才对…而且也没有道路…”
“嗯~?但是好像有点奇怪呢,总觉得里面有些什么在。走吧?我们一起去里面看看。”
即使如此,女孩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拉起男孩的手撒腿就跑。
“呜…真是的,明明是女孩子,为什么比起男孩子还喜欢冒险啦…”
即使无奈地抱怨着,鸢时还是不得不跟上她的脚步,绝大部份原因是在于她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想逃也逃不了就是。
“…啊!那是…!”
在跑了一会后,两孩子总算穿过了小树林,出现在眼前的,是像是在童话绘本里会出现的梦幻亭园。
用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凉亭,周边环绕着无数的栀子花丛,树叶婆娑,微风吹拂,和外面相比,就像是从现实跑进了梦境之中。
就算是栀子花还没盛开的现在,这里也已是美如梦境,到了五月,待这些绿色的花蕾全部开启后,肯定会比现在更加漂亮。
是谁特意设计这样的一个秘密亭园,又为什么要将其隐藏起来?
尚是孩子的两人当然不会考虑到这个,他们已经完全被眼前这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美妙光景深深地吸引住。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在,我来了这么多次也不知道…”
“真的是很漂亮呢…你看,如果不是我们两个在一起,肯定不会发现到这个地方的。”
“呃…嗯,说不定…是这样。”
鸢时很想说,其实主要还是要归功于拉他到处跑来跑去的女孩,不过在看到她那天真无邪的欢快笑容后,顿时便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没错,这是因为是两个人,才做到的事…能和你做朋友,真是太好了。”
“对吧?只有两个人才能做到的事…我想到了,我们来做个约定吧?等到栀子花开花之后,我们再一起来这里玩,好吗?”
或许是因为太兴奋,女孩又握住了鸢时的另一手,将脸凑近了他,一脸期待地等待着男孩的答案。
两人接近得鼻子都快要碰在一起,鼻腔中的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不知是来源于周围的花蕾,还是女孩自身的体香。
男孩愣了一愣,才理解到现在自己和女孩有多么接近,脸颊腾地涨得通红,慌张得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又差点连带着她一起失去平衡。
好不容易,两人才回复过平衡,又在草帽女孩的引导下,鸢时深呼吸了一口,这才平静下来。
“好啊…等到五月,开花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来。这是,我们的约定呢。”
“嗯,是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约定,来,打勾勾~”
““五月时,一定要再一起来这里,勾过小指就不~准说谎!””
在勾过小指后,两人又不禁相视而笑,再次环视满园的栀子花,两人已经等不及五月的到来,想快点再来这个开满纯白花朵的亭园中尽情嬉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