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色的髮絲垂落在少女的胸前——如果那讓人遺憾的平坦地帶也能算是胸部的話。
盧錫安望着站在講台上的女孩兒,着實為這稀有的發色感到驚嘆。見到這女孩兒的人,恐怕沒有不先被這火紅色吸引的。在那之後,他們才會注意到,少女略顯嬌小的身材,還有秀氣的臉龐。同樣泛着紅色的雙瞳好似兩顆紅水晶鑲嵌在白玉之上,但卻顯得有些空洞黯淡。
然而,這是個病人,任誰都能看出來。她瘦弱,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她面無血色,甚至連嘴唇都泛着白色。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依妮絲·德·盧布魯姆。盧布魯姆同學因為身體原因,整個高一階段都在療養院治療,直到現在才恢復到能夠來學校上課的程度。所以希望大家多多幫助她,儘快融入學校的生活。”班主任老師站在講台上,向同學們解釋着。
“那麼,盧布魯姆同學,來做個自我介紹吧,方便大家更好地認識你。”老師和她說話的時候顯得格外的溫柔。但,這也不奇怪,對待病人的時候,大家總會多些顧慮——那些顧慮,也就是溫柔的原因了。
“大家好,我是依妮絲·德·盧布魯姆。如諸位所見,是個藥罐子,餘生大概也不會有所好轉。但請諸位放心,我得的病不會傳染。”
她的聲音冷冰冰的,話也冷冰冰的。一時間,班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班主任見勢不妙,打着圓場道:“說說自己的興趣吧!也許會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嗯······能算作是興趣的,讀書,大概是讀書吧。”依舊是沒帶什麼感情的聲音,冷得像是塊冰。
班主任老師對着盧錫安的方向望了一眼,面上帶着溫和的笑容,好像要說些什麼。
好像有什麼不妙的事情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弗羅斯特男爵突然有這種預感。
“啊,那可真是太巧了。弗羅斯特同學也是個書迷呢,你和他一定能聊得開。剛好,他身後那裡還有個空座位,你就坐那裡吧,有什麼不明白的事情,也好向他了解。”老師說出了這樣的話。
盧錫安覺得自己的預感從沒這麼准過。
那個冷冰冰的盧布魯姆也朝他看過來,很自然地,兩個人的目光接觸了幾秒鐘。她紅色的眼瞳中,終於有幾分神光流轉,“好的,我知道了。”
說完,她輕輕地走下講台,穿過前排的書桌,徑直向盧錫安走去。
“噠——噠——”
等到她來到盧錫安身側時,她的腳步驀然一停,朝着滿臉不自然的他輕聲說了句,“麻煩了,弗羅斯特同學。”
然後,落座盧錫安身後的空座位。
盧錫安本想轉過頭去,好好看看這個很特立獨行的姑娘,但是顧慮到周圍的一眾視線,此刻大多集中再自己和依妮絲的身上,所以沒敢真的這麼干。
班主任咳嗽幾聲,讓大家的注意力轉回講台之上,“好了,同學們,我開始上課了。至於盧布魯姆同學,你的學業進度問題,學校會專門排老師在放學后給你進行一個基礎教學,即使現在的課聽不大明白,也不用擔心。”
依妮絲微微頷首,示意自己明白了。她雖然性格冷淡了一些,但儀態其實一直有理由度,看上去很有教養。
“那好,同學們,我們接着上節課學習,關於一階線性微分方程的幾種解法······”
依妮絲翻開書本,看上去好想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跟不上老師的節奏,就自顧自地從第一頁開始看。盧錫安雖然蠻在意這個新來的女孩兒,但現在也實在不是什麼和她搭話的好時機,只得作罷。
下課之後,不出盧錫安的所料,班裡的幾個外向一些的男生女生就很熱情地湊到了他身後的座位邊上,開始查戶口一樣的盤問。
“盧布魯姆同學也是貴族後裔嗎?什麼爵位呢?”
“啊,盧布魯姆同學的紅髮真的非常漂亮,這是遺傳的嗎?家裡人都是紅髮?”
“唉,唉,你們注意一點啊,盧布魯姆同學身體還有些虛弱呢······”
凡此種種,倒也算是年輕人們表達自己熱情的方式,只是這樣“興師動眾”,顯得有些咄咄逼人,反而不美。
依妮絲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回答着周圍冒出來的一個個問題,“祖上曾是世襲子爵,至於發色,確實如此,我們一族有偏紅色發的人特別多,不過我算是其中紅色表現得比較明顯的那個。我的身體暫時沒有大礙,大家沒必要過分在意這件事。”
盧錫安看着她很得體地應對着周圍的同齡人,絲毫不亂陣腳,不禁也感到幾分佩服。換做是他的話,以前估計是一言不發,現在估計也得結結巴巴,疲於應付。而且,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依妮絲的冷淡好像並沒有成為同學們敬而遠之的理由,反而變成了吸引他們的一種特質。
“總好過我這種悶油瓶。”
盧錫安的心裡不禁有些氣餒。
“弗羅斯特少爺好像心情不好啊,怎麼了?”索菲婭再人群邊站定,並沒有湊過去和依妮絲搭話,反而和盧錫安聊了起來,“你可是被安排上了一個重要的差事哦,得加油才行,呵呵。”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盧錫安總感覺索菲婭說這話的時候,雖然臉上掛着笑意,語氣卻帶着細微的不悅。不過考慮到自己一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盧錫安覺得這次的感覺也很不靠譜。
“啊,你就別取笑我了。”盧錫安被她這麼一說,也開始考慮起接下來的事情。既然班主任老師這麼給面子,讓自己來幫助依妮絲,他心裡也不敢懈怠。只是現在這位紅髮的姑娘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根本沒機會和她說話,這提供幫助也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看來得找個機會和她聊聊才行,不會被輕易打擾的那種。
男爵大人似乎熱衷於一項名為“插旗”的運動。
“嗯?呵呵,我可沒有取笑你哦,絕對沒有。”索菲婭的笑容更燦爛了,好像盧錫安剛剛說了個絕妙的笑話似得。
可盧錫安覺得眼鏡娘語氣里的不悅好像增加了,總感覺······有點兒不妙的味道。
畢竟事情不是一句簡單的錯覺就能矇混過去的啊。
··········
如果說,想要再學校找到和這位盧布魯姆小姐好好交談一番的場所的話,那麼選擇無非就那麼幾個。
沒有人的老舊教室,保健室,天台,體育倉庫······咳,咳咳!啊,拿錯台本了,應該是學生食堂!對,是食堂才對!
學生們結束了一上午的辛勤學習,和餓着肚子的同伴三五成群,湧向這個暫時的休整之地。在這裡,有足夠大的空間,有坐起來很舒適的椅子,一邊吃東西,一邊和新同學打好關係,沒有比這更自然,更合理的解決方法了。
盧錫安決定邀請依妮絲一起吃個午飯。
“唉,我說班長,你覺得我請她吃個午餐,順便和她談談學校的事情,這不就挺好的嗎?你覺得怎麼樣?”
因為不想讓身後那一群人聽到,他刻意地壓低了聲音,湊到了索菲婭的身邊徵詢她的意見。
“······啊,聽上去挺不錯的,嗯,是挺不錯的,呵呵。”
索菲婭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衝著盧錫安笑容滿面地說道。
說完,轉身離去。
“唉······”留下了不明所以的盧錫安。
這算是,支持我吧?他這麼想着。但是班長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是因為我這麼做太輕浮了?也是,第一次見面就請人家吃午餐,好像確實不太妥當。那麼——
盧錫安·德·弗羅斯特那令人感到遺憾的腦細胞運轉起來了,他得出了一個在他看來簡直不能更贊的升級版方案。
“那我們三個人一起不就可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