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繁星闪烁,小城里的灯火好似地上的繁星。

在少有人通过的小道上,卢锡安的心仍然翻涌难平。

“所以,这东西是原典的力量生成的吗?”卢锡安望着此刻已经什么都不剩下的墙角处,问道。

妮克丝从阴影中钻出来,回答道:“没有别的可能,术式的味道毫不加以遮掩,不然我和坎蒂也不会第一时间发现这东西。它游荡在灵界和物质界的夹缝中央,常人无法看到它。”

坎蒂的脸上也少有地变的有些严肃:“我们干掉了这东西,对方说不准已经有所察觉了,还是尽快离开这里,避免直接对上比较好。现在我们不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也不知道他对我们的存在知不知情,有用的信息太少,只能往最坏的方向考虑了。”

卢锡安点点头,出奇地没有再继续感到害怕了。真要说起来,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有几分愉悦的味道。

露西亚,果然我们两个是姐弟啊,我其实,和你是一样的吗?他不禁再心里笑着说道。

他不敢再耽误时间,转身快步离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再灯光照耀不到的影子中。

在那之后,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分,一刻,又或者是一小时?寂静无人的小巷里回荡起清脆的脚步声。

“哒——哒——”

一个不知名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火红色的光辉泛起,包裹着火焰的手掌抚摸着墙壁,墙壁上也跟着燃起了橙红色的火苗。那火苗越烧越旺,渐渐地描绘出怪异的形状——像是一双巨大的羽翼。

紧接着,浴火的怪鸟从火焰中扑闪着翅膀一跃而出,好像是从墙中生出一般。

手掌在怪鸟包覆着烈焰的脖颈上来回抚动,那巨大骇人的怪物乖巧温顺得像是只家猫,任由那身影施为。

不多时,红色的光芒,巨大的怪鸟和那不知名的身影都消失再转角处。

“哒——哒——”

只有清脆的脚步声仍然回响。

··········

卢锡安端坐在书桌前,仔细阅读着自己手上的那本《自然生物图鉴》。

“没用的,你不可能找到,那东西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真正存在的生物。这一眼就能看出来吧?浑身着火的鸟儿,只是个神话故事而已。它的主人,大概是借着这个不死鸟的传说里形象,创作这个小宠物的吧?”坎蒂望着埋头书本的卢锡安,有些无奈地说道。

“坎蒂,说出来你别笑话我。我总感觉自己在什么地方真的见过那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记忆错乱?但我真的有印象,有什么东西躺在我脑子里,可就是想不起来。”卢锡安合上那本厚厚的硬壳书,仰头看向天花板上飘着的金发少女,“啊,我看见你的内裤了,白色蕾丝款。”

“实际上,这是你姐姐的内裤。”

“······”

妮克丝从卢锡安身后的阴影里冒出个头来,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们正经一点啊!卢锡安,你真的再什么地方见过那怪鸟吗?活生生的?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嗯——很模糊了,我简直自己都不觉得是真的了。就好像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我只能抓住它的尾巴。它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什么时候见过,怎么见的,完全摸不着头脑。”

妮克丝露出沉思的表情:“不管怎么样,这都算是个线索。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得保持警惕,说不准什么时候对方就会冒出来。卢锡安,你也别刻意去寻找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时候放着不管,想要找的东西反而会自己出现的。”

“好,我知道了。”卢锡安点头应声,“还有,你们和我说真的——对方真的有这么危险吗?会······死人吗?”

坎蒂和妮克丝对视了一眼,都保持了沉默。

半晌之后,妮克丝才缓缓开口:“不能保证。也许,对方和你一样,是个理性的人。吾等原典之灵大多都不会作恶,选择契约者时,且不说圣人,至少都是正常人。但是——确确实实有一部分的同类,它们的危险性极高。”

坎蒂接过话:“卢锡安,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有一部分原典腐化堕落,连带着契约者变成行尸走肉的事情吧?我的第一任契约者,生活在那个教廷的魔女狩猎最顶峰的时代。这些可怜的女子,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掌握着被教廷严格把控的知识,被污蔑成了恶魔的使者,被舆论摧毁了。但是,舆论不是无根浮萍,在当时确实发生过一些人力根本无法办到的极为恶劣的灾难。村庄被摧毁,所有人都被掏出了心脏;大规模的旅行商团失踪,再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都是无头的尸体;听起来很像谣言?但我曾经和我的第一任契约者亲自去到了一个传闻中的‘恶魔召唤’的祭坛。有没有恶魔我不清楚,但是那个地方充斥着让人作呕的恶心味道。那是腐化堕落者术式的味道,简直像是一团混沌的血肉烂掉之后留下的痕迹。”

“所以,那些腐化堕落者是那些恶性事件的凶手?你不是说过,你们实际上无法影响道物质界的正常运转吗?”卢锡安问道。

坎蒂点点头:“两界仿佛镜子的两边,虽然有时能够互相观测,但却无法真正施加影响。但是,是存在某种特异点的!就像你,卢锡安,就像你这样的契约人,是吾等沟通物质界的唯一途径。你和我缔结契约的时刻,就进入了两界的夹层,镜子的中央,是联系两方的桥梁。”

“血肉铸成的你们偏向物质界,飘渺无依的我们偏向灵界。彼此此时已经可以互相观测,就像我们借由你的感官可以感知物质界的事物,你也可以在我们的引导下以纯粹精神的方式进入灵界——但是我们仍然无法互相施加影响!只有在两界的夹缝里,我们可以尽情施为,那只怪鸟也好,我们的反击也好,常人无法观测,但也没办法对常人构成损害。这个小小的夹缝对于两边来说已经是极限了,超过这个极限的力量是不允许存在的——但是总有人想要得到更多。”妮克丝的声音显得很忧伤,“它们想要再镜子上蛀蚀出一个洞,一个能让它们来往两界的通道——那是禁忌的术式,用你们的血肉作为基石,我们的灵体作为路标,打造出的通道。而最终的结果,并不是什么开天辟地的伟大成就,而是,一团不知道该归类为什么东西的怪胎。”

“那是毫无疑问的悲剧和灾难!”两位原典之灵异口同声。

“虽然从构成那只怪鸟的术式来看,对方很大可能不会是那种最难缠的腐化堕落者。但现在对方来意未明,如果那边怀有恶意的话,那么到底是不是那群行尸走肉其实也就没有区别了。”

妮克丝做了总结,卢锡安没有再说话。

他心底的悸动仿佛又增加了几分。

至于原因,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

“弗罗斯特,早安。”

卢锡安没有回头就知道这是谁在和他打招呼。虽然说出来有些让人笑话,但是这学校里会这么做的人也只有一个而已。

“早上好,班长。”

索菲娅的推推眼镜,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她看见卢锡安就会不自觉地微笑,真正的笑,不是礼貌性的假笑。

“嗯,可弗罗斯特先生看起来可不怎么好,熬夜啦?脸色这么差。”她上前几步,和卢锡安并肩朝校门走去。此处已经可以远远望见教学楼,周围的学生也逐渐多了起来,两个人这样贴在一块,又不免让周围人的目光朝他们那里扫一眼再收回。

“额——不,实际上,我很早就休息了,只是,有些事情,让人心里生烦恼,所以迟迟没办法入睡。”

索菲娅眨眨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有什么烦心事的话,和朋友倾诉一下会好很多的。”

“哈,如果我有朋友的话,我也许会跟他说吧。”卢锡安毫无自觉地说出这话,这有些伤了索菲娅心的话。

但我们早就知道,她不是个会轻易表露情绪的姑娘,她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礼貌性的假笑。

她的眼镜片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显得她的眼镜没那么亮了。

但,这样的细节,没人注意得到,她自己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