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就像是堕入了永无止境的深渊之中。

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没有了分量,成为单纯的词汇。

黑暗之中,没有任何喧闹,就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的土地一般,没有一丝光芒。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仿佛在要被打入地狱最底层的角落一样,而恰恰,这深渊仿佛一个无底洞,任凭坠落多久、速度有多么快,都永远不到底。

坠落的人正是索佛,此刻的他和此前的情况类似,都是失去了意识,落入了名为“梦境”的地方,尽管他本人并不清楚。

不知何处而来的烈火,灼烧着索佛的躯体,滚烫着肉体的同时也刺痛着灵魂,某种像是烧红的铁水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烙在索佛的肉体中,不安的情绪占据着他的意识,令他躁动、嘶吼、狂暴。

欲是想要嘶声力竭,欲是发不出一句话,欲是发不出声,愈加不安。

每一点烙印都会让其陷入,极度的不安之中。

就在这个烙印即将完成之际。

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要随便死啊,笨蛋”

它,停住了。

不安和焦躁随之缓慢地褪去,索佛意识逐渐清醒,缓缓地张开了眼,他并没有左顾右盼,而是抬头(向下)看去,在那似乎没有尽头的深渊中,赫然站立着一个人,同样抬着头看着他,尽管看不见她的样子,可索佛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名字,即使在这他根本发不出声音。

她似乎很生气的站在那里,叉着腰地望着自己,一肚子的火气,却没有地方发泄,只能无奈地摇着头的样子,让索佛哭笑不得。

果然还是那副样子,没有变呢。

她抬起一只手伸向索佛,索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意会了她的意思,也把手伸向了她。

停滞的空间被注入了生命力,索佛和她的距离也在不断缩短。

在索佛靠近她的时候,她的身影在一点一点地化作粒子,消散在着阴暗的世界之中,渐渐地,这个世界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一样,黑暗逐渐呈现出了光芒,在她即将消失殆尽之时,索佛开口说道:

“谢谢”

她只是望着索佛,然后感觉很冷漠的别过头去,另一只手依旧高傲地,叉在她那纤细的腰上,直到全身化作最后一点光芒,散去。

在索佛的面前,留下了一簇光。

索佛一伸,手用力地抓住了。

光芒在手中褪去,露出了它原本的真面目,一枚怀表。

一股不同于烈火的温暖,地下涌泉般地涌入索佛的身体,让他的全身放松了下来,他缓缓地地上了双眼,随之而来,并不是困意而是疼痛感。

他知道,这一次合眼后,才是真正的醒过来了。

在他完全闭眼的前一刻,在一片朦胧中,他看见了她。

而她的身边却跟着两个人影,两个诡异的人影。

“原来你没有离开啊……”

索佛彻底闭上了双眼。

接着,不知过了多久,索佛终于缓缓睁开了眼,但视线依然是朦胧的。

耳边逐渐响起自己心跳的声音,也逐渐能感受到身体似乎被某人搂着,听觉似乎比视觉先恢复了,便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这小子怎么回事啊,怎么身体热的跟个咖啡似的,不会发烧了吧?你真的没有让他做了什么过激的事情?”

“真的没有,我真的就只是让他看着而已,这种情况我都已经预料到了,大概是药剂的副作用起效果了”

“见鬼!看什么东西能看到眼睛出血啊!气血方刚也不带这么刚的吧,这小子真不会出什么事吧?别小小年纪就嗝屁了呀!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啊!混蛋!”

“我觉得吧,这和年轻人气血方刚没什么关系,真觉得有事,你直接问他不就好了嘛,他这不是醒了吗?话说……为什么会有混蛋这两字”

“哦,我没注意到,小贾!给我弄一条热毛巾过来!”

“在弄了!”远远地就听到名为小贾的声音。

两人似乎都注意到了索佛,朦胧的视觉慢慢的清晰了起来,抱着自己的是那位老大叔,满头白发多过黑发,但眼神是那样的清晰,从他的容颜和体格上不难看出,这位警长当年怎么说也应该是一位帅哥,而且还很能打。

即使岁月蹉跎了他的容颜,也抵挡不住他的桀骜不驯,现在的他,依然是那位帅帅的大叔。

至于面对的这一位,就不用介绍了。

“感觉如何?”

夜行兽不紧不慢地问道,似乎对于这种情况都已经轻车熟路了。

“还……还好,就是感觉有点累”

声音略有沙哑,但是没什么大碍,而这个时候,只见一位小伙拿着纯白色的热毛巾,向着他们走来并把毛巾递给了大叔,大叔结果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脸,只看见纯白的毛巾上沾染了鲜血。

而索佛发现从刚才开始,夜行兽就时不时看着自己的右手,索佛缓缓抬起了右手,一块精致的怀表赫然在他的手中。

“哦,我都忘了,还……还给你”

“不用了,你拿着吧”

“诶?可是,这不便宜的吧?”

“就当附身符嘛,这玩意也不贵就是了”

索佛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把怀表紧握在手里。

这时,两名武警推来了救护车担架,柴德一把抱起索佛,小心翼翼地放到担架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他就被推往警车里,才发现这个时间段,有的人群已经聚过来围观了,索佛觉得自己很疲倦。

柴德和夜行兽远远的看着索佛被抬到车内,才松开了口气。

“结束了,暂时”

“……”

“怎么了?”

看着那个贱贱的夜行兽突然这么安静,柴德忽然有点不习惯。

“没什么,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夜行兽冷静地答道。

“有吗?我没觉得那里奇怪”

“也可能是我错觉吧,毕竟今天他这种情况,我们基本都要经历的,虽然你没有经历过,不过你应该也很清楚,而且这只是开始,但愿他以后还撑得住吧”

“是啊,何止很清楚”

某些陈年往事再次浮现,柴德不由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不知道,但是看得出了,你平时也没少吃苦,辛苦了,夜行兽”

“还好吧,大人的世界里,没有容不容易,只有吃不吃得了苦,大家都在挨,都不容易,只是都习惯了不说出来罢了”

这句话说到柴德心坎里去了,遥想当年,大家挺过来都蛮不容易,可是有的人还是没能挺过去,刚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烟,想趁着此时此刻的意境,抽上一根,烟还在手边却被夜行兽制止了。

“诶,说好的,不要在我面前抽烟,这样不健康,我也不喜欢内味,进入了更年期就不要老是抽烟!有这闲情雅致,还不如多啃两口苦瓜来的实际”

“行行行,我不抽了,抽个烟都要损我一下,贱不贱啊”

柴德无奈地把烟收了回去,这家伙就是这样,在某些方面看得很淡,又在某些方面很执着,还会顺便损一损你。

其实他也没想着要抽,甚至连打火机都没带,只是习惯了这个动作很久了,一时间改不掉。

但即使柴德把烟盒收回去,夜行兽还是默默地盯着他,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的错觉。

“干什么”

“话说,大叔你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接住他,你没少锻炼啊,腰真的不要紧吗?”

“嗯?……哦!对啊,我就说怎么从刚才开始我就感觉,腰那边不得劲啊!”

戳!

“啊啊啊啊啊!别戳了别戳了,疼疼疼!”

柴德夸张又不失真实的表情,在搭配怪异的动作着实让大伙笑出了声,顿时,气氛变得欢快乐起来。

“那么,今天先到这吧,回头再见”

“啊,回头再见”

柴德转过身去,开始整顿现场秩序,校门外那些群众纷纷围了过来,有的记者已经开始了直播报道。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的四点,就在我身后的这所学校里……”

那些记者看起来十分热情,以至于设置好的隔离栅栏已经开始东倒西歪了,只得武警们用身躯挡在人群面前,面对记者的审问也是不闻不问、

柴德挠了挠头,果然还是那股熟悉的感觉,肩膀甚至已经下意识地酸了起来,不由叹了口气,刚才那会还在清除贼窝,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要面对记者的狂风暴雨,真的累啊。

这么想,索佛那小子现在躺在车里休息,也蛮幸福的。

而,柴德往人堆里瞅了一眼,一个和人群接人不同的人缓缓走过,这家伙,真的是很自然地就融入了人堆里。

柴德不禁露出苦笑,然后深呼吸调整状态,今天也是要微笑面对生活呢!

与此同时。

在某个地方,这一幕都被人看在眼里。

两个人影在阴暗的灯光下屹立,相对高挑的人脸上长着副鸟脸,手里拄着根拐杖,另一个则矮矮的,坐在一个类似罐子、被布盖上的物体上,来回甩着双腿,他们都身披黑色斗篷。

“看来他们玩的还挺开心的”

“诶~,我也想和他们玩,可以吗?”

“不着急,等安放好身后的小家伙,有的是机会和他们玩”

“那,我们约定好了,不许反悔”

“嗯,没问题”

小孩拉起了大人的小拇指,气氛就像父女之间日常的对话,而这时,遮布缓缓落下,那是一个培养槽的大罐子,满罐的营养液中,一个庞大而伤痕累累的身躯悬浮着,双眼无神。

鸟人饶有兴趣的敲了敲钢化玻璃,两人饶有兴趣地看着罐中的杰森,明明心脏被人贯穿了,却丝毫不担心他的生死。

“那么,先和我们的新家人杰森打一声招呼吧,莉理”

“哈罗~听得见我说话吗?我叫莉理,以后就多多关照了”

“……”

杰森没有任何反应,但是鸟人却没有理会。

“嗯,看来精神不错,以后就多多关照了,杰森”

“……”

“说来有点可惜,本来靠着索佛那孩子,我们终于有机会接近小公主了,只可惜啊,我们的小公主似乎还在闹情绪,有点可惜”

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随后,鸟人缓缓地把遮布拉上,盖住整个罐子。

“晚安,孩子,好好休息”

在视线完全漆黑之前,一句温柔的话语映入耳帘,辨别不出这句话的真假,有的,只是听者内心复杂。

一个词在他的嘴里念出,然而他已经紧闭了双眼。

“镜夜之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