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察觉的细节在此刻被无限放大,细微的裂纹不断延伸,仿佛瘟疫一般地感染着整把刀,最后,在一声响起之时,从刀身的中间段开始,那一把陪伴了奎多年的刀,断了。

望着眼前漂浮着的刀身碎片,奎愣住了,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刀具出现问题的,一个不经意间的记忆驶入脑海,那就是先前,奎企图用刀身去砍夜行兽的脑袋时,夜行兽手套挡住刀刃的那个画面。

虽然不清楚是否如此,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出了问题,是个人都知道很不妙了。

这时,刀身只离他身后只有些许距离,好在刀身断裂的地方还算锋利,而且这个位置他转过身来也来不及,只要继续这样捅过去……。

不知何时,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夜行兽早已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右侧的拳头收于腰间,显然已经准备好了出拳。

那一瞬间,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时间就在此刻变得无比缓慢,就像影片中的一个片段停住了那般。

在他出刀的那一瞬间,时间,被停住了,就像是被急速地冷冻了。

“你……”

话语被淹在嘴里,只能从口中吐出一个包含复杂情绪的一个字眼,夜行兽似乎也知道奎想要说什么,面具之下好像在嘲笑他。

下一刻,时间像是解冻了。

早已蓄势待的拳头狠狠地挥向了奎,厚重的拳套包裹着拳头,以飞快的速度划开着眼前的一切,而因为整体是在往前倾,所以奎想要躲这一下,几乎是猴子捞月。

“给我去死!”

奎反而没有半点犹豫,不断地激发着身体的每一处,身体各处的机能,顿时拉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此时,只有抢先一步才能有一拼的资格,像是要用目光贯穿对手的思维一样,视线死死的顶着夜行兽,炙热的情绪流淌着整副身躯。

双方的武器在空中划过,如同要照亮夜幕的火花在此刻迸发,原本对准了夜行兽心脏位置的刀身,因为夜行兽身躯的偏移,而从他的帽檐出划过,只是切到了一点夜行兽的帽子,而并没有伤到他分毫。

“吔屎啦,你!”

夜行兽爆出了一句粗口的同时,拳头狠狠地砸向了奎的面门,星火从奎的面具中发出光芒,又如同陶瓷般的易碎品一样,面具的面门被粉碎无裂,露出了因强烈冲击而扭曲着面容的奎。

“欧拉!”

手中的刀也因为剧烈的冲击而脱手。

原本奎前倾的身体,在吃下夜行兽这一拳之时,改变了轨迹,远远地飞出了一两米的距离,像一堆废铁躺在那里,再次不能,而他身穿的动能外骨骼也没有躲过,现在如同约束器般,重重地压在奎身上。

在众人眼里看来,几乎就是奎在背刺夜行兽的瞬间,突然就看到,夜行兽爆了粗喊、喊了句“欧拉”以后,一拳揍飞了奎,奎他背后靠地结结实实地往地上倒去,他还尽量的把重心往后倾斜。

整个过程发生得太快,就连一旁的索佛和奥尔里斯都看呆了,本来一场胜负已定的战局,就在顷刻间逆转。

视觉系统的反馈时不时地闪着雪花,在现实和雪花的画面之间闪来闪去。

而在被揍飞的那一刹那,奎在面具尚在的时候,咬牙切齿地切断了全身的痛觉感知,此时他没有直面那一拳的痛感,所以只是感觉脑袋和身体很沉,而且视觉系统已经出现问题了,手脚尚且不能自如使用。

沉重的大脑难以再次运转起来,不过依然能清晰地记得,在那一刻他所面临的,是一股霸道且庞大的力量,虽然奎自己并不清楚,但是他肯定,夜行兽在那个瞬间,打出了肯定不止这样的一拳。

“丢!真系用铁做嘅,打到我手痹晒啦!改造人都系咁鬼死重嘅咩?”

耳边传来夜行兽的声音,虽然说的只是很普通的感受,但是此时此刻到了奎的耳里,称其为是最刺耳的讽刺都不为过,而恰恰正是这一句话,在见到夜行兽在半空中甩着双手,就证实了他的想法。

“为……为什么,你的表……不是”现在的奎想要说句话都困难,他只是感到自身的CPU似乎也损坏了。

“你的表不是怀表了吗?为什么你还能这样!”

所幸,奎和奥尔里斯待了这么久,前者跟后者的思维方式都学得有模有样了,奥尔里斯就替奎说出了那一句话。

面对众人的惊讶,夜行兽也只是当成耳边风,自顾自地弯腰拾取地上破碎的怀表,感觉一脸失望,似乎想要从划掉的怀表里面,找寻着一些还能够使用的零件,脑子里盘算着各种各样的损失。

熟视无睹让奎倍感屈辱,他想要说话却,因为哽咽而咳嗽了起来。

“喂!问你话呢!”奎愤怒而又有些许畏惧。

“丫,你哋好烦,我几时讲过冇嗰个嘢我就唔得嘞,冇啦?”

即使是听上去很生气的话语,从他口里说出来却有种莫名平静感,他的话也确实让奎说不出话了,确实他也没说没有了怀表就失去了能力。

“啊!”

忽然间,耳机里传来索佛的声音,不过可能是索佛考虑到是贴近耳朵的原因,并没有叫的太大声,反而是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就在他们交流的时候,奥尔里斯拔腿就跑了,并且看上去,速度和先前被杰森追的时候还要更快一点,让夜行兽看到奥尔里斯奔跑时的背影,不由发自肺腑地感叹一句。

“估唔到,前辈都系一个原装正口嘅法国人,今日都未停落嚟呢”

夜行兽是那样地平静而惬意地,看着奥尔里斯渐行渐远的身影,丝毫没有想要上前制止的意思,反倒是一副给客人预约送走的客气态度。

“这,你不追他吗?他真的要跑了呀”

索佛在那个地方看着奥尔里斯渐渐没了身影,心理的不安顿时又躁动了起来。

“嗯,没必要,他身上并没有我需要的情报,如果不是他强要取我命的话,我说不定就拍屁股走人了!”

“……”

虽然一声不吭,但依然能感受到索佛心里的不安,这让夜行兽无奈地挠了挠头。

“嘿,小子!”

“怎么了?”

“看看你的身后”

“我的身后?”

索佛半信半疑地转过身去,忽然被阳光刺的有点不适应,在慢慢适应阳光时,他看到的是,在校门口,停放着数辆闪烁着红蓝色警灯的警车,以及数名武装警察在门口。

武警手上均持有标准的警棍和防爆盾,身披乌黑有厚重的防弹大衣,头上戴着特化的头盔,有的武警手上紧握着各种枪械,他们整齐而一致的站位,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实际上也是。

而那个逃跑的奥尔里斯此时,被两名身材高大的武警扣压着,双手被拷上复合性手铐,那个手铐远远地看过去都有奥尔里斯的半截手臂那么厚,感觉都沉,更别说被拷上了。

“这是?”

此时,夜行兽刻意接通了另一个通话,一个略有沧桑却充满活力的声音,出现在索佛和夜行兽所连接的通讯里。

“我们来晚了,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们吧,你那一边是不是还有一个人,我待会过去接”

“不用了,看样子他更喜欢自己走路,也不用管他了,我另有打算”

夜行兽看了看身边的地板上,只留下了些许破损的零件和刀头的碎片,先前被打败的奎,趁着这段时间也逃走了。

“这样啊,那没事了”

而索佛看到,在众多武装警察的身前,有一位仅穿着古朴亚麻色大风衣的警察,虽然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容貌,不过看那范,不是头目就是队长的人物没跑了,相比之下,因为一件防装没穿而没有显得瘦弱的身形,反而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很显然,也是他接入了通讯。

诶?双眼怎么这么模糊了?怎么感觉身体有点沉,好困啊……。

“说起来,还是先谢谢你啊,我都没有想到它们的位置,这样就真的将他们一窝端了,真的是爽啊,话说,上面那位小兄弟,就是那天失踪的那一位了吧?”

失踪?什么失踪?我不是好好地……对啊,我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我想,应该是吧”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索佛忽然感到身体失去了平衡,仿佛一个喝醉酒的醉汉般左摇右晃,身体前所未有地沉重和疼痛,每一次的深呼吸,都如实心的铁锤一般敲打着脆弱的身躯,手脚没有规律的颤抖,身体变得沸腾。

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依然靠近围栏边,和耳边的对话,索佛双手搭在围栏上,无力地抬头望气,初晨的太阳是那样的温和,但此时,却化作一把把利剑,刺瞎了索佛的双眼,让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些许温暖的液体从索佛的眼眶中流出,划过他的脸颊径,直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看不见是什么。

如同来自地狱般千度烈火的燃烧,让他被焚烧殆尽,热度摧残了他的躯体,连灵魂都不能幸免。

“啊,我忘了,时间到了”夜行兽忽然惊叹道。

“什么时间到了?”

“他,他的时间,到了”

最后,化作一团灰烬。

话音刚落,索佛全身彻底瘫软,缓缓从围栏边滑落,径直地朝着地面坠落,顿时耳边没有任何声音,眼前看不见任何事物,身体感受不到东西,世界在那一刻是这样的安静。

没有任何感知,但是他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

好累啊

在坠落的时候,索佛却听到了一阵,醒目的钟表转动声,仿佛它一开始就刻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又像是本能般地驱使着索佛,伸出了他的手。

“不要随便死啊,笨蛋”

不知名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在落地前的那一刻。

他,抓住了什么。

……

索佛。

——意识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