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丹大学附属中学比较主要的几场考试制度是这样的,每个月月底的时候都会抽出三天的时间,模拟高考的时间排布进行月考,然后在学期中和学期末各有一个时间用于期中和期末考试。

相较于会打乱学号顺序换教室、并且每场考试都至少配备了两个监考和一位走廊上巡视的教务处老师的期中与期末大考,月考的配置相对简单,就是在自己班级内考试,只有一位监考老师。毕竟期中和期末的成绩会被计算进学生个人成长的档案里,替换环境的大考试也有利于学生的心理素质练习,所以比较重要。

这次就是在九月二十日的那周,考月考的时候发生的事。

“虽然正式的公告还没出来,”我揉了揉眉心,“之前我以为是传言,结果居然是真的……”

“什么?”苏凝和满足地吃下了最后一口蛋糕,闭眼,然后双手合十,把塑料的一次性小勺子扔进了包装袋。

那个勺子居然做成了小铲子一样的造型,也太可爱了吧。

“学姐不知道吗。”我倒是有些诧异。

以前这类消息常常会从学生会内部先走一遍,所以学姐通常得到各类消息都要比我早。

“我现在已经不在学生会了嘛,而且高三了也没有人会聊那些东西。”学姐睁开了一只眼瞥着我。

“也是。”

我叹了口气,“不过不是什么好事,这件事就发生在这次的月考,怎么说呢,不怎么好说出口。反正是一年级的事,安履霜你说吧。”

在座位上神游结云村的安履霜突然被点到名,结果就是手上一滑,被狗龙一个甩身推向了猫车。

“什么傻逼游戏,比讨鬼传难多了。”安履霜在第三次败给了狗龙之后,把机子摔在了地上。

然后又捡了起来,放在了桌上。

“怎么了,什么事啊。”

安履霜用犹如猎人注视小狗龙的双眼环视了一圈房间,似乎想要找到打断她狩猎之路的罪魁祸首。

“就你们年级月考。”

“哦,不就是月考集体作弊嘛。”

安履霜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十四个学生考前不好好复习,研究出了一小套针对月考考试的作弊方法。当然了那个方法确实简单而且也比较有效。“

“十四个人一同作弊?”

苏凝和没觉得疑惑,倒是露出如我预想中的好奇的神色,“这么大规模的作弊,不被发现才奇怪吧……”

“事实是在考场里,应该说监考老师也很配合还是什么呢,当场并没有被揭穿。”

苏凝和偏了偏头。

“十四个人,集体作弊,却没有被揭穿的方法。”

学姐笑了笑,“肯定不是通过手机,也不是通过什么声音或者节奏之类,也就是说,肯定是有办法能够‘看到答案’。”

我翻着书,“嗯,确实。”

“是时钟吗?”

学姐说道。

我并没有做出反应,但是安履霜却扬起了眉毛,大概是觉得不可思议吧,对学姐做出的结论。

“为什么,为什么学姐能知道是用时钟捣鬼啊……”

“因为时钟是比较好的能视渠道。”

我用鼻声回应了一下。

“藏青!这个时候给出的反应剧烈一点比较好哦~”

一边摸着安履霜凑过去的头,一边笑着的学姐看上去好像真的挺开心的,“像小安这样的就是合格的反应。”

我松了口气。

能够猜中这种事对学姐来说别有其他的意义在内。

这次作弊的作案手法其实非常的简单。

每个华丹附中的教室里都有圆形的钟,挂在教室前或者教室后。

一般上课的时候全是挂在教室后的,因为确认时间就得回头,考试的时候却不一样,考试的时候,为了方便确定考试的剩余时间,所以钟会挂在教室前,黑板的上面。

据说作弊的十四名高一学生,是通过在时钟的玻璃壳后面加垫透光性较差、反光更强的塑料板,然后能够通过反光看到向教室后面走去的老师的身影。

给作弊提供帮助的,是个坐在第一排的优等生。

在监考老师往教室后面走,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盯着时钟,确认监考老师短暂时间不会转身,就微微抬起手,用手势摆出选择题的答案。

参与作弊的,也大多是座位较为靠前的学生。

他们通过听监考老师的脚步声来确认是否要抬头,抬头的话,也能以“看时间”这一理由做自洽的解释。

简单却粗略的方式,而且能够对到的答案也仅限于此。

具体的细节可能还有具体的实现方式,不过大体上没有差别了。

而如果监考老师就站在讲台前监考,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不会成功。

“也就是,只是用来玩玩的计划。”

苏凝和的结语十分的正确。

一切都只是玩玩的计划。

“有这个计划可能有帮助,但是没这个计划也没什么不行的。”

大概就是这种程度。

即使是作弊,也作弊得并不认真。

但是十分走运的是……

“十分走运的是,五个科目的考试,他们的计划成功了两场,而其中一场又是以英语课这种选择题得分占了大半得分的考试。”

简直就如同讽刺一般。

那些不认真监考、一直坐在讲台后面的老师在时,他们的计划就根本不可能实行。

那些认真监考,上下走动的老师,反而能够产生让他们计划生效的间隙。

“这么说来,”苏凝和眯起了眼睛,“如果这种行为没有当场被抓到的话,根本就没证据吧。”

“对!”安履霜似乎很享受被苏凝和抚摸,趴在了桌子上。

你是哪里来的猫科动物吗?

“或者是当场被检举,或者是……事后被人揭发。”苏凝和接着说,“事实上,考试当中,班级里其他的人没有提出异议也很奇怪吧。”

安履霜喉咙里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咕噜声。

真好啊,我也想这样被学姐抚摸,看上去就超舒服的样子。

“我说啊,藏青!”

“啊,什么?”

“你刚刚果然没听我说话吧。”

“嘛……”太过沉迷观赏美少女互相抚摸这种原因,即使是我也无法毫无波动地说出口。

即使是我,嗯。

“明明是很严重的事,但为什么当时考试的时候,班上没有人揭发?”

“啊,怎么说呢,”这件事讲起来就比较难了,“可能是周围人综合考虑了以后的结果。”

“综合考虑以后的结果……么?”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

但是事实上,很多“优秀”的人,或者,明白点说,自以为优秀的人,别的什么都还没学会,却已经开始学会如何趋利避害。过早地丢弃了作为年轻人的正义感和责任心,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里并不是在指责所谓的利己主义,利己主义确实会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但是那是在经过比对的权衡之后,而不是一味的自私自利。

尚未拥有看清世界的眼光,却开始为自己卑劣的行为辩护。

“如果揭发,为了确认参与人数,这场考试会停止。月考虽然不那么重要,但是成绩依然作为学生评分的指标,所以……揭发并没有好处。月考虽然重要,但是排名一和奖学金无关,二与学生个人成长档案也没关系。所以,不揭发也没有特别大的坏处。”

如果是期中考或者期末考,恐怕考场上很快就会有人举报了。

当然如果是期中考或者期末考,根本就不会有这种计划实行的环境。

大家都没有太过认真的考试,都没有太过认真的作弊计划,没有太过认真的作弊。

但是。

在那个场所里,有个人认真了。

“所以是那个学妹,殷夕照,她在考试后揭发了作弊的行为吧。”

苏凝和学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知道我在饶了一个大圈子之后想要说出的话。

“是的。”我说,“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大概是在考试中揭发会导致考试停止,那样做可能会招致全班人的怨恨。对于作弊也无法容忍,所以选择在考试后揭发了这样的作弊行为。”

于是,本来以为自己小小的作弊成功的十四人,被进行了私下的约谈。

教务处的老师很欣赏她这样的做法,但是除了答应她会严格查询此事外,也没法做其他的事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之前也说明过吧,有个坐在第一排的优等生协助作弊。”我说,“那个优等生,在他们班上是个号召力很强的人。”

与其说是号召力强,不如说就是处在了班级那个小团体顶点的人物之一。

苏凝和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不难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