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莱扛着萝茜爬上塔的第五层,眼冒金星,骂骂咧咧:“那个混蛋……等会找着他了……看我不一脚踹死他!”否则都对不起她拿长跑比赛第一名的这双腿。

萝茜的意识已经到了中断的边缘,只能勉强挤出声调笑:“你总是这么说,到时候肯定又不忍心……”

祢莱没力气和萝茜拌嘴,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在辛苦爬塔的过程中,她见到了不少古代冈姆人生活的痕迹。比如在靠近墙根的地面上有不少凹坑,应该是专门烧柴生火烹饪的地方;在西侧的阳台上排列着许多矿车,里面还残留着干燥成粉的泥土,应该是将矿洞里废弃的矿车拿来种农作物了;最有特点的当属阳台边缘的引水渠道,渠道边立着一排金属杆,每一根金属杆的顶端都弯到渠道上方,倒吊下一个圆盘,原盘底部嵌着许多玻璃珠,就像是莲蓬里长着莲子。

祢莱一看到这些圆盘就在心里骂自己蠢。她光知道壁画上画的带点物和银点甲虫很像,就以为冈姆人借那些虫子的能力来集水,却没想到可以借鉴虫子翅鞘的结构来仿制集水装置。最后生活在这里的冈姆人虽然已经是近两百年前的古人,但论发明创造的智慧可比她强多了。

除了集水装置,还有另一件让她觉得自己特别蠢的事。当雾气散尽的时候,她从高塔的窗口向东望去,看到沙漠逐渐过渡到砂砾地,再到破碎巨岩铺就的崎岖地带,突然想起一些史事来。根据记载,魔法帝国曾在大陆西部和反抗军展开长时间的拉锯战。在一次山地作战中,魔法帝国诱敌深入,然后透支数百魔法师的寿命,释放了一个震碎整条山脉的大型魔法,一举葬送了反抗军的数支主力部队。如果那场战役震塌的就是此地的山脉,那这里变成沙漠也就说得通了——不仅是原本起源于山脉的河流断流,山脉的消失间接影响了这里的气候,使本就少雨的草原迅速向着沙漠转变。

而关于霍尼亚布沙漠地下裂谷底部的暗河成因,可能要追溯到目力所不及的更远的东方,康斯提欧山脉西端那座极高的雪峰,白峰。起源于白峰的有两条大江,一条朝西北流去,穿过盖安凌境内,叫北白江;另一条向南流,是清蕾和际池的分界线,叫南白江。这两条大江都有无数支流,其中不乏下切形成地下暗河的。那条裂谷底部的河流,很可能就是北白江的其中一条地下支流打通层层岩石后,涌入裂谷形成的一条暗河。

以上的所有信息都是她本就掌握的,但她偏偏缺乏将其与眼前情景结合起来的天赋,这令她十分沮丧,在批判尼酒的独断专行时也不免多带了点怨气。

在高塔的螺旋阶梯上爬着爬着,祢莱突然觉得肩上的胳膊一沉,连忙停下来检查同伴的情况。只见萝茜闭着眼睛,双眉紧蹙,似乎正努力驱赶脑中的不适感。

“你怎么样?”

“有股……很讨厌的……血的气味……”萝茜说得断断续续。

血?祢莱抬起鼻子嗅了两嗅。空气一如既往的枯燥,并没有特别的气味来调剂。当她低下头准备细问的时候,却发现面前一级阶梯的边缘竟多了一片红色的污迹。这片污迹呈圆盘状,表面十分光滑,细看下去中央还有点凸起。

在她观察的时候,一滴液体从天而降,落在红色的圆盘污迹旁,砸出一朵红色的“花”。“红花”开放完毕后,“花瓣”又逐渐合拢,和原有的红色污迹一起化成了一个更大的圆盘。

祢莱想起精灵的再生方式来。精灵的再生并不是毫无限制的,首先就不可能凭空产生物质,所以在出现类似于断肢被烤熟之类的情况之前,精灵都会采取唤回散失组织的方式来恢复。眼前的圆盘就像是精灵的血,每一滴血液都仿佛有自己的意志,想与同伴汇集起来,一起回到主人的体内。

想到这里,她抬头望向液体坠落的源头,在六层楼板的圆弧边缘处看到了一条红线。那条红线的某处正有一团红色变得越来越浓烈,最后从那里落下一滴液体,像前一滴液体那样也变成了圆盘的一部分。

“我们快点走吧。”祢莱心中不安,扶起萝茜加快脚步。人类的血液不可能有这种特性,所以这至少不是尼酒的血。那这些血的主人会是谁呢?龙吗?塔顶上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强大的龙流出如此多的血液呢?这个发生的“什么”才是让她担忧的。

随着她们靠近塔顶,楼梯上的红色圆盘越来越多,六层楼板的边缘开始有接连不断的红色液体滴下来。而当她们走上六层时,却发现这里还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但也能称得上是血流成河了。一道粘稠的红色瀑布从通向塔顶的楼梯侧面挂下来,在第六层的地板上淌成一片湖泊。这片湖泊如有生命一般,在汇聚成团的同时偶尔有湖水外流,有的能够重新回到湖中,有的分离之后便来到地板的边缘,从楼梯上方的空隙滴落下去。

萝茜将眉头蹙得更紧,无法自控地摇头晃脑着,似乎下一刻就要陷入昏迷。祢莱没有办法,扶着她在第六层的边缘走,避开中间的血池,踏上通往塔顶的阶梯。

从第六层到塔顶的楼梯几乎完全被染红了,而且这些鲜红的液体中还掺杂着金色的细线,犹如血海中扭动着金色的触须。这景象祢莱就认得出来了,她见过尼酒向莉莉安讨要血液,那时莉莉安放入玻璃管的龙血就是红中带金的。此时见到自己曾经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物品洒了一地,她的心情不免变得十分复杂。

尼酒和莉莉安厮杀的时候她正处于昏迷之中,治疗母亲的龙血是后来弗尔维亚给她的,所以她不知道在尼酒杀死莉莉安的时候就下过一场龙血雨了。

由于这段楼梯几乎完全被龙血覆盖,祢莱和萝茜避无可避,只能踩着粘稠的龙血往上爬。她们每踩下一脚,都会听到鞋底传来咕叽咕叽起泡的声音,将脚抬起的时候鞋底又会拉起红色的丝线。她们就这么忍着恶心的脚感,爬上了塔顶。

一上塔顶,天空豁然开朗。她们也看到了环绕塔顶的粗大石柱,和一位牺牲者形成的尸山血海。唯一和尼酒所见不同的……是一个被人一拳打翻在地的衰仔。

艾因把视线从蜷缩在地的尼酒身上移开,在祢莱和萝茜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转回到尼酒脸上,眼中的鄙夷显然更甚了。他抬起一脚踢在尼酒肩上:“你当是旅游呢?嗯?进龙域带两个女人,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你知道过去有多少猎龙人死在龙域里吗?”

尼酒无力反抗,只能抬胳膊挡着艾因的脚,并借力向后挪动。

祢莱看艾因还想逼近一步继续踢,连忙让萝茜靠着一根柱子坐下,自己冲上去护住了尼酒:“别打了!你们干什么啊?怎么打起来了?”

她认识艾因,这个偏中性的女孩和弗尔维亚一起把尼酒送回到了位于弗朗提的酒馆内,因此在她的认知中,艾因和弗尔维亚应该属于同一个阵营,在莉莉安巢穴里的冲突可能是由于一时的误解。可惜她不知道,传统猎龙人和逐龙会之间早已有了分歧,逐龙会愿意出力救尼酒,还是因为弗尔维亚的面子起了大作用。

艾因把脚放下了,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打算。虽然上次在莉莉安巢穴里的时候,他差点被这个小矮子扔出来的炼金道具搅成肉泥,但在心底他还是把对方当作局外人的。对一个完全不了解他们现状和目标的人,就算他想解释也很难解释得清楚,那干脆当一个哑巴。而另一个女人……他根本不认识,甚至觉得对方快死了。

祢莱顾不上追问艾因,低头检查尼酒的伤势。尼酒的左脸被打了一拳,半个脑袋都快肿成猪头了,左眼因为受到压迫而眯成一条缝。他的腹部似乎也受了伤,整个人蜷缩得跟条大虾似的,好像他一放松,腹腔里的内脏就会流出来撒一地。

“疼吗?还有哪里被打了?有没有外伤?有没有出血?”祢莱伸手想抚摸尼酒的脸,又怕把他碰疼了,悬着一只手进退两难。她这次出门确实带了一些伤药,但都留在了马鞍袋里,现在想用药也只能干着急。

艾因看了一会儿苦情戏,见尼酒还是一副没骨气的样子,便打算转身去把龙给料理了。结果在转身的前一瞬间,他蓦地瞥见祢莱正抬头瞪着他,眼睛。这一发现让他又站定了脚步,开始琢磨起这道目光的含义来。

这是……生气了?他在屠龙的时候和不少猎龙人起过冲突,双方打归打,但都明白那是职责和立场导致的争斗,没有产生怨恨的理由。再说人类又不是什么奇异的怪兽,一发怒眼睛还会变色。人类的眼睛发红,不是染了眼疾就是……刚哭过。哭?“如果我死在龙域里了,会有人为我哭吗?”这样的想法在他杀死第三条龙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他的世界里只有铁与血,被感情拖累的同伴全都变成了龙域里的尸骨。

想明白了这些,他便对祢莱的目光嗤之以鼻了,转身就要走。什么红眼睛绿眼睛都不值得他搭理,他需要做的只是去把龙杀掉。

“等一下……”没想到这时尼酒说话了,虽然说得很艰难。

艾因的脚步又停下了。他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一眼,把手里的漆黑匕首朝尼酒递出去:“那刀给你?把我的头砍下来就能阻止我了。”

这回祢莱也觉得艾因疯了,什么人会把刀递出去让别人砍自己的头?然后下一秒发生的事更加让她抓狂。她只觉得怀里一轻,接着就看到尼酒奋力抬起身体,伸出手想去抓艾因的匕首!

祢莱的脑子完全懵了。在她晚来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两个人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吗?怎么就变成非要打打杀杀的关系了?

艾因看着尼酒的手越来越近,心中产生一丝惊讶。由于龙的奇妙力量,生物在龙域范围内受的伤都会更快痊愈,因此他打尼酒时下手十分重,为的就是让尼酒丧失行动能力。然而尼酒的恢复速度比他预计的快多了,难道这个怂货作为猎龙人还挺有天赋的?

就在尼酒即将扑过去抓到匕首的时候,一阵地动山摇,又把他震得坐下了。

艾因脸色大变,连忙回头望向垂死的巨龙。他们脚下的高塔在战栗,而在场能如此撼动这座塔的也就只有那个强大的巨型生物了。

焦黑的龙昂起了三角形的头颅,龙血如雨点般坠下。它将利爪攀在石柱上,在尖利的长吟中舒张翅膀。按照传统猎龙人的粗糙分类方式,它显然属于古代种——有两只角、四肢和双翼。这本该是最强大的龙类,但它看起来真的太老了——鳞片漆黑粗糙,相互摩擦发出金属划刮的刺耳噪音,老化的关节更是在活动时噼啪作响,仿佛有千万只银点甲虫接连爆发。

艾因毫不犹豫地朝龙冲了过去。他确信龙已经衰弱不堪,承受他施加的伤害后,应该再也没有反击的力量了。只要他立刻赶到龙的身边,将龙骨矛插进龙的脊椎或者大脑……

一根被龙攀附的石柱突然断裂,本就挂在高塔边缘的龙失去了一个支撑点,立刻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朝塔外翻落出去。显然龙不愿意当这个风筝,奋力地扭动身躯试图维持平衡。它抓断了另一根石柱,用锋利的尖爪犁开塔顶的地板,又用后肢胡乱地蹬裂了下层的墙壁。它所处的位置正在崩塌,整座高塔战栗不止。

祢莱被晃得晕头转向,匍匐着抵御地板倾斜带来的影响。这塔的顶层肯定是保不住了,如果不尽快离开,他们都会被埋在乱石堆里。意识到这一点后,她便拖着尼酒往楼梯口爬,想着低一点的楼层应该更稳定一些,在他们不能两肋生翅的情况下也只有往下层跑了。结果她一回头,才发现自己还忘记了一个人——被她留在楼梯口的萝茜,经受震动后倒在地上,整个人正像竹竿一样往地板倾斜的方向连滚带滑!

这一幕把祢莱吓得魂飞天外。自从他们走上吊桥以后,萝茜的状态就每况愈下,现在估计没剩下多少清醒的神志了。如果没人去把她拦下来,恐怕她会就这样滚下高塔。当然作为一个精灵,哪怕摔成肉泥,只要没有自愿放弃生命她就死不了,但……还有只浑身焦黑的大怪物扒在塔边呢!这样滚下去会滚到那里?滚进龙的嘴里吗?

祢莱眼看着萝茜越滚越远,又纠结地看了一眼尼酒,牙齿一咬下定决心:“你自己往楼梯那边爬,行吗?我得去帮萝茜……你尽量往低的楼层跑!听到了吗?”相比起来,尼酒至少还有自主行动的能力,而萝茜说不定已经陷入昏迷了。

尼酒咬牙瞪眼,说不出话。

祢莱没有时间等尼酒回答,只能放手去追萝茜,顺便抽走了尼酒的小铲子。她在倾斜的地板上大跨几步,靠近萝茜后坐倒在地,和萝茜一起在被血浸透的沙子上滑行。她想挽住萝茜的胳膊,但萝茜的胳膊软得跟柳条似的,她根本挽不住,只好转而去抓萝茜的手腕。当她成功握住那细嫩的手腕时,立刻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也被握住了。看来这个精灵还是保存着一点力气的,只不过这力气也就能让她抓住送到手边的东西而已。

确定抓紧萝茜后,祢莱将铲子踩到脚下,用铲尖抵住地板并使两者之间有一个夹角,以此减缓两人滑落的速度。

在艾因赶到之前,龙就从塔的边缘摔了下去,连带着无数碎裂的地砖、折断的石柱和渗着龙血的沙子。这座塔有七层高,对人类来说从顶层掉下去必死无疑,但对龙来说却不值一提。艾因深知这一点,所以速度不减,一路冲到残破的地板边缘往下张望。

一道巨大的黑影自下而上从他面前掠过,突如其来的罡风直接将他掀翻在地。他听到了尖锐的爆响,耳朵里一阵刺痛,便听不到任何声音了。罡风加速了高塔的倒塌,脚下的楼板开始松动,他只好跳到旁边一根断柱的顶上。当他抬头望向天空时,那道黑影已经变成了蔚蓝天空中的一个点。这样的飞行速度让他怔住了。他不是没杀过古代种,古代种都会飞,但哪怕是全盛时期的古代种也没有哪个飞这么快的,更不用说这还是一头已经奄奄一息的老龙。

祢莱还没来得及拉着萝茜往回爬,就被卷入了楼板散架的危机之中。铲子抵住的地砖被掀了起来,已经起不到支撑的作用,她们身不由己地往下滑落。情急之中,祢莱看到了蹲在断柱上的艾因,便朝他大声呼救,可对方只看了她们一眼,不为所动。很快她们身下的楼板就塌了,她们身处空中,无处借力,只能随着地砖一起坠落。

艾因看到祢莱在朝他大喊,可他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便猜到自己身上出的问题了。他一摸耳朵,手指上果然都是血。龙在他面前攀升时,那声尖锐的爆响刺破了他的鼓膜,让他丧失了听力。至于对祢莱和萝茜见死不救……他又不会飞,当然还是遵守猎龙人优先自保的原则了。

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个人影飞快地冲进了他的视野,从两个女人坠落的位置跳了下去。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经纬,兴奋地裂开嘴露出森森白牙。

这座塔表面上都是石砖,实际上内部是有木结构的。祢莱从顶层落下时,下方正好有一根暴露出来的木梁,她及时抱住木梁才停止了下落的趋势。她没能抓住萝茜的手,铲子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所幸当她左右张望时,看到了挂在木梁另一边的萝茜。萝茜用一只手把自己挂在木梁上,看起来随时都会用光最后一丝力气掉下去。

木梁离六层楼板没塌的部分很近,祢莱抱着木梁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提,试图爬到六层的地板上,再去把萝茜拉起来。可她一用力,木梁的中部就出现了一道裂痕,似是要向下弯曲折断。在这个地区,不管是草原时期还是沙漠时期都缺少树木,这座塔的木结构自然比较简单,木材也不够结实,经过龙的摧残再承受两个人突然下坠的力道后已经不堪重负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天而降落在不远处的六层地板上,朝她伸出了手。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尼酒!自己不是叫他赶紧往下层跑了吗?怎么又不听话呢?可当她看清尼酒的脸后,这些责备的话就被抛到了脑后。尼酒的脸非常正常,正常得让她怀疑自己刚刚认错了人。那个被打成猪头的是别的人?还是她记忆错乱,把梦里的事当真了?

“呵!为这种事情用燃烧药剂,就注定你无法成事!”艾因的高声讥讽从塔顶传下来。

祢莱不知道什么是燃烧药剂,尼酒和莉莉安血战的时候她晕过去了,所以也不知道尼酒早就用过比这还要危险的东西,但她能从尼酒的状态和这个词里嗅到端倪。过去的糟糕经历在她的脑海中猛然苏醒,名为历史重演的恐惧支配了她,甚至让她忘记了接受尼酒的救助。

木梁折断了,祢莱和萝茜向折断处滑了一段距离,然后双双下落。五层、四层和三层的墙壁和楼板都被龙蹬坏了,如果她们就这样落到二层,先不论萝茜这个精灵,祢莱以人类之躯肯定是会摔死的。

尼酒跟着两人跃出,在六层楼板的断面上一蹬,利用反作用力快速扑到下层的残墙上,然后再蹬一脚,直接在空中拦截两人。燃烧药剂早已生效,如今副作用开始在他的体表显现。就和他在莉莉安巢穴外喝下龙血那次一样,他的身上开始长出鳞片,只不过这次是青色的,而且覆盖率没有上次那么高——特别是面部基本裸露在外,只有额头和下颌被鳞片包裹;他的腿脚没有发生大幅变异,肩上也没长羽毛,这让他的衣服得以保全;最大的差别在于他的意识,虽然不能说他是完全清醒的,但至少这次他对自己的行为有着充分的认知。

他将祢莱拥了个满怀,然后用另一条胳膊拦腰抱住萝茜,在另一侧的残墙上再次借力,落到四层的地板上。为了避免被后续的崩塌波及,他找了个离墙洞远的位置才将两人放下,开始检查两人的状况。祢莱晕了过去,这实在不能怪他用力过猛,事实上他已经对祢莱特别关照了,否则以那种加速度他是有可能一把拉断人类的脊椎的。相比起来精灵的身体素质就好多了,虽然萝茜先前就昏昏沉沉的,但经过这么一抱竟然完全没受影响,该昏昏沉沉还是昏昏沉沉。

还没等尼酒松一口气,一股强大的力量便作用在他的脸上,把他像投石机的石弹一样打飞出去,重重地砸进了后面的墙里,沙尘弥漫。

艾因站在尼酒原本的位置,脸上同样长出了许多青色的鳞片,鲜红的血正从他紧握的右拳往下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