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花大道上的悬壶堂里,今天的气氛很诡异,一群本为闹事而来的不良分子围住了这里的老板吕贝克老先生,在他们中间隔着三四个保镖和一个极有可能是黑社会头目心腹的中年管家,而在这中心的位置则躺着一个杀马特莫西干。

那些不良分子打着来理论的幌子,其实是来无理取闹的,在黑百合商会的大佬登场后,他们的气势弱了不少,但这并不妨碍这些人看戏的心情。

再说那名中年管事,他原本胜券在握,自以为只要再推一把就能让吕贝克大叔就范,孰料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嗯,不对,这种情况应该说是三个程咬金,这三个傻缺竟然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下坏了他的如意算盘。

整个事件的急转直下,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三个突如其来的混混!

中年管家放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握了握,眉宇间微微一皱,一丝细微的杀气油然而生。依我看若不是因为顾及眼下是在公共场合,只怕他这会都已经暴起杀人了。

一言不合就能置人于死地,这可不是什么玩笑,像他这种混社会阴暗面的家伙,我可是见多了,何况这还是在异世界,这种人如果不是心狠手辣,只怕也爬不到现在的位置。

他眯着眼睛,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吕贝克大叔和那三个小混混,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在盘算些什么,不过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他那个眼神饱含着敌意与恶意。

原本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危险气氛下,任谁都能感觉到那名中年管事不悦的情绪,可偏偏吕贝克大叔是那种眼前有病人就能忽视一切危险的老好人。

在这一片无声的环境中,那个带头进来的红色莫西干依旧浑然不觉,他在那里喋喋不休,嘴里还在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这就让现场的气氛更加莫名诡谲了。

吕贝克大叔一手把着那个鸡冠头的脉搏,一边仔细地观察他的气色,一丝严峻的神色不知不觉爬上了他的眉头。

红色莫西干一看那个脸色,立刻就急了,他神色诚恳的向吕贝克大叔说道:“医生,我家兄弟是不是没救了?他这样子可是有好一阵子了!唉……他要是真没救了,你就给他一个疼快吧!看他这幅生不如死的样子,我这做老大的心里不忍啊!”

一听自家老大要了结自己的性命,那个绿色鸡冠头那还躺的住?他一个回光返照,居然挣扎着坐了起来。

真是好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只听他口齿不清战战颠颠地说道:“老老老、老大,我、我我我……”

“兄弟!不要说话了!老大我明白的!隔壁家你暗恋的小翠我会照顾她的!”

“不、不、不、不是,我的、我的意思是……”

他费力地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可还不等他把下半句给吐出来,一道红色的血气就冲上了他的脑袋,只听他“啊呀”一声,就又这么中风了过去。

那名老大见状立马声嘶力竭的吼道:“兄弟!兄弟啊啊啊!你放心,虽说小翠跟我两小无猜、心心相印,但为了你,我会扼杀自己这份感情的!我以后顶多就是陪她逛逛街、一起住在一个屋檐下,我绝对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的!你就放心去吧!”

“老大,我觉得老三他压根就不是这个意思呀。”

“胡说什么!老三平日里就喜欢爱往小翠那里跑,他这份心情我是断然不会认错的!”

“可翠姐是警备所的警备团员啊,那还不是我们犯了事就得进去吗……”

“你说什么!?”

“没有!老大明察秋毫,老三他就是暗恋翠姐多年,心怀不轨!”

“唔!唔!唔!”

被黄毛杀马特这么一说,绿色鸡冠头那简直就是要气昏过去了!他憋着一口气,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家老大和黄毛杀马特,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那他们早就死了多少回都不知道了。

“都给我闭嘴!没看到你们这么饶舌会影响我师父号脉吗?”

再也听不下去那三个混混胡扯,吕贝克大叔身后的小学徒大喝一声,他拎着一个小医箱站在自己师父的身后,双眼圆睁,一副小大人的严肃模样。

被他这么一吼,那三个混混倒也识趣,红黄两个杀马特乖乖的闭上了嘴再也不多胡说,而那个绿色鸡冠头原本就已经瘫痪得跟个植物人似的,这会就更没反应了。

“呼嗯……这个脉象莫非是因为斗气冲逆经脉?米特里,快把我的银针取来,这位小兄弟被一股奇怪的斗气封锁了脖子以下身体部位,若不及时医治,只怕是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过了!”

“我知道了,师父。”

小学徒闻言,立即从医箱里找出了一枚银针,他熟练的将那枚银针放在指间,然后放出一个火系魔法,小小的火焰在他的指尖上燃起,他就这么捏着银针在上面炙了片刻,只消一小会,那小学徒就将银针递给了吕贝克大叔。

接过银针的吕贝克大叔没有丝毫犹豫,只见他出手如风,一根寸长的银针就这么一下子扎进了那个绿色鸡冠头的穴道之中。

看那手法竟是精准纯熟,完全不输现役的医生,不愧是能让劳尔医生叫一声前辈的可靠老好人!

躺在地上的绿色鸡冠头连续中了几针,先是在原地抖了一抖,然后只见他喉头一个蠕动,额上很快就渗出了豆大的汗水,他那整张憋红了的脸这时更加扭曲了。

带头的红色莫西干老大见状,立刻大急了起来,可还没等他说出胡话,就被那名守在吕贝克大叔身后的小学徒给狠狠的瞪了一眼。

那个老大一时不敢吱声,只好搓着手在一旁干着急,那样子活像个等着媳妇生产的老男人。

片刻后,只听那个绿色鸡冠头一声惨嚎,整个躺尸的身体就这么在原地一阵触电式的蹦跶,复又僵硬不动了,可这时他脸上的赤红色却迅速的消退了下去。

眼见如此吕贝克大叔长舒一口气,他擦了擦汗额头的细汗,正打算说话,可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血气再次从绿色鸡冠头的胸口窜起,那道血气几乎肉眼可见,它如一条赤蛇一般快速窜入绿色鸡冠头的脑袋。

那绿色鸡冠头前一刻还面露喜色,这一刻立马又瘫痪了过去,那诡异的笑容甚至还留在他的脸上,他保持着一个极为喜悦的神色僵在了那里,只有那双眼睛欲哭无泪。

“医、医生,这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你该不会是庸医误人,把我家兄弟给治死了吧?!你这你这老……”

红色莫西干哪曾想到有这等波折,一时间不由就焦急了起来,他本待说几句狠话,却又架不住吕贝克大叔身后小学徒的杀人视线,只好话到一半,自己又咽了回去。

这时候吕贝克大叔倒是临危不乱,他一手压住绿色鸡冠头的喉间,一手结成了一个奇怪的印式,就这么朝着对方的额头打了下去。

只听一声闷响,那道红色的血气竟被吕贝克大叔这一下给打了回去,似乎是摄于印式,它来回游离在绿色鸡冠头的脖颈处,就在这时吕贝克大叔几乎是不做停留,他取出银针瞬间扎下,数点穴道,几根银针已经将那道红色的血气封锁在了绿色鸡冠头的脑袋下面。

“不妙,不妙矣!这等斗气只怕是歪门邪道且施为者至少有斗气大成的境界,老夫并无修为,只怕此刻也无能为力了。”

还不等众人惊异,吕贝克大叔已经摇起了头来,他向着红色莫西干嘱咐道:“你还是速速将这位小兄弟带去正规医院看看,对了,最好还是有大高手坐镇的医院,这等气劲非是一般可解,真要是不行,就只能托冒险公会的紫银级冒险士出手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兄弟没救?”

“非也非也,这气劲被我用家传手法压制,一时半刻还发作不了,你赶紧将他带去其他地方医治,否则就晚了。”

吕贝克大叔这番话本是出自好意,但落在那红色莫西干耳中,却不啻是在推卸责任了,这时他再也顾不上小学徒那冰冷的视线,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他拽住了吕贝克大叔的领子,咆哮道:“我艹你个逼!你个老庸医!感情是把我兄弟给治残了,这会想要赶人了是吧?你还有没有公德心了!”

“小兄弟你冷静一些,我这么说绝非是想要推卸责任,你若是事后想要找我算账,悬壶堂一直开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我会逃跑,现在你兄弟情况危急,你还是先带他去求医吧!”

即便是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吕贝克大叔这会居然还是不生气,他倒还有闲心担忧别人的安危。

只是他的那个小徒弟就没这么好脾气了,被人找了一个早上的岔,他这会早就火大了,只见他一把打开红色莫西干揪着吕贝克大叔的手,叉腰骂道:“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银针封穴、术印压气,我师父这是在害人还是救人你自己心里没点数?我们要是真想要就死不救,哪还容得了你们在这里躺尸,一开始就赶你们走好了!现在你倒好,反打一靶,做人不讲良心是不是?!”

他顿了一顿,然后又指着那些围观的人喝道:“还有你们!平日里我师父没少照顾你们吧?就说药价这回事,不管市价如何,卖给你们的药从来不涨分毫,赶上你们周转不灵的时候,还免费赠送。往常你们哪个生病不是我师父赶着脚帮你们医治的?你!就是你,前年你家赌场被人砸了场子,兄弟喽啰伤了一地,还不是我师父一个一个给治过来的?那时候你可没少说好听的,怎么这会儿倒是闹上门来了?还有你!你们家酒吧那年因为用食不善而集体中毒,半夜里找到我们堂里,若不是我师父日夜不休的救治,你还能站在这里吗?做人要讲良心!”

那个小学徒怒目戟指,那群人居然没一个敢反驳的,大概是因为心虚,又或是因为被他的气势给镇住了,周围一片寂静,前一刻还闹腾的人群此时鸦雀无声。

吕贝克大叔在身后拉了拉想让他冷静下来,可这一回那个小学徒却固执地甩了甩袖子,一脸执拗的挡在了他身前不肯退下。

那个带头闹事的小白脸阴着脸这时竟然没敢往前出头,一时间连他在内的人倒是感到有些理亏了,但这其中肯定不包括那名黑百合商会的中年管家。

所谓良心这回事,自从他加入了黑百合商会只怕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他凝神看了一会那个躺尸在地的绿色家伙,突然上前一步说道:“吕贝克老先生,远水难救近火,我看这位小兄弟的症状甚是紧急,一般医院即使有办法救他,但也得一位斗气大成出手才行,斗气大成的高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在这安利夏牧肯定不会超出二位数,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看似好心的问话,可眼中却充满了盘算。

不知他意有所指的吕贝克大叔,本能就回答道:“没有别的办法,就我所能来说确实如此,这等邪门的斗气走的是阴损狠绝的路数,从来只为伤人,不求其余,而且施招之人还是第三武境的高手,若非同等境界或是以上境界的人出手,只怕是很难医治,我也只能暂时压制,时间长了便真的是难以回天了!”

听他这么一说,那名中年管家还不怎么样,但红黄两个杀马特却是脸色大变,要知道让一位斗气大成的高手出手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即便是到冒险公会去委托,但也要他们出得起这个钱才行啊,这么一想两人立马哭丧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只听那名老大嚎啕道:“老三啊老三你真是命苦,我都叫你别去惹那帮子佣兵了,谁叫你要占小便宜,你看这不是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你这叫我怎么办啊~快!趁你现在还有意识,赶紧把你藏私房钱的地方告诉我!我好用这些照顾你暗恋的小翠啊!”

而那名看着相对靠谱的黄毛则低声嘀咕道:“斗气大成的高手?这咱们哪能认识,回头还不得去找泽芬大姐头?”

等等!他刚刚说了什么?泽芬?!

心里一颤,我连忙眯着眼睛仔细向他们看去。

我嘞了个娘!这三个逗比不就是之前调戏安妮的城中三虎吗?!

“莫慌莫慌,凡事总有办法解决,你们切不要灰心,容我再想想其他法子……”

一看他们这幅模样,吕贝克大叔霎时心软,他连忙出言安慰,皱起眉毛开始思索其他可行的方法,要怎么说这位药铺老板是好人属性点满的角色呢,以我来看别说是素未平生的陌生人,就是一心要他命的仇人,他这会都会替人担心!

吕贝克大叔这句话落入那两人之耳,那简直叫一个感动,他们几乎是带着爱慕的目光地望向这位中年老帅哥,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答案。

但是遗憾的是,在想了许久后,吕贝克大叔仍然是叹了一口气,他歉然道:“对不住,我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还请你们另寻高明吧,我想若是东城区的密尔瓦病院应该有能治疗这斗气的医生,而且那里离冒险公会也近,你们快些去吧。”

什么叫希望破灭?眼前的这两个家伙就是最好的例子!

仿佛像是欠了百万赌债,他们垂头丧气,在犹豫了一会后,他们还是打算将人搬走了,至于他们是打算就这么把人给扔了,还是真去求医,那也得我到时跟上去看看才知道。

这三个傻缺,再怎么说也跟我有过一面之缘,总不能真见死不救。

可正当那两人要去抬同伴的时候,那名一直旁观的中年管家突然出声说道:“这位小兄弟的气劲我能解。”

他这句话一出,不但周围的人一下子怂然了起来,就连我心湖中也同时热闹了起来。

【啧啧啧,老家伙这是准备要下套了啊……】

没错!又是谢尔芬这个小阴谋家,她压低声音毛骨悚然地说道:【拿着别人的性命来当筹码,逼药铺老板就范,反正左右自己又不亏,成了固然好,不成还能往人家身上泼一泼脏水,这老家伙真是生错了时代,要是换在老主人那个年代,凭着这份心狠手辣的心思,再怎么着也能当上一个中队长啊~】

【谢尔芬,你是有多想被关禁闭啊?】

【是啊,你这样很容易让主人觉得我们三个都是爱搞阴谋的危险分子的。】

【你就稍微安份一点吧,主上现在的心情都快无语啦……】

【什么嘛!都联合起来欺负我!我也是没办法啊?听到这么有趣的话题,我体内风之妖精的恶作剧因子都在咆哮了,我哪能忍得住?】

继谢尔芬之后,沙拉曼、温蒂尼、诗萝也同时在我的心湖中出声,很好嘛,以后我的心湖就改称【王琉缘契约者聊天室】好了!

而那边真如谢尔芬所说,那名中年管家看着吕贝克大叔直言不讳地说道:“吕贝克老先生,要我救人自然可以,可我也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善人,你看我以此为代价购买悬壶堂内所有的麻醉药与催眠剂可好?”

“这……”

有前车之鉴,吕贝克大叔自然不能轻易答应,他踯躅起来,那名小学徒更是扯了扯自己师父的袖子示意他三思。

可当他的目光扫到那三个逗比的时候,眼中就闪过一丝明悟,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这一次我可以答应你们黑百合商会,但有一点我希望你们明白并以此为戒,不管多有势力的组织只要存心为恶,迟早有一天定会多行不义必自毙!”

话音落地,如掷地有声,那名中年管家倒还没什么,但他身后的那群黑衣保镖和人群却是勃然变色,保镖们是发怒,而那些围观人群却是惊讶,惊怒这位药铺老板真是不要命,居然真敢和黑百合商会叫板,你说药都卖了,还有必要说这么一句吗?

但那名中年管家却不以为意,像这样警告的话语,他早已不知听过多少,那些人说的好听,但这会却大都已经躺进了棺材,这个世道是不至于人吃人,可强者为尊的法则就在那里,任你道理再高,也迈不过这个槛去!

他点点头,风度翩翩的说道:“这些话我会转告霏泷会长,至于会长她听不听,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现在就让我来为这位小兄弟解开气劲吧。”

中年管家二三步走到三虎的面前,他正待出手,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出声说道:“且慢。”

接着,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笑道:“这可真凑巧了,他身上的这伤,我也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