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老爹赠送的地图上有标注他们几位商人的店铺位置,因此并不需要我向人问路,只需按图索骥就能轻松找到位置。

路易老爹家的武器铺、安德烈的调料店、许天一的特产品店以及雷德的杂货铺都开在郁金香街上,唯有吕贝克老先生的药材铺是在月季花大道上,于是我打算先走一趟月季花大道,然后再转道郁金香街。

经过咲他们家的超大连锁商铺就到了月季花大道,可能从名字上你就能察觉出这里是干什么的地方,但我姑且还是做一下介绍吧,这里是西城区最有名的高级娱乐区,所谓的“高级娱乐”自然是摆脱了低俗趣味的活动,在这条大道上清一色的都是高级娼妇馆、赌场还有高档酒吧,是安利夏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出了名的销金窟,据说每年都有不少浪子豪客从外地慕名而来,只求在这里挥霍青春,图一个潇洒走一回!

就是在这么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吕贝克老先生的药铺就开在这里,而且还是地段超有价值的中心位置,它孤零零的开在两家名贵沙龙的中间,对面还是一座高级娼馆,可想而知,这位老先生每天过得都是什么生活,我只是稍稍联想了一下都觉得不寒而栗,可偏偏我们这位药铺老板还是个好好先生,平时做的都是倒贴老本的善事,对于那些来求医的人也基本都是来者不拒,端的是莲花出污泥而不染,不经让人心生佩服。

走在这条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香水味的大道上,让我有种极度不适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进了六本木,两边的道路上明明都是一些“娱乐”场所,却偏偏不见半个衣着暴露的风尘女子在店门口迎来送往,那些娼妇馆建造得极为风雅,以我的眼光来看整条月季花大道与其说是风俗街,还不如说是一个观光地,而且还是那种极有地中海风情的观光地。

在木制的露天茶座边偶尔会有一两个娼妇坐在那里喝茶,但从那一身的气质上你根本就看不出她们的职业,那一举一动反倒像是贵妇人在茶座里品茶,若不是她们一身暴露的衣着与插在耳鬓的大岩桐,我几乎都不敢相信她们会是在这个大道上工作的娼妇。

夜总会的夜店小姐、游墩的艺妓,这些已经不足以形容她们了,仿佛她们每一个人都是吉原的花魁小姐。娼妇我见得多了,除了王都,其他地方的冒险公会,哪一个不是带点藏污纳垢的地方,但像这样高级的娼妇,真的是不曾见过。

在教国时,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请性高志洁的“勇者伙伴”去逛夜店的?反正我是没遇上过。

在香榭丽的时候我倒是有机会去尝尝被美女们奉承的机会,那会儿,阿斯特瞒着勇者怂恿我去全大陆最有名的欢乐街【夜醴宫】,只可惜事到中途就被西尔维娅那个老娘们给搅局了,要不是她嚷嚷着要我们带她一起去见识见识,事情败露后我和阿斯特也不至于被勇者给念叨了半天……

飘在身后的诗萝依旧淡定异常,她细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压根就没在意这地方是欢乐街,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地方是做什么的!

谢尔芬她们三人也是三个模样,温蒂尼怯生生的抓住我的袖子,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偷偷四处张望,沙拉曼反倒没有什么兴致,她只是百无聊赖地盘着腿飘浮在空中,而谢尔芬则最为醒目,她仗着自己现在是常人看不见的“非在化”,时而飞到这边看看,时而飞到那边瞅瞅,对于那些高级娼妇她倒是很有兴趣。

因为我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件普通冒险士服,所以这一路上倒是颇为瞩目,那些举止优雅、带有高贵气质的娼妇们偶尔会向我投来一个没有恶意的好奇目光,但这目光并不多做停留,她们大概以为我是来这里工作的,毕竟这地方的消费昂贵,远不是一个冒险士可以承受得起的。

吕贝克老先生的药材铺名唤【悬壶堂】,悬壶济世、解民于病厄,比起做生意的店铺,他这家店其实更像是做免费义诊的医馆。

具有扶桑风格的药铺门口还挂着一副对联,左右两边上下匾各有四个字——【仁者安仁,知者利仁】。这一句话的出典应该是《论语》,意思不言自明,倒也颇和店铺主人的风格。

慢慢走近药材铺,却发现这时店里居然围着许多人,那群人中男女混杂,但却都是清一色的衣冠鲜丽,美女帅哥竟也有不少。

在他们的中间正是中年老帅哥吕贝克老先生,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学徒,年纪大概与怜月她们相仿,只见那些男女或是神情激动,或是冷眼旁观,看样子似乎是来闹事的。

吵吵闹闹中,只听一个孔武有力的小白脸扯着嗓子喊道:“吕贝克老板,我们也不是真要为难你,只是做赌场这一行的,平日总要应付一些无理取闹之人,磕碰损伤在所难免。你这一下子断了我们的伤药,是要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叫场子里的兄弟吐唾沫治伤吧?”

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我估计若非看在这月季花大道上只有悬壶堂这一家药铺的份上,这会他早就冲上去揪吕贝克大叔的脖子了。

面对来者不善的语气,吕贝克大叔倒是很有耐心,他以一贯平和的语气解释道:“小兄弟你说的哪里话,之前我也有向你们说过,不是我不卖药给你们,只是最近血炎环材料不足,根本就做不出伤药来啊,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那你说什么时候能做出药来!我们赌场可是断药断了很久了,仓库里早就没有了伤药,一些兄弟受了伤也只能扛着,吕贝克老板你总不想砸了自家的招牌吧?”

他言下不无威胁之意,只是碍着光天化日不好发作,但吕贝克大叔却好似全然没有察觉这些,他依然很和气的说道:“这个我也说不准啊,不过我已经在冒险公会张贴了委托,只要有人接下委托,我会连夜做出药来的。”

“得!说了等于白说!吕贝克老板,上回你也是这么回答我的,你当我是傻子吗?谁不知道如今公会那里人手紧缺,贴在告示板上的委托都快要堆成山了?谁会为了你那点小钱接这麻烦活?是,没错,这月季花大道是只有你们悬壶堂这一家药铺,可你也不能这么忽悠我们吧?”

他指着吕贝克大叔,嘴里的唾沫几乎都要喷到人家的脸上了,那名跟在吕贝克大叔身边的小学徒不忿之下就要上前理论,却被自家师父一把拉住,吕贝克大叔朝他摇了摇手,再次解释道:“我确实不是在忽悠你,悬壶堂现下委实是没有伤药,你若不信可以向军需所打听,西城区附近的伤药和血炎环都被他们征收去了,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你们赌场那边若是真有人伤得严重,我认为还是赶紧送医的比较好。”

“说的倒好听!官家收购你们就有货,轮到我们就说断货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而且这月季花大道上的药铺就只有你们悬壶堂独一份,最近的医院也要走不少路吧?远水哪能救得了近火,说不定我们赌场的兄弟哪天被砍伤,来不及上药就死在去医院的途中了!”

被那小白脸一番强词夺理,吕贝克大叔倒是没放在心上,但跟在他身边的小学徒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他一把挣脱师父的手心,大声反驳道:“说不定哪天被砍伤?那就是没有发生了?你这家伙分明是在无理取闹!我家师父好声好气和你说话,却哪有像你这样耍赖撒泼的?况且,军需所那里征收伤药和血炎环,我们这些老百姓敢说一个不字?这里是药铺又不是医院,卖药才是本行,难道还要负责你们的生老病死?”

小学徒这话一出,吕贝克大叔脸色立时大变,但还不等他挽救,那小白脸就勾起一个嚣张的笑容,他故作严正言辞的大喊道:“哟呵?不管我们的生老病死?大家听听!这话的意思是要见死不救了!大家说有这么开药铺的吗!?悬壶堂我看以后改名叫势利堂好了!”

被那个小白脸这么一说,那些围着吕贝克大叔的人群也不由的附和了起来,一时间除了那些穿着香艳的娼妇,其他人都对着他骂骂咧咧了起来,这其中那小白脸更是一脸得色。

另一边,那小学徒也知道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这时早已悔青了肠子,为防被人暴起误伤吕贝克大叔连忙将他护在了身后,只见那小家伙低着脑袋紧咬嘴唇默默不语,一双通红的眼睛里湿漉漉的,看样子几乎就要流出泪来了。

就在吵杂之间,人群中又有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站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三四个身穿黑衣的保镖,那些人将先前的那个小白脸一把隔开,让中年人能够有空间和吕贝克大叔面对面交谈。

看他们的做派极为彪悍,应该不是什么正经人士,被这么一隔,那小白脸本想发作,却蓦然发现眼前这些人的领子上还绣着一个黑色的百合花标志,这一下却骇得他几乎变色,他吞了口唾沫很明智的退了下去,再也不吭一声。

那个百合刺绣我有印象啊,好像就是之前在西城门前遇上的那个小恶少家开的商会,据说他们家的当家是个极为厉害的女强人。

话说,黑百合商会这名字,貌似我之前也在哪里听过啊……究竟是在哪里呢?

摸着下巴思考的时候,那边吕贝克大叔已经和那个中年管家聊上了。

“吕贝克老先生,鄙人松永喜兵卫,忝居黑百合商会总管事一职。”

那位中年管家一边行礼,一边递出一张金边黑底的名片。

“原来是松永管事,久仰大名了。不知今日有何见教?”

吕贝克大叔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复一还礼,尽管对方礼节周到,但不知为何他却微微皱眉。对于这个细节,那名中年管家不知是没有注意到,还是不在意,只见他依然客气地回答道:“今日前来,是想购买一些药材,久闻悬壶堂货真价实、价格公道,鄙商会因为最近要往古利沙公国走一趟商路,所以急需一些医疗药材,还望吕贝克老先生能卖给我们一些。”

古利沙公国现在不是正和柏斯威尔联手抵抗奥斯兰的侵略吗?

选在这种时候跑商路,黑百合商会是脑子秀逗了吗?

【正是因为在这种时候才要跑商路啊。】

脑袋里刚一想到这个问题,谢尔芬就立马就为我解答了出来,只听她很有琢磨意味的解说道:【你没听到他们要买的是医疗药材吗?说到战争,除了武器与粮食,最缺少的当然就是药材了!哼哼,以本小姐来看这帮家伙是打算发战争财啊,像这种黑心的家伙,可以好好利用啊……】

被谢尔芬这么一提醒,我的心里立即一沉,随即——

【谢尔芬……】

【什么事,笨蛋主人?】

【我决定关你一天的禁闭!】

【哎——?!】

你这个惹祸精可不准给我乱来,我现在可是在走休闲模式的退隐路线,你可千万别给我整出一个战争英雄的特殊支线来啊!

既然谢尔芬能看穿人家的打算,那作为在这个花街生活了几十年,并且还一直金枪不倒的吕贝克大叔自然也能,只见他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抱歉,松永管事,我之前也说过了,店里的伤药和血炎环已经没有了,你若想要买这些只怕是白跑一趟。”

“这些我自然知道,但现在且不去说它,吕贝克老先生,我们黑百合商会不会在无货之货上浪费时间,所以这趟我是来买麻醉药与催眠剂的。”

“麻醉药与催眠剂的?你们要这些做什么?!”

吕贝克大叔一个惊醒,他有些警惕地看向那名管事。

“你不必担心,手术自然需要麻醉药,战时难以入眠则需要催眠剂,贩卖这两者我觉得并不会有损老先生你的医德。”

表面上恭恭敬敬,说的话也合情合理,但那名中年管家的骨子里却透露出一股近乎危险的气息,不管这气息是意在恫吓,还是其他什么,但那作风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咄咄逼人。

“话虽如此,但麻醉药含有麻痹神经的成分,而且还会上瘾。催眠剂亦可作为幻觉药剂的基础材料。这些药少量出售或可,但令商会只怕是要大量购买的吧?”

熟料到吕贝克大叔居然完全无视这威胁,不假思索的就道出了真相。

言下之意自然是卖给别人,我放心,但卖给你们黑百合商会就难说了。

那名中年管家也不动怒,只是淡淡说道:“吕贝克老先生所言有理,但我也有一句话请你三思,战争本就无情,各种手段只为己方取胜,大量贩卖麻醉药与催眠剂确实有可能造成一部分人的牺牲,但同样也能救助一部分人,你可以坚持自己的原则,但若不卖这些药剂,原本能救下的人也可能救不回了,况且吕贝克老先生这里不卖,我也可以去别的地方买,军需所垄断的是伤药与血炎环,可不是麻醉药与催眠剂。”

被他这么一说,吕贝克大叔竟然开始踯躅起来。

同时,处于禁闭状态的谢尔芬再次不安分的在我心里说话道:【啧啧啧,这老东西真是能说会道,要是真像他说的那样,那他根本就不必跑这趟,眼前这位药铺老板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损己利人的老好人,依我看那个叫松永的老东西是想拿药铺老板做宣传,毕竟大部分药店医院都不大可能这么轻易抛售出大量的麻醉药与催眠剂,到时那个什么黑百合商会只要大喊一声“你们看连德高望重的吕贝克老先生都将药卖给我们,各位就放心吧!”,那各大药铺还不安心放货?呼呼呼,到时候幻觉剂和毒品可就在战场上横行了,真是高利益的投资!就算战争结束,这也不失为一条生财的路子。只是苦了这位吕贝克老先生,只怕事后就要被人家拖出来当替罪羔羊了。】

【喂,谢尔芬,你说的这些也太阴暗了吧?】

【切~这些玩意算什么?那都是老主人玩剩下的,算得上是什么谋略,小儿科罢了!更损更阴的我还没说出来呢~】

【谢尔芬……】

【什么什么?打算夸奖本小姐吗?】

【禁闭改为三天。】

【哎?哎哎哎~~~!】

那边,看出吕贝克大叔有些动摇,那名中年管家不容他多想,紧接着抛出更为震撼的话题。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吕贝克老先生你无法决断,那我也不妨开诚布公,根据我们商会的情报,奥斯兰目前在海上和柏斯威尔对峙的部队只是诱饵,他们真正的主力已经向着绀之要塞前进,按照这个势头,兵临城下也不过是三四天的时间,这次战争奥斯兰可不只是想要一二个城市而已,而是想要吞下整个柏斯威尔!因此我敢断言这场战争绝不会在短期内结束,这意味着什么。吕贝克老先生你应该很清楚吧?”

狭小的药铺内先是一阵寂静,继而爆发出了吵杂的议论声,更有个别人已经溜了出去,那些人中多是赌场与酒吧的工作人员,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值钱了,不管是卖出去,还是自己参与其中都能得到莫大的利益。

不过把这么重要的机密信息当众说出来真的好吗?这位中年管家莫不是那种看着精明,其实会在小地方摔跟头的人?

心里的疑问刚冒出来,一个带着诡笑的声音就同时出现。

【呵呵呵,这老家伙也是真能做,故意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当众说出,这种极密的军事情报我估计早就是二手货了,有实力的家族早就知道,那块利益是那些人的早就划好了的,哪还轮得到这些末流散商来吃蛋糕,说出这消息无非是想加快药铺老板的沦陷,同时也让那些中小商人替自己把货给集中起来,到时候软硬兼施,那些货还不是黑百合商会的囊中物?还真是一箭双雕,好一个如意算盘啊!】

不出所料,谢尔芬三度冒了出来。

听她那语气,我都想得出她躲在水晶里一脸阴笑的模样了。

唉……你这小脑袋里怎么都是些危险的腹黑念头?这和我这主人公的属性不符啊……

正打算矫正一下她的思想,可谁料到还没等我开口,她已经很自觉的说道:【禁闭改为一周好了,哼!】

 

药铺内一片人声议论纷纷,就在这时,门外却猛然撞进三个人来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两个人抬着一个挺尸的家伙。

“医生,医生呢?”

他们匆匆忙忙的撞开人群,一个箭步冲到了吕贝克大叔的跟前,那身形完全看不出还抬着一个人。

只见一个满头红发的杀马特向着吕贝克大叔喊道:“你一定是医生吧?快来看看我的兄弟!他、他刚刚被人伤了,现在意识不清,也不知是不是没救了!医生你一定要救他啊!这混小子还欠着我三顿面一瓶酒五个鸡蛋一箩筐桔子啊啊啊啊!”

他一脸焦急的神情,如果不是因为那可笑的莫西干头,他那副样子倒是确实很能感人肺腑。

再看看那位这时被放在了地上的仁兄,只见他一脸中风的表情躺在那里,一张脸上满面通红,僵硬的五官只有那对眼珠子在胡乱转动着,配合着那头绿色的莫西干鸡冠,很生动的让人觉得这家伙是只大公鸡!

周围的人同时露出了一个这三逗比哪来的表情,那名黑百合商会的中年管家更是面露不悦之色,在面对吕贝克老先生时,他还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对于这三个打断了自己商谈且一看就是混混的家伙,他骨子里的傲慢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而在人群中唯一没有这种心思的只有吕贝克大叔,他来到那三人的面前很认真的说道:“你莫要着急,待我来看看他。”

见到吕贝克大叔愿意接诊,那红色莫西干(姑且这么叫他)立即喜形于色,他忙不迭的感激道:“谢谢你,医生!我祝你们家生意兴隆啊!”

靠!说什么话呢!药铺生意兴隆,不就是等于说城里病魔横行吗?

这逗比的属性让我有些似曾相识啊!这三个家伙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