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声,充满恶意的呼声。

起哄的掌声。

拳肉碰撞的击打声。

粗重的呼吸声。

诸如「给我倒下」、「把他干掉」的话语层出不穷。

笑声压抑了许久终于得到爆发的时机。

震耳欲聋。

这里是哪里?

监狱。理应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实际上不久前这里还都是些按部就班的劳改犯,现在却哪里都是哄笑的、找趣的人群,仿佛漆黑里的一片浪潮来回汹涌。

有的暴露赌徒本色,震声喊出自己认为会赢的一方,摆出一身能坐享其成的从容。也有的肆意展现凶暴本性,一个劲的往台上扔来利器。于是另一些人就怂恿台上人去抢那些利器。

监狱。理应会没收犯人的随身武器。所以这些大概都是他们费了不少功夫藏匿起来的,现在却人人化身武器大亨似的随意丢弃过来。是慷慨就义还是贪图眼前的狂欢,我也无心评价。

视野忽暗忽明。对面的男人左右轮换着挥拳、死缠着我的面门抡打。我该庆幸他没有去拿旁边的利器吗?可他赤手空拳是出于同情,还是正在循序渐进的暴虐欲望?

「喂,苏偌烊。你觉得这世上,存在所谓的造物主吗?」

疼痛越是强烈,时间的流逝越是放慢。我所见的好像都被封锁在电影的慢镜头里。场下的观众仍在狂欢。血色溅射到上空悬挂的骷髅头盔。男人的眼睛里闪放着疯狂而又兴奋的光采。

这时的我会是怎样的眼神呢?比起他的眼睛,我想一定显得黯淡无光,仿佛任由他宰割吧。

我们在完成一场未完成的战斗。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监狱,更不是什么地下斗角场。

这里,是我们双方早就应该赴约的梦境夹缝。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存在所谓造物主,那他绝对不是全知全能,运筹帷幄的老者,而是一个拥有无穷无尽力量的小孩。要不然,我们的命运不可能如此刻意吧。」

我苦笑了起来。他和我一样接近真相,他甚至比我更早接近了真相。但我们最终一样沦落到了这里,区别只在先后。

是啊。

我们本来没有在这里争斗的理由,也根本没有来到这里的理由。

把这一切归结给命运吧?结果连命运都仿佛有谁刻意而为之。

忽然,男人的攻势停下了。拳击声被沉重的呼吸所替代。我困难的迎上他的视线,只见他慢慢地捡起一把匕首,银光在他指间转动两周,被他以刀尖向我的姿势握住。

「我说,苏偌烊……去死吧?」

***

一天前。我因暂不明晓的罪名被关押到这间异常的监狱。

「欢迎来到忏悔改过之地。北京时间2018年12月21日的今天——将会是你们人生的分界线。你们即将去往『与世隔绝』的时域忏悔你们犯下的罪过。」

服刑期限不明。罪名不明。夏音慈与父亲的伤势情况同样不明。

未来。正式迈入迷雾笼罩的未知地带。但薛学儿的留信,却在迷雾之中破出一道缺口。而顺势走入缺口的我所见到的是——已有半年未见的林遇,但比半年更显沧桑几岁。

他就像是需要特别管制的对象,被封锁在警戒线与重重栏杆之内,身上还有铁链把守。

「哟...真是好久不见啊,苏偌烊。」

我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眼前这位与以前判若两人的老熟人。虽然心脏仍以加快的节奏跳动,尚未从惊诧中好转,我还是凭理智让自己调整好呼吸,重新望向林遇。

仿佛要把眼前的林遇与记忆中的林遇重合到一起。

「……林遇。」

林遇与我一样身着囚服,胸口的位置有一串六位数字。说不上眼熟但我有印象,之前那位中年男人给我的便条上的几串数字之一,与林遇的完全一致。

「你也是『他』的跟随者吗?那个计划逃出这里的男人。」

我顿了顿。不知道自己的停顿是因为林遇眼中流露出的那抹戏谑的笑意,还是因为我凭着直觉将至今收集的信息整合到了一起,于是得出另一个更有可能、同时不可思议的答案。

「还是说,『他』就是你?」

似乎是命中了靶心。林遇的眼睑掠过轻微的抽搐,他更加用力地抓住栏杆,无心却有意的制造出刺耳的摩擦音。

「呵..我说,你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的慢半拍啊。」

果然如此。林遇就是「他」——计划逃走却遭到挫败、拥有许多追随者并且最接近「成功逃离」的「他」。越狱也确实符合林遇的作风。这整件事都显现不少他的影子。

只是。

如果那位被监禁20余年的中年人所言全部属实,那林遇在这里究竟呆了有多久?

20余年。林遇遭囚的时间是不是只比这多,不比这少?

茶猫呢?

一个又一个疑问接踵而至。但没有等我问出口。林遇率先分开干燥而泛白的双唇,吐出似乎别有用意的话。

「知道吗,苏偌烊?我一向不讨厌你那些个性。无论是偶尔的迟钝还是经常的悲观主义。直到现在,我或许也并不讨厌你这个人。」

理智正在恢复主导。由此我也渐渐地意识到林遇身上那股或多或少的古怪并不是缘于半年未见造成的时间差,真正造就我们之间隔阂感的是确实发生在他身上的某些事。

「我一向不讨厌你。不过。谁让你是我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呢?『造物主的宠子』。」

话音刚落,林遇眼中的笑意已然褪去,因此藏在笑意背后的凶狠终于一览无遗。我也不由地终于察觉到我们之间有着某些难以言说的矛盾。

「不...林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为了他沦落到这里的罪人,更不知道他的憎恨从何而来,只觉得「造物主的宠子」听得有些刺耳。但是,明明是林遇那天没有赴约,导致支配战争不告而终。

或许我对他也抱有异样的、类似厌恶的情绪,只是远没有他这么强烈。我们就像在同一块磁铁上的两极,大概是怀抱着对彼此的质疑见到彼此的。

「做出祸水东引的事情,却不自知吗?呵呵,我想我是第一次这么痛恨你的迟钝。」

「等等......你给我适可而止。明明爽约的人是你吧?」

我对林遇无理的斥责终于还是忍无可忍,语气也不自禁地透露出自己的那份反感。

「更何况,不告而别、销声匿迹的人也是你。你到底哪里有资格指责我?」

林遇眯起眼睛,嘴角不住地抽搐着,似乎恨不得穿过阻碍他的重重栏杆抓住我的衣领。

「看来你是彻底把不知情当做无罪了啊。」

我本能地想要驳斥他的责问,却不由得哑口心悸了几分。因为我不知道林遇不停传达的言外之意,是否意指的是夏音慈与我爸。即使只是与之相关我也会立刻失掉自己的无辜。

「哦..终于想起什么了吗,苏偌烊?」

关于他指代的对象与我所想的一致与否,我没有确切的答案。可他步步紧逼的架势却着实令我一时难以恢复自己的气势。好在薛学儿不久前那番话的余音仿佛尚在耳畔,我振作精神。

「林遇,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争这些事的。既然你也曾经想过逃离这里……」

「那不如我们协力逃出这里,之后再讨论我们之间的矛盾是吗?」

林遇面无表情地道出了我即将说出的话语,漆黑的瞳孔仿佛深渊一般深不见底。我不免暂时陷入语塞,只好注视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可片刻之后,林遇却歇斯底里地凶笑了起来。他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弯下腰来,狠狠地捶打着眼前的栏杆,眼角都笑出了几滴泪珠。

「啊,我就告诉你吧,苏偌烊。我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你也一样。我们这一生都要在这狱中争斗下去。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明白吗?!」

身后响起午休即将结束的铃声。以前并不相信命运的我如今听到这个词却惊慌不已。我强忍住内心的战栗,焦虑地朝前靠近林遇,直到被栏杆拦截、不能再靠近分毫的距离停下。

「你说清楚,争斗什么?」

「还能是什么?!」林遇大笑着扑到栏杆前,我清晰地看见他的双手因过分用力而拼命颤动,他恶瞪着我,「那场支配战争的胜利。那场没能分晓胜负的战斗我们要用这一生来揭晓..难道你以为它不告而终,就真的从此往后退出我们的现实了吗?!永远刻在我们的命运里!」

过分神圣而显骇人的吟唱声从遍布这座监狱的喇叭响起。仿佛中世纪圣咏的旋律适时地响起,恶狠狠地在我的脉搏里刻下命运二字,于是全身的血管都因此迈入无力的节奏。

【你今后会无数次碰到相同的事情,无论如何努力都只会得到相同的结果,无能为力会伴随你的人生继续下去,但即使这样也要挣扎下去喔~】

嘲弄。造物主的嘲弄。还有她对命运二字的戏弄。

呼啸而过的海鸥再也不如以往那样让人想到风平浪静的海面,反而把我卷入汹涌的浪涛里,一浪接着一浪,在肌肤上泛起阴冷的浪潮化作鸡皮疙瘩。

而我被囚禁在林遇如深渊的瞳孔,陷入永世轮回聆听着来自无限循环的圣咏的洗礼。

「谁在那里?」

警惕的女声闯入了我与林遇的世界,在我无法克制的妄想中划出一道裂痕。察觉到是密径之外有谁留意到我的存在,我连忙侧过身望向身后。林遇也终于解开始终紧锁着我的视线。

脚步声步入密径,「Keepingout」的封锁线仍旧闪着异样的光芒。手电筒的光线扫了进来,冲破妨碍对方视线的黑暗。

「我还会来找你的。」

我只给林遇留下这句话,然后避开光线朝来时的方向回去。手电筒不久就被对方关闭,我比预想中更容易地躲开了对方,暴走的思绪消失在转瞬的黑暗之中。

步伐说不上轻盈,心情却是数十倍的沉重。

临走时我对林遇说的话在他听来,是虚张声势的宣告,还是对他不自由之身的挑衅呢?我不知道答案,但我知道无论如何都会变味为对我不利的含义。

——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非得扔下那句话不可?

果然是因为,我对林遇还抱有期望吧。毕竟我与他再次相遇时,也曾一度以为自己能够摆脱孤军奋战的局面。因此。我果然还期望着他能考虑我对他协力逃离这里的请求。

说到底我现在还有力气抵抗命运,那形如剧作家所写的剧本的东西。即使命运就像始终悬挂在我上方的镰刀,我也应有余力抓住它。不然要如何让漆黑死神的名字名副其实?

眼前忽然闪过某个令人怀念的身影。那张万年不变的黑色尖顶帽下别扭得可爱的羞颜,待她抬眼的刹那,忽然让人觉得所谓的明眸善睐,正是专用来描绘她的词语。

【如果你能赢得支配战争的胜利,请你顺带为我的世界……带来光明——】

过去的约定裹着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握紧胸前的衣服,好像捏出的皱褶能分担胸口的刺痛。

回到自己的房间,午休结束的铃声恰好结束。钢铁制成的牢门迅速合上,仿佛生怕囚禁在其中的人在门关上的刹那萌生什么逃出去的念想。我忽然觉得可笑,是那种被陌生人看穿心思时掩饰的笑,也是顿觉自己所行之事是如此困难时自嘲的笑。

视线在牢门上飘忽不定,不经意间飘忽到玻璃制造的可见视野,穿透到房间之外,结果望见一位同穿囚服的少女。

起初是因为年龄相仿而异常显眼。之后,刹那间的熟悉感迎面而来,令我情不自禁地与之对上视线。

不仅是少女本身似曾相识,连与眼前类似的场景都似乎在记忆中早已有之。

我扫过她的囚服,瀑布似的长直发,以及由于距离而看不清晰的发饰。于是脑海深处短暂地出现阵痛感,来自记忆的画面忽然占据了我的视觉。

曾几何时是我站在相对自由的位置,无意路过了一栋超现代化的建筑。当时的我出于好奇朝玻璃的另一端望进去,竟发现一位穿着病号服的少女靠坐在墙边。

不久之后我得知这栋建筑是核心研究协会的总部。那位少女则是同参加支配战争并互为队友的萧洛洛。又过了一段时间她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把我坚信的一切都分崩离析。

原来那个笑容比谁都有亲和力的黑猫,是我们之中比渡部枫一贯始终的背叛者。

如果不是她介入,那场支配战争会不会有别样的结局?

远处有警示灯的红光闪烁不止,把我拉离自己的思绪,扔回现实。或许是我望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镀上些许敌对之意,少女率先放弃与我漫长的对视。

事实上只是数秒之间的事,但却在我看来无比漫长。当事人对时间的感知永远是延长了数倍,是时间的河底暧昧而又无知的石子,去望那隔好几层水的天空总是变味的风景。

少女将双手背在身后,后退数步接近那间闪烁红光的房间。樱红的小嘴一张一合,似乎是向我诉说着什么。与记忆中的画面如出一辙,那时她也是如此,隔着玻璃跟我说着悄悄话。

不过这次我「听见」了她说的话……准确来说,我借由她的嘴型推断出她说了什么。得亏于此,我这才去想起辨识她头上的发饰,想起长着这张俏脸的不止有萧洛洛。

于是白猫发饰代替少女告诉我,你认错人了。

萧路路似乎冲我一笑,转身朝远处那间仍旧红光异动的房间走去,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不久红光也不再闪动,仿佛要用它的消失连同我与萧路路重遇的事一同丢进记忆的回收站。

实际上。接连与以前支配战争的老熟人相遇,也着实令我恍如梦中。没有任何她曾出现过的证据,只凭自己并不可靠的记忆告诉自己,她刚刚就在那里。

「下次自由时间,来『枫林』找我。」

所谓「枫林」指的是这里中心的一面圆柱形的镜面。涵盖的面积不小,映射着这个小世界的四面八方。

到枫林找她。萧路路留下的线索简单如此。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懂她表达的意思的。从来没有学过任何唇语,可她的意思仿佛自动经过一系列处理,最后传入我的理解范畴。

简直就像...就像梦境夹缝之中的交流过程。

——那种即使语言不通也能通过梦境的特性来自动进行的翻译功能。

这种无心而起的联想令我莫名其妙地打心底里泛起一阵恶寒。我努力地回忆自己来到这里之后接触过的所有人,在记忆里寻找是否有一瞬间我和某个素未谋面的外国人能语言相通。

我迄今为止的打探都刻意避开其他国家的囚犯。原因也很简单,语言不同难以沟通。

在偶尔接近他们的时候,我听到的确实是听不懂的语言。可如果..如果我当时加入他们的会话,他们的语言会不会忽然就转变为我能够理解的意思呢?

【在梦境夹缝时能够听见或听懂对方的话语,取决于双方的意愿,而非语言。】

若是我的假设成立,那这里到底是哪里?

难道至今为止我掌握到的情报,都只是在真正知情的边缘试探吗?

我不敢再细想下去。不想对自己身处的现实继续猜忌、质疑下去。我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冒出苗头的觉悟,转眼间就消失得尾巴也抓不住。

毕竟,任何看似琐碎的念头其实都举足轻重。一旦在心底生根发芽,即使起初只有零星几株杂草,到后来也能以星火燎原之势开出个冷暖交加的早春。

届时我如何能不对现实予以否认?

对曾经抛弃过现实、曲解苏绘凛本意决定她未来的这个自己,我不敢给予多少信任。

偌大的世界遍地是个人私欲的痕迹,命运也仿佛有谁刻意而为之。一切都如此令人动摇而怀疑,我又如何坚信自己?

我再次感受到了那股虚无缥缈、居无定所的流浪感。世界陷入一片空想。

时间推移至下一次自由时间。资历较久的囚犯们称之为「晚休」,我诚然想不通他们是如何在这昼夜不可分辨、日日一成不变的地方把时间依次划分为早休、午休、晚休的。

可能他们只是一厢情愿,以为自己的世界还有昼夜之分。

伴随着晚休的铃声,囚门按时打开,囚犯们无声地涌入广场,而我跌进了沉默的人海之中,周围尽是些与我一样丢失了时间的人,大海捞针似的寻找着落在过往的时间。

说来也奇怪。在没有昼夜的世界,时间难找,枫林却出奇地易寻。

我没有在枫林外找到萧路路,但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自己。

镜面倒映出的我,站定在来往的人群里。熟悉却又陌生。毕竟自从来到这里,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脸,听说「枫林」之名也从没有亲自造访,今天是头一次。

即使是平日里再怎么不爱照镜子的人,如果到这里呆久了,那也会有一天突然想起来自己每天还是会在洗漱时看见镜子反射出的自己。

人们或许是因为有这每日一次的宝贵的邂逅,才不至于忘记自己的容貌吧。

我绕着枫林,一边寻找去往内部的入口,一边抚摸着镜面。材质看似脆弱,其实却异常坚硬。据说以往有几位囚犯造反时,它曾遭受枪弹扫射仍完好无损,把每颗枪弹都反弹了回去。

忽然想起那时也有位「女扮男装」的少女,总能在危急之际召出一面银白色的幕墙,把任何攻击都以牙还牙地挡回去。与枫林大概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再走不久,镜面突兀地显出了一道缝隙,一臂之远又是一道。

我觉察到这里就是枫林的入口,立刻停下了脚步,朝镜面轻轻地一推。于是镜面中我的镜像牵起了涟漪,逐渐拉远。就像有谁把手伸进清澈的湖水里搅了一搅。

与我听说的枫林基本一致。镜面之墙的内部摆放着几排圆拱形的书柜、高处悬挂着鸟笼、地上铺着人工草坪、中央有几张办公桌。好似是把一座袖珍图书馆藏在了其中。

虽然这片枫林内的一切绿化都是出自人工之手,但即使如此,也是这里唯一能感受到自然的地方吧。

我小心翼翼地踩上人工的草坪,又觉得自己的举动可笑。

明明以前常常无视那些勿踏草坪的标识牌,现在究竟在对纯粹人工制造的草坪怜惜个什么劲?

而抬眼一望。有个少女正不动声色地把书往下移了移,古怪地打量着我。她眼神背后的含义与我对自己的评价恐怕是如出一辙吧。

见我的视线望了过来,她怔了一下,连忙抬起书挡开我的视线。良久才举止轻轻地放下书,两眼无辜地眨巴着。我正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忽然纯粹地笑了笑。

仿佛回到了常听到林遇与萧路路互骂笨蛋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