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蓝花荆被邀请到了一位有钱人家中。这里高墙环绕,几件艺术品陈列其中,看起来十分优雅。在仆人的引路下,蓝花到达了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陈设简单,没有什么艺术品陈列,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书本和带有印章的纸。书架在屋子的四面墙边上立着,上面都细腻地雕刻着红色公牛头。看样子这里是一间书房。

“先自我介绍吧,我是英格阿登(Eingarden)王国出身,红色公牛号的船长凯里·阿基米德·何(Cary Archimedes Ho)。我的船经常为商人们运送货物。”

坐在书桌前的男人一边动笔,一边询问。他的眼窝很深,头发带卷,口中流畅地说着标准的通用语。

“是叫蓝花荆吧?

“是的先生。”

“我早就想叫你来了,但由于岳池监察官的到来,我不得不参加一些酒席……”

凯里打量起了蓝花小巧的身体。

“你看起来只是个小孩,但我听说你是一个赌徒,而且毫无信用,欠债不还。甚至在被抓去当奴隶的前夜逃离了偌默帝国。”

“……”

“你以为这种行为能逃脱法网吗?实在傲慢无礼。”

“不好意思先生,傲慢意味着夸大自身价值……而我并没有夸大自己。其证据就是,我现在站在这里,而没有作为奴隶。”蓝花小小的脸上没露出任何表情。

“呵。”

凯里轻蔑一笑。

“但我的女儿露凯西娅(Lucrezia)似乎却认为你对绘画拥有极高的天赋。”

蓝花注意到凯里放下来笔,把手边一块丝绸手绢在手中展开。

“我的女儿已经十八岁了,我最近正打算请一名画师来给她画像,但是我找好的画师却被她给拒绝了,她坚持要你来给她画。”

“我认为人总会有一两个缺点。”

“那么这次你必须克服缺点。”

凯里将胳膊支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了一点:

“你能胜任吗?”

“为了露凯西娅小姐的美貌,我必当付出一切。”

“那样最好,不过我还需要测试你一下。”

说着他吩咐仆人去把画具抬出来。过了一会,宣纸、毛笔、颜料以及画架都摆放在了两人面前。但画架太高了,导致蓝花踮起脚尖才能够得到,所以仆人又把高度调整了一下。

“你可以选择这里的任何东西作画。”

点头表示同意,蓝花抄起鸡蛋娴熟地调整颜料,随后坐在画架前握住了毛笔,直接在宣纸上作画。画错了他就嘟起小嘴,撕下宣纸;稳稳地画出心中的线条时,他就摇晃起脑袋……半个小时后,蓝花完稿了。

仆人把宣纸从画架上扯下来,端到凯里面前。油油的颜料还没有晾干,在纸上映着光,凯里看了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仅用半个小时就画的这么好,看来我女儿的眼光没错啊。”

“嘿嘿。”蓝花摸了摸自己柔软的头发,得意地笑着。

“而且你很有意思嘛,而且不是一般的有意思。你看起来像个小丑,但你不光是个小丑,对吗?你的穿着和动作里有点贵族的习惯。”

凯里微笑着打量蓝花,

“比如你一直下意识避讳着用手背碰到东西,据我所知这是长时间戴名贵戒指的留下的习惯,对吗?”

“你猜得很准,船长。”蓝花笑了笑,“蓝花荆这名字是假的,我事实上是欧阳家族的子嗣,但因为一些原因,我被家族的人们所厌恶。最终我在两年前,也就是我八岁的时候逃了出来。”

蓝花走到了桌子前面,扒着对面。高高的桌面上僵僵能露出他的脑袋。凯里用下巴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蓝花意会后坐下了。

“我听说过你在这里的事迹,但好像不止两年啊……”

凯里船长摸了摸胡子,但最后觉得无所谓便放弃了思考,端起酒杯喝了几口。

“总之我听说你好像欠了钱还换不起的样子,在即将沦为奴隶的时候逃了出去。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外族人的空气实在不舒服,还是文明之邦更适合我。所以我只能借参军的名义回来寻找出路。”

“逃兵可是死罪啊。”凯里提醒道,而蓝花满不在乎:

“我的欧阳家族非常有钱,他们动动小拇指就能还清我的债务。而且若不是曹云元给我下套,我才不会……”

蓝花想握住凯里船长的手,但蓝花刚一伸手凯里就把手缩回去了。于是蓝花之好把胳膊肘撑在桌面上:

“如果你能帮我还清这里的债务并送我回家的话,我的父亲肯定会给你一大笔钱。”

“为什么?”

“……”

蓝花顿了顿,他踩在椅子上,把身子凑得更往前。

“为了感谢你帮他找到了家族耻辱的祸根,因为你把我送回到了他面前。”

“不错的提议。但我没必要帮你还债。”

“?”

凯里吩咐仆人们先离开,然后他对蓝花提议道:

“我协助你到我的船上偷渡。明天还是这里见。”

说完这句话,凯里便吩咐仆人过来准备送出了蓝花。但这时凯里又叫住了他:

“蓝花,我还有一个问题。”

蓝花面向凯里,凯里继续说道:

“你接触我的女儿,是为了见我,对吗?”

面对这严肃的问题,少年轻松地回答道:

“机会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只是牢牢地把它抓住了而已。”

“聪明。”凯里轻轻笑着。

随后蓝花被仆人带了出去,少年站在凯里家的宅前,许久,他笑出了声。

——过了几天,蓝花如约来到了凯里的宅邸。这已经是凯里第四次邀请他来了。这次凯里又把蓝花带到了自己书房,只是这次他的书桌上除了书籍与文件之外,还多了几壶酒。

把仆人都支到门外后,两人便畅饮了起来。

“你还真是有趣啊,哈哈哈哈。”

凯里把酒杯往桌上一砸,开怀大笑起来。而惹他发笑的原因则是面前的蓝花,此刻小男孩正被酒水搞得天旋地转,小脸红扑扑的,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

“烦死惹,……这小孩子的身体,酒量当然……嗝~”

凯里又笑了起来,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应该去当吟游诗人,或者去演街头戏剧。太逗了。”

蓝花微微瞪着眼睛,攥着手中的酒杯。只见凯里一杯一杯酒下肚,醉得愈发明显。

“话说你知道吗,我和女儿的关系其实一直都不好。因为平时我都因为航海的关系非常繁忙,导致没有什么时间陪她。”

蓝花沉默地看着他,凯里又续上一杯酒。

“不过好在你出现了,我女儿看着见到你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老是缠着我,询问关于你的事情。多亏如此,我们也逐渐能聊开了。她好像是喜欢上你了,你们两个小鬼……哈哈哈。”

“啊哈哈……”

蓝花苦笑着迎合凯里,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话说凯里船长,身为一名船长,你有来往于各个城市之间,有没有见到什么好玩的事?”

“好玩的事?”

凯里放下了酒杯,他和蓝花在一起喝酒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警戒心也变低了不少。

“说来蹊跷,有一座岛很是神秘,那里终年都下着雨。每次我航行到能勉强看到那座岛的时候,我都感到浑身发冷。”

“那是什么岛,在哪里?”

“她在划境神像之外,名叫暗耀岛。”

关于划境神像,传说在千年前,先民们被异魔侵袭了家园,千辛万苦才从原先的大陆漂洋过海来到这片大陆。但异魔的侵袭并没有终止,它们也随着先民的迁徙追了过来。

为了抵御异魔,先民们在十八真神的指引下,仿照划境真神的模样,用现已失传的特殊方法和神秘材料打造的了划境神像。而直到如今,异魔依旧在划境神像之外虎视眈眈,极少有人敢走出划境神像。

听到暗耀岛这个名字,蓝花睁大了眼睛。小时候家人曾给他讲过关于一帮海盗的故事。故事中,海盗船长金胡子最终就把宝藏埋到了暗耀岛的正中央。

“那她具体在什么位置啊?”

蓝花收起了自己装出来的醉意,追问道凯里。凯里表示让蓝花稍等,随后他站起身子,到自己的书桌上翻来翻去。

蓝花静静注视着他,凯里一只手撑着桌子,身体摇摇欲坠。缓缓翻了好久后,他从几张纸底下找到了一本老旧的书。

“这是我的航海日志。”

凯里醉醺醺地拿着书坐了回来。他翻开日志,一页一页翻找着,岁月的伤痕留在每一张纸上。

他的手指愈发缓慢,眼睛也愈发迷离。接着他在磨损最严重的一页停下了,但睡意惺忪的他开始止不住地点头。最终在他把日志推到蓝花面前的同时,趴倒在了桌子上。

之前凯里已经把仆人们都支出去了。虽然这已经是他们第四次喝酒了,但这也太没警戒心了吧……,难道凯里是那种天然呆的大叔?蓝花在心中叹了口气,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仔细阅读了这页航海日志。

忽然,蓝花灵机一动。

“少一事不如多一事。说不定这东西能倒卖给某些组织呢。”

蓝花在赌场内结识过一些缺钱的人,不如让这些穷鬼或者乐于冒险的家伙去试试。

凯里是经常出入于商人之间,受雇于很多商贩。所以从这里面找一些情报,卖给凯里雇主的商业竞争对手也不错,他们肯定想要知道凯里雇主的商业机密。

抱着这种想法,他从凯里的书房中找到了笔墨和纸,开始抄写起来。但这时凯里突然动了一下胳膊:

“你这家伙!”

完了,如果他清醒过来的话肯定要会怪罪下来……蓝花紧张地盯着凯里。过了半晌,凯里依然沉沉地睡着。

蓝花松了口气,利落地抄完之后,又找了几页其他看起来有点用的东西也都抄了下来。随后他把笔墨放回原位,又按照印象把航海日志放回了桌上,并将原先偶在日志上的几张纸放了回去。

大功告成,蓝花对门外的仆人们道别后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