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没有集中意识的时候,时间就过得飞快。连太阳划过天空的轨迹似乎都能用肉眼观察出来,而对我而言顺位不知排到哪里去的校园生活就在一天之中消失踪影,带走了我的绝大部分时间。

我对这样的浪费时间并没有什么抵触。让正处于潜力无限阶段的少年少女来到学校当中接受教育有什么不对吗?虽然对我来说这对我对于这个世界的思考完全没有用处。我不是那种越往脑袋里塞东西就会越开心的人,特别是对我的大脑来说只起着占据空间作用的信息片段。

我所面对的难题……因为那些可能在我身旁经过的人们一个都不会有着对他们现存高度以上的事物思考的想法,所以就算对他们说出我的战斗,他们也只会认为我又在胡思乱想了——在玩笑过后不会有一个人去认真思考,那么不把自己当做饭后的消遣才是正确的做法。况且我现在还有什么必要让他人再走入我的心中呢?我已经有了少女,虽然在学校中因为时间安排的关系我几乎没有办法遇见少女,只能等到一天的一切都结束之后。

我将上半身搁在桌子上,侧着头看向那抹夕阳。太阳的颜色和其他时段都有着不同,赤红无比。洒出的阳光也是轻易地让事物包裹上耀眼的希望之色,而不是单纯的照耀其上。视网膜上留下的残影虽然同样能够轻易地产生补色但是却不刺眼,不禁让我感叹起这个时间的太阳太过富有包容力了。简直让人没办法认为这是和初升的朝阳正午的烈日同样的存在。

太阳在同一天之内的区别还真是大呢。将这一天视为太阳的一生的缩影也没什么问题吧……不如说,很多,几乎所有的生物都是这么发展的吧,包括我和少女——当然,就算闪耀如同少女也总有一天会老去,成为祖母一般的角色而将那份闪耀收存于心底的记忆之中。为了能够让那一天真正连接到达现在的时间线上,我需要变得更强。

在太阳当中我看不清是否存在一个是否和我有着相似点的人影。难道太阳不能充当我的镜子吗?难道我还不够格用太阳当做镜子吗?既然看不清就应该去接近,我不禁推开了身下的椅子,向着那个方向拉近距离——

然而我也只能在挪动几步之后就停下脚步。不顾一切的行为最后只能让我坠落地面之后丧失一切的可能性,顺便增加一点与我和太阳之间的直线距离相比微不足道的垂直距离。下半身被窗台的下半部分挡住,而上半身无力地垂挂在窗台上也不会掉下去,只是视线垂向地面而已。从这个高度来说那偏远的地面就是这个世界的终止按钮之一,不过当然是消极的那一方面。

不管是谁在俯视地面时都会思考自己落下的场景吧,但是在仰望天空时可不一定会产生飞上蓝天的错觉。毕竟束缚着这个地球上的万物的重力就是这么运作着的…如果不借助其他工具人类能够接近天空的话,那么做出那样的设想也就容易的多了。假说从假说到真理的变化,就在那可能性被确定的瞬间。

我已经见证过了那个瞬间,所以我才对我那一套理论深信不疑。不管是怎样的反对之音都不会让我改变坚信……虽然我提不出什么能让人信服的依据。让别人认知到镜子里面有着其他的我自己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还有可能给别人带来灾祸——那已经是让别人知道我内中心当中的恐惧之后的事情了,所以也无可奈何。但是对于少女,至少我是不希望让她陷入那样的糟糕环境之中。

如果能让这一切都仅仅发生在我的身上。如果能够能让这一切仅仅终止于我的身上。直到结束之后,和少女一起平静地、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地看着吊灯的颜色时如果能让这一段故事静静沉入水底的话。不禁再次伸手想要去抓住太阳,就算只有一瞬间也好希望能将一束阳光握在掌心。但是它在转瞬之间就消失了,以光速从我的握紧的掌心之中溜走,连一丝残光都不曾落下。

于是我回过头来。仿佛能和太阳相比的闪耀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内,虽然比平时的出场时间慢上不少但是却不会让人产生任何的违和感。任由少女轻车熟路地从门后走进我的教室之内,在课桌之间随意穿行而最终来到我的身边,进入了太阳柔和的橘色光芒之中。

“……真是,太灿烂的阳光了。”

少女和我之前一样看向太阳,片刻之后吐出自己的感想。范围如此之广且无限制地散播自己的宽容的阳光有什么理由不能射进人们的心中呢?特别是在知晓了早晨太阳的朝气和中午太阳的活力之后更觉令人动心。

是的。我看向少女的侧脸。她当然正处在朝气和活力并存的时期——但是也同样地满含着柔和宽容的光芒,虽然并没有特别侧重那一面。若是排除掉这一点的话那么少女光芒就会显得太过天真,若是太过厚重也会让人觉得不符合她现在的年龄。虽然她不喜欢连衣裙以外的其他任何衣服,但是这并不是说其他衣服在她身上就显得奇怪——不如说,这一身制服同样在少女身上表现出完美的概念。

如梦如幻。仿佛是怀念青春的固定场景现在完全展现在了我的身边,让我无福消受。抬头看向窗台之外没有被遮挡住的天空,果然心中还是没有产生天空被拉近的错觉。因为做不到所以才不会有那样的想法吗?当然不是这么说的吧,毕竟如果真的能够飞上天空的话,那么一定是在做梦吧……

“这样的时间——真的,就像做梦一样呢。”

我下意识地看向太阳。不管太阳也直视着我的双眼,倾尽全力地确认着它的存在。太阳没有被黑暗吞噬,那么这句话就没有带来少女的“梦”的拓展;但是那又是怎么回事呢?是少女并不认为这是一个梦的世界吗?

“但是,当然不是梦境。如果是梦的话,那么我醒来的时候就肯定会哭出来的——”

少女的表情温柔美丽。她狠狠地捏着自己的手来一遍一遍确认这是真实的世界,眼角仿佛会渗出感谢能有这种场景的泪水一般。默默地抬手想放到少女头上,我最后还是作罢。

“……如果世界真的像梦一般容易构筑和崩塌的话,那么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又如何呢?”

少女低下了头,雪白长发滑下试着去接近地面。

“……”

“……”

我试着和少女保持一样的呼吸速率。这样的话似乎会感觉大脑获得的氧气含量接近少女的水平,但是那也不代表我们会想到同样的字词语句。就像少女用心去感受世界一般我也在试着用心去感受少女的想法,但是却摸不到任何的窍门,于是连一丝少女的颜色都没有染上,就这么得到了少女的回答。

“这个世界,一定是所有梦世界的本体。梦的存在一定是需要载体的呢。”

所以,这个世界果然是他们想要去占领的基本世界吗。

“这对那些梦的世界的人们不怎么公平吧。”

是这样吗。我知道少女肯定会继续说出反驳的话语,为那些梦的世界的我和少女指明通向幸福的道路。在少女说出那些关键词之后,我会去做什么呢?是要根据那些言词而去试着让他们获得幸福而不想着去侵略我的世界呢,还是夺走他们的最终归宿,让他们在一无所有之中消失?

“……或许能够将梦的世界像这个世界一样固定下来就是他们的幸福了呢。”

——

仿佛能够听到世界的哀嚎。感觉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以全速冲撞上这个世界并且在挤压它的同时和它合为一体。难道那就是他们,其他的我自己拼尽全力都想从镜子当中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吗?代替了我的存在之后就能将他们的世界固定下来,摆脱梦的桎梏而成为新的基本世界?

少女一定知道点什么,但是我却又不觉得少女知道很多东西……靠着自己的奇思异想无意之中猜对的某些和真实恰巧挂的上钩的碎片能够解释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但是当然没办法指望少女会有意将它们全部记在脑海之中,而不是在时间流逝之中把它们当做梦一般地忘却。直觉告诉我我应该装的像是没有听到少女这句话一般表现的毫不在意,于是我离开了太阳环抱之处。

然后看向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的少女。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是比起我去接受少女的照耀,有时不如让少女来大发慈悲地给我带来光明比较好。如果向着少女伸出双手的话,少女会带着笑容飞扑过来吗?如果向着少女说出“一起回去”的话语,少女会带着笑容一起和我迈出步伐吗?

在那之前。少女好像想到什么一般带着好奇的表情静静开口、

“晚上,有些时间总是不知道你在哪里呢。”

少女浑然不知自己将要迈进地狱的入口。

“——在做什么呢?”

明明之前被阳光包裹着都没有感受到什么热量,但是现在我却感到有冷汗从我身体的各个地方冒出,一阵一阵。要装出连自己都知道不可信任的笑容,还是说出仿佛告诉他人自己就放弃去获得那个试炼的胜利的实话?一丝的沉默和迟疑都会加重少女对于后者的执着,而我却在迷茫之中越陷越深。

“……我,去调查房子内部了啊。”

活动着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舌头,我吐出了相对现实和谎话来说处在中游的理由。无意识中所说的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话语让我感到不寒而栗,立刻转头去看向脚下——那个比起我和镜子中的其他世界的我地位都来得低的,现在正完美地融入阴影之中的影子。当然他是不会说话的,但是我却觉得他也像那些另外的我一样拥有着自我意识,并且在我对自己的精神不那么有控制力时开始活动。

“那些地方我也不想让它们继续荒废下去,所以一直在调查着呢…虽然到现在也没有得到什么成果啦。”

我继续顺着之前所构建出的路径而继续说下去。描述和我所做的事情相差无几,只是前提确实有所不同…那是我不想让少女发觉的不同,所以不由得像是心虚一般多说着话语。不过那些东西只要不起疑心,听起来也是正常的信息吧。少女看向我的眼神包裹上了一层无趣,因为少女并不对那另外半幢房子感兴趣。

“真是辛苦你了。”

重新带上笑意,少女轻巧地抛下这么一句话,再次将光芒发散而出。如果少女就这样舍弃这个问题——可能性感觉很高——我倒也能够就这样放下心来。太阳西垂的角度更加倾斜,阳光在窗户所框出的具体空间之内蔓延,试着在我脚边触碰到我。放弃去注意这快要燃尽的阳光,我将视线投到走过我身边的少女的脸上。

“回去吧?”

依旧轻松愉快,但是这是少女所提出的提议。立场倒转,而地位变化。我不禁回头看向太阳的方向。

视觉不断确认着信息却仍觉不够,再怎么重新开合双眼都觉得看不真切。

我当然知道我正在一点一滴地变得偏激。变得越来越神经质。

但是我却在之前都遗忘了一点。他们一直都在。

在玻璃里。玻璃反射着我的倒影,他们一直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这里同样是一个“镜之屋”。所有能够反射倒影的事物,不限于镜子都能够让他们窥视到我。

后退,逃跑。我的想法能被他们看穿吗。我的心情能被他们洞察到吗。

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我背对着他们。

跟在少女背后迈开脚步。

这样子的话,我应该会稍微,安全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