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今宵,共飲此杯(四)

巡禮

林若語話音剛落。

歐陽敬遠一撐桌子便從自己的位置上一躍而出。

然而對方也並非等閑之輩,與那名刺客同桌的另外五人見此變故也是立刻反應了過來,但歐陽敬遠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

他們中坐在外側的一人剛想起身,便被歐陽敬遠一拳擊中了腦袋,整個人一下子癱軟到了椅子上。旁邊一人伸出手想要去抓住歐陽敬遠,歐陽敬遠卻是輕易躲開,順勢還將剛剛癱軟到椅子上的那人用反關節技廢掉了一隻手。

這時,桌對面的一人兩步踏上桌子,接着便是一個飛踢朝着歐陽敬遠而來。歐陽敬遠抓住對方的破綻,一腳高踢直中對方的大腿根部,直接將對方踢回到桌子上去了。

剩下三個見此情形皆是臉色一變,但他們並沒有心生退意,反倒是非常默契地趁此機會一擁而來,其中一人還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把匕首。

歐陽敬遠操起一旁的椅子,擋下了對方的第一輪進攻,同時將椅子向前抵去,逼迫其中兩人後退,另一個人見狀要從後面偷襲歐陽敬遠,但歐陽敬遠一個轉身鞭拳便將那人的腦袋擊中,直接將他擊癱在了地上。

那名拿匕首的人朝着歐陽敬遠刺來,歐陽敬遠連退數步,對方几輪撲空后,動作開始變得急躁了起來,歐陽敬遠便不再後退,他抓住機會一記掃腿將對方擊倒,隨後照着對方拿匕首的手狠狠地踩了一腳,在逼迫對方丟下匕首后又是一腳將匕首踢開。

可就在這時,最後一人藉機上前,一拳擊中了歐陽敬遠的側臉,不過當他準備再次出拳時,卻被歐陽敬遠的腳給逼退了,他不得不與歐陽敬遠拉開了距離。歐陽敬遠也是重新擺好了架勢,他看了看眼前這人,摸了摸自己剛剛被擊中的地方,沉默了一會後,歐陽敬遠突然發出了一聲冷笑。

而對方明顯是被歐陽敬遠的這個笑聲給激怒了,對方大喊着再次出拳,可他哪裡是歐陽敬遠的對手,幾輪交手下來就被歐陽敬遠一拳擊中了面門。歐陽敬遠拉住對方的衣領,對方剛想反抗,卻是被歐陽敬遠再次擊中面門,一連又是幾拳,在確認對方已是無力反抗之後,歐陽敬遠放開了抓住對方衣領的手,看着對方一點點地癱倒在了地上。

隨後,歐陽敬遠冷眼掃了一下桌上那名被踢到大腿根部的人,他傷得不是很重,像是要從桌子上站起來似的,但在看到歐陽敬遠如此兇狠的眼神后,已是被嚇得不敢再妄動一步了。

歐陽敬遠將地上的匕首撿起,一下釘在了桌子上,匕首發出了金屬顫動的聲音,驚得在場的客人和服務人員不敢有隻言片語。

壓迫感,無形的壓迫感,極速地蔓延至了在場的每一個角落。

沉寂,酒樓就這麼陷入了沉寂。

可是,這樣的沉寂並沒有持續很久。

「哈哈哈哈哈哈!」

林若語的笑聲忽然響起。

響徹了整個酒樓。

那故作狂妄的笑聲,卻是讓任白薇聽着有幾分既視感。

只見林若語指了指最開始被覃良擊飛的那名刺客,說道「歐陽敬遠,去把那人給我帶過來。」

歐陽敬遠很快照辦。

那名刺客不一會兒就被提到了林若語的跟前,他剛才後背撞到了桌子角,又被歐陽敬遠順手揍上了幾拳,此刻的他,酒氣早就沒了,正微弓着身子,疼得閉上了一隻眼。

林若語將視線投到了覃良那邊,他吩咐道「覃良,給我卸下這人的一隻胳膊。」

林若語說完這番話后,眾人本以為覃良也會像歐陽敬遠那樣照令而行,可沒想到覃良卻是一動不動。

待林若語又叫了他一聲后,覃良這才緩緩地朝眾人這邊轉過身來。任白薇注意到,覃良的臉色很奇怪,他看起來有點惶恐不定,眼中的光澤似乎在微微搖動——就像是覺得自己做了什麼錯事的小孩子一般,面對着林若語,覃良竟是一言不發。

林若語愣了一會,隨後便是立刻將目光轉到了梁夜曉那邊「要不,梁夜曉,你來?」

「啊……大人,我不是要保護你們么?」一聽說要對人下狠手,梁夜曉趕忙擺頭,順便還給自己找了個像模像樣的理由。

「哼,真沒用。」林若語白了梁夜曉一眼,重新又看回到了歐陽敬遠身上「那……還是歐陽敬遠你來吧。」

「是。」

歐陽敬遠點了點頭,隨即抓起了那名刺客的一隻胳膊,可就在這時,那名刺客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忽然壯起了膽子,他直視向了林若語,大喊道「你們這幫傢伙是什麼來頭?竟敢——啊啊啊啊啊!」

不過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歐陽敬遠就非常熟練地給他弄脫臼了一隻手。

他發出了一聲慘叫。

那骨頭錯位的聲音讓人聽着也是心驚膽寒。

見此情形,林若語卻是面不改色的繼續說道「再給他接回去。」

「是。」

歐陽敬遠聞言,一隻腳蹬在了將對方的腋窩下面,然後兩個手拔伸的同時進行旋轉,不一會兒,便又整出來道脆的。那個酸爽,任白薇光是想着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那名刺客被這樣折騰了一遍后,竟是越來越精神了,他疼得五官都擠在了一起,嘴裡卻仍在叫罵著「啊啊啊,混賬東西,你們知道我是誰么!」

但林若語沒有並沒有接對方的腔,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對方對話,他只是冷冷地再次下令道「歐陽敬遠,再給他卸一次。」

話音剛落,歐陽敬遠將剛剛複位好的胳膊又給它掰脫臼了。

「啊啊、啊、啊。」

那名刺客的叫聲越來越不連貫了,他被歐陽敬遠抓住了一隻手,而身子的部分則在地上拚命地打滾。

林若語說道「再接回去。」

然而這次,那名刺客卻是搶先一步、大叫着自報出了家門「我可是秦楓大人的人,你們,聽說過,舊街的秦楓大人嗎?啊,你們要倒大……霉了!」

雖然有些艱難,但他還是把這句話說完了,意外的是,歐陽敬遠並沒有打斷他說話。

見到歐陽敬遠不再施暴於他,那名刺客以為是自己剛剛的恐嚇生效了,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狠了起來,同時發出了急促的短笑。

歐陽敬遠則是面露愧疚「誒,大人……」

「怎麼啦?」

「好像剛才用力過猛了,現在他這條胳膊我接不回去了。」

「沒關係,他不是還有一隻手嗎?」

「嗤。」在場的有幾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隨後,歐陽敬遠便是抓住了對方的另一條手臂……

「啊啊,哇哇哇。」

……

不一會兒,那名刺客便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幾番折磨下來,他已是被搞得滿頭大汗、口齒不清了。

而就在這時,一位店老闆模樣的人出現了后屋的入口處,他在店夥計的引領下,快步走到了歐陽敬遠跟前。

在察覺到林若語是這裡發號施令的人後,他搓着手,苦笑着對林若語說道「這位爺,小店可禁不起您這麼折騰,這頓飯就當是我請各位的了。不就是一個侍女么,沒必要傷了兩邊的和氣。」

任白薇這才想起,這場打鬥是因為覃良看不慣這名刺客調戲一位侍女才引起的。

而那名侍女,任白薇發現,竟意外地就坐在自己的對面——原來在覃良一掌將那名刺客擊飛之後,謝豫程就已經將那名驚魂未定的侍女攙扶到自己的桌上來了,適才任白薇一直在看着歐陽敬遠那邊,卻是不曾注意到謝豫程這一連串的舉動。

而見到店老闆這麼說那名侍女,謝豫程變得有些不悅,他站起身來,像是要擋在那名侍女和店老闆的中間。

可這時,林若語卻是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別誤會了,我可不是因為這女的去揍那傢伙的——我只是單純地覺得這樣做……」

林若語思考了一下,一字一頓地說道。

「非、常、好、玩。」

隨後,他給歐陽敬遠又打了個眼神——

「繼續,別停啊。」

歐陽敬遠點了點頭。

緊接着,這個店子里又是響起了一連連的慘叫。

店老闆臉色變得有些難堪。

但就在這時——

啪、

啪、

啪!

酒樓的二層傳來了鼓掌的聲音。

眾人不自覺地抬起頭來。

這個酒樓是非常傳統的複式結構,站在二樓的欄杆處,便是能一覽一樓的景象。

眾人望向二樓的欄杆處,不一會兒,適才的鼓掌之人便出現在了那裡。

那人身着錦衣華服,可在舉手投足中卻有着遮掩不住的狂氣,明顯不是一個讀書人,只見他將視線對準了林若語所在的那張桌子,緩緩說道「任白薇,別躲在角落裡了,快出來吧!」

任白薇心中一驚。

對方直呼出了自己的名字,明顯是衝著自己而來的,可是,對方是怎麼知道,自己就在這個小小的酒樓之中呢?

難道說……

一股不好的預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怎麼了,任家的大小姐連這點膽量都沒有嗎?」

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在盯着任白薇這邊,顯然是早就發現自己了,那既然如此,再沉默下去也是無濟於事。於是任白薇收拾好心緒,果斷地站起身來,朝着對方問道「你是誰?」

那人一笑,有模有樣地作揖道「我叫葛椋,秦楓大人讓我在此久候諸位多時了。」

秦楓?

久候多時?

這傢伙也是秦楓的人?

上次在城東廢棄礦山吳戈他早有準備也就算了,這次來望月酒樓純粹是因為對方的行蹤先行暴露,為那什麼遭受伏擊的卻還是自己這邊,難道說,任家真的出了叛徒嗎?

再者,既然對方早就在此設伏,為什麼剛剛歐陽敬遠動手時對方沒有出現呢?

想到這裡,任白薇靈機一動,巧言試探道「哦,剛才你在上面就這麼看着你的同伴挨揍嗎?」

「這些人仗着自己是搞清理(暗殺)的,有點功夫,平日里連我都不服,這次能得個教訓也是挺不錯的。」

原來是自己這邊被人當成大棒使了。

任白薇咬了咬唇,繼續問道「那你們是怎麼知道我要來這裡?」

「你以為你們到處探聽箭傷的事情我們不知道嗎?」

原來是龐四和彭九做事不夠謹慎,反過來為對方所利用了啊。

這麼看來,並不是任家出了叛徒咯?

想到這裡,任白薇倒是鬆了一口氣。

只見葛椋在二樓來回踱步了一下,他接著說道「不過,正如同你們迫切想要找到我們的行蹤一樣,我們也十分地渴望能夠與你們進行對話。」

「哦,你想怎樣?」

「別誤會,我是個不怎麼記仇的人。」

「不是尋仇那是做甚?」

「這麼說吧,秦楓大人很感謝你能幹掉那個惡意壓價的吳戈。」

「哼,你們的消息好靈通啊……」

任白薇的心情沉重了下來。

吳戈被抓已經是四天前的事情了,知道這個消息的應該只有秦瀾麾下的軍士以及自己任家的人馬了,如果沒有人泄密的話,他秦楓憑什麼知道吳戈是被自己幹掉的。

這麼說,還是有人暗中勾結了其他的黑商勢力?

但是,如果不是任家的人的話,那又會是誰呢?

正當任白薇糾結之際,葛椋又說道「我們的私鹽和吳戈的來源相同,你們則有私鐵的來源,我們兩方合作,到時候別說青玄之都的舊街(即青玄之都的貧民區),就算整個中庭城以北的黑市都可以是我們的。」

「哦?」

葛椋這番言論着實驚到了任白薇。

合作,這幫鳩佔鵲巢的傢伙也好意思跟舊街的原主人談合作?

換做以往的話,任白薇說不定還要考慮一下,可如今,她已經結識了澄的丞相林若語,任何與其他人的合作都必須以不得罪林若語為前提。

所以秦楓什麼的,還是靠邊站吧,林若語下一個要剿滅的對象就是他們了。任白薇可是見識過林若語的手段的,要知道,就連自己當初也是差點上了林若語的那個名單的。

那麼這裡,自己應該嚴詞拒絕葛椋的邀請才對,但以防萬一,還是徵求一下林若語的意見吧。

於是,任白薇看了一眼林若語。

林若語則是緊盯着葛椋,同時說道「哼,不要信他,大小姐,這傢伙不過一傳話的,他是怎麼知道吳戈的私鹽來源和他家的一樣,再說,秦楓怎麼會把自己的私鹽來源跟這種小人物講。」

林若語這樣說話明顯是在套對方的話呢,任白薇也是十分配合地表現出了猶豫的神色。

見到任白薇遲疑不定,葛椋明顯是有些不悅「信不信由你,吳戈這個外來人本來就是靠着惡意壓價才攫拏了我們的私鹽來源的,再說……」

葛椋頓了頓,手一揮——

「我可不只是個傳話的!」

葛椋話音剛落,在他的身後一下子蹦出來十來個人,定睛一看,那十來個人手中竟然都持有硬弩,而那些硬弩竟然都已經上弦,此等架勢,只在瞬間便令這個小小的酒樓炸開了鍋。

酒樓里的其他客人之前就跑了一部分了,留下來的大都是些膽大想看戲的,但葛椋搞了這麼一出,直接將最後的那點人也給嚇跑了。至於店老闆和夥計,也是躲進了后屋。當然,葛椋的目標只有任白薇一行,所以並沒有為難那些要跑的人。

意外的是,謝豫程居然趁亂和剛才的那麼侍女一起躲進了后屋,這是林若語暗中吩咐過了嗎?

任白薇想不明白,她將視線又轉回到了葛椋那邊,葛椋俯視着眾人,底氣都變得充足了許多「你們的性命現在都在我的翻手之間,我又何必說謊呢?」

「這幫亡命之徒……」

龐四不禁嘟噥道,他向右挪了幾步,站到了任白薇身邊,做出一副隨時能保護任白薇的架勢。

國家雖然准許私人持有刀劍和弓箭,但是對於甲胄和弩箭卻是明令禁止的。

私藏十幾個硬弩,那可是要掉頭的。

葛椋敢在公共場合拿出這些玩意,看來他是真的要跟自己這邊玩命啊。

但在場的可沒有一個人是被嚇大的,任白薇冷笑了一聲,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那看來秦楓非常器重你吧。」

「秦楓大哥主內,我主外而已,這是兄弟間的信任,非你那獨斷專權可比。」

「如此逆曳我,不怕我氣急了,說不想和你們合作嗎?」

「你不要誤會了,我說的合作可不需要徵求你的意見,我勸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任白薇。」

「你想在青玄之都殺人?」

「哼,我只是在談生意而已。」

「哦,原來你們的生意都是這樣談下來的嗎!」

任白薇感覺到對方越來越沒有耐心了,而葛椋也是明顯看出了任白薇沒有什麼合作的誠意。

「真不知道秦楓大哥為什麼總對你抱有幻想,還罵我不應該暗中派去刺客,說什麼要與你搞好關係。哼,我早就說你這傢伙頑固得很,是不可能和我們合作的。」

「話不要說得那麼絕對,就不能讓我和我的家丁們商量一下嗎?」

「商量?商量着怎麼跟我玩文字遊戲嗎?哼,任白薇,既然刺客對你沒用,那我就再為秦楓大哥自主一回。」

葛椋再次地將手一揮。

「封鎖入口!」

他指揮着樓下那幾個被歐陽敬遠胖揍過一頓的人,讓他們去把這酒樓的大門關上。

這顯然是一個開戰的信號!

任白薇連忙看向林若語,林若語也是立刻張口,像是要喊些什麼。

可就在這時,卻聽見“咚”的一聲,還沒來得及合上的酒樓大門居然被外面的人給撞開了。

太好了!

任白薇喜出望外。

她知道是自己拖延時間的計策起作用了,這是他們任家的家丁趕來了。

果然,沖入門內的正是任家的管家——小卿,他手裡拿着着一把朴刀,身後跟着有近二十來人「放下武器,尚免一死!」

「小卿!」

任白薇叫了一聲小卿的名字,彭九便立刻帶上幾名持盾的家丁朝自己這邊靠攏了。

二樓的葛椋見此變故,也是立刻下令道「放箭,放……」

可還沒等他把這句話說完,葛椋身旁的一人就將他撲倒在地了「二當家小心!」

一個不明的物體從葛椋的上面飛過,砸到一旁的椅子上,一眼看去,葛椋等人才發現那東西不過是一個掃帚頭罷了。

葛椋氣憤地踢開剛才撲倒他的那名下屬,同時看往了這個掃帚頭飛來的方向——那是二樓的窗戶處,不知何時,翻進來了一人,而那人,站在一樓,也是可以看得見的。

葛椋對來者並不熟悉,可林若語等人卻是認得樓上那個出手相助之人。

「王濤林,活捉那個叫葛椋的!」林若語大喊道。

王濤林,就是前幾日因為門匾的事情讓林若語給了他一枚金幣的那人,此刻,他不知怎麼地從二樓翻進了酒樓,他手持着一個長棍,痛打着那些猝不及防的弩手。

聽到林若語叫他名字,王濤林啐了一聲,接着便朝着樓下大喊道「林若語——你聽好了——我——不歸你管!」

說完,又用長棍擊倒了幾個圍住自己的人。

任家的家丁在輕鬆地制服了樓下的那幾個人后,又是快速地向二樓衝去。

覃良見樓梯口已是打成一團,又見任白薇的一名手下拉着短弓正欲射二樓之人,便是一個翻身跳到那名家丁身邊。

「拉好弓,我來附靈!」

「啊?」那人看了覃良一眼,卻是一驚,原來他就是那天在承劍學宮用短弓射傷覃良后又被覃良用箭桿加以回擊之人,所以很快,他就明白了覃良的意圖「謝了,覃良大哥。」

而與覃良這邊共同做出行動的,是歐陽敬遠,歐陽敬遠已經拔出了自己的佩劍,他兩步踏上一張靠窗的桌子,同時大喊道「保護好大人,梁夜曉。」

說完,便踩着窗框就要朝着兩樓跳去。

葛椋一看歐陽敬遠這輕功了得,其他人都是走樓梯上來的,他居然直接就能跳上來了,慌亂之中,他連連喊道「攔下他、攔下他!」

一名弩手瞄準了歐陽敬遠,眼瞧着就要射出一箭了。

可這時卻聽見覃良大喊一聲「放!」

隨後被他附靈過的箭矢一閃而出,直衝那名正在瞄着歐陽敬遠的弩手。

在箭矢觸碰到二樓的欄杆后,便是發生了一道爆炸,欄杆被炸開了一個口子,那名弩手也是被炸得連退了幾步,歐陽敬遠抓住機會,一腳踩上了剛剛被炸開的地方。

一人舉着刀朝歐陽敬遠衝來,歐陽敬遠一劍就將對方的刀給挑飛了。

「給我上,給我上!」

葛椋將因為畏懼而靠向自己的人向外推去。

可那些人本來都是依仗着硬弩才發威的,一旦被近身,哪裡還有半點優勢可言。

葛椋的那幾個手下遭到歐陽敬遠和王濤林兩邊夾擊,又頂不住衝上來的家丁,很快就被任白薇這邊盡數制服了。

戰鬥過程也沒什麼好提的。

不一會兒,葛椋的便被歐陽敬遠和王濤林兩人壓在了身下。

歐陽敬遠一手拿着劍,看向王濤林,着實沒什麼好臉色。

這傢伙之前打腫過唐征的一隻眼,說實話,歐陽敬遠很難不對他抱有什麼敵意。

「怎麼,我們兩個有什麼過節嗎?」察覺到對方並非善意的視線后,王濤林正視起了歐陽敬遠,並且重新擺好了架勢。

「你誤會了。」歐陽敬遠收起劍,表示無意於此。

王濤林沉默了,像是在思考着什麼,但在發獃了一陣子后,他又像是放棄了思考,同時還放開了葛椋。隨後王濤林轉過身去,看起來是不想與歐陽敬遠有太多的糾纏了,他像是有些疲憊地長吁了一口氣,就這樣下了樓梯,眼瞧着就要朝着門外走去了。

任白薇趕緊叫了一聲「王濤林……」

「幹嘛,沒事我就先走了。」王濤林撿回地上的那個掃帚頭,把自己剛剛用來打人的長棍往裡一插,再找來了一個簸箕,活像是一個店裡掃地的夥計。

「今天,真是多謝你了。」

「要謝就去謝你妹妹吧,我只是恰好比較閑罷了。」

王濤林夾着掃帚,提着簸箕,快步走出了這家酒樓。

任白薇目送着他遠去。

眾人將葛椋等人押到了一樓處。

任白薇看了一眼葛椋,他兩隻手垂在了地上,明顯是已經殘廢了,衣服凌亂不堪的,看上去真是相當狼狽。

剛才聽他的手下叫他“二當家”來着,這麼看來,他在秦楓那裡確實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啊。

於是,任白薇說道「小卿,把其他人放走,我們把這傢伙抓回去就行。」

小卿點了點頭,正要將除葛椋外的其他人放走。

任白薇稍稍攔了一下那些人——

「傳話給你們老大,他用人不察,手下人居然再三派刺客來行刺我,我是斷然不會與他合作的。」

「是是是。」眾人趕緊答應了下來,在得到了任白薇的許可之後,便倉皇地向外逃去。

「龐四,你把這些繳獲的刀劍收好。」

「那這些弩呢?」

「付之一炬吧,這些東西太危險了,我們不學秦楓他們玩火。」

「慢着,讓我拿幾個回去調查一下。」

林若語攔下了龐四,從那些弩中挑了兩個損壞不怎麼嚴重的讓覃良給帶上了。

任白薇自然也沒有加以阻攔,接着,她望向了小卿「小卿,你去跟店家談談賠償的問題。」

小卿點了點頭,同時看向了那群已經跑出去的葛椋手下,對任白薇使了個顏色,任白薇自然會意「彭九,你領人去暗中跟住他們,爭取找到秦楓的老巢。」

彭九笑了笑。

任白薇見已經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要吩咐了,便走了幾步,站到了一個高台處。

可這時,她卻是看到自己的家丁們並未按照自己的吩咐做出行動,反倒是懷着欣喜的目光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哎,他們是在等什麼?

難道我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忘交待了嗎?

任白薇感到有些疑惑。

疑惑。

但很快,這絲疑惑便在眾人熱切的注視之下化為感動——任白薇突然明白了,他們在等什麼了——這次對付秦楓算是一個漂亮的翻身仗了,之前無論是生意上的事還是生意下的事都沒能比過秦楓,想必這些日子大家都積攢了不少的窩火吧。而這些窩火,終於伴隨着這次的勝利得到了發泄,既然如此,自己確實應該再多說幾句話來紀念一下。

說實話,以往跟隨父親的時候,就非常嚮往父親揮斥方遒的樣子,每次打了勝仗以後,父親都會說上一些提振士氣的話,然後帶着大家嗷一嗓子,只是沒想到今天,自己也到了需要這麼做的時候呢。

望着台階下的眾人,任白薇忽然覺得自己血液里的什麼東西都變得有溫度了起來,那從小就接觸到的紅色、金色還有黑色在任白薇的腦海里翻騰,但奇怪的是,那些東西,卻並不像以前那樣令自己反感了。

如此總總,一定造就我現在的表情很難看吧。

任白薇在心中自嘲道,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那些思緒,其實都被掩蓋在了自己那凜然的神情之下。

冷靜,我必須冷靜。

任白薇睜大着眼睛,她害怕自己的眼角會流出些什麼。

如果真的有什麼東西流出來了,那會是淚嗎?

好奇怪啊,明明不是什麼悲傷的氛圍。

記得父親以前是怎麼號令大家來着……

嗯……這樣……這樣……

任白薇想了一會,但也就一會,她便又是自嘲般地笑了起來。正當眾人有些不解的時候,任白薇忽然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挺起了胸膛、大手一揮,用着她能表現出的最大氣魄,朝着台下眾人說道。

「眾人聽令,依我吩咐而行,不得有誤!」

「是!」

這次的回應,真是響亮而又整齊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