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幢阴森的洋馆,或许本来该是豪华而又有气派,奢华而有品味的建筑,人们聚在小花园中,伴着优美的音乐起舞,馆内的人则举着高脚杯,轻啜一口,对杯中的玉液琼浆品评一番。
可在多年失修之后,外围的铁栏栅已然锈色斑斑,外墙的油漆脱落,生长茂盛的常春藤快要把洋馆背后的墙壁都覆盖住。
天花板破出几个大洞,雨水落到其中的房间,渗到地板之中,走在里面,一不小心就会被天花板滴下的水滴吓到。
馆内也满是灰尘,曾经的艺术品,现在只成了一堆破烂,本来很有特色的木制地板也变得破烂不堪,加上没有灯光,馆内的环境就和B级电影中的丧尸洋馆没有分别。
[嗳,比起重新维修这里,拆了再重新建造还比较方便吧?]
“比起全部维修,有很多地方都已经破损得不能再修理,整栋洋馆的结构大概也有影响,重新建造说不定比全部维修省钱省力。”
[晨凛,不觉得这里就算突然有丧尸跳出来也很合理吗?]
“比起丧尸,因为没详细地搜索过整间洋馆,也不排除会有在我搜索之后再侵入的敌人,如果看见了记得告诉我。”
[…果然晨凛喜欢小女孩吗?]
“比起小女孩,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年纪相近的女生,小孩虽然可爱,但只会引起对可爱事物的喜欢,而不会说有恋爱的喜欢…不对米蕾娅你这是让我说了什么呢。”
终于回过神来的晨凛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哭笑不得地转过头去,看见反倒是米蕾娅鼓圆脸颊生起闷气来了。
[还不是因为晨凛一直只是在对着墙壁什么也不说!我们都在这里留了一整天了啦!晨凛又一直都对着墙壁,人家真的很无聊嘛!]
米蕾娅少有地闹起别扭来,在空中到处的飘来飘去,向晨凛强烈地抗议着。
“抱歉…不过这上面记载的事情实在很有价值,我无论如何都想把这份记录复原…反正还不知什么时候停雨,休息一下也没关系吧。”
留意到幽浮少女好像又要炸毛的样子,灰发少年无奈,只能暂时放下复原的工作,与她聊天以稍作休息。
晨凛也不是不能理解米蕾娅的感受,说不定她现在这样闹一闹小别扭反而更好。
米蕾娅是个讨厌寂寞的人,偏偏除了晨凛外,其他人都无法认知到她的存在,即使别人有多快乐,也无法一同分享;就算别人是多哀伤,也无法一起分担。
这样的她,就彷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犹如兔子一般的她,所感受到的寂寞,绝非他人能体会到的。
就算在与晨凛相遇后,少女不再独自一人,少年也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她的身边,而在这种时候,她通常会选择看看电视,或者是听听音乐之类,不需与人接触和交流的活动。
少年明白的,她并不想认识到自己不能被他人所看到,不能够触碰到他人,所以才会沉浸于这些活动,既然不用与他人接触,那就不会记起自己不能与他人接触。
所以实际上米蕾娅并不习惯自己一人闲着没事干,倒不如说她很讨厌自己一个人闲着没事干。
但她不会将自己感受说出来,而是会一直藏在心中,以免让晨凛产生无谓的担心。
明明这种顾虑才是无谓的…
晨凛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像现在这样,让米蕾娅发泄一下情绪,也就不会令她将压力积在心中。
说到底,这也是自己太过集中于修复记录而忽略了米蕾娅的后果,听她几句抱怨倒也不算什么。
[那…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让晨凛你这么着迷?]
并没抱怨几句,幽浮少女很快便回复到一如概往的乐天模样,趴在灰发少年背后,指着墙壁上那些文字,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啊,上面记录的是之前的KIDS所留下的,有关对方逗留在这儿时生活的点滴。虽然有一部份只是普通的日常,可其中也记录着些重要的情报…看来他们一群人就是以这里作据点的。”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当然,比如说他们在这周围探索的记录,其中就有关于我们和羽无奈特分开的那地方的记录,当时那A级魂兽还不在那里,那即是说它是在那之后才守在那儿的…”
说着说着,晨凛突然停了下来,陷入了沉思之中。
[果然…晨凛你还是认为那怪物是有意守在那儿的吗?]
米蕾娅很快便理解到少年停顿下来的理由,松开环抱在他脖子上的手,轻灵地飘到了他面前,歪歪头问。
“是啊…本来它停在一个地方不动已经很奇怪,而且那时我确实清楚地听到了,它说让我回去,滚回去。联想起当初那巨蚁在进化之后的状态,就算真有魂兽会说话,也不出奇吧。”
[是这样没错,只是…]
幽浮少女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安,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在深呼吸了一口后,才以略有发颤的声音说了下去。
[只是这样不就像是它们越发向人类进化吗…?]
“…是,啊,说不定,米蕾娅你当初说那些魂兽是这个世界的人所变化而成的,并不是没有可能性。”
即使这是一个很渗人的说法,可晨凛亦无法否认,经过多次的观察,他也总结出了魂兽外貌的一些特征:
最低级的D级魂兽通常会比较接近人类大小,外貌则因为扭曲而有各种各样;C级则在D级的基础上,变得更加违反生物的构造,体型也会比较大。
B级的体型就更大了,有些甚至有七到八米高,可此时它身体构造却反而会趋于稳定,也拥有一定的智力,是极为棘手的敌人。
最后的A级,晨凛实际看过的也就只有那进化后的巨蚁和巨花,前者有着人类般的智力表现与怪物级体能,后者则拥有能说话程度的智能和强大的力量。
与其说它们在向人类进化,倒不如说它们是渐渐进化成人类向上包容程度的物种。
体能,适应能力,进化速度…在自然生存所需的能力中,除了智能这一项外,魂兽都远远抛离人类不只一丁半点。
虽然暂时还未清楚它们的繁殖生态,可人类被它们逼迫至如今这副惨淡的模样也不是无法理解。
“虽然很危险,不过可以的话我也想再去一次那魂兽所在的地方…米蕾娅,有关那三枚羽翼的雕像,你有想起什么吗?”
说来事情之所以拿发展成现在这样,最根本的原因还是那座三枚羽的雕像。
米蕾娅为什么会认识那座雕像,这个问题的答案说不定比想象中还要更加地重要,这不单关系到这个世界,KIDS的线索,也和米蕾娅的身世有莫大关联。
[不行…我只记得,那是我小时候,‘伙伴们’里的大人告诉我的,三枚羽曾经是伟大的象征,可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
对于帮不上晨凛的忙,幽浮少女也感到十分失落,在空中蜷成一团的,好像不敢直视灰发少年似的,又似是若有所思。
[只是,其中有一些大人,口中总是喃喃着,三枚羽曾经是伟大的象征,曾经有多耀眼…好像在怀缅着什么似的…]
“怀缅过去…”
[…啊,不过不过,可能只是我认错而已,毕竟我也没亲眼看过他们口中的三枚羽,说不定那雕像只是碰巧也是三枚羽翼的而已啦!]
米蕾娅像是不想提起这些,打笑着打算拉开了话题,语气显得十分生硬。
既然她是真的记不起来,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晨凛并不想因此坏了少女的心情,他相信她在想起来时肯定会说出来。
既然如此,那这个话题也到此为止。
笑着摸了摸米蕾娅的头顶,让她不要介意后,便顺着她的话转换了话题。
“那就先不提这个,其实这份记录有一点让我感觉十分违和…”
[是什么地方?]
“这份记录的磨损程度并不低,或者曾经有魂兽进到这里,破坏了一部份的记录,所以在修复和解读上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可重点是…”
晨凛转过身去,伸手轻抚墙上用石头刻下的文字,抹开了灰尘与碎石混合在一起的粉末,留下浅浅的痕迹。
“越是往后,这份记录本身好像也越来越乱…即使还未修复到后面,单单一眼看上去,后面的文字明显要比前面的杂乱许多,所以我很好奇,到底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上一次找到的笔记本,也是越写到后面就越凌乱…大家,都在这个世界支撑不下去了呢…]
不管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那个世界的人,最后的结果却都是一样;即使不用看到最后,刻下这份记录的人,大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啊,对了,米蕾娅,现在是什么时间?”
晨凛没有再说下去,伸了伸懒腰后,又摆摆手脚活动着身体,看样子是打算暂时放下复原的工作。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任何人都会死,由其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死亡比起任何事物都来得更容易。
尽管没有办法,可也不一定要将这当作是必然之事;至少,就算晨凛自己已经习惯了,可他也不想生性温柔的米蕾娅去接受这么一件残酷的事。
只要继续天真下去就可以了,因为米蕾娅就是这样的人,正因如此,晨凛才会如此的喜欢她。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了哟,怎么了吗?]
闻言,幽浮少女轻飘飘地飞到晨凛放在一边的行李,看了一眼横放着的电子手表后向他喊说。
“不好,这个时间的话爱姬已经饿了吧,该给她喂食了。”
[怎么晨凛你说得像是在养宠物似的…虽然好像也没说错啦。]
爱姬无法自行进食,所以说是喂食也并没什么错,不知为何听上去还有点可爱。
说着,晨凛便来到了自己的行李前,拿出了两人份的干粮,坐到爱姬的旁边,米蕾娅亦跟着飘到了两人面前,乖巧地哼着小调坐到两人跟前。
在灰发少年修复墙上的文字时,她就一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没有丝毫动作。要不是还有呼吸,都让人以为她只是一个人偶而已。
因为担心她即使遇到危险也不会出声,少年将他放置在目所能及,且能在几步内到达的地方,就算发生什么事,也能快速地作出反应。
“毕竟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奈特肯定会杀了我吧。”
在打开了干粮的包装袋后,少年将干粮送到了爱姬的口边,在等了好一会后,小女孩才微微张开了嘴巴,他才得以把干粮放到她口中。
[手臂的伤,已经不要紧了吗?]
“嗯,不知为何自愈力好像也有了提升,就算不用那绿色药剂也能很快复原,现在的话只会有些许痛楚,过几天大概就能痊愈了吧。”
在又过了好一会后,爱姬才缓缓地咀嚼起来,晨凛不得不重复这动作很多次,才能完成整个喂食。
“平常看奈特这样喂食看习惯了,自己亲自尝试时才知道这原来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他还真是有够耐心的。”
一边给爱姬喂食时,晨凛也在解决着自己的午餐;明明几口就能吃完,可小女孩却要花费上数倍的时间,那缓慢的动作确实会让人容易感到烦躁。
[但,晨凛你也确确实实地有好好地照顾好爱姬呢~]
“唔…一方面我无意和奈特为敌,羽无也和他在一起,另一方面…这孩子也帮过我,总不能扔下她不管吧。”
在之前的废城,把手雷完美地丢到晨凛手中的正是爱姬,若果没她在,肯定不会那么顺利地打倒那巨蚁。
“不过除此之外我也帮不上忙了,还好不用活动,倒不用担心汗水弄脏身体。不知道这时羽无和奈特他们在干什么呢…”
在解决了午餐后,少年又用同样的方法给爱姬补充水份,只是因为并非固体,过程显得有点狼狈。
[以那孩子的枪法和奈特的身手,他们应该成功逃脱了吧?]
“我也这么想,不过毕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我是想雨停了就尽快会合才好…可是这边的记录也实在是放不下,真是头痛…”
晨凛不由得深皱起眉头,用姆指按摩了一下太阳穴,他一边想尽快和另外两人会合后找到伊甸的入口,另一方面也想完全解读墙上的记录。
“…算了,总之在停雨之前,能修复多少是多少吧。”
爱姬在这里,那奈特也不会说丢下晨凛一个不管,停雨之后,对方也会尝试寻找自己,这点倒是不用怀疑。
“说不定他们那边找到了什么线索也说不定,这样的话,我也必须加把劲…”
“啊,竟然有人在,真稀奇呢。”
“!!”
一道陌生的声冷不防地插话进来,晨凛立即拿起砍刀,挡在爱姬身前,瞪向那缓缓步下地窖的入侵者。
那是一名看上去比晨凛还要年幼一点的少年,零碎的碧绿色发阴显得略长,有点没修剪过的感觉,搭配着脸上浅浅的微笑,让人感觉是个很和善的人。
他身上穿着有点破旧的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不知为何并没有穿鞋子,看上去也不像是有携带武器,这样的穿著在这儿显得极度违和。
即使对方没作出任何威胁性的动作,就外表看来也不像有任何威胁,可这反倒更让晨凛警戒起来。
倒不如说,从看到那名少年的那一刻开始,晨凛的危机本能就像发了疯般地在警示着他,让他立即从这儿逃走,彷佛眼前的根本不是一名少年,而是几十头巨大的猛兽似的
“很少有人会来到这里,因为很安静,我很喜欢这里,没想到会有三个人跑来避雨。”
“等…!你说三个人…!?”
听上去完全没有任何特别的一句话,可在灰发少年耳中,却是让他感到无比的惊讶。
除去那名少年外,在场的还有晨凛,爱姬,那他说的第三人就只会是…
“你…也能看见吗!?”
“看见?。。。啊,确实,人类是不会飞的吧,所以她是幽灵吗?”
[能…看见我?]
即使是米蕾娅本人,也对于自己能够被看见感到十分惊讶。
然而,对方却完全没有半点惊讶…比起说不惊讶,倒不如说他像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惊讶。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好问题呢,唔…就叫我遥吧,遥远的遥。”
“我不是在问你名字!你为什么能看见米蕾娅!回答我!”
自称遥的少年那慢条斯理的态度,让晨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急躁起来,而对方也很明显留意到这一点,在稍为思考了一会后,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不用那么着急。与其质问我为什么能够看见她,那你又为什么能够看见她呢?”
“!”
被对方如此说到,灰发少年不由得一时语塞,他看向米蕾娅,但就算是幽浮少女,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因为相处太久,这对他们两人来说已经是极为自然的事:为什么偏偏只有晨凛能够看到且接触到米蕾娅?
看到晨凛的反应,遥就知道他肯定明白了自己要说什么,露出满足的笑容,并缓缓走近了两人,最后来到了两人面前。
明明已经是一挥刀就能砍断对方脖子的距离,可灰发少年就是出不了手,不仅是因为遥所持有的情报,更是因为危机的感知能力。
要是自己出手了,死的反而会是自己。
“没错,特别的并不是我,而是能看到,而且能接触到她的,你的存在啊。来,那边的你,能试下触碰一下我吗?”
[…!]
对突然向自己搭话,并伸出了手的遥,米蕾娅明显地有点不太习惯;她反射性地向后退了退,又胆怯地看了眼晨凛。
灰发少年摇摇头,如同恳求般看着米蕾娅,他感觉如果少女真的选择响应遥的话,某些事情将会变得无法挽回。
可对方散发出的神秘气息,他的语气,一切一切都在说明着他知道一些两人都不清楚的事,一旦放过了这次机会,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真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