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散发出的神秘气息,他的语气,一切一切都在说明着他知道一些两人都不清楚的事,一旦放过了这次机会,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真相了。
犹豫了好一会,最后米蕾娅还是选择了直面真相。
她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稍为冷静下来后,便颤抖着伸出食指,遥并没有作主动,只是微笑着等待幽浮少女自己作出决择。
随着两人手指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两者间就像是产生了一股斥力一样,让米蕾娅难以继续将手指伸向对方。
害怕与不安,明明能够触碰到其他人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可少女就是对此感到十分的不安。
名为遥的少年好像知晓一切,而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情报量之间的差距,以及那完全无法看透的表情,让他显得极为深邃而可怖。
最终,求知欲还是击败了迟疑不决,米蕾娅把心一横,缩近了最后一点距离。
碰。
[能碰到…!]
尽管只是食指碰食指,接触时间也只有一瞬间,可那是切切实实的触感,没有穿过去,而是真的碰到,感受到力道的存在。
除了晨凛外,这是米蕾娅第一次接触其他的人。
“嗯,果然能碰到吗。”
只是,这个结果在遥看来好像也不是必然的,他感叹地看着自己的食指,回想着刚才一剎那感受到的触感。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她是到底是什么了,那么,接下来就是你了,你又是什么呢?”
在确认了什么后,遥又将视线移到晨凛身上,让灰发少年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唔…咦?嗯哼,这样啊…真是有趣呢,看上去,你和我倒是挺相似的。”
“咕…!够了!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终于忍受不住遥的自说自话,以及他身上散发的令人不安的气息,晨凛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自说自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与其说是不安,倒不如说因为晨凛不知该如何去应对眼前这人而感到不知所措,这还是他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
由其对方,即使灰发少年表现得有多激动,却依然一副淡然的样子,让晨凛实在没法作出对应。
“…你,有点吵啊。看你都放下武器了,还以为你不打算和我战斗呢。”
“!”
晨凛迅即将视线移向自己的手,本应一直紧握的砍刀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甚至连掉落时发出的响声也没有留意到。
手臂完全使不上力气,尽管并没受伤,可却像瘫痪了一样的,竟然连自己松开了手中用以保命的武器也完全没感觉。
这时少年才认识到,自己在恐惧着,恐惧得连手脚也失去了控制,甚至影响到五感,所以才会连松开了砍刀这一事实也没察觉到。
在注意到这件事的那一瞬间,他什么事也没有想,或者说根本什么事也想不了,恐惧甚至夺去了他的思考。
更加可怕的是,对方完全没有敌意,并非因为是同伴而没有敌意,而是因为甚至没有将自己看作是敌人的需要。
也对吧,谁会闲来无事将一只蚂蚁当成是‘敌人’?
对遥来说,自己只是一只蚂蚁,是无须在意的对象,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将自己放在眼内。
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灰发少年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背靠着墙,怕是会因脱力而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脸色铁青得和死人也相差无几,心脏剧烈跳动得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冷汗在一瞬间就已浸湿了衣服。
和现在相比,初次见到魂兽时所感受到的恐惧简直就什么都算不上。
[晨凛…!]
见状,米蕾娅立即飘到了他身边,紧紧地抱住他,希望能给予他一点支撑,同时回头狠狠地盯着遥不放。
幽浮少女罕有地生气了,即使是和她相识那么久的晨凛,几乎没有看过她真的生气,更没看过像现在这样,双瞳中愤怒在安静地燃烧着。
而这好像并非遥所想引发的状况,他困扰地---至少动作上是如此,抓抓后脑,摇头晃脑地思考了一会后,竖起三根手指,提出了自己建议。
“唔…我,不擅长沟通。这样吧,作为让我同时看到两个特别的奖励,我可以回答你们一个问题。”
“一,有关我;二,有关那个幽灵;三,有关你自己。选择吧,三个问题,你想知道哪个答案?”
遥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模样看上去就和爱笑的米蕾娅差不多,可晨凛非常清楚,两人在本质上完全是天差地别。
在接连深呼吸了几口,少年好不容易才稍微冷静了一点。
[晨凛,身体没问题吗?]
“嗯,没大碍的…至少他,大概是连杀了我们的这选项也从没在脑海中出现过吧。”
晨凛轻抚着米蕾娅的头顶,不单是为了让她平静下来,也是为了让自己回复到平常的状态中。
灰发少年还是第一次因为别人看不起自己而高兴,这让他感到有点哭笑不得,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存活下来,只要不刺激到遥,他大概也不会做什么。
若果抛弃那无谓的自尊就能活下去,少年倒是毫不介意。
那接下来也该考虑一下…要在他,我和米蕾娅之间选择一个的话…
“…好吧,那么我选择二,把米蕾娅的事情告诉我。”
[…!晨凛…谢谢。]
米蕾娅的惊讶只出现了一瞬间,长年的相处让她很清楚,即使自己再怎么劝说,少年也不会改变决定,比起自身,对方更为重要,就这一点上,晨凛和米蕾娅也一样。
所以,少女选择了道谢,并用力抱紧晨凛: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稍微给予晨凛安心能,而自己也才能产生一点安全感。
遥并没对两人的行动表示什么,虽然他双眼比起羽无和爱姬都要有神,可晨凛总是觉得,他的双眼比起两名女生都更像死人。
得到灰发少年的回答后,他便微笑着开始给两人讲解起来,配合得令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诈。
“有关幽灵的事情吗?可以啊,我就告诉你吧。简单来说,她就是纯粹的灵魂集合体,是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存在。”
“灵魂集合体…不可能存在的存在,这是什么回事?”
又是灵魂。
晨凛微皱起眉头,遥也会提起灵魂这词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
生命能源,灵魂污染,现在又说米蕾娅是灵魂集合体…不管什么事,好像都与灵魂有关,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再去否认灵魂的存在。
“因为要详细说明会很麻烦,我就直接说重点吧,灵魂是确实存在的,你可以将它看作是一种能量。而在这个前提下,灵魂的稳定必须依靠肉体,不然的话很快就会离散。”
“但她是纯粹的灵魂集合体,没有依靠肉体去使灵魂稳定,却完全没有半点分裂离散的现像,而且其灵魂的密度与聚合力之高,并非是普通生物能达到的。”
“只是,即使现在处于奇迹般的稳定状态,没有肉体的阻隔,外界很容易就会影响到她,而且不知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完全崩溃消失也说不定。”
“这不是很神奇吗?单单作为灵魂而存在,违反了常理,可毫无杂质的灵魂,显得如此地虚幻,又是如此地美丽,如此地…”
好吃。
“!!!”
就只在那一瞬间,晨凛和米蕾娅都感受到,从那名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甚至让两人看到了自己被撕碎吞食掉的幻觉。
晨凛突然庆幸自己看见过那么多只魂兽,精神的抵抗力有了极大的提升。
要不然,大概在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的精神就要完全崩溃了吧。
即使没有武器,即使没有任何防备,即使看上去很瘦弱,绝对不能和眼前的这名少年为敌,不然的话,后果将会比死更加可怕。
察觉到两人表情的变化,遥才注意到自己刚才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欲望,“啊”的一声,笑着向后退了一步。
“抱歉啊,一不小心就…不过,你们真幸运呢,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会诞生出她这样的存在,但,你们也只是受害者呢,怪责你们也毫无意义。”
“受害者…”
晨凛不知道为什么遥会这么形容自己,如果单从表面上来理解的话,他可能是说晨凛和米蕾娅突然被拉到这个世界这件事上,两人是受害者的角色。
可不知怎的,灰发少年总觉得他所指的受害者是在另一个层面而言的。
“如果她是你重要的存在,在这附近最好多加点防备才好,感谢遇上的是我,以及你们的特别吧,那边的小孩也是呢,对受害者问责也实在太不适合了。”
“嗯嗯,要说的话也差不多说完了,既然你们留在这里,我就去别的地方好了,看样子你是在修复那份记录对吧?那可是份很有趣的记录呢。”
“好了~我也该去别的地方了,你们就好好加油继续在这个世界挣扎求存吧。”
说完,名为遥的少年便扬着浅浅的微笑,沿着原路离开了,那模样让晨凛不得不怀疑他在离开之后到底是否还记得与自己的对话。
有好一段时间,灰发少年只是靠着墙壁缓缓坐下,看着因摇曳的火光而映照出不稳影子的天花板,久久说不出半句话来。
[…晨凛,我好不安…虽然以前一直都是这样,可他说我是不可能存在的存在,他的话大概是真的吧,所以我才会触碰不到其他事物…我害怕,有一天我也许会突然消失了也说不定…]
就算是米蕾娅,这次也做不到像平常那样以笑应对;遥的神秘性,让他所说的话具有异样的真实感。
说死不可怕,是不可能的;或许有某些人能做到不惧怕死亡,可米蕾娅做不到,由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于这个世界消失。
好可怕,可怕得身体的寒颤都完全止不住,而更可怕的是,自己有可能会在下一秒钟就突然从晨凛身边消失,这比起其他一切都来得更可怕。
直到现在,米蕾娅才真正地感受到自身的虚幻,自己是多么不安定的存在,明明说过要一直都在一起,可比起晨凛被杀,反而是自己突然消失更可能发生。
[我…好害怕…我会不会下一秒就无法陪在晨凛你的身边…]
米蕾娅轻轻地伏在灰发少年的怀中,只有在他的怀中,只有这世上唯一…现在应该说,是极少数能接触到他的人,才能让她感到一点安心。
若果不是这样,幽浮少女实在是无法止住那已浸湿眼框的恐惧的泪水。
“…不会的,你不是一直在我的身边陪伴了我这么多年了吗?今后我们还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以后也会一样。”
晨凛明白的,可他能做到的,只是紧紧地将少女抱在怀中,除此之外却什么也做不到,若果不是遥,到现在他依然是对米蕾娅一无所知。
即使是这样的我,也肯定能做到某些事情的…既然存在生命能源,那伊甸内一定有关于生命能源和灵魂的知识,在那儿说不定能找到有关米蕾娅的线索,然后还有我自己…
尽管选择了询问米蕾娅的事,可不代表他就不关心自己和遥的事情,以前他也没想过为什么只有自己能接触到米蕾娅,他不曾在意过这种特别。
可是现在开始,他也不得不去思考了,米蕾娅的身世,自己的特别,和这个世界,和灵魂的存在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的,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就去把真相找出来,我绝对会让你能留在我身边的,所以不必再害怕了,你露出笑容时的样子会更可爱喔。”
在有了新的目标后,灰发少年扬起了浅浅的微笑,轻抚着幽浮少女的长发,尽量使她能安下心来,而效果也是很不错。
[嗯…谢谢你,晨凛…只是,再一会儿,只要再一会儿…]
怀中的米蕾娅渐渐止住了抽泣,不过却反而伏得更紧,没打算从晨凛的怀中离开。
虽然平常像是个有点溺爱晨凛的姐姐,可现在倒是像个爱撒娇的小孩一样;只要她能稍为安心一点,继续保持一会这样也没问题吧,少年如此想着。
盯~~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姬一个劲地盯着两人看,依然是毫无表情,或许只是她所看的方向,刚好就是两人所在而已,可这道视线就是带给晨凛极大的精神压力。
纵然如此,也不能说突然就推开米蕾娅,而且她也看不到幽浮少女的存在,理论上她只能看到晨凛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又抱着不存在的物体。
为了驱赶这阵尴尬,灰发少年便尝试说些什么,在苦苦思索了一会后,突然想到刚才的一丝小小违和感。
“唔…啊,对了,刚才遥的衣服,没有被淋湿啊。”
[咦…?难道…]
闻言,米蕾娅立即会意,轻轻地离开了少年的怀中,穿过墙壁到达外面,又很快回到来。
[晨凛,外面已经停雨了哟,要去找羽无和奈特吗?]
米蕾娅已经差不多回复到平常的样子,除了眼睛有点红外,并没有表现得很失落,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变回平常那爱笑的模样。
略为放下心来后,晨凛便颔首考虑起之后的行动方向来。
“…不,寻找他们的任务,可以拜托米蕾娅你吗?”
[欸?那你是…要留在这儿继续修复吗?]
对于少年的回答,米蕾娅显得有点讶异,她没猜到他竟如此重视这么一份记录。
“嗯,刚才遥也说了,这是一份有趣的记录。会让他说出有趣的,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在里面,我不能就这么放弃这份记录…抱歉吶,还要麻烦你…”
刚刚才发生那种事,现在又要麻烦到米蕾娅,少年其实感到十分的抱歉,只是这确实是现在的最佳选择。
幽浮少女只是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丝微笑,伸出了一根食指抵在少年的鼻尖上。
[不要紧的,能帮到晨凛的忙,我很高兴喔,所以尽管麻烦我不要紧的。那我就去寻找羽无他们啰,晨凛你也要小心呢~!]
说完,米蕾娅便轻快地穿过天花板飘到外面去了,看着她的身影,晨凛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明明就不用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来的…但还是,谢谢了,米蕾娅,然后…”
少年转过身去,眼前的记录还没修复的部份并没余下多少,只要加快进度,很快就能把所有记录都给修复好吧。
必须,尽快明白这上面到底记录了什么才行,不过在此之前…
“虽然没米蕾娅在,但若果让她知道了我就要带着你一起去吧,抱歉,我还没有自信能够带着你还能够成功。”
晨凛拍了拍爱姬的头顶,并捡起掉在地上的砍刀,随意地挥了挥,以驱赶刚才那阵僵硬的感觉。
“好了,来到这边后第一次在没有米蕾娅的帮助下行动…希望不会死掉吧。”
在只带上必要的装备,握紧手中的砍刀,并将爱姬藏在地窖的深处后,灰发少年打开了晶石的地图,作好最后的确认后,便缓缓步上了楼梯。
必须作点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