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特顿时连继续争论下去的力气也没有,轻叹了一口气后,缓步继续走进深处。
本以为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可当他瞄了一眼地板后,猛地涌起的违和感让他的视线瞬即变得锐利起来。
说起来刚才外面也是…这里未免比起其他地方干净太多了吧,该不会…
他首先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埋伏在这儿,在如此想到的一瞬间,他立即靠上墙壁拔出匕首,摆出了警戒的姿态。
可就算有雨声在影响,奈特也不认为自己会松懈到会没发现有人躲着,而且刚才还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如果有人的话,那也该在那时候就袭击过来了。
即使觉得没有可能,他还是小心地检查了一下所有地方,确认并没有其他人在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里会这么干净,又没有停留驻扎的痕迹,那也就表示…有人经常会来这里,那么原因会是…
奈特又一次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除了羽无所待的店面,里面还有着休息室,卫生间和仓库等房间,只是这些地方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对,是这儿吗。”
最后,他将视线移到脚下的地毯,和其他地方的地面一样,这地毯的积尘量未免太少,感觉就像最近有什么人曾移动过它一样。
“…!这是…”
在移开地毯后,一个沉重的圆铁盖子出现在奈特的眼前,即使样式有点不同,但他还能认出,这是下水道出入口的铁盖。
在这里竟然有下水道的出入口…对了,在下水道的话就可以…不过外面这么大雨,下水道里面可能也…
抱持着赌博般的心态,奈特移开了铁盖,借着油灯的光芒,能隐约看到下水道内的状况。
幸好的是,不知是否因为设计良好,尽管已是久经失修,而外面雨势又是如此地大,下水道内的水势倒不算太过凶猛。
虽然有危险,但与其呆在这儿等待,还不如去下面探索一下,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发现…不过…
在行动之前,奈特回头看向了店面的方向;羽无此时大概还是安静地呆在角落,抱着白色枪枝一言不发,若果一直不与之对话,她可能会一直保持这副模样。
尽管刚才才发生了那样的不愉快事件,只是思考了一会后,奈特便决定带同羽无一起进去。
不管怎么说,羽无的枪法都是不可忽视的优势,有她在旁怎么也会比较好,而且在与保护着爱姬的晨凛会合后,总不能说自己就这样丢下了她不管。
理性的头脑也就只有现在才发挥到那么一点的功效,让奈特感到一阵哭笑不得。
“喂,你,我发现了一道通往下水道的道路…你,怎么了?”
奈特回到店面,正想呼唤羽无一起,却发现她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不由得愣了愣神。
当蓝发少女抬起头来时,她的双眸亦随之映进了奈特眼中,这是第一次,奈特从她的表情看到些许的感情。
毕竟,少女的眼泪沿着脸颊淌出一道晶莹的泪痕了,若果不是因为一直以来的印象,眼前的就只是一个脆弱的可怜女孩而已。
奈特自认还没迟钝到这种地步,只是他想不到任何理由,会令这名彷佛世间万物都不会影响到她本质的少女,会有如此程度的动摇。
不过,至少他了解到一件事:并非像自己认为那样,所有事物都影响不到眼前这名柔弱的少女。
“原来,你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吗。”
“失礼了…您刚刚说了什么吗?”
看到奈特出现,羽无有点小慌张地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很快就回复到平常那样木无表情的模样。
那样的表情…如果让张晨凛他看到,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奈特没有询问少女为何会有那样的表情,因为他清楚就算知道了理由,他也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什么,既然如此,那倒不如不问。
“我在里面发现了通往下水道的出入口,在下水道就可以不受下雨影响移动,你会来的吧?”
“…好的。”
稍为考虑了一会后,羽无便点了点头,抱着枪枝站了起来,不知是否错觉,她看上去比起平常要更加的有气无力。
“…”
尽管留意到她的异状,奈特依然没有作出任何评论,沉默地拿回自己的行李,便带着羽无进到里面,移开下水道的圆孔盖。
在下去之前,奈特用力在锈迹斑斑的铁梯上拉扯了几下,确保铁梯还能够承受住自己的体重后,才谨慎地一级一级地爬下铁梯。
“…没有气味,看来没有沼气积聚,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喂,可以下来了。”
接触到地面后,他首先是嗅了嗅空气,确认安全后,拿出了兑换后也没用几次的手电筒,并对还在上方的羽无喊了一句。
比起手电筒,油灯在各种方面也要更加便利,比如说光线是扩散性的;可以别在腰间或背包,不用腾出一手去拿;必要时掷出去就是简单的燃烧弹,等等。
不过,就算暂时没嗅到沼气的臭味,奈特决定还是保险性地使用手电筒。
在他观察着周围时,羽无也缓缓地爬了下来,因为还要空出一手去抱住白色枪枝,模样显得有些许狼狈。
“从晶石的地图看,伊甸的方向大概是在那边,不过也不保证能一直向着那个方向走就是,有尝试的价值,你怎么看?”
“我没有异议,奈特先生您请按照您的意愿行动,不用管我也没关系。”
平常羽无就没怎么参与过众人行动方针的讨论,因为现在只有两个人,奈特便尝试询问一下她的意见,可不出所料,她的意见就是没意见。
…果然我应该丢下她不管的。
奈特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尽管是自己的决定,可隐约地浮现的烦躁感让他开始有点后悔起来。
待蓝发少女理顺了呼吸后,奈特便沿着朝向伊甸方向的道路前进,同时不忘警戒着有可能躲藏在地上或水中的魂兽。
不过也只能说这下水道的建设真的很不错:虽然因为没有照明而显得十分阴森,可总体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整洁。
墙壁没有太多的破损,天花板也没有因为增生的树根而被挤破,更没有渗水,即使偶尔有些通道倒塌了,却没太大程度影响到水流的疏导。
大概这里的整洁就和刚才的废店一样,是因为有人经常使用这条道路,那么原因可能是…
手电筒惨白色的光芒并不能完全照亮通道,别说前方了,就连水道对面的道路也不怎么看得清,若果有什么人躲藏着,肯定很难发现。
“你能看到前面吗?”
“是的,虽然没有地面上那么清楚,不过因为眼睛习惯了阴暗的环境,能见度并不比地面上低太多。”
羽无的视力极好,即便看上去她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后方,实际上还是有作最低程度的警戒,这使奈特稍微放心了一点。
耳边不断回响着雨水流过的声音,甚至掩盖过他们的脚步声,这比起在地面上雨点打在屋檐的声音更让人浮躁。
谁也没有心思去引出自己那少许的艺术细胞去欣赏这毫无情趣的流水声。
不管怎么走也总是同一副景色,耳朵中除了流水声外什么也听不到,若果不是因为地图上标示着自己的光点在移动,肯定会认为自己是不断地在绕圈圈。
“真是…烦人啊。”
现在奈特一心只想尽快找到爱姬,可这样在下水道乱走乱逛也不是办法,正考虑着要不要找到下一个道往地面的出口后就回到地面。
“…!!”
才刚这么想完,奈特一个转身,一个人影冷不防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若果不是他反应够快,估计现在两人都要撞在一起。
只是愣了一剎那,他便立即向后连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握紧匕首全力警戒着对方。
后方的羽无亦将枪口对准敌人,锐利的视线如同狙击枪一样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不放,准备随时击出子弹。
之所以会在这么近距离才留意到有人在,一方面是因为两人刚好就在转角位,相互处于死角位置,只有转弯后才能够看到对方。
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对方身上没有任何光源,没提油灯也没拿手电筒,就只是站在角落,并没有移动,而水流声正好完全掩盖住对方的呼吸声,发现不到有人在才是正常的。
在拉开距离后,奈特才有了余裕打量了对方几眼。
是一名少女。年纪大约和奈特一样,黑茶色的长发,扎成两根低马尾,容貌看似没十分普通,散发着一种人蓄无害的感觉,是容易使人忘记的类型。
她看上去也很惊讶会有人在这里,并没有打算攻击或是逃走;仔细留意的话,会发现她的衣服已是破破烂烂,身上遍佈着大小不一的伤口,看上去已是十分疲倦的样子。
“请等等,我投降,现在我没有再与其他人战斗的余力,只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再留在这儿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对我们都没有好处吗…看来你好像被什么东西追杀中啊。”
奈特也不是说见人就杀的类型,对方有意沟通,那稍为套取一些信息也并没什么坏处。
确认奈特是能够沟通的人后,少女稍为松了一口气,有点不耐烦地指了指自己的后面。
“我正被一个人追杀,一直由地面追到来地下,现在也大概在背后拼命地在找我…她精神有点问题,可实力确实是无容置疑…就算你们有两人,大概也不比她强。”
不知为何,她虽然说自己正被追杀,可看似并不是十分害怕,就像是在述说些事不关己的事情一样。
而且,明明是来到了伊甸,却依然还是独自一人这点也很让人生疑,她也没说自己有队友或是伙伴,这令奈特向她投以了一丝怀疑的目光。
“真是够了…都跑了半个城市却还在后面穷追不舍,果然精神不是只有一点毛病…”
少女不自觉地用食指把弄自己的发丝,自语自言地抱怨了起来;也不是理解不了她的感受,如果是莫名其妙地被从城市一侧追杀至另一侧,无论谁也会感到不快吧。
然而比起害怕,更多的竟是不满,那说明她肯定也有一定程度的实力,而追杀她的那人,实力更在她之上。
这么考虑的话…确实留在这里大家抱着一起死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可以离开了吗?我不想因为在这儿停留太久而被追上。”
“我,好像没有答应过吧。”
奈特这么说完后,少女明显地呆了一呆,瞬即扬起一副厌烦的表情。
不知为何,从背后投来的视线感觉有点刺人,奈特就当作只是自己的错觉;他并没打算死缠烂打,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威吓与测试对方罢。
但是,对方反应的过激是完全出乎他预料的。
“真是的…一个二个全都是这样,为什么全都要来找我的麻烦!滚去找其他人不好吗要不让我直接把你混蛋大卸八块啊!!”
少女的表情变得狰狞,于暗影之中,一道寒光一闪而过,奈特立即反应过来举起匕首格挡,响起一声清脆的金属互击声。
少女攻击的力度虽不及响音等人,但当他看到她手持的武器时,也是不由得呆了一呆。
那是一把大锯刀,本来应是用于锯开大木头,没想到少女竟会将其当作武器。
在得知对方武器是一把锯刀后,奈特立即深知不妙,已是想立即退开,可对方的动作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少女在一剎那间将锯刀往回拉,参差不齐的利牙高速划过,不仅一击将奈特的匕首锯得缺刃,还差点直接从奈特手中震飞。
“嘁…!”
高速的震动,让他的手都有点发麻,他只能选择立即退开,对方的武器对他来说实在太难对付。
锯刀劈下的一下并没什么威胁,但可怕是是当它发挥它原本的作用:用那利齿撕开物体的功效时,破坏力绝不可以小觑。
由其是当利齿一划而过,参差不齐的刃口会引发高速而微小的震动,影响到对方细微的触觉,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哈…呼,我说了,再停留在这里对我们并没有好处,请你…让开吧。”
本以为对方会继续进攻,可少女却是突然愣了愣神,深呼吸一口后,回复到初见面时那副平静中略带疲倦的表情。
该说果然是一个人来到了这里的人吗,没有点不正常的对方反而不对劲。
少女所表现出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不过这反而使奈特对心中那少许的违和感释然了:这才是这个世界生存下来的人该有的模样。
“也是,你走吧,羽无,把枪收起来也没关系。”
“…”
边说着,奈特边收起了匕首,以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同时也先向对方手中的锯刀,少女马上会意,将利锯挂回腰带背后的扣环。
没有对他的决定表示任何不满,羽无亦乖乖地收起警戒的姿态,将白色枪枝重新抱在怀中。
“…谢谢。”
少女向奈特点头道谢后,便越过两人,身影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
“没想到还会听到陌生人的道谢…明明是这么一个世界。”
尽管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他就觉得少女的一句道谢极为讽刺。
“避免了无谓而不利的战斗,奈特先生,您这是个理智的决定。”
蓝发少女少有地发话,奈特转过头去,在手电筒那微弱的光芒下,羽无那无机质般的湛蓝双瞳显得十分显眼。
“理智的决定吗…毕竟我也只剩下这了。”
闻言,奈特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他宁愿自己并没有羽无说的那样理智,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算了…我们也走吧,我可不想遇到那个追杀她的家伙。”
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再次确认了一下晶石中地图,决定移动方向后,两人便继续走在没有尽头的阴暗道路上。
锵…锵…
因为刚才突然的遭遇,以及依然不断响起的水流声,两人并没有注意到。
在黑暗的深处,有什么在回响着,一步一步,响亮而清脆地,有如三角铃般的美妙音色,一步,一步…
锵…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