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段时间,瑶光发现似乎总是莫名其妙地就会在巫山偶遇宁耀辉,然后没说上几句话,就会变成这家伙在身边自顾自地说些多年来花式离家出走后的见闻。

“我之前怎么没听说你还有话痨的毛病。”

瑶光一边读着课本一边抱怨,脸上的表情却和说出的话相反,带着一点可能本人都没能察觉的笑。而手中卷到一半的课本,更是从宁耀辉出现开始,就一页都没有再翻过。

“这些可都是风雅之事,怎么能说是话痨呢。”

宁耀辉总是这么反驳一句,然后继续在她身边唠唠叨叨。

瑶光赶不走他,只能每天晚上回去跟青翡抱怨,结果被青翡毫不留情地戳穿:“你不是挺喜欢听这些事的吗,不然你还真能赶不走他?”

每天本该端坐在花厅应付客人,却总是找借口偷溜出去一段时间的瑶光无言以对。

“而且我看他是在替你考虑啊,我的神女大人。”

“什么?说什么呢,什么替我考虑,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怎么可能……”

“上次在厨房碰见他的时候我跟他说了。”青翡一边整理着房间,一边若无其事地曝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我说神女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巫山,让他有空的时候给你讲讲外面的事情。”

“多!多管闲事!”

青翡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瑶光,看到她气急败坏的同时还羞红了脸,就知道这只是虚张声势,就又低头整理衣服去了。

“喂!你就什么都不说吗!喂!守护者能这样对待神女的吗!喂!”

虽然感觉自己被欺负了,但瑶光发现最后还是只能自己生闷气。但又觉得这样自己太委屈,于是思前想后决定去找宁耀辉算账。

字面意义上的算账。

谁让那家伙多管闲事的!自己有没有离开过巫山和彩江跟他有一毛钱关系吗!太自以为是了吧!

瑶光气呼呼地快步走着,没好好看前面,结果半路上就和她要找的人狠狠地撞了个满怀。

“你在干什么呢!”

看到自己撞上的人正是宁耀辉之后,瑶光更生气了。

“嘘!”宁耀辉匆忙对瑶光比着手势,“我好不容易才从宴会厅逃出来的。”

“啊!”瑶光不光没听他的安静,反而惊叫了起来。今天是来参加灵器展会的各家客人齐聚一堂,召开宴会的日子!她竟然忘了这件事,甚至到现在都没做出场的准备!

“我得回去了!”

瑶光匆匆转身,手腕却被身后的人猛地拉住,她回头,就看到宁耀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反正那边宴会都开始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等……等等?!”

“今天山下似乎也很热闹。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但肯定比在这儿跟一群人装模作样好玩多了。”

“你平常不是装模作样最厉害的人吗!”

“别在意这点小细节!”

宁耀辉高声笑着,拉着瑶光的手,冲下了巫山上那道长长的阶梯。

“喂!等等!巫山神女不能随便离开巫山的!”

瑶光有些紧张。

从小到大,别说彩江,她就连巫山都没出去过几次,就连学习都是选了最好的老师送上巫山,专门教导她和青翡。仅有的几次出门还都是为了重要的交际或是降雨,被一群人护送着,办完了事情就立刻回来,对旅行的印象就只有狭小的窗口,算不上舒适的车厢或是座舱。

她对外界当然有着憧憬,也想过或许有一天自己也要穿着外面的衣服,自在地出去玩上一圈。但她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要这样被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拉着,衣服都没换,什么准备都没做,就要出门了?!

“等等……等一等啊!”

瑶光用力地挣开了宁耀辉的手。

天已经黑了。

向上,巫山山顶上的林家显得灯火辉煌,向下,也能看到街道上张灯结彩,满目流光。唯独两人所在的联通两处的阶梯上,仅有萤火般的路灯能勉强照亮脚下。

瑶光慢慢地后退了两个台阶,身后的倒影随着她的动作愈发拉长。

“算了吧……下次,等做好准备……”

等下定决心。

“我还得去宴会厅。”

每天微笑着坐在需要她的场合,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说话聊天,这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责任。

“我和你不一样,不能这么任性。”

巫山神女是林家的象征,而她,是一个名叫“巫山神女”的宝物。

所以……

“害怕了?”宁耀辉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哎?你有没有听我说啊,我是……”

“从来没自己出门,害怕了啊。”

“我说了不是!”

“那就当是责任和使命感的问题。”宁耀辉抬头看向她,语气轻快,“如果我把自己拯救世界的使命分你一半,你愿意跟我一起下去玩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不是在开玩笑!”

“唉——”宁耀辉刻意拉长了音,“明明我也不是在开玩笑。”

瑶光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提起裙角就要回山上去。

心里有些慌,她觉得自己几乎是在逃跑。她不想承认自己的怯懦,但越是深入思考越是觉得宁耀辉说得对,规矩和责任感什么的都是匆忙间找出的借口。

她只是害怕而已。

哪怕知道山下不可能有危险,哪怕知道自己就算真的跑去出玩上几个小时也不会引发太大的麻烦。

但这样,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她恐慌。

这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对她之前十几年的人生进行的叛逆。

“啊,不行不行,都走到这里了怎么可能再让你回去啊。”伴随着瑶光的一声尖叫,宁耀辉直接把她扛了起来,一溜烟地朝山下冲去,“别以为我忘了!你可一直没给我退房租的差价呢!就当是我买的,你的这几个小时归我了!是交易!”

是交易的话……

就,没办法了呢。

昏暗的阶梯上,瑶光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接着……

“放我下来自己走!笨蛋!”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算盘,狠狠砸在了宁耀辉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