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一中的校队入场了。

由邹择天与他们的教练打头,肩并肩的二人身后由七八名个子有高有矮的球员。

当空一中入场后,我们两支队伍排成两排走到赛场的正中间,彼此面向对方。

十字明的第一位球员自然是身为队长的许弄墨,往下依次是曾诚与我,以及其他人。而我们对面的队伍,打头的是邹择天,与我对上的是一位身材和我相仿,同样身穿7号球衣的男生。

他同邹择天一样戴着一个黑色发带,目测足以遮住双眼的头发被他用一根皮筋系在了脑后。他锐利的黑眸从我们的身上挨个扫过,看完最后一个人后,嘴角露出一丝上扬。

察觉到他注视过来的目光,我避开他的视线,微微侧过头看向邹择天。

他面无表情,头微沉,双手交叉在身前握紧。那只熟悉的黑色发带此时没戴在额头上,而是像脖圈一样套在了脖子上。不知含着怎样情绪的双眼被压在厚厚的刘海下。他是否睁着眼,是否又在看着谁,这些我不得而知。

但我感觉到,从他入场的那一刻起,场馆里的氛围就变了。一股强大的战意好像从邹择天的身上散发出来。但这股战意的对象究竟是谁,我想只有我们完成一次对话才能知晓。

当主持人在中场念完官方的致辞与球队介绍,我们两支队伍开始由队长带头向对方走动。这是开赛前的握手仪式。

那位穿着7号球衣的男生一直看着我,而我一直看着邹择天,直到我们渐行渐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有半米,到达面对面的境地时,我才透过那乌黑的刘海,看到了他的那双眼睛。

让我失望的是,在与我对视上的一瞬间,那瞳孔里既没有我想象中的不屑,也没有惊讶。那双眼睛看上去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波动。就好像昨晚与到祝雨晴时一样。

我们向对方伸出手的时机很统一,很恰到好处。两只手在半空中轻轻触碰,然后握上。自然,彼此的双眼一直处于和对方对视的状态。

行进的两支队伍因为我们二人共同停下的脚步而停止。

众人的视线放在了我们的身上,在场超过五千双眼睛的里,真正懂得我与这位空华市第一中学的校队队长的恩怨的人——不算上我没找到的谢梓曦——只有四人。

所以别人看向我的眼神里自然会带着奇怪。我没有理会那些疑惑的眼神,握着邹择天的手的右手也没有松开。

“好久不见。”

虽然我的内心并不如邹择天看上去那样如一面镜子般平静,但我也尽力的按耐住了那股难以隐藏的兴奋。

严格意义上来讲,“好久不见”这句话本应在两个月前在学校里见面时便该用上了。只是我更愿意把它用在这个更为严肃、正经且具有特殊意义的场合。

所以,我更愿意说这是我与邹择天时隔两年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我的心里藏着疑问,他的心里也许塞着答案。

两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改变。比如我穿着队服、穿着的球鞋、身边的朋友,或者是怀揣的理想、价值观。但两年的时间还不够改变另外一些事物,比如邹择天的眼睛里的感情,比如他身子向周遭散发的温度。

“嗯。”

对,还有这熟悉的回答别人的方式。

对话结束,我们二人却都没有松手的意思。

从他手上传来的力度越来越重,那股感知得到的战意也成功地通过这只有力的右手传递到我的身上。这感觉上很像是一封战书。如此看来,这战意的对象便猜的出来了。

似乎是注意到我已经得知了他的意思,他松开了手。步子一迈,头也不回的向我身后的人走去。

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右手,也跟随继续开始移动的队伍向前走。

当和那位身着7号球衣的男生握手时,他说话了。

“你好。”

“你好。”

本不相识的二人在握手仪式上一般很少说话,就是我前面的曾诚与许弄墨二人在一路走来的过程中都没和对方说一句话。

我们二人之间的敌意不会因为一句简单的问好就减弱半分,他眯起的眼睛与懒散的态度使他带给人的感觉更加神秘。先前教练发下的备战手册里有对此人的注释,同我一样司职控球后卫,技术全面。只是名字……我记不得了。

握手环节结束后,双方的队员都回到各自备战的位置准备战术。而在那人转过身的时候,我在他的背后看到了他的名字。

——范舒华。

我们这边首发五人的变动并不大,只是为了避免再起冲突,教练把张潇换了下去,换上的是另一位名叫……,目前也看不到他的背后,只知道他的号码是22号。

而对方的首发五人当中,由邹择天与范舒华领衔。决赛的战术很简单,那就是拼尽全力打好每一个回合。走到这里,十字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但走到这里,十字明也已经没有更多的底牌了。

我的拉扯、许弄墨的投射以及曾诚的突破,这些在之前的比赛里完全透露出去的信息毫无疑问已经被这支冠军之师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空一中的主要战力邹择天由同样是小前锋的曾诚去防守,苏教练的战术布置是简单的一对一对位防守,我的防守对象便是那位范舒华。

对于我的这位对手的进攻技巧、防守习惯我知道的并不多,在那本备战手册里对他的描写其实少之又少。我唯一知道的讯息是这位7号球员是空一中里地位以及实力仅次于邹择天的存在。甚至说“仅次”的话,都有些看低对方了。在过去两战里,范舒华每一场的得分都要高于邹择天,人们对他的期望甚至要比邹择天更高。

可以说,在真正碰面前,仅听人们对他的描述,他似乎可能成为我自打球以来对位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

比赛开始。

空一中率先从跳球中拿到了球权。在对方碰到球的一刹那,我们所有人便开始回撤,很快的落位到自己熟悉的位置上。

我并未紧紧地跟着范舒华,相反,面对这位强大额对手,我选择远远地站在三分线弧顶的位置等待他从己方半场走过来。

他运球的姿势看上去很熟悉,但认真想去,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他拍着皮球缓慢的走到了我的身前,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六秒。

面对我伸开的双臂,他丝毫没有犹豫的把球传了出去。

又是熟悉的感觉。球落在了邹择天的手上。

身穿1号球衣的邹择天是个左撇子,被我提前告知了此事的曾诚很快地弯下身子把中心放在了右脚之上,同时整个身子都向邹择天的左手靠去,反而给邹择天的右边留下了很大的空位。

但邹择天是不会选择从右手进攻的。我们所选择的这种针对性防守被他一眼识破,只要他从右翼进攻,轻松突破了曾诚的防守后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我与许弄墨的包夹。

所以他缓慢的俯下了身子。篮球在两手之间高速运转。越是看他把球拍的越快,我越是要死死的盯住面前的范舒华,不能给他一丝去为邹择天缓和压力的空间。

但奇怪的是,我面前的球员似乎没有一点想要去接邹择天手中的球的意思。他直起身子,甚至都没有从自己刚才的位置上移动半分。

就在计时器上的数字变为4的时候,邹择天动了。他左手拍球,快速的带着球从曾诚的左边突破,看到落入圈套的邹择天,我与许弄墨心领神会的快速向他的位置跑去。

但就在我们离开各自的防守人的一瞬间、曾诚向外跑准备替我们补防的一瞬间,邹择天巧妙的拉回身子,左脚向后撤回一步,让我们与他之间的距离永远的停留在了一米左右。

此时他的发带已经戴在了头上,露出的双眼丝毫没有看向我们的意思,就在撤回左脚的一刹那他的身子便已经起跳,不待我们跃起防守的时候,球已经出手,并且稳稳的落入篮筐。

0:2。

邹择天用一记简单的后撤步投篮轻松地晃过了十字明三名最出色的防守队员。

想象得到的震耳的欢呼声从球馆的四面八方传来。

下一回合,轮到我方进攻。

当我走到对方的半场,准备面对范舒华的防守展开进攻时,才发现我的防守人是……邹择天。

大打小的防守绝对不好做,越是大个的球员,在移动时的速度越慢。但我不会把邹择天和那些简单的大个子球员混为一谈,我面前此时张开双臂的,可是那位邹择天。

我在他的身前快速运球,同时观察着场上其他人的情况。邹择天防守我也就意味着曾诚面对的是范舒华的防守。

大个球员很难防守小个球员,但却很好进攻。况且篮球本身就是一个追求错位进攻的运动。

察觉到这一点的我毫不犹豫的把球传给了曾诚,而面对比自己个头矮半个头的曾诚毫无压力的上篮得手。

2:2。

见到我的举动的邹择天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色彩,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看到的似乎是一分失望。

邹择天防守我的局面一直持续到打完第一节比赛,出乎现场所有人意料的,空一中在比赛的第一个十分钟里竟然和十字明打了个平手。所有人都在想是否十字明真的有能和空一中匹敌的实力,但只有我们正在比赛的人才知道,我们之所以可以和对方打平,完全是因为面对曾诚进攻的一直是比他身材瘦小不少的范舒华。

21:21。

第一节的比赛完全是双方小前锋的互秀。而两边的控球后卫,一个在进攻时永不多运一下球,只要看到机会就传给邹择天。另一位虽然会多运几下球,但最终目的也同样是把球传在自己最信任的小前锋的手里。

“他有点奇怪。”

消耗了不少的体力的曾诚大喘着气,一只手抹去额头留下的汗水。

“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还是让我先观察一下,等我确定了再和你说。”

听到他模棱两可的话,我点了点头,同时看向身后的观众席。

在休息的几分钟里我又把十字明观战区的部分扫视了一边。

第二节比赛的开始仍然是由我与曾诚带队,给许弄墨充足的休息的时间的战术。反观空一中,不知为何他们的教练把在第一节状态良好的邹择天换下,先前的首发五人当中仅仅只留下范舒华一人。

如此一来,我们必将让对手知道自断手足的痛苦。从第二节比赛的一开始,我们所有人便不断地给曾诚喂球,并且为他拉扯出单打的空间。对手毫无疑问是没法防住曾诚如暴风雨一般的猛烈的攻势的,直到第二节比赛的第一个暂停,也是第六分钟的时候,场上的比分已经来到了33:25,我们手握八分的领先优势。

令人感到奇怪的不只是邹择天毫无征兆的被换下,还有在比赛的头十四分钟里从来没有主动进攻一次的范舒华。这两位空一中的大将的表现配合上对方教练的战术部署,不禁让我感到好奇是否范舒华同样遇到了伤病问题。

第二节的后半节比赛我和曾诚被换下,剩下的四分钟是由许队长带队的时间。而邹择天终于被换上,对于邹择天来说,在这没有曾诚防守的四分钟空档期里进攻,便是空一中为他布置的战术。

当中场的哨声响起,我们与空一中的球员一起走进球员通道,身后传来刚刚走上场的拉拉队队员的呼喊声时,比分是40:40,依然打平。

“该死,这空一中在瞧不起谁啊!?邹择天一会儿上一会儿不上,那个控卫也是,一脸懒散的表情,防守时连手都懒得闪开。是不是真以为我们没法赢他们啊?”

坐在休息室里,大家的脸上都带有少许的愤怒,李适更是忍不住大声叫嚷起来。

他不爽的态度无疑带动了更衣室里的气氛,方才只是沉默生着闷气的人们突然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就连苏教练都是一脸郁闷的看着战术板,似乎对于这氛围一时也毫无缓解的办法。

本以为是一场苦战,谁能料到对方的表现根本不像是在拼尽全力的战斗呢?

我坐在曾诚与许弄墨对面的长凳上,三人面面相觑却也没说什么,二人的脸上并无明显的怒意,也不知是不是在心里暗骂着对手。

“呐,林默。你和邹择天做过队友,你感觉他们此时是怎么想的呢?”

见我们迟迟不肯开口说话,许弄墨作为队长主动打破了沉默。

“诶?我?嗯……”

“我想和李适说的差不多,对方的球员就根本没有好好在打比赛吧。这前二十分钟里认真打球的只有邹择天一个。”

“但……”

“如果上述的事情的是真的话,那从第三节比赛开始他们一定会开始非常认真地比赛。因为……如果我是他们,我会觉得——”

“会觉得差不多已经玩够了,是时候把比赛终结了。”曾诚接上了我的话,他的眉头紧皱着。

“没错。”我沉声道。

“这样啊……”听到我们的分析的许弄墨不禁沉下头,“也就是说,在对方根本没好好比赛的情况下我们的实力也只能和他们打个平手对吗?”

我环视四周,试图想要从每个队友的身上搜寻到什么,但最终还是落了空,只得回应:“如果截至目前为止,我们的身上没有其他还未施展过的招数的话,那么恐怕,就是这样了。”

“那林默……”许弄墨忽然抬头,动作之迅猛甚至吓了我一跳,那双被上下眼皮紧紧挤在其中的缝隙与我的眼睛对在一起。他开口时,语气有些凝重,且掺杂了几分无奈:“你还有什么别的没使用出来的招数吗?”

在对的时间、地点,许弄墨向我问出了合适的问题。

我是否藏了其他的招数,藏了迄今为止还从未用过的技巧?

答案是肯定的。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秘密武器,但我也足够自信这个球场上见识过这招的不过三人。

自两年前与邹择天成为队友时便早已准备好的招数,虽然早已在与他单挑时便已经用过,但两年后的今天,在我的速度与力量都今非昔比的情况下,我有足够的信心去拍着胸脯向面前的队长保证我可以冲破邹择天对我的防守。

我深吸了口气,将我们三人之间那紧张的氛围吸收的一干二净后,郑重地开口:“我有。”

回答许弄墨的问题,两字足矣。

……

离开更衣室的前一刻,我呆呆地看着一片空白的手机屏幕,在按下锁屏键的前一刻,一封短消息发了进来。

淡黄色的信封图案从屏幕的左侧一划而过,最终落在屏幕的正中央。

那是一张自拍。

来自唐卉与祝雪柔为我鼓气的相片。

暖心的同时,内心的失落感却无法摆脱。

……

比赛来到下半场。40:40的分数足以证明上半场两队的交锋并不激烈,并且0的分差也着实让现场的观众们大吃了一惊。走上场的前一刻我十分自信已经有不少的观众开始对比赛的结局充满了期待。

现在开始,比赛充满了变数。

第三节比赛,双方的阵容皆是首发的五人。

认定了空一中会在第三节比赛的开始发起猛烈的进攻的我们一脸凝重,跑动的步子都不禁变得沉重了许多。

我集中注意力,不紧不慢地运球走过半场,在范舒华的身前停步。球依旧在运着,我们四目相对。

第三节比赛的开始,我的防守人竟然从邹择天换成了范舒华,这意味着一味地给曾诚喂球的战术要失灵了。

“比赛开始了吗?”

我弓着背,对着面前的长发男生问道。

“啊,开始了,开始了。”

他这么回应,说着缓缓抬起双手。

但就在他回话的一瞬间,我已经蹬直双腿一个健步从他的左手边冲了过去。这次的启动速度我有信心是自希望杯开赛以来最快的一次,更别说对方因为回答我的问题而走了神,是不可能追的上我的。

短短一秒,我已经范舒华甩开了整整一个身位,跑到罚球线的位置,面对对方两米的中锋的补防,我假装摆出投篮的姿势。那位巨人意料之中的高高跳起,我顺势把身子靠在他的身上,接着在失衡的状态下投出这一球。

篮球在空中划出的弧线是不同寻常的,它的起点虽低,但落点却仍然是那个位置。

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篮球应声入筐,这是一记2+1——打进加罚。

罚球打进,比分来到43:40。我的狡猾使我在骗到对方中锋一次犯规的情况下打进一球,回防前,范舒华朝我尴尬的笑了笑。

轮到对方的回合。范舒华同我一样不慌不忙地走过半场,在我身前停下。

他右手运球,腰板却挺得很直,和先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准备进攻的意思。我猜到他仍准备把球传到别人的手里,便把悬着的双臂收回了一点,同时方才踩实地面的双脚开始准备冲邹择天站着的方向移动。

就在我刚刚动脚的一刹那,范舒华动了。

他忽然俯下了身子,右手用力的一拍篮球,带着球从我的左侧快速的冲了过去,这速度并不快但足以甩开我的防守。待我回过神来,我已被他甩在身后。

接着,他在罚球线急停,抱球准备投篮。

察觉到我被突破的李适很快的跑到了范舒华的身前,并提前起跳,似乎这个盖帽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但范舒华却并未如我们猜想的那样起身投篮。他先是在原地定了两三秒,当李适的身体完全处在他的斜上方时,才跳起,抵着对方的身子完成了这记投篮。

熟悉的声音与熟悉的场景,篮球落网的场景伴随着那声明亮的哨声。

2+1。

“……”

全场哗然。

可惜的是范舒华投丢了那记罚球,不然这将是一次完美的进攻复制。

43:42。

他从我面前跑回自己场地时吐了吐舌头,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姑且当这是个巧合,我脑中回想起教练告诉我们要时刻保持注意力集中的话语,赶忙摇了摇头,从底线接过李适的传球开始第三节比赛的第三个回合。

这一回合,我并未自己进攻,而是把球传给了许弄墨。

队长错失了一记空位投篮,从篮板弹出的篮球落在范舒华的手中,跳起接到球的一瞬间便开始反攻,他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如一匹解放天性的野马一般,眼中既无对手也无敌人。

范舒华的反击速度出乎我们五人的意料,当他快马加鞭跑到了三分线的位置时,距离他最近的防守人还落后与他两个身位的距离。

7号少年在越过了三分线的一瞬间忽然急停,面对空荡无人的禁区停下了脚步。虽然我们的心中充满疑惑,但防守的脚步却并未停下。

直到我们五人落位,我站在他的身前张开双臂的时候,他竟还未把手里的球投射出去。他抱着球,直着身子淡淡的看着我。

接着,他把球传给了邹择天。

43:44,凭借邹择天出色的个人能力,空一中拿下了这两分。

下一回合,我依然没有进攻,把球传在曾诚的手里。

45:44。

运球走过半场的范舒华和上回合一样同样没有选择进攻,把球传在底线落位的得分后卫手里,只是这一回合空一中的进攻落了空。

似乎范舒华的进攻选择正如我猜测的那样,我不攻他便不攻。

暂停时间,教练也点出了此事。

“林默你没必要再测试下去了,正常打球。”

“知道了,教练。”被右手捏住的矿泉水瓶吱吱作响,我看向远处空一中的休息区。范舒华看上去似乎并未耗费多少体力,第三节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这意味着他至少已经在球场上跑动了超过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的高强度对抗早已让汗水打湿了我的衣襟,甚至在暂停的时间我不得不坐在长凳上双手撑着膝盖休息。但反观范舒华,他整个人此时站得笔直,双手抱胸面冲自己的教练。他们之间……似乎有些争执?

比赛还剩下最后的十四分钟。上场前许弄墨扶住了我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开口:“请毫无保留的把招数全使出来吧。”

“我们面对的可是被誉为双子星的其中一位球员,若是林默你再不发力,比赛就真的要结束了。”

第三节比赛的最后四分钟,由我单独带队,为曾诚与许弄墨提供宝贵的休息时间。而我们的对手空一中,派上的是货真价实的两员大将。

运球走到前场,我挥手叫来挡拆,随后在范舒华的防守被阻断的一瞬间在三分线的位置起跳。

先前过多的突破让许多人忘记了在球场上没有身高优势的我其实更加擅长投射。

55:58。

7号球员运球的速度变了,走路的速度也变了。

他开始踱着小碎步跑到了前场,随着他与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的身子开始非常缓慢的向后轻轻挪移。

但就在他右脚脚尖踩到距离三分线还有一米半时,他突然起跳,身子在空中轻微后仰——此时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有两米。

看上去柔细却有力的手臂伸直,篮球也从他的手里脱离。

55:61。

他从惊愕的我面前走过,这回他没再露出任何表情,只是轻轻地瞥了我一眼便走回场地了。

这之后的三分二十七秒里,在观众的眼里,我与范舒华无疑是较上了劲。

这一回合,我右手运球,在右侧突破的同一时间闪回身子轻松晃过范舒华,当他赶忙抽回身子想要回防时我又是一个加速继续从右侧突破了过去。

57:61。

下一回合,他用着同样的法子,只是换了只手——57:63。

第三节比赛临终前的最后一个回合属于空一中。

当范舒华站在我的面前时,进攻时间只剩下短短的四秒。

到了现在,我已经完全摸清了范舒华对付我的套路。那便是模仿我上一回合进攻的手段。利用自己出色的观察力与学习能力,范舒华在每一个回合都可以完美复制我之前所使用的进攻技巧,并依靠着不亚于我的能力总是可以在我或是我的队友身上轻松取分。

上一回合我在他面前干拔跳投得手,所以这回合我有着十足的自信可以提前起跳干扰掉他的投篮。

四秒。

我的脚已经轻轻地踮起,准备防守他的这记投篮。

他运球,并未起跳投篮,而是选择从他的右侧抵着我的身子强行突破。察觉到不妙的我赶忙拉回身子向自己的左侧靠去。

可就在我刚收回身子的一瞬间,他一记蝴蝶穿花停住了准备突破的步子,同时一个背后运球把持球手换为左手。面对右侧失守了的我,他毫不犹豫的加大马力冲了过去,快如闪电的他接着顶着李适的防守在空中滞停,随后强硬的打成进攻。

61:65。

哨响,第三节比赛结束。

对手与队友都向各自的休息区走去。一边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而另一边脸上则带着一些忧虑。

只有我站在原地,迟迟没有离去。

我看向远处的邹择天,又把视线转移到曾诚的身上。

当范舒华突破了我的一瞬间,一股恐慌便已席卷了我的大脑。

这记右侧佯攻接蝴蝶穿花换左手进攻突破的招数,是我自创且已有两年没在正式场合使用过的招数,为何范舒华可以轻而易举的使出,并且这招数的完成度简直就像我自己在用这招一样。

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在脑海里,接着那恐慌感被一阵凉意覆盖,我不禁缩了缩肩膀。

直到曾诚握住我的肩膀,我才回过神来。

“之前要说的话,我现在才终于肯定。”他一脸凝重的看着我,我们二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严肃。

“范舒华打球的动作与习惯,简直是和你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你自己之前察觉不出来,因为你从来没看过自己打球。但我和其他人可是一直作为第三者看你打球的人。”

“啊……我现在也知道了。”

我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背对着我的对方的1号球员。

“这两年里,那家伙看来也并未完全把我抛之脑后啊。”

邹择天,

你……。

那个从两年前遇到邹择天时便已经准备好的用来对付他的招数,为何被那个同样穿着7号球衣、系着个小辫子男人学会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