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阿克斯拉圣雪山

盯着木屋内热气缭绕地池水,刚从昏迷中苏醒地菲尔莫西不禁心有抵触。

他赤裸上半身坐在池水边缘望向窗外,飞雪一直侵扰这里,整夜没停,窗上已结上一层冰霜,如年轮花纹般,煞是好看。

阿拉克斯圣雪山,天色较前几天要晴朗很多,山间雪雾渐渐散去,这是好兆头,至少他不再担心雪崩随时来临。

“是风寒,阿拉克斯雪山的毒,它正侵蚀你的心,”当他放下心来重新审视这池热水时,老人出现在他身后,热气缭绕池水表面,老人地笑容如拨开雪雾的日光般亲切,“每年圣雪山都会有很多闯入者死于风寒,她已经睡过去了,在她得知你没事时就睡过去了,可能是累坏了,毕竟能把你从雪山半山间拖到我这里,她已创造了奇迹。”

“谢谢你。”这是菲尔莫西对老人说的第一句话,他双手合十在胸前,低头轻声说。

“我从不做毫无意义之事,”老人摇头,“你很特别,她的坚毅和爱打动了我,所以我帮她将你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菲尔对热的恐惧,蛰伏在心中,阿拉克斯雪山的毒已发作,毒素依靠恐惧渐渐侵蚀他的心,“我希望将你从死亡线拉回是有意义之事。”

菲尔背部地刀痕是他替尼弥西斯挡下地致命伤害。

他回想起一切,复邦之礼!那已不是宴会那么简单。

月下骑在马上手举银刃的骑士,还有他手中斩向少女地银刃。

他在察觉后便立即扑向少女,曾于瞬间他感受到曾未感受过的温暖和柔软,可也仅是一瞬间。

下一刻利刃无情嵌进背部,那一刃不轻,剧烈痛感随即爆发,紧接他失去意识。

事情远未结束,少女将他从昏迷中唤醒,他才看清被救下的少女是何模样。

皎洁月光下洁白地纱裙玷染血迹泥泞,少女跪坐在他身旁候他醒来,白嫩双膝被坚硬砾石磕破,可少女并未在意这些。

无暇银瞳,瞳纹亦如雪花,菲尔注意到少女的银发!尼弥西斯家族的人!

菲尔挣扎站起身时,少女随之抬起头,她注视菲尔,眼中的柔弱惹人怜惜。

银发是尼弥西斯家族的特征。

菲尔环顾四周,他没忘记此行目的,苍茫月光下尸横遍野,没有嚎哭。

没有幸存者,他们是唯一幸存的人,用来庆祝宴会的一切打翻在地,残败火焰在燃烧,它们散落在每个角落,方圆百里每步都尸藉遍野。

是晴氏族所为!在所有人以为战争结束后,他们闪击了这里!

“憎恨只会为你徒添烦恼,最愚蠢的行为便是复仇,愤怒是无能者才会想的事,它使人忘掉身边一切美好。”

“可我佩服你的勇气和毅力,你将衣服都给予于她,或许你清楚你不这样做,你们谁都抵不过雪山之寒,没人能扛住雪山之毒,可你并不,我从未见过能从雪山毒中活下来的人。”

“我不知道是什么战胜了你对严寒的恐惧,我也不清楚是什么给予了你想要活下来的希望,不过我希望你能用同样勇气和毅力去战胜恐惧,正如你见到的这池热水,雪山之毒侵蚀你的精神,它使你对一切温热都饱含恐惧,而温热正是你能战胜一切的决心和动力。”

热气缭绕的池水所产生地恐惧确实在吞噬他的心。

“这是拯救你的唯一方式,”老人站起身,他朝门外走去,“有些事注定是单枪匹马的战争,比如征服欲望和战胜恐惧。”

气氛又回归最初寂静,这就是孤独吗?

菲尔又望向窗外飞雪,他现在念念不忘地只有少女,银发银瞳,是他救下的少女赋予他活下去的动力,或许是这样?他心想。

“我应如何战胜恐惧,”菲尔试探性地将手指伸到池水中,“好烫!”他迅速缩回手指。

这根本不是人能适应的水温!这是菲尔的第一想法,因为寒冷至昏迷,他现在还在池边瑟瑟发抖,不是不想感受温暖,可这池热水已不仅是温热那般简单,它会要了菲尔的命!

“我会克服恐惧,我会克服恐惧,”菲尔在心中默念,正如老人所说,已太迟了,恐惧正侵蚀他的思想,不仅是寒冷对热的恐惧,他将双脚再次试探性伸到池水中,“可真烫!”

与之前一样,他迅速缩了回来。

水面缭绕的雾气愈加浓重,亦如清晨时湖面聚拢地水气。

而这幅景象驱使菲尔不断后退,“不!”

“不要害怕,菲尔。”是尼弥西斯轻柔地呼唤,它从菲尔身后传来,他连忙回过头。

尼弥西斯不是幻觉,她是真的!

银发银瞳地少女身上还披着菲尔的大衣,甚至雪迹还未消融,房门被推开后,又被轻带上。

“我坚信你能战胜恐惧,就如那晚你义无反顾救下我般。”少女朝菲尔走去,她脱下大衣,菲尔恍惚地意识开始清晰起来,这或许是好兆头。

“池水是流淌于雪山中的温泉水,也是雪山本身孕育的解毒剂,”尼弥西斯侧过身,她将白皙双腿浸泡在热水中,就在少女的腿与池水接触一瞬间,菲尔全身颤抖了一下,是恐惧在作祟,可在少女看来,她似乎并没感觉这池水有多热,“其实恐惧很容易征服。”少女在踢水。

“姑且为了我,”当菲尔还在疑惑时,尼弥西斯突然说,“就像死亡瞬间,你明知道那只是一时痛苦,可你会在剧痛瞬间得到解脱。”

少女向菲尔挪了挪,她将头靠在菲尔胸口,是暖意,这种暖意渐渐从胸口向全身发散。

“我会与你一起战胜恐惧,你其实并不畏惧它,你只是畏惧孤独,你的心是这么告诉我的,”银发散发淡香,她轻柔倾诉并缓缓抬起头,“你不用再畏惧孤独,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陪你战胜恐惧。”

少女偏移过视线,她注视池水,菲尔则注视她的银发。

少女站起身,她褪下身上唯一地纱裙,白皙凸凹有致地背部呈现在菲尔面前。

“我不畏惧孤独,我可以独自征服恐惧。”

少女松开束缚银发的发带,她将发带撇进水中,银发随即如溃泄的水堤般迅速四散开,如银布般的长发覆盖住少女正对着菲尔的裸露背部。

“尼弥西斯,你这么做…”还没等菲尔说完,少女转过身,她只手遮在胸前,而另一只手的手指则竖在菲尔唇前,她打断了菲尔地话,他怔住了,少女低头,双颊红晕。

“我只想与你一起战胜孤独,对我来说,孤独同样是一份魔障,挥之不去。”少女渐渐贴近菲尔,来自少女身体的暖意,通过皮肤传递,少女温热柔软的身体最先触碰菲尔冰冷地双臂,紧接胸膛,少女轻合双眼,她侧头贴近菲尔脸颊。

“这是同病相怜吗?”少女温润地唇吻在菲尔双唇,他也轻合双眼。

少女坐在菲尔腿上,而菲尔正背对让他心生恐惧的池水。

尼弥西斯的吻就像是即将触碰到篝火堆的火把,在触碰瞬间,温热感瞬间从菲尔唇间迸发,紧接温热开始燃遍菲尔全身。

菲尔双臂向后支撑,他的手牢牢抓住池水边缘,他似乎在殊死抵抗这池水,可尼弥西斯却从他身后绕过抱住了他。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与你一起战胜恐惧。”少女的话一直回响菲尔耳畔。

菲尔渐渐松开手,“这只是一时的痛苦,同样你会在痛苦瞬间如获新生。”

两人一起坠入被热气缭绕的池水中,少女一直紧贴菲尔,溅起地水花四处都是。

热的痛感如同尼弥西斯的吻,它开始侵蚀菲尔冰冷地身体,而这种侵蚀无疑要从身体最虚弱地地方开始,是背部伤痕,早已被雪山之毒冰封地伤痕,滚烫的水最先浸向伤口,灼痛地刺破感。

浸泡在池水中的菲尔猛然睁开双眼,湛蓝的池水中少女仍轻合双眼,她如悬空般悬于池水之中,而唇仍紧吻在菲尔唇上。

而水中四处飘散地银发如同万年古树地枝蔓向四处蔓伸,它随波逐流。

“还好只是一场梦,”菲尔挣扎从床上坐起,他如往常环视四周,还是那间伫立在雪山间的木屋,这么些年来,它从未变过,这是老人留给他和尼弥西斯地遗物,也是老人生前唯一的财富。

暴风雪侵蚀木屋与森林,不过他已不再担心,木屋足够结实,甚至连雪崩都不会威胁到它。

“你醒了?”房门被轻推开,是尼弥西斯,银发银瞳的地少女走了进来,她坐在床头打量菲尔,发自肺腑。

少女本应是尼弥西斯家族地权势掌控者,却不幸被布勒剥夺权势,养尊处优是她该有的待遇,可命运造化弄人。

是同病相怜地依赖?菲尔每次都这么想,可他有什么资格与尼弥西斯同病相怜,尼弥西斯是王室贵族,身上流淌地血统就天壤之别。

尼弥西斯以为菲尔在自暴自弃,心思谨慎地少女时刻留意菲尔的心情,“这份安详与宁静我一直可望而不可及,我喜欢这里的生活。”

菲尔偏过头,他打量少女,从开始就吸引住他的双瞳。

可突如其来地敲门声吸引了两人注意,雪山从未有客人光临。

“有谁会在这时到来?”菲尔皱眉问,“他居然能克服雪山之毒。”

菲尔仍记老人对他说的话,阿拉克斯圣雪山的毒可并非所有人都能守得住,除非…

“面对问候者,你们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阻挡暴风雪和冷风的房门就在一侧,它径直对着壁炉中跳动地火焰。

声音是如此清晰从暴风雪中传来,尼弥西斯转头紧盯房门,她的手紧抓床单,雪花状银瞳泛着银光,她感受到来自魔法的威胁。

门外没了动静,除了持续凛冽地寒风,门没开过,是耀眼蓝光,在菲尔和尼弥西斯眼前乍现,面对灼光,两人不禁将手遮在眼前,“我以为你们不会安于现状。”

蓝光消失,男人暴露在两人面前,他不请自来。

“你是谁?”菲尔将少女拦在身后,出于保护欲。

“【天空监察之眼·贪婪】,雷诺。”

男人彬彬有礼对两人鞠了一躬。

“你来这里做什么?”雷诺来者不善,菲尔提起警惕。

“我是心怀敬意来找你们,我能帮你们走出困境,我敬佩你们的精神,当我理解月神氏族后,我心生对你们的同情,为什么你们的境遇会落到如此境地?”

“是晴烈?”雷诺低沉下来,“菲尔莫西。”

一切如此真实呈现在菲尔莫西眼前,他以为没人记得这些,他时常安慰自己。

“这不是你的错,菲尔!”尼弥西斯摇晃菲尔的胳膊,“是战争的错,你本不应承担责任。”她还记得在菲尔从雪山之毒中脱险后,孤身一人离开雪山,前往晴城谈判会议的场景。

“我会回来的。”这是菲尔在离开雪山时对尼弥西斯与老人说过的话。

他不能让尼弥西斯参加谈判会议,他深知晴烈不会饶过尼弥西斯,在思考一切后,他孤身前行。

“你的目的是什么?”菲尔审视雷诺。

“你情愿被人踩在脚下吗?”雷诺说,“我想你一定不喜欢那种感觉,我也不喜欢。”

“菲尔,你知道他是领主,你也清楚他的品性是【贪婪】!”

“就算如此又能怎样?”雷诺似乎早已料到尼弥西斯会这么说,他毫不畏惧,“菲尔莫西,你希望的一生都堕落如此吗?本应继承王权贵族的公主,如今却与你一同堕落至此。”

“你想让我怎么做?”菲尔抬起头。

“那晚晴氏族闪击了你们,你同样可以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再过不久就是复邦之礼。”

是耻辱,至少对菲尔说。

“不要这样,菲尔!”尼弥西斯仍坐在床头,她声嘶力竭地祈求菲尔,银瞳中噙满泪水,“晴氏族犯过的错,我们不能让它重演,我们不能再做历史的罪人了。”

“尼弥西斯,你不懂战争,”菲尔侧过头说,“我们从别处汲取到的渺小希望,就在那瞬间燃成灰烬,绝望地余烬随风四散,那纵火之人正是晴烈。”

“可复仇和愤怒是无能者才做的事。”尼弥西斯犹记老人曾说过的话。

“我深知你对他的感情,可我需要他,”雷诺斜视尼弥西斯,他眼中的寒肃迫使尼弥西斯不由颤栗,是畏惧,将会来自孤独的畏惧,“一切都会在复邦之礼终结,相信我,你会再次登基的,公主。”

“我们走吧,雷诺。”

“菲尔…”尼弥西斯蜷着双腿木纳远望窗外风雪中雷诺和菲尔莫西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