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花鳥月看起來總是自信過剩③

「同路人?」

坐在椅子上的花鳥月轉過身,傾斜着小巧的腦袋,神情不解地望向我。

「就是類似於合作夥伴的關係,遇到困難的時候可以互相幫助。」

我向她解釋道。

「真好笑,我為什麼要找你當合作夥伴,而且這樣一來不就跟朋友一樣了嗎?你以為換個說法就能騙得到我?」

為什麼這傢伙會認為兩人只要互幫互助就是朋友關係?

「我沒有在騙你,這和朋友之間的互幫互助是不一樣的,我所說的『互相幫助』是只在必要的時候合作,非必要的時候互不干涉。」

「原來如此,這樣解讀的話確實不像是朋友關係。」

這人真的知道朋友關係是什麼樣的嗎?

「可是,你怎麼就這麼確定我有困難時一定會找你幫忙呢?」

「根據你之前說辭,這次的社會實踐作業你肯定是一個人完成的吧?」

花鳥月輕輕點了點頭,微眯的雙眸彷彿在對我說:「是又怎樣?」

得到她的回應后,我繼續說道:

「如果校方繼續發布類似於這次社會實踐作業的小組學習任務,並且逐漸提高總量和難度的話,獨行攻略遲早都要走到頭的。與其到時候低聲下氣地去求人,不如趁現在找好靠譜的合作夥伴,而就能力和成功率而言,拜託我幫忙無疑最好的選擇。」

聽了我的一番說辭后,連花鳥月都露出了一臉認同的表情。

「的確,畢竟蒼野老師也說了我可以隨意使喚你。」

關注點完全錯了吧。

看到我一臉不耐煩的表情,花鳥月反而露出了戲謔的眼神。

「開個玩笑而已……你說的沒錯,今後校方肯定會增加小組學習任務的總量與難度,大概率下次就不會是僅靠一人也能按時完成的程度了,但就這點而言,你和我都面臨著同樣的問題,所以應該是『相互利用』而非『互幫互助』,你的說法從一開始就有問題。」

真不知道是我的說法有問題還是她的解讀有問題。

「或許吧……你同意了?」

我向她投去詢問的目光。

「姑且納入考慮範圍……雖然我也想這麼說,但那實在沒辦法了不是嗎?所以還是難為一下自己吧。」

花鳥月用帶有一絲苦澀的笑容說道。

確認「同路人」的關係后,支援部的活動室再度陷入了沉寂——沒有進行交談的必要,教室里變得死氣沉沉也是不可避免的,畢竟我們不像其他社團的成員一樣擁有共同的話題和愛好。

多半是為了消磨時間,剩下的部分則是興趣使然,我捧着從書櫃里拿出的舊書,在座位上一直讀到社團活動時間結束。

雖說是一個需要提醒學生的時間點,但星期六的學校並沒有鈴聲,而我當時又沉迷於書中世界沒看手錶,只有時刻盯着電腦屏幕的花鳥月注意到了這點,開始整理起桌面上已經錄入完畢的文件。

文件夾摩擦的聲響將我從書中世界抽離出來,這時我才發現窗外的天色已經接近傍晚時分。

我望了一眼手裡捧着諸多文件夾走出前門的黑髮少女,發現桌上仍剩餘一高一矮兩沓文件夾。

一邊是未錄入的文件,另一邊是錄入完畢要分兩批運走的文件。

既然是分批運送,總數應該會被平均分配,只要對比堆疊高度就可以知道哪邊是已經錄入完成的文件了。

這種時候還是幫幫忙會比較好吧。

想着,我走到斜前方的課桌前,捧起堆疊較高的一沓文件夾,快速跟上前人的步伐。

在通往樓梯口的走廊上,花鳥月突然停下腳步,多半是察覺到了我的存在。

「你這是在刻意討好還是熱情心泛濫?」

她背對着我問道。

「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會幫忙的吧。」

我駐足在原地,兩人之間依舊保持着六米距離。

「誰?小說里的主人公嗎?」

「被你看出來了?」

「這種情況下對我袖手旁觀的才是正常人吧……你有幻想症?」

「……沒有。」

「那為什麼總是把小說劇情帶入現實?和我交友也是為了模仿什麼王道開局,不覺得這樣做很蠢嗎?」

對方轉過身,目光鄙夷地望着我。

「只要這樣可以獲得多姿多彩的校園生活的話就不覺得。」

我神情平靜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獲得多姿多彩的校園生活也有很多方式吧,沒必要刻意模仿小說,況且現實中是很難出現和小說一樣的劇情的,你沒能成為我的朋友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不知道校園生活要怎麼樣才算得上是多姿多彩,所以模仿大家都羨慕的校園生活是最直接的方法,另外,也有小說的男女主一開始不是朋友。」

聽到我這句話后,花鳥月一臉想要放棄的表情。

「多說無益,你已經沒救了……那麼,最後一個問題——」

說著,花鳥月轉身面向我。

「為什麼那麼執着於多姿多彩的校園生活?按照蒼野老師的說法,你應該不排斥孑然一身才對,開學才一個多月就厭倦了?」

「沒有,實際上有沒有朋友對我都無所謂,只不過有個人叫我不失體面地活下去,我多少都想回應那個人的期望,於是就打算改變一下自己的高中生活。」

「『不失體面』嗎……很有趣的說法呢,是你很重要的人嗎?」

她似乎對此起了些許興趣。

「重不重要我不知道,不過我應該很難忘記那個人吧。」

「那就是很重要的人……那個人現在在哪?」

「估計在地獄吧。」

「……你這種說法也太不禮貌了,讓我有點刷新對你的認知。」

你對我的印象從一開始就沒好到哪去吧。

「『對於一個違逆神明的教徒,比起上天堂,或許下地獄會更好些。』這是她的原話。」

「這樣啊……」

大概是覺得自己不該追問下去,花鳥月選擇了沉默,轉身朝上行的樓梯走去,我也跟着動身。

目的地是四樓的學生會室。

「你在幫學生會的忙嗎?」

我問道。

「顯而易見。」

花鳥月把資料放在地上,從裙袋裡拿出鑰匙開門。

「學生會把工作推給你做了?」

「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不知道幫助他人是支援部的職責嗎?」

「這我知道,但要是他們真的忙得不可開交的話,應該和你一樣周末留在學校處理工作才對吧,求助者居然比被求助者過得還要輕鬆,這不是明擺着把工作都推給了你做嗎?」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拉開門后,她重新捧起放在地上的文件夾,頭也不回地走進學生會室。

「為什麼這麼關心我的工作?你想替我打抱不平嗎?」

我進門時,花鳥月正站在最裡面的工作台前,雙手抱着胳膊眼神戲謔地望着我,原先手裡捧着的文件夾則是放在了身後的桌面上。

「我想確認一下你幫人的原則,之後的社團活動都得聽社長的不是嗎?如果這個社長什麼忙都幫,我作為社員會很麻煩的,之後就只能去請求蒼野老師換一個社長了。」

「這樣啊……那只是因為時間分配不同,我把整個星期的工作量都堆在了周末,所以看起來很忙,平均分配的話到整個星期的話,每天還是挺輕鬆的。」

說著,花鳥月拍了拍身後的工作台。

「文件夾放在這裡就好,鑰匙還插在門上,走的時候記得鎖門。」

交代完后,她打開從內部反鎖的後門,邁着輕快的步伐離開了黃昏色的學生會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