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己門仍舊擺着一副厭世臉⑦
「這樣吧,我儘可能與你保持兩米開外的距離,要是我刻意接近你使距離小於兩米的話,你就立馬逃出這間教室,之後找蒼野老師怎麼說我都行。」
止住噴嚏后,為了防止花鳥月再想出什麼違背常理的計劃,我第一時間把自己的建議說給她聽。
「聽起來是個可行的方案呢,但兩米好像太近了,如果把距離增長到五米……不,十米開外吧,能達成這個條件的話我就接受你的提議。」
然而,花鳥月依舊故意刁難我似的提出離譜的要求——她乾脆直接說不想看見我出現在視野里得了。
「怎麼可能,教室的對角線都沒有十米,你想讓我到旁邊的教室里進行社團活動嗎?」
我在一旁神情平靜地指出花鳥月所言當中不合理的地方。
「能辦到的話就最好,不過一個沒有得到校方承認的社團想要獨佔兩個教室當作活動室,這種做法未免太過不切實際。」
原來你知道也這很不切實際啊。
「那就降低一點要求吧……六米開外怎麼樣?這已經是最低標準了,而且教室的對角線也超出了六米。」
我到底要怎麼說這傢伙才會明白?
「兩米就足夠了,這段長度既能保證我觸碰不到你,又可以確保你在我刻意靠近時有充足的時間反應,但如果你想徹底忽視我的存在的話,除非捂住眼睛和耳朵,把座位搬到最後一排『面壁思過』,否則即使把距離拉得再遠,只要我出現在這間教室里,你多少都會感知到我的存在的。」
我把不必採用更長距離的原因儘可能詳細地解釋給她聽。
「話雖如此,但我還是覺得離你越遠越好。」
「我不是說了嗎?離得再遠也沒有用,幹嘛非得做些多餘的事情?」
真搞不懂,我自認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可她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
無意義的努力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花鳥月注重自身安全這點固然沒錯,但過於強烈的猜疑惻隱之心卻有可能傷害到那些想要幫助她的人。
可是,花鳥月真的需要別人的幫助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有待考究,不過她作為支援部的部長,在個人能力方面自然無需多言。
此時,我並沒有意識到花鳥月之所以這麼刻意地疏遠我,除了人身安全以外還有其他的理由。
「並不多餘,因為我很討厭你,像你這種不勞而獲、只靠外部條件就能輕易抵達這裡的傢伙令我十分反感,甚至已經到了眼不見為乾淨的地步。」
花鳥月眼神冰冷地注視着我,除此之外,我還能在她的視線當中察覺到些許憎惡的感情。
「……那就請便吧。」
話都說到這裡了,即然她始終不肯放棄自己的主張,我也拿她沒辦法,要是我繼續反駁她的觀點,對方很可能會產生「為什麼要偏執於兩米」這樣的想法,進而加重對我的疑心。
達成協議后,我把椅子移到教室後方靠近後門的位置,這才勉強湊夠花鳥月要求的六米間距。
我在富有年代感的書櫃當中隨意抽出一本舊書坐在椅子上閱讀,偶爾抬頭看一眼遠處在電腦屏幕前忙碌的身影。
獨特、異於常人。
花鳥月和我目前在這所學校接觸到的大部分人都有所不同,她不會為了外表看上去體面而掩飾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而在行動上她也確切證實了這一點。
在其他人都以孤立這種不動聲色的方式巧妙地驅逐我這個異類時,只有花鳥月當著我的面對我惡語相向,當然,不是說我喜歡聽到別人講我壞話,而是可以從這件事中看出她直言不諱的性格。
雖然那是褒義詞,但這種不在意對象和氣氛、有話直說的人應該很難融入集體吧。
這絕不是毫無根據的主觀推測,在班裡扮演了長達一個多月空氣的我可以說是深有體會。
只是說錯一句話就使交談陷入沉默或尷尬的情況屢見不鮮,因為互相指責對方缺點而斷絕關係的朋友也大有人在。
說話也是一門藝術,特別是在集體當中說話,既要維護自己的地位,又要照顧他人的感受,作出破壞氣氛的發言會遭到冷眼,說出超過地位的話語會受到指責,即使什麼都不說也會被其他人忽視。
所以,在集體當中貫徹自我、直言不諱的人是絕對無法「生存」下去的,也就是說,花鳥月近來極有可能和我一樣處於被集體孤立的狀態。
她對我直言「我很討厭你」、「已經到了眼不見為乾淨的地步」,使我再次刷新了腦海里對她的認知,在這之前,我甚至一度認為花鳥月在校園生活當中肯定會是一個如同明星般受人追捧的角色。
就初次見面而言——順帶一提,直至此時此刻我和她仍是初次見面,花鳥月給我的印象除了冰山美少女之外,就是百里挑一的優等生了,當然,這其中也不乏支援部部長這一身份帶來的影響。
非但勝任着由蒼野老師欽定的「部長」一職,而且能夠設計出思路迥異的入部考試,就連周六日都主動留在學校處理自己負責的工作——雖然沒有真實了解過她的成績,但我想既然擁有如此出眾的能力和強大的責任心,她的學習成績也肯定不會差才對。
容貌端正,成績優異——身材窈窕就不必了,有着這樣宛若輕小說女主角一般的屬性,怎麼可能不受歡迎?
然而——前面也有提到過,隨着認知的刷新,「輕小說女主」這一形象很快便被我拋之腦後。
「花鳥月,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我只推測出花鳥月和我一樣處於被集體孤立的狀態,卻不清楚她在校內有沒有十分要好的朋友——雖說有的可能性低得忽略不計就是了,所以決定問問。
「不可以,我在工作。」
居然直接拒絕,而且我都還沒問呢……
「知道你不想跟討厭的人說話,我就只問兩個最重要的問題,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的。」
「……」
我可以認為她這是默許了嗎?應該可以吧?
「第一個問題:你在學校里有朋友嗎?」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但願這個問題不會踩到她的雷點。
「你看我像是沒朋友的人嗎?」
花鳥月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預料當中的反應,說明她沒有因為我的提問感到不悅,對話可以繼續進行下去。
「看起來不像,感覺起來像。」
「這是什麼說法?真好笑。」
「到底有沒有?」
敲擊鍵盤的聲音停了下來,她抬頭望向天花板,稍微思考一下才給出答案:
「那得看看什麼樣的人才算是朋友了……」
「得了吧,會說出這種話的人肯定沒有朋友。」
「……對,我是沒有朋友,所以不管是同情還是嘲笑都請便,別耽擱太長時間就行,之後我還有工作要做。」
花鳥月說話的語氣比我想象中的要平靜,總給人一種已經習以為常的感覺。
也罷,既然對方決定放任我的言語自由,那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問出第二個問題了。
「喂,花鳥月。」
「嗯?」
「我能做你的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