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己門仍舊擺着一副厭世臉⑥

答案毫無疑問是「考試」。

花鳥月想讓我知道現在正處於考試當中。

但我不是已經成為支援部的一員了嗎?她為什麼還要讓我再考一次?

如果不搞清楚這點就說出答案的話,很有可能會招架不住花鳥月的反駁。

還是先弄明白再說吧。

我瞥了一眼斜前方的花鳥月,發現她正饒有興趣地觀察着我思考的樣子。

被你這樣盯着看我會害羞的啦——雖然很想說這句話,但我此時一點都不感覺害羞,而且在現有的記憶中當,我似乎從來沒有因為某件事而面紅耳赤過。

回到重點,我在上初中時有過幾次考試重考的經歷,原因一般都是超綱考題的佔比過大,當然也有因為一部分學生舞弊導致考試有水分最後重考的情況。

就以往的經驗而言,重考的原因顯然是前者。

第一次入部考試的內容當中存在不合理的地方,導致整個考試失去了原有的作用——無法檢測我的能力是否達到加入支援部的標準,所以花鳥月才需要重新進行入部考試。

那麼,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呢?

入部考試的內容大致可以分為:問題、線索、結論這三個部分。

問題自然只有一個問題,線索則包括誘導線索和正確線索,與其對應的結論也包括誘導結論和正確結論,通過兩種線索得出的不同結論可以在字面意思上回答同一個問題,但只有其中一個答案符合實際,所以考點就在於答題者能否規避誘導線索得出正確結論。

花鳥月的問題是「猜猜這裡是什麼社團?」。

誘導線索一共有三處:第一,需要發揮行動力的社團。第二,無法申請活動經費的社團。第三,有求於人時才會造訪的社團。

根據以上的線索,我被誘導出了「支援部」這一結論,但正確結論應該是「無名稱」。

然而,能夠得出正確結論的線索——沒有出現在入部申請當中的社團名稱,因為本人從來沒有參加過社團這一特殊情況,被我徹底忽略了。

少了唯一的線索,我根本不可能推導出正確結論,自然也就回答不了花鳥月提出的問題。

無論如何都無法得知正確答案的題目——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超綱題吧,看來花鳥月出題時並沒有考慮到我的特殊情況呢。

正因為這點,考試無法檢測出我的能力是否達到加入支援部的標準,所以花鳥月決定重新進行入部考試。

那麼,既然需要弄明白的地方都已經弄明白了,也差不多該向考官提交答卷了。

「你想讓我知道『這是一場考試』對吧。」

深思熟慮過後,我抬頭望向前方翹着腿盤手坐在椅子上的花鳥月,再次給出了問題的答覆。

聽完我說的話,少女微微睜大了烏黑明亮的雙眸。

「根據呢?」

她露出這種反應的話,多半我是猜對了。

「從問我問題開始,你就一直在刻意模仿入部考試時的情節,難道不是在暗示我『這是一場考試』嗎?」

「那只是你自發的想法,我只是碰巧有幾句話跟之前說得差不多,也不見得有在刻意模仿吧。」

「不只語言相似,就連表情、眼神、問題的提示和回答情況你都做得別無二致,還說不是刻意模仿?」

「就算我真的有意要那樣做,也不能證明我在暗示你『這是一場考試』,畢竟你已經通過入部考試了,我沒理由讓你再考一遍吧?」

她果然這樣問了。

「你當然有理由。」

「嗯?」

「你在入部考試當中提出的問題是『猜一下這裡是什麼社團?』對吧,還要我只能回答社團名稱,然而正確答案居然是『沒有名稱』。

「想要得出這一匪夷所思的結論,就必須察覺到『社團名稱沒有出現在入部申請當中』這條重要線索,可我因為從來沒有加入過社團的原因,根本不知道入部申請里一定會出現社團名稱,以至於徹底忽略了唯一的線索,自然不可能推導出正確結論——你在設置線索時並沒有考慮到這種特殊情況吧。

「正因為這點,考試失去了原有的作用,無法檢測出我的能力是否達到加入支援部的標準,所以你決定再進行一次入部考試,我說的沒錯吧?」

我說出事先想好的話語,花鳥月則是在一旁神情平靜地聽着,似乎多少都有預料到會是這種結果。

「完全正確……能想到這種地步不容易,需要我誇讚一下你嗎?」

那樣只會顯得更奇怪吧。

「不需要。」

我擺了擺手表示拒絕,然後轉過身繼續繼續進行整理雜物的工作。

「不需要……嗎,那,歡迎加入支援部,山己門同學。」

突然變換的語氣和稱謂使我愣了一下,不過身體很快又行動了起來。

「至於驚喜……你明天也過來學校嗎?可以的話我想儘早兌現承諾。」

「周六日的白天我會留校,那樣的話直接過來這裡自習應該沒問題吧?」

我邊說邊撿起地上的舊書放進角落的書櫃里,揚起的灰塵使我周圍的空氣變得有些嗆鼻。

「欸,每個周末都過來這裡?」

「沒有其他事要做的話就過來。」

咯噔!

剛說完,後方就傳來了類似於由椅子或桌腳撞擊地面發出的聲響,我回過頭去查看情況,卻發現不知何時站起身來的花鳥月用雙手護住她那平坦的胸口,眼神中充滿警惕地望着我。

「請不要這樣,跟你這種人共處一室的話我會感到十分不安的。」

你的反應也太遲鈍了。

「現在我們不就是在共處一室嗎?我也沒對你做什麼吧,反倒是你一直在對我惡語相向。」

「惡人是不會一開始就展現出真面目的。」

被老師騙進奇怪社團的獨行少年和坐鎮社團的毒舌社長,究竟才誰更像惡人啊……

「那你說該怎麼辦好?」

即然對方不信任我,我只好把主導權交給對方了,但願花鳥月不要作出什麼違背常理的決定。

「要不你還是去找蒼野老師申請退社吧,她要是問起社長的意見的話,就說我已經同意了。」

我放棄,光是「花鳥月」本身就已經夠違背常理了,我居然還指望她能夠正常一點?

「老師好不容易才讓我加入了支援部,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讓我走。」

「說的也是,蒼野老師這個人有時候的確很難纏呢。」

沒錯吧。

我想,我跟花鳥月的共同之處可能就只有「都認為蒼野吹是個麻煩人物」這點了。

「那偽裝成違紀處分總可以了吧,我先向校方舉報,說自己在社團活動中多次遭到同社成員的騷擾,之後你再順勢投案自首,這樣一來,迫於校方的壓力,蒼野老師也不得不讓你退社了。」

花鳥月信誓旦旦地說道,似乎對這個計劃的成功實施非常有自信……自信個鬼喔,虧你想得出這種辦法。

那樣的話,我和蒼野老師大概都會被趕出這所學校吧,這傢伙究竟是在出謀劃策還是在公報私仇?

把最後一本書歸位后,我面向書櫃嘆息似的吐出一口氣,結果卻因為吹起的灰塵進入鼻腔,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今天也太不同尋常了。

我扶着書櫃捂住口鼻心想。

「啊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