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亞頓小姐。”

回到家裡,幾名身穿銀地金色花紋盔甲的騎士已經等候多時了。

“利亞頓......小姐?”聽到這個稱呼,沙耶有些疑惑的看向艾薇拉。

即使是如此親近之人,艾薇拉也沒有告訴她自己原本的姓氏。並不是因為不信任,而是她自己也在刻意迴避——迴避那些痛苦的回憶。

但此時她沒有時間解釋這些,在看見對方的第一眼她就明白,自己在吉爾沃港的生活恐怕馬上就要畫上句號了。

“你們是從帝都來的?”艾薇拉尋問。

“是的,利亞頓小姐,陛下命我帶了敕令前來。”

騎士點點頭,接着取出一個華麗的盒子。盒蓋上畫著代表皇族身份的皇家獅鷲。騎士從盒子裡面取出一個用精美的絲帶繫上的捲軸,捲軸的一旁則是一枚手掌大小的令牌。

騎士拿起令牌,看向艾薇拉。他手裡拿着令牌,正對着她,她一眼便看清楚了這令牌的形制。

“帝皇在上。”

艾薇拉提起裙子,恭敬的向著騎士行禮,隨後保持低頭的狀態安靜的站在原處。

這是皇家印信中,專門用來下達皇帝欽命的一枚。有它在,就說明這項命令是最高級別的。

“女皇有令,原利亞頓公爵家千金,艾薇拉·利亞頓,三日之內啟程,返回帝都,進行成人禮並繼承公爵家爵位。”騎士簡短的說道,同時將盒子里的捲軸取出交給了艾薇拉。

“謹聽聖命。”

艾薇拉再次行禮,結果

“去屋裡談吧。”騎士左右看了看后,對艾薇拉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就你一個人。”

“嗯。”艾薇拉點點頭,又轉身對沙耶說道:“沙耶,你在外面等着。一會兒,我會向你解釋的。”

“是,小姐。”沙耶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於是艾薇拉便隨着那名騎士進了屋。

“隨便坐。”艾薇伸手比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謝了。”騎士搬了張椅子,坐下,然後便直奔主題。

“利亞頓小姐,我知道您此時有許多疑惑,可遺憾的是,此刻我不能為您解答。但是希望您能理解,陛下這麼做也是有苦衷的。她需要你,過去是,現在也是。但她明白如果不說清楚的話,您不會願意回去。這是陛下的親筆信,特意讓我帶來,她還交代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封信的內容。請您收好。您所有的疑問,在看完這封信后都會得到解答。”

說著,騎士從盔甲里取出一個厚實的信封。

艾薇拉看了看他手中的信,卻沒有伸手。

“這些是陛下讓你說的?”

騎士點點頭。

“是的,陛下交代我一定要跟您說清楚。”

“可是,如果我看完后還是不想去呢?”艾薇拉平靜的問道。

“您應該知道這份命令是最高級別的。”騎士嚴肅的回答,“事關利亞頓家族的榮譽,您一定不會拒絕。”

兩人對視許久,艾薇拉終於是嘆了口。

“知道了。”艾薇拉點點頭,將那個信封接了過來。

“我會去的。”

“我們這幾日都住在市政廳的旅館中,您定好出發時間后,叫人來支會我一聲,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騎士也完成了任務,緩緩站起身來。

“但是,請您儘快做出決定,陛下只給了三天時間。三天後我們必須立即出發。”

“知道了。”

艾薇拉點點頭,起身送騎士離開。

為首的騎士招了招手,四周警戒着的其它騎士立即向他靠攏。作為代表着皇家顏面的皇家騎士團,他們的紀律性不可謂不嚴明。剛剛還擠滿的院子的大隊人馬整齊有序地迅速離開了,屋子周圍於是又恢復了平時那冷清的模樣。

艾薇拉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慨。在這吉沃爾港口城呆了這麼久,她早已習慣了這完全不同於帝都的生活,但是,隨着今日這些騎士的到來,她知道這種平靜的生活已經到頭了。

“結束了...... ”艾薇拉喃喃自語,她轉過頭,正看見有些擔心地望着她的沙耶。她似乎想要問些什麼,但又有些踟躕。

“進來吧,我有些話要和你說。”艾薇拉平靜的說道,隨後轉身進了屋。

沙耶見狀,也跟了過去。

艾薇拉直直的走進了卧室,來到梳妝台前。打開了右邊的第一個抽屜,從一堆雜物中取出個小盒子來。

跟在後面的沙耶一眼便看見了那個小盒子。在她剛來的第一天起,艾薇拉就說過,這個盒子無論如何她都不要碰。而她也一直遵守着艾薇拉的命令,從未碰過那個盒子。

可是,她今天卻是主動將盒子打開。正當沙耶還有些疑惑的時候,艾薇拉卻從中取出了一根項鏈。

那是一條銀白色的項鏈,看起來十分華麗,但是項鏈的末端卻不是什麼珍貴的珠寶,而是一個銀白色樹葉狀的金屬吊墜。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艾薇拉將項鏈拿起,轉過頭詢問道。

沙耶搖了搖頭。

“這是利亞頓家族的家輝--銀葉。”艾薇拉解釋道。

利亞頓在古語中的意思,就是銀之葉。看着這多年未曾觸碰的事物,那些痛苦的回憶也隨之而來。

艾薇拉的眼神中帶上了憂鬱,她緩緩說道:“抱歉,一直瞞着你。你剛剛應該也聽見了,其實我的全名是艾薇拉·利亞頓,我來自開國七公爵的利亞頓家,我的父親是原來的利亞頓公爵。幾年前的那場政變中,他被人陷害,死在了宮裡。之後,我的母親也被人燒死,當時她就死在我眼前。”

“怪不得……”沙耶下意識的看向了床頭的燈具。

艾薇拉一直害怕火焰,所以在她的屋子裡是不能使用任何明火,照明和取暖也全都交給了那些煉金道具。就算是這樣,她有時還是會做一些噩夢--關於一場大火的噩夢,所以這一點沙耶一直有留心。

艾薇拉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又想起了那天的場景。

“嘉蘭諾德是我母親的姓。她的祖父是當今教會的教皇,我就是在他的幫助下才躲過了一劫,來到了這個城市。”艾薇拉又補充道。

她與教皇有關係,這一點其實很多人都知道,畢竟嘉蘭諾德這個姓氏,並不常見。

只是,沙耶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照顧了如此之久的小姐,身份竟如此複雜。

明明平時沒有一點大小姐的樣子……

明明除了自己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

明明平時幹得都是些貴族不屑去乾的……

“女皇已經找上我了。我想她應該是遇到什麼麻煩了。這是個機會,沙耶。”艾薇拉還在繼續解釋,她看着手中的那片銀色樹葉,眼神漸漸堅定了起來,“我想要恢複利亞頓家的榮譽,就必須抓住這個機會。我已經等了五年了,這是最好的機會。所以,我想我要走了。”

說著她轉頭看向沙耶。

她依舊如平時那樣,面帶微笑。可沙耶已經察覺到了,她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

“小姐……你不要我了嗎?”沙耶有些不舍地問。

“不,不是不要。而是……”艾薇拉猶豫了一下,卻沒找到何時的詞語,“說實話,我很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但是這樣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

她嘆了口氣,解釋道:“我的身份特殊,此次回去一定會遇到很多危險,我不想連累你。而且,你的父母和兄弟都在這裡。你總歸不能離開他們太久。”

“這樣啊。”沙耶緩緩低下了頭,看着地板,看起來有些失望,又像是有些失落。

艾薇拉見狀也有些不忍,她的確早已將這個女孩兒當成了自己的妹妹,可正因如此,她才更不願意對方受到傷害。所以,這件事上她必須堅定。

“小姐,今晚我想請個假。”

安靜了半晌,沙耶忽然說道。

“嗯。”

艾薇拉點點頭,沙耶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直到外面傳來關門的聲音,艾薇拉才注意到,平時嚴格要求自己的沙耶,今日甚至沒有行禮便離開了。

不過,艾薇拉也不在乎這些。她將項鏈放在一旁,又拿出了之前騎士給她的信。

“致我最重要的朋友--艾薇拉”

信封上這樣寫着。沒有加姓氏,沒有用敬語,就如多年前兩人還是朋友時那樣。

“哼。”艾薇拉不屑的冷哼了一聲,“想拿感情來騙我嗎?還真是和幾年前一樣呢。”

她拿出拆信刀,將信封口上的火漆割開。

之前她就有注意到,這個信封中間鼓鼓的,像是放了什麼小東西一樣。不過接過信封的時候,她也沒當回事,畢竟如果是重要的東西,一定會放在盒子里,而不該直接塞在信封中。

“噹啷”

她將信封中的東西到了出來。

“這是!”

艾薇拉看着那熟悉的東西瞪大了眼睛。

一枚戒指,信封里的東西是一枚戒指。

她驚訝的拿起了那枚戒指,只一眼,便確認了自己的判斷。

的確,是那枚熟悉的戒指。六年前,利亞頓公爵與她告別時,手上就帶着這麼戒指。

作為利亞頓家族的一員,這戒指她如何能不熟悉?

她知道,這不是枚普通的戒指,而是信物,是利亞頓家族的象徵,更是家主的證明,是皇帝賜予封臣地位與榮耀憑證。

而此刻,這枚戒指就在她的手中。

而這,也就意味着,利亞頓家族還沒有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