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周,嚴格來說還要再佔用大家一個兩個周末,加上今天,滿打滿算就是十天,大家將要……”

樰鏵幫妹妹撐着遮陽傘,又幾乎一字不差地把遠處主席台上那位主持軍訓開幕儀式的校領導的講話給樰枂現場預演了一道。

“就秀吧你,小心因為碎碎念被抓上台去哦!”

“怕啥,而且……誰敢讓我上去啊?”

“唔,這倒確實……誰知道,你跑上去,會發表什麼亂七八糟的動員演說哦……”

樰枂笑了一下,趁着沒人盯他倆,又悄悄戳了戳她哥的腰。

“癢欸!”樰鏵雖然說著不怕被抓,但捂腰的動作還是十分克制,“咋個啦嘛?”

“哥,咱們等會兒……不會被分到不同的宿舍的吧?”

“不好說……畢竟,女生和男生,肯定得分開吧……還記得上次教務處主任的啰嗦不嘛?”

“呃……”

“嘛,不過……老楊好像確實沒給個准信兒……但應該……這幫老師最怕學生真出什麼問題的,爸媽也囑咐過了,所以……應該還是讓我跟你一個屋的吧?”

樰鏵正犯難嘀咕着,就見一穿着常服的教官端着瓶礦泉水,晃悠到兄妹倆跟前。

“你倆……不去排隊,是有啥特殊情況啊?”

“我妹妹,白化症,不能曬太陽。”

說話時,樰鏵還替妹妹撐着傘,沒起立,聲音也不算大,但那教官倒是也不發火。

“哦……那就……誒!男生?”

雖然樰鏵還沒到變聲期,但不太注意,還是能被辨析出來。

“還以為……哦,你們就是……那位楊老師說的……啥子兄妹是吧?”

“嗯……唔!”

樰鏵的嘴被他妹一巴掌摁住,大概是猜到她哥想借教官的推子什麼的。

“我哥才住了幾個月的院,所以……還沒理髮。”

樰枂摘下了口罩和墨鏡以示禮貌,那教官也看得一愣一愣地。

“哦……哦……這樣……啊!好像你們老師說到過,還讓我……安排啥來着?”

教官在那兒嘀咕了一陣,還把礦泉水擱地上,來回踱了兩圈,但也沒想起剛剛被交代的事,遠處的戰友就朝他嚷嚷了起來。

“老史,快過來跟你的學生打招呼了!還杵那幹嘛?”

“昂,這就來!”

等那位軍訓教官走遠,樰枂才鬆開手,結果看着不知道啥時候擺地上的礦泉水,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這個……是剛剛那人留下的吧?”看着被捏得皺巴巴的包裝紙,樰枂擦了擦汗。

“剛剛,至少留條縫給你哥喘氣啊!”樰鏵深呼吸了幾下,順着妹妹手指的方向,壞笑了一下,“喲,獻殷勤的機會來咯,我這就去物歸原主一下?”

“我跟你一道吧?”

“欸?你再坐這兒休息會兒吧,之前車上空氣這麼差,看你臉色都不好了。”

“哪有你說得那麼嚴重哦?而且……”樰枂看她哥還嬉皮笑臉的,就拽了下他的小辮子,“誰知道,你會不會又腦子一抽,問他們要剪子來絞頭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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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樰鏵大概辨識了一下剛剛來搭茬這人的肩章和資歷牌,“史少尉?”

軍訓第一天都要給學生們立下馬威,自然不會顯得太和藹,讓跟在後邊的樰枂替她哥捏了把汗。

但樰鏵算上另一個位面的農訓,跟這些人見面已經是第三輪了,即便記不清樣子,也還記得這幫教官實際上都不難相處,其中幾位還特別活寶。

“叫我教官就好,帶着軍銜喊……啥習慣啊?”

“啊這!我能說是外軍習慣嘛……”樰鏵咽了下唾沫,一臉憨笑地搔着秋毫,“(還好沒習慣性地喊一句‘Sub-lieutenant’……)”

“嘖,美國大片看多了的傻小子……啥事兒啊?”

“呃……”

“你剛把水忘我們那邊了。”感覺她哥估計又是見着老朋友,思維或者聲帶卡殼了,樰枂就奪過她哥手裡的礦泉水遞了過去。

“呀嘿,這兩個就是那位楊老師說的……啥來着?我剛剛過去打算打招呼就……話到嘴邊就怎麼都想不起來了,”史教官捏着鼻樑骨,滿腦子都是帶不太懂事的初中娃娃軍訓相關的頭疼事,“唉,這幾天背規章搞得我頭昏腦脹的。”

“要考少年班的兄妹,”在列的一位女教官翻了翻名冊,“葉樰鏵、葉樰枂?”

“少年班?哦……”

史教官連連點頭,作為大學生參軍以後提拔的幹部,還是知道一些少年班的“傳說”。

“居然,初一就要考了么……”

感嘆之餘,他都忘記了要說句謝謝,被旁邊的女軍士提醒一下才反應過來。

“所以,”那位女教官把名冊夾到腋下,俯下身來看躲在傘底下的兄妹倆,“就是你們兩個咯?不過……不是說,可以不用參與訓練的么?”

“嘛~”樰鏵苦笑着,摳了下後腦勺,“那個考試,在六月份啦……”

“這麼倒數也就一百多天了吧?這麼淡定?”

“也不能給自己壓力太大了不是嘛,”樰枂說著,就貼到她哥身後,“於是……我哥就帶我來轉換心情了。”

“而且,伙食費都交了,”樰鏵傻笑着說道,“學校又說不給退,所以這……不吃幾口的話,感覺……還怪可惜的。”

“還挺質樸的嘛,”史教官又點了點頭,“看來,不是啥富二代家庭……雖然你妹妹打扮得挺像……”

差點暴露自己也看《薔薇少女》之類漫畫的隱藏阿宅屬性,這教官趕緊緘口,不過這反應一下子讓樰鏵在腦海里把故人的各種特徵對上了號。

“教官,我妹妹這眼睛和頭髮……挺適合出水銀燈的吧?”

“啊……你說啥?我完全不懂哩!”

因為不是自己要帶的學員,暫時就用不着假裝正經,於是他毫不保留地手舞足蹈了一會兒。

“果然是男孩子呢,”女教官在這兩人莫名好像故人打招呼一樣的時候,還打量着樰鏵的臉,“住院……哦,你就是那個!”

話到嘴邊,想不起來,這女教官急得連拍腦門,“那個誰來着……嘛,算了……”

“不過啊,還好你們班主任說是兄妹,”旁邊一直在笑的一個教官把名冊拿過去翻了翻,按照姓氏的拼音和筆畫數排序,這兩兄妹都在最後一頁,“這名單上……都沒寫性別啥子嘞,你個男娃娃,頭髮長得……不開腔,還以為是她姐姐嘞!”

被這麼吐槽了一頓,樰鏵剛打算開口,就被妹妹蹬了一下,然後條件反射式地趕緊立正站好。

“嗨呀,看來不用練習站軍姿了呢,”周圍幾個教官打趣着說道,“就是這個頭髮……怎麼看都不順眼。”

“倒是可以作為標兵,”史教官揉了一下鼻樑,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拍了拍樰鏵的肩,“幫這位姐姐管一下女生營房如何?”

“欸?”兄妹倆還有那女教官異口同聲地發出疑問。

“哎呀,這位有白化症的妹妹,聽她們班主任還有這學校的幾位首長說的,要他哥來特殊照顧一下,然後咱們這邊就你一個女教官,管不過來嘛……咱們幾個糙老爺們也不方便……”說著,史教官壓低嗓音,“而且,這些老師,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會摸魚了,又不願意住營區的,都跑旁邊招待所吹空調的……都是學生的話,應該會方便的吧,給你安排個小夥子不正好當幫手。”

“但是……再怎麼也……”

“哎呀,你看他……不吭聲,不也跟個小姑娘差不多的嘛。”

“玩笑不能這麼開的啊。”

“不是開玩笑了,本來學校領導也說,讓這位葉樰枂妹妹她哥跟她盡量在一個營區,就乾脆讓這兄妹倆跟你住一個寢室唄?”

“呃……不好吧?”樰枂問。

“特殊狀況,就特別照顧一下唄~”

感覺沒啥要交代的了,史教官就準備去看他負責的也就是這倆兄妹所屬的那個班級,但被樰鏵喊住。

“話說,我跟我妹妹……沒啥別的要求的吧?”

“訓練什麼的你們不用太擔心了,不過……如果可以的話,你這個沒啥問題的小夥子跟着練一下也好……你妹妹可能就不太方便,我看……啊,對咯!你倆的內務至少得合格才行!”

“唔……”雖然哥哥跟她打包票說沒問題,樰枂還是有點心裡沒底,於是很害羞地像小貓一樣舉起了半握拳的手,“話說……我倆只有睡袋,內務……”

“哎喲,還機靈呢!”

“啊,我出的主意……”

樰鏵傻笑着就稍息了起來,但感覺被瞪了一眼,趕緊又變為跨立的姿勢。

“喝呀,果然不用訓了呢!”

實際上這也才是他在“強敵”那邊算是卧底那幾年的時候最常用的站姿,所以雖然現在的他還沒養成肌肉記憶,但看起來也最自然。

“還挺標準的呢,”旁邊勾肩搭背的兩個士官軍銜的教官調侃道,“再來一個……我想想啊……對!卧倒!”

本來開玩笑的,樰鏵卻連帶着後背的行李一道,噗通一下趴在地上,把周圍一群人都嚇了一跳。

“嚯!有兩下子啊……”

“我……我哥他,”樰枂不想她哥再被指指點點,就怯怯地幫忙打着圓場,“他會疊豆腐塊的說!可以給你們演示!”

“嗯,那正好,你倆就跟着這位姐姐先去安頓一下,”打量着小夥子扎得頗有上世紀畫風的背包帶什麼的,史教官尬笑了一下,“(兵工家庭出身的么……)嘛,等會兒就去分床位,也要講解一下內務問題……咱們幾個大老爺們兒,就不去湊熱鬧了。”

“那……這位教官……該怎麼稱呼?”

“她姓章,立早章,你們喊她章教官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