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登上這輛座位布套上滿是洗不掉的污漬的大巴車，樰鏵就腦仁一疼，然後立即回憶起另一個時空里他第一次參加軍訓時吃到的那些有些不太好描述的伙食。
“啊喲，老葉這頭髮，是打算混進女廁所咩？”
幾個月沒見班上的這個神秘人物，樰鏵的那堆自來熟立刻就圍了上來。
“我們聽老楊說，你跟你妹不用跟着站軍姿，是不是哦？”
“欸？！那不是很不公平啊！老楊咋個能這樣偏心嘞？就因為你兩個成績好？”
“呃……”
前排很不巧只被留下了一個空位，樰鏵為了讓妹妹不暈車，而且後邊都是些比較調皮搗蛋的男生，自然是當哥哥的他自己拎着行李過去。
“你哥他這頭髮，留了有小半年吧？”英語科代表張殷荷正好是樰枂的鄰座，等汽車啟動駛出樹蔭，她就幫忙拉上散發著灰塵氣味的窗帘。
“嘛，問過他要不要理……但他說，給我留着的，”樰枂捋了捋看上去和老年人差不多發質的半透明銀髮，“而且吧……他覺得長發好像習慣點。”
“我記得，你跟我們說過，你哥他好像是會彈鋼琴的吧？搞藝術的，是有點畫風不太一樣呢。”
張殷荷攀到座位上，看着坐在最後一排，被一群好事的男生圍着的葉樰鏵，撲哧笑了一聲。
“還好他打架厲害哦，沒人敢欺負他……是挺可愛的說。”
“欸？”樰枂愣了一下，畢竟她也有大概四個月沒聽到梁姐之外的女性誇過她哥了，“你……也覺得我哥這髮型，好看么？”
“怎麼了怎麼啦？”樰枂後排的學習委員也很八卦的從座椅縫這邊揮了揮手，“咱們的小樰枂開始關心別人對你哥的評價了？”
“畢竟……我哥他似乎不太在意自己在別人那邊的口碑，但畢竟他也不能只……”
樰枂回頭苦笑了一下，感覺到巴士要駛入彎道，於是急忙扶住正趴在座椅靠背上呆望着她哥的張殷荷。
“只活在跟你一起的二人世界裡？”
旁邊的女同學起着哄，玩笑越開越過分，樰枂害羞得用遮陽帽擋住臉。
“你們……開玩笑什麼的，得有個度呀！”
被樰枂護了一下的英語科代表實在聽不下去，就開始跟旁邊的這些瘋丫頭們對吼了起來。
“喂，安靜點！”班主任給她平時上課的小蜜蜂裝上電池，扶着座椅站起來，訓了前排的姑娘們一頓，“司機在開車呢，嘰嘰喳喳嘞是要搞哪樣？！”
“咦！老楊又在護犢子咯……”
帶頭調侃的那幾個女生小聲抱怨着，以為班主任聽不到，結果一抬頭，就被她們所吐槽的這位用彷彿能殺人的眼神給瞪成了獃獃的鵪鶉。
“哼，軍訓基地的路，估計還要開兩個小時，你們休息一下，”用捲起來的軍訓日程表挨個敲打了一番，“等會兒還要整理內務之類的，不要被教官把被子都甩出來哦！”
“欸？！”樰枂輕輕拽了拽張殷荷，“被子……”
“怎麼了？”
“你們都知道要帶自己的被子么？”
“好像是那麼說的……啊！你們兩個沒接到通知么？對哦，”說到這裡，英語科代表愣了一下，“聽我媽說……你們的家長會，好像……是你哥來的？”
“呃……”樰枂着回憶了一下她哥當時的借口，然後苦笑了起來，“那個，我爸媽……當時忙科研什麼的嘛，而且我哥也說可以增加一下到學校的次數……免得學費白交了讀個遠程教育什麼的。”
“啊這，葉樰鏵的想法還挺有創意的說……”瞥了眼樰枂的旅行包，張殷荷對它的尺寸也略感震驚，“所以……你倆，都是輕裝上陣的么？要不要我去問一下誰有多餘的床被？”
“啊，不用啦，”樰枂指了指掛在她那旅行包旁邊的一個小附包，“我哥有準備睡袋什麼的，說是這個可能會好些。”
“睡袋？”確定那個圓柱體不是什麼暖水瓶以後，張殷荷連連點頭，“也是呢，你身體不好，萬一住宿條件差的話……睡袋還暖和些呢？”
“而且，我哥他說吧……‘只要沒有需要疊成豆腐塊的東西，就用源頭上解決一般的內務問題了’。”
“豆腐塊？”英語科代表天真地眨着眼，“軍訓……還要……摞豆腐？”
“說是要把被子疊得方方正正的樣子……”
“就咱們的軍隊有這樣的要求吧？”
“唔……這個好像是咱們國家做得比較嚴格……但，我哥好像說過，外國的軍隊，也有類似的……要把床單弄得特別平什麼的……”
“但……你們家居然會有睡袋之類的東西？”
“爸媽他們以前在實驗室通宵的時候會用上，”解開織帶，樰枂把大概一個暖水壺一樣的老式睡袋放手裡掂了下，“能收納到這麼小的口袋裡，很方便吧？”
“感覺像是要去野營一樣……但是，科學家在實驗室不是做研究的么，居然會用到這類東西？”
“搞科研的其實都很不容易的啦，有些實驗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出成果的，再自動化的儀器設備，聽我哥他說，不去守着，也會不踏實的吧？”
“唉，咱們小葉還真是喜歡她哥呢，”後排的學委調侃道，“三句話不提，就不自在對吧？”
“啊……哪有……我……”
這麼說著，才察覺到自己一直在跟哥哥之外的人說話，這會兒想找自己樰鏵的胳膊來挽住也不太可能，突然就有些不太適應。
“不過，你哥居然知道搞科研什麼的？”
“可能是……他曾經經常泡在實驗室什麼的吧？”
“聽你這麼描述……葉樰鏵他……去叔叔阿姨的實驗室玩，居然不帶着你一道的么？”
“呃……其實，是很早以前的事啦，那時候……我還（已經）不在他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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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到一半了，要上廁所的趕緊去，別亂跑哦！”
班主任不慌不忙地把鞋帶重新繫上，又跟存在感稀薄的班長囑咐了兩句，然後就跑去跟別的老師聊天了。
“明明有手機……就這麼捨不得兩毛錢一條的短信費嘛？”
班長跟學委抱怨着，一臉冷漠地看着樰鏵擠過人群，任憑旁人怎麼說，他都一定要來跟他妹一道行動。
“還真是關係好呢。”
“畢竟葉樰枂的年紀……正常來說，應該是小學四、五年級吧？”
“但也太寵着他妹了吧？真的是普通兄妹么……”
班幹部們閑聊着，摘花完畢的那些之前起鬨的女生也甩着手上的水，笑嘻嘻地過來打岔。
“對了，你聽說沒？”
“啥事啊，不說……我們怎麼知道？”
“就，十班那個……上次被葉樰鏵那小子用乒乓球砸到的那個姑娘啊。”
“還有這事？”學委一下子來了八卦的心思，“所以，他是得罪了那個……誒，那件事我好像聽說了些的啊，還是十班的班花吧？”
“他是得罪了人家的班花咯？”數學科代表是個比較娘氣的男生，雖然頭髮比樰鏵要短，但卻是真的能跟女生打成一片的那種。
“好像是吧……在那天之後有些生氣？”
“這不正好嘛，”數學科代表拍着手，“葉樰鏵就可以全心全意、不被打擾地，去給他妹當保鏢咯~”
“但，似乎……十班那個姑娘，生氣……是因為葉樰鏵那傢伙強行把咱班上一個她不喜歡的男生塞過去賠罪的緣故吧？”
“你這話說得還真有夠拗口的的……”
“喂喂，那對兄妹要過來了哦，咱們別再議論了吧？”
“誒？怎麼能這樣！我的八卦情緒才被勾起來呢！”
“小心挨揍哦！葉樰枂她哥……據說，可是殺過人的說！”
“咿？！”數學科代表的尖叫讓周圍的女生都捂起耳朵，“這麼可怕，居然沒送去少管所？”
“怎麼可能啦，”張殷荷過來搭話，“不過，據說……他對付的也都是壞人什麼的，好像還有個當警察的哥哥？”
“這你也知道？”之前還跟英語科代表吵過架的那些丫頭現在像沒事人一樣，“訥訥，小荷荷，你好像，對葉樰枂她哥，也挺有意思的吧？”
“啊……我……哪有！”
看着兄妹倆就要到跟前，張殷荷急忙躲回了車內，但那群八卦心理沒得到滿足的丫頭自然不會就這麼放過她。
“看來有好戲看咯~”
“哎呀，”數學科代表也搖了搖頭，“看來……除了這或許不被世人所認可的禁斷之戀之外，還要上演一幕‘她愛他、他卻不愛她’的電視連續劇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