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您能去救救他!”

面前的男人一副不忍心的模樣。

我又能去做些什麼,拯救你們村子那印刻在骨子裡的熱情風俗?這分明是讓我成為一個毀滅文化的惡人。

我皺起眉頭:“聽你這麼說,你似乎並沒有像這個鎮子上的人那樣厭惡他啊。”

“我說過了,我是他的老師。我能懂這並不是所謂的病,所謂的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性格而已,更何況他還是個天才?我只是惜才罷了,他本就不屬於這裡。”

“……這樣啊。”

隨意開始憎恨,隨意開始憐憫。

即便如此,他或許是這個瘋狂的熱鬧的城市中,唯二的正常的本地人。

我深吸了一口夜晚的風,再將肺中的濁氣吐出。

“他身上的傷,是你們打的嗎?”

“…是的。但確切的來說,不是我們打的。”

“哈?”

“是他的父親,這個小鎮的鎮長。”

他向我說了很多關於那個男人的事情。

他的名字叫做“秀一”,這個熱鬧小鎮鎮長家的長子。他擁有着兩個只會吃喝玩樂、好吃懶做的愚蠢弟弟,“秀二”“秀三”,可惜兩人卻繼承了鎮子的基因,比其他人更加的熱情。

他形容着兩人智商的同時還帶有辱罵的意思。他想讓我更加相信,這兩人不過是傻子變得更加難纏而已。

而我聽得出來,兩人雖然遠遠不及“秀一”這個天才哥哥,但至少……嗯……平均值以下?好吧,估計還是笨蛋。

但已經夠了,知道這些就已經夠了。

我已經清楚我要做什麼了。

我又一次來到了這個倉庫。

只不過,這一次我手中帶着一塊鋒利的石片,它可以輕鬆撕扯爛人類的皮膚。

靜悄悄地關上了大門,走到秀一的面前。

月光下的他微微抬頭看向了我,我真不知到那隻浸滿血液的眼睛能看到什麼,但我還是舉起左手。

光滑且鋒利的石片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光滑面的反光就這樣射在他的額頭上。

我下定決心,給他解脫。

“噗——呲————”

這是肌膚被撕裂、骨骼被划碎,鮮血橫飛的聲音。

我用石片狠狠的划爛了我的小臂。

剎那間不可言喻的四倍疼痛席捲腦海,我是很想要放聲大叫,但我只能咬着牙強忍着疼痛死死盯着他。

“看好了,別給我眨眼。”

甚至沒超過兩秒,撕裂的皮膚與血管就像是黏菌移動那般蠕動起來,血肉相接,直到我的肌膚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恢復傷口雖然對我來說是小菜一碟。但說到承受疼痛,二十七年來這四倍的疼痛感產生的恐懼還真是不曾變過。

可需要達到的效果已經有起色了,不是嗎。

你瞧瞧他那副目瞪口呆的傻樣,如圖走在幽靜巨木叢林中偶遇神明的那般空明感。

我忍着疼痛的持續性,得意的笑了出來。

這名叫秀一的男人驚呆了。

這似乎就是他一直以來所期望的《魔法學》。

這便是沒有真正天賦的凡塵所可望而不可即的——————

魔法。

秀一那失去光亮的眼眸也算是燃起了一絲生氣。

沒錯,我相中了這匹千里馬,現在,由我來當伯樂。

我要在他的靈魂上烙下我的模樣,不是僕人更不是奴隸,而是讓他作為一個人而活着。

他無意識的向我伸出雙臂,好似要將我捧在手心,獨眼的他一臉的仰慕。

“您果然是天使,對吧?”

“不,我不過是路過的旅人罷了。”

面前這位名為秀一的男人總算是願意與我交談。

看樣子沒有魔法這個王牌,是不會讓這個只對學術感興趣的書獃子主動注視我的。

可,即便我亮出了底牌,他也不願意站起來嗎。

我看着他那閃閃發光的黑色瞳眸:“難道你還要一直跪着嗎。”

“……天使大人,這是我父親的命令,我不能起來。”

“那如果我命令你站起來呢,你小子是會站起來,還是繼續跪着。”

“…………我,我……我不知道。”

“腐朽的理念難道真的值得你跪嗎?”

“……”

“站起來吧,與我面對面交談。我不是天使,更不是你的主人,我是人,而你也是。”

“可……”他似乎有話要說,但他卻說不出來。

只能咬牙沮喪的跪在地上。

“與我對等的交談吧。”

我將早就擺放在一旁的兩張椅子對起來,擺在他的面前,我沒有再顧及自己女孩子的形象,豪邁的坐了上去。

就好似我們在這一瞬間就連性別、靈魂都處於對等的狀態。

“我……是…………”

“是跪,還是坐。”

我相當清楚我現在是一副什麼樣的強勢模樣,即便在以前我比他更加的懦弱。不是我本身有了什麼樣的改變,而是我想要做這件事不得不去偽裝成這副模樣。

即便這是不真實,也希望不真實能夠燃起真實之火。

“我……”

“跪,還是坐。”

氣息愈加冷漠,就好似要將面前的這為名為秀一的男人給吃了。與其說是讓他選擇,倒不如說是迫使他站起來坐在我的面前。

看着他那打顫的身子與自己激烈的思想鬥爭,這時我已知道自己離成功不遠了。

“我願意坐。”他堅定的抬起頭來,看着我,“我願意坐在您的面前與您對等的交談。”

很好!

我下意識的捏緊了拳頭豎在胸口,還好在他站起來坐下時扭過身來沒被他看到。

也就是在這時我才看清他的全貌。

血污之下,似乎是俊俏的面容。金色的短髮大面積被繃帶與鮮血覆蓋染色,赤裸的上身被血染的繃帶勒的嚴嚴實實,可就算是這樣,傷口還是因為身體的活動而再次裂開滲血。

這樣的他看起來真是讓人感覺不適,讓我時刻感覺到,一旦解開繃帶,內臟就會從傷口處流出來。

“我、我叫做秀一。”他慌張的向我介紹起自己。

“這些我都知道,不過你應該知道我來這裡的目的吧。”

秀一舔舐着乾裂的唇,不敢與我對視。

“你的傷,是你父親打的對嗎?”

他點了點頭。

“可以問一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嗎?你明明是他的親兒子。”

“……”秀一艱難回復着我,“因為我……與世人不同。”

與世人不同,是嗎。

說到底,他們口中的的“世人”不過是他們自己臆想出來的吧?既然如此“世人”們還真是有着井底之蛙的短見呢。

“說到底,你覺得自己與他們有什麼不同?”

秀一依然不敢直視我這金紅色眼睛,我想我應該會比你更積極地回答這個問題,我可不會說畢竟我比你更怎麼樣怎麼樣,來博取觀眾的憐憫。

我與所謂的世人有什麼不同?

我會像這樣,對現在與過去的我一個不對題的答覆。

|我從不在意那些,至少彼時彼刻,我仍然,仍然在旅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