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由趙暮雲主辦的連環殺人案因為影響過大,如今直接由副局長鬍明遠接手,並成立了專案組負責調查這起連環凶殺案。

這四起謀殺案由不同的小組跟進,整個案件龐雜無序,線索混亂,但警方依舊有條不紊地開展工作,只是兇手作案的手法乾淨利落,作案動機又不明晰,因此警方取得的進展極其有限。

趙暮雲的桌面上擺着四起案件的詳細資料,為了研究這些資料,她又熬了一個通宵,如果方子健真能從這些資料里找到兇手的作案規律,那麼沒理由她不行。她的心裡憋了一口氣,重新梳理一遍所有資料后,依舊沒有突破性的發現。

她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四起案件分別發生的時間:第一位死者張慧芳,12月25日被發現屍體,因為天氣寒冷的原因,法醫推測死亡時間應該是12月23日;第二位死者湯暢,屍體是2月7日被發現的,推測死亡時間2月6日;第三位死者郭海濤,4月11日被發現屍體,推測死亡時間4月10日;第四位死者雷建軍,5月18日被發現屍體,推測死亡時間5月17日。除此之外,趙暮雲還在紙上寫了一個方子健告訴她的日期7月2日,在這個日期後面,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些日期裡面是否隱含着什麼?趙暮雲對它們進行了各種排列組合,但至少在數學範疇的意義上是沒有任何規律的。

還有關於作案地點的推斷,因為沒有發現第一犯罪現場,所以趙暮雲在南都市地圖上標出了屍體被發現的位置,但這四個位置從地圖上看也毫無邏輯關係。

究竟還有什麼是她還沒發現的線索呢?又或者方子健根本就是兇手之一,殺人犯在他的操控之下?可是從監獄方面的調查來看,這種猜測難以成立。首先,自從方子健入獄以後,沒有任何人來看望過他,唯一寄出去的東西就是那封寄給警局的信。其次,警方技術部的同事對他上網的電腦做了徹底的檢查,確實如方子健所說,他只是黑了趙暮雲的計算機,下載了有關連環殺人案的資料,沒有在網上發送任何其他的信息。

趙暮雲端起杯子,一口氣把桌上滿滿一杯咖啡一飲而盡。離她上次去見方子健已經過了一個星期,換言之,距離他推測的第五起謀殺案的發生還剩下三十五天。

趙暮雲一手捂着額頭,一手敲着桌子,片刻之後,她終於還是做了決定。

趙暮雲拿起桌上的電話:“於德正,你來我辦公室一下。”

這個於德正來隊里的時間不算長,但他頭腦靈活,善於變通,在很短的時間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趙暮雲思來想去,這件事只有他去做比較合適。

“趙隊,找我有事?”於德正嬉皮笑臉地走進辦公室。

“把門關上。”

於德正見趙暮雲表情嚴肅,也收起了笑臉,關上了門。

“有件事我想讓你去調查一下……”

“隊長,你讓我去查湯暢的事還沒做完呢……”

“那個你先放一下,我會安排其他人去。”趙暮雲打斷於德正,“聽說你和一大隊的陳勇關係不錯?”

“他是我鐵哥們。”

“那就好,我想你去找他拿一份案件資料,關於方子健殺妻案的。”

“找陳勇拿?”於德正一愣,按理說調閱檔案也算是公事,直接寫個報告不就行了。

“不錯,我不希望這件事驚動其他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隊長放心,我一定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檔案拿過來。”於德正露出了笑容。

“拿到檔案后,你和黃興才兩個一起先過一遍,然後對這件案子複查一次,記住,每天向我彙報。”趙暮雲知道隊里這兩個年輕人不容易引起別人注意,因為誰也沒指望他們兩個能在這件大案上有什麼作為。

“啊?”於德正聞言一驚,“那連環殺人案不查了?”

“先查方子健。”

“好嘞,那我這就去?”於德正心裡苦,這下在隊長的直接領導下,他再想偷懶耍滑是沒有機會了。

“分秒必爭!”趙暮雲強調道。

黃興才剛剛看完一批監控資料,做好記錄后,抬手一看錶,已經凌晨一點。他揉揉眼睛,正打算起身回去休息,卻被於德正攔住了。

“跟我來。”於德正使了個眼色,神秘兮兮地說道。

黃興才以為是連環凶殺案的事情,所以不敢耽擱,忙跟着於德正去了小會議室。

小會議室空空蕩蕩,沒有其他人。

於德正關好會議室的門,然後反鎖。

“趙隊長要我們兩個查這個。”於德正把手裡的檔案攤開。

黃興才一眼就看到了檔案上“方子健”三個字。

“方子健?”

“不錯,就是那個預測了第四次謀殺案的殺妻犯。趙隊長要我們複查一下他殺妻的案件,而且必須每天向她彙報情況。”於德正一臉的苦瓜相。

“就我們兩個去查?”黃興才咽了咽口水,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於德正。

“嗯,是只有我們兩個有空。”於德正很有自知之明,“現在副局長親自盯着連環凶殺案,但凡有點經驗的老同志都被抽調到了一線,更別說我們隊長了,她想要分身也難。”

“原來如此。”黃興才這時也明白了,只有他和於德正都算是新兵蛋子,乾的都是瑣碎的事情,只要趙隊默許,沒有人會關注他們在調查什麼。

“時間不早了,我們先來看看這個方子健在三年前究竟做了些什麼?”於德正打開了檔案。

時間:2015年4月13日

地點:南都市湖景天地別墅小區

方子健坐在車上,焦躁不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家。

他伸手到副駕駛的箱套,從裡面摸出一把藏刀。這把藏刀是他和妻子去西藏旅遊時買的紀念品,一直放在車裡。

藏刀十分精美,刀鞘上刻着藏文,還鑲嵌着綠松石。刀柄是純銅打制,雕有花紋。

過了片刻,方子健深吸一口氣,打開車門,朝着自己家奔去。

他徑直上到二樓,一腳踹開卧室的門。

兩個赤身裸體的人出現在方子健眼前,這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妻子蘇晴晴,另一個是他的好友馬天成。

“換作我,我也怕是要殺人了。”黃興才看着檔案里的記錄,腦補了當時的情節,忍不住唏噓道。

“所以說,這個案子的殺人動機很清楚。”於德正說著又翻出馬天成的口供,“馬天成說方子健手裡拿着刀,他用檯燈擋了兩下,然後就跳窗跑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

“看到了,這裡還有在湖邊跑步的人拍了馬天成裸跑的相片呢。不過這麼說來,馬天成沒有親眼看見方子健殺蘇晴晴啊。”黃興才的心裡是站在方子健一方的。

“馬天成確實沒看見,但是還有其他目擊證人。”於德正早就把案子先捋了一遍,所以十分熟練地又從一堆材料里翻出目擊證人的筆錄。

目擊證人有兩位,一男一女,男的叫宋武,××醫院教授,女的叫譚梓星,家庭主婦,丈夫是某企業CEO,他們都是方子健的鄰居。宋武和譚梓星的別墅一左一右靠着方子健的房子,宋武恰巧在小區夜跑,譚梓星則是在三樓天台上晒衣服,他們都聽到了打鬥聲和叫喊聲。

當時是譚梓星報的警,她在三樓陽台上看到方子健夫婦吵鬧,方子健打了蘇晴晴一巴掌,然後兩個人扭作一團,出了卧室。他們兩個人吵得很兇,看起來隨時都會出人命。

宋武在方子健家樓下,他聽見蘇晴晴凄厲的尖叫,於是急忙繞到院牆側面,看看發生了什麼。結果他一眼就透過玻璃窗看到蘇晴晴倒在血泊中。他急忙敲門,喊方子健和蘇晴晴的名字,但沒有人回應,這時他也撥打了報警電話。根據警方的接警記錄,宋武是在譚梓星之後七分鐘打的報警電話。

因為湖景天地地處郊區,警方接到報警后,過了三十二分鐘才趕到現場。

兩位出警警員強行打開了方子健家的門,來到二樓卧室走廊,看見蘇晴晴倒在血泊中,方子健手握藏刀暈倒在蘇晴晴旁邊。

根據方子健的口供,他說自己在走廊上和蘇晴晴爭吵,但突然被人從背後打暈了,後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可是經警方調查,方子健家裡除了方子健、蘇晴晴和馬天成的痕迹,並沒有發現其他人的痕迹,而馬天成也有案發時並不在場的證據,所以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方子健所說的話。

“可他頭后確實有傷……”黃興才手裡拿着方子健的驗傷報告。

“自己把自己的頭砸一下,很難嗎?”於德正嗆道,“兇器就是方子健從車上拿的藏刀,上面只有方子健的指紋,蘇晴晴身中七刀,可見方子健當時處於極度狂躁之中。”

黃興才放下手中的檔案,不由得長吁一口氣。

兩個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這案子還有什麼好複查的。”於德正忍不住抱怨道。

“殺人動機、人證、物證都有……但是……”黃興才抬起頭,翻出幾個證人和出警警員的筆錄。

“但是什麼?”於德正把身體靠在椅子上。

“但是沒有一個人看見方子健殺人,沒有人看見方子健把刀刺進蘇晴晴的身體里。”

“確實沒有人親眼看見,但是所有證據都指向了方子健,證實殺人的只有可能是他。”於德正糾正道。

“既然要複查,也只有從這方面入手了。”

“也只能這樣了。”於德正無可奈何地附和道,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否則不知道怎麼向趙隊彙報工作。

趙暮雲一直被連環謀殺案的第一犯罪現場所困擾,因為找到第一案發現場,是破案的關鍵。

關於這一點,方子健的信倒是給了她提示。信中原文寫道:

根據我的推測,兇手會在5月17日,在南都市商務區內實施第四次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