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輪到你了

李小勇戴着兜帽瑟縮在樹蔭下,他時不時地抬頭瞥一眼來來往往的行人,但很快又低下頭,打着哆嗦將自己藏在兜帽里。

一旁的賈仁錄看着自己的狐朋狗友這副慫樣,心下有些鄙夷,他轉了轉眼珠子,壞笑着一把掀起了李小勇的兜帽。

誰知,本在瑟瑟發抖的李小勇卻像經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突然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叫聲凄厲且尖銳,猶如鈍器劃破鐵皮般讓人聽了頭暈眼花。

“輪到我了,輪到我了,輪到我了!”他不停地重複着‘輪到我了’這四個字,慌亂的連聲音都在發抖。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賈仁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可李小勇的瘋狂還沒有結束。

他用指甲瘋了一般抓撓着臉頰,指尖發白,用力極深,很快紅痕便布滿了整張臉。接着指甲插進皮膚中,一下又一下,緩緩地移動着,竟有一條細長的滴着血還帶着幾塊碎肉的皮膚被硬生生地撕扯下來。可李小勇卻像是沒有痛覺,一遍遍重複着詭異的行為,直至徹底划爛了自己的臉。

突然,李小勇停下了動作,他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眼球幾乎要從眼眶中被擠了出來,但他毫無反應。他輕輕歪了頭,咧開嘴角笑了,笑着的血肉模糊的臉此刻顯得格外滲人。他緩緩開口,叫出了一個名字。

“小美,小美...”

賈仁錄瞬間看了過去,只見李小勇直直地盯着一處空無一人的地方,痴笑着說:“你真好看,我帶你去玩個遊戲吧,小美你不要害怕,不要跑啊!”

說著,李小勇便跑了起來,像是一具屍體般僵硬,不協調,四肢如同被吊起的木偶,耷拉着腦袋跑遠了。

目睹着一切的賈仁錄早已被嚇得尿了褲子,他踉蹌着想要逃走,可偏偏因為腿軟始終站不起來。

靜,實在是太靜了,靜的可怕。

周圍來來往往的行人不知從何時起竟然停下了腳步,垂着腦袋不知道在幹什麼。賈仁錄欣喜地求助於幾乎伸手便能觸碰到的行人,但無論是誰都沒有看他,依舊低垂着頭顱,面無表情。

他不甘心的大喊道:“帶我走,我家有錢,有很多錢,救救我,我爸爸能給你們很多錢!”

話音剛落,眾人齊刷刷地轉過身面向他,聲音齊整得嚇人。

此時,賈仁錄才真正看清楚,這些人,他們沒有瞳仁!!!

所有人的眼睛皆是漆黑一片,歪着頭咧着嘴角直直地瞪向賈仁錄,看得他心膽俱裂,想叫卻叫不出來,直接嚇到失去了聲音。

突然,一隻發白的沒有血色的小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賈仁錄全身都在顫抖,他不敢去看,他知道這是誰的手,他甚至知道這隻手的指縫裡還帶着公園裡潮濕的泥土!

一股腐爛的氣息在他的耳邊輕輕拂過,肉眼可見賈仁錄的脖子上瞬間冒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只聽他的耳邊傳來一個黏膩的少女的笑聲,笑聲刺耳,直擊他的神經。恍惚間,賈仁錄聽見這個過分甜膩的聲音再次響起,她說...

快跑,輪到你了!

………………

祁軒等人到現場的時候,警察已經把此處圍得水泄不通。

當值的警察祁軒也見過,正是上次小女孩死亡案的負責警官。

對方一看風晰大步昂揚,一點不停歇地走了過來,立馬知道了事態緊急,趕忙敬了個禮,迎着風晰走上前去。

“大人,案子詳細報告都在這裡了!”

“大什麼人吶,什麼社會了,要叫風處懂嗎!”風晰笑着把報告丟給姜炎,攬着警察的肩膀,說:“老張,你先幫我個忙唄?”

被稱為老張的胖警察有些憨厚的紅了臉“您說您說。”

“把你們的人都撤了唄?”

“這...”老張有些為難,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這案子發生在S大,是屬於我們管轄的區域,撤了,恐怕不好和上頭交代啊!”

風晰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說:“你也知道,山海境最近剛跑了一個嫌疑犯,在抓到他之前,發生在這附近的案子,都屬於我們管轄才對。”

“哎喲,我真是怕了你了,撤就撤吧,上邊壓下來你頂着啊!不過撤人可以,但是申請轉案報告得你寫。風處,這個總能商量的吧?”

“聽見沒有啊姜副處,老張說了申請轉案報告得你寫知道嗎?”風晰頭也沒回地對着姜炎喊了一嗓子,氣得姜炎不知道在哪裡摸出一板磚正中風晰的腦袋。

“年紀也不小了,脾氣還這麼大,小心一口氣沒上來把自己憋死。”

風晰這嘴也是閑不下來,姜炎聽罷,一邊和他較着勁,一邊還要和老張說幾句客套話。

看着兩人的鬧劇,祁軒嘆了口氣,開始懷疑自己加入山海境的決定是不是做的太輕率了點?可還沒等他悄悄溜走,風晰便扯住了他的領子,像拎小雞仔一樣,將他拎到眾人面前。

“這位祁軒小同志是我們部門新招的人,今天剛上崗。祁軒,這是老張,重案五組的組長,專門負責你們學校這一塊的案子,我和老張關係最好,以後說不定還要讓老張多多幫忙才是!”

“風處,這可抬舉我了,您是老祖宗,能有我幫忙的地方我肯定會儘力幫助咱這位祁軒小先生。不過...”老張疑惑道:“小先生的名號有些許耳熟,我好像在哪本典籍上看過?小先生可否指點在下一二?”

見老張笑着看過來,祁軒本想禮貌地介紹一下自己,結果不知道哪來的大力猛地推向他,一個沒站穩,直接給老張行了個過年大禮。

“這可使不得啊祁小先生,沒過年呢,我這紅包還沒準備好呢!”

祁軒下意識地抽了抽嘴角,惡狠狠地看向害他跪下的風晰。可罪魁禍首一臉無辜,哼着小曲兒將頭撇到一邊。——這兩個人真不愧關係好,不靠譜程度也有的一拼!

也不知有心還是無意,祁軒這一趴打斷了老張的思路,而後又被風晰把話題帶偏,老張可算是徹底的忘記了剛才的問題。

風晰拍了拍老張的肩膀,笑眯眯地說:“老張,重案處這麼閑嗎?”

“哪閑啊風處,忙得很!你都不知道...”

“不閑還不快點撤人,我這邊還有迎新趴體沒辦呢!”

眼見風晰直接下了逐客令,老張趕忙指揮着自己人撤退,走出去很遠還不忘囑咐道:“風處,轉案報告別忘了!”

說完,一溜煙兒地沒了影,現場只留下了祁軒三人。

………………

“轉案也需要寫報告嗎?”

風晰轉身看向祁軒,一副無知者無罪的表情,嘆道:“他們要是個普通機構,也就算了。可這重案處可不是一般的機構,他們和咱一樣,專查妖魔邪祟,只不過重案處調查的方向和員工身份上與咱們不太相同罷了。”

“和咱們一樣?”祁軒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就是說剛才那位也是?胖乎乎的看着不像啊...”

“正一真人天生長那樣,現代社會伙食又好,張輔漢大概沒過幾年就吃成這樣了。”

祁軒不解地撓了撓頭,問道:“正一真人?張輔漢?誰啊?”

“嘶,字不清楚就算了,名號也不熟悉嗎?這要擱老張鼎盛的時期,你這樣走到街上可能要被打哦。”風晰看着祁軒,砸了幾下嘴,嫌棄地搖了搖頭,表示“嘖嘖嘖,小夥子,你不太行啊!”

那鄙夷的表情,氣得祁軒直想抽他,可算明白過來姜炎那麼儒雅的一個人到底是怎麼被逼成他一張嘴,下意識地滿地撿板磚了。

“老張原名一個單字,陵,后改道陵,大名總該熟悉了吧。”

“張道陵?”祁軒愣了一下他指着老張離去的方向,驚訝道:“張天師?”

“瞎激動什麼?重案處都是些修仙修道修佛之人,他們處長好像也是個歷經十世輪迴才可得大乘佛法的西天聖人。”風晰席地而坐,無聊地跟祁軒扯起了皮“十世輪迴多沒意思啊!還是山海境好,咱的小夥伴們要不是神獸,就是妖怪,反正就沒一個是無聊的人!”

祁軒皺着眉頭沒有感情地棒讀道:“哇!這麼神奇嗎!你好棒棒哦!”

立馬又哭喪了臉“我要申請調離山海境!我想去重案處,我不想開動物園啊!”

“晚了!”風晰不懷好意地笑了“生是山海境的人,死也是山海境的鬼,別想溜去重案處!也不知道那地兒哪裡好了,一個兩個都想着跑。”

“還有誰啊?”

“白澤唄!那小子竟然趁我喝醉,偷偷摸摸地見了重案處的處長。說什麼那邊安靜,處長話少。我呸,他是沒看見大和尚講經的時候,足足能講三個月。早知道我就讓他去了,讓和尚念經煩死他!”說罷,風晰眯着眼睛盯上祁軒,碎碎念道:“要讓我知道你去找重案處了,我就打斷你的腿,不行,等那小子想起來不得欺師滅祖啊!我就一把火燒了卷宗室,也不行,姜炎非得一把火燒了我!反正你,不準跟那小子學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祁軒無奈應和着。

此時他終於理解了白澤的感受,風晰念得他一個腦袋兩個大,最後碎碎念了些什麼,他是一句都沒聽清,山海境里要再來幾個風晰這型號的...祁軒嘆了口氣,心想我還是安靜點吧,像風晰這樣也太讓人煩了!

許久,或許是等得有些無聊了,祁軒轉眼就把安靜這個詞拋到了腦後,和姜炎有一茬沒一茬地搭起了話。

“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繼續等。”

靠着大樹閉目養神的姜炎在他身後緩緩開了口,他探着頭看了看入口處,問:“等誰啊?”

“一個人。”

“哪個人?”

“男人!”

好傢夥!看來是別想在姜炎的口中套出更多的話了。

祁軒認命地嘆了口氣,這人平時話就不多,日常礙於老師的身份,囑咐或詢問不得不說。但現在,他加入了山海境,兩人沒有半點師生關係了,立馬開啟了一字天書的模式。——技能好歹還有個讀條呢,你變得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轉身,便看到席地而坐的風晰的臉上寫滿了興奮,就差沒寫“問我快問我!”

這人話太多,過!

“我們不查案嗎?畢竟在人來人往的學校里,目擊者總有吧,不去問一下案發時發生的事情嗎?”

彷彿是看出了他的不適應,姜炎突然走到他身邊,解釋道:“我們經手的案子和其他案件不太一樣,早在我們來之前,重案處已經完成調查現場和問話。老張剛才給我的報告就是相關的調查,你要有興趣可以看一下。”

接過報告,祁軒並沒有翻開,頗有些疑惑地問:“那我們要做些什麼?”

“我們的工作只有三點,第一封鎖現場,第二問訊,第三抓犯人。”

他愣了一下,掏了掏耳朵。——姜炎說的是普通話沒錯吧,怎麼都是漢字組在一起,就聽不懂了呢?

“詳細來說,第一是封鎖現場,將案發現場封印成結界。一般特殊死亡后的靈魂在三天內不會離開身體十尺,所以我們要及時趕到現場,這樣死者的記憶將會因為結界被禁錮在身體中。第二問訊,當靈魂現身之後,自然要問他案發時的經過,但臨時的結界畢竟不是‘界’,能力達不到‘界’自身的強大,所以不同的靈魂在經歷過不同的死亡後會出現各異的問題,如不能說話,或是沒有意識,這時候就要需要特殊的一類人做問訊,問詢過後,自然就要開始抓捕犯人了。”

“特殊的一類人?”

“這一類人天生有着特殊的能力,他可以在死者的記憶中看到死者一生中最重要的四處幻象‘權情力夢’。”

“權情力夢?我去問訊嗎?”

熟悉的四個字讓祁軒一愣,這不就是幻見者的能力嗎?運用幻術在記憶中探知對方的一切,便是經過四個對於對方而言最重要的幻象‘權情力夢’。

姜炎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權情力夢,也就是此人一生中的權利、感情、力量與夢境。這種能力不禁可以用在查案的過程中,更重要的是這四重幻境能將對方的精神世界徹底擊潰,深陷在幻象中,再也醒不過來。將一個人拉入幻境中,深陷在最美好的影像里,永遠沉睡,真的是最慈悲的殺人方式了。”

這樣的描述對祁軒而言有些遙遠,畢竟殺人於他,也不過是電視劇中的橋段,或是新聞報道。即使表面上接受了自己的特殊能力,卻依舊沒有什麼真實存在感。自姜家的案子過後,生命於他而言,便是過於沉重了些。

許是看出了他情緒的變化,姜炎道:“在山海境,你只需做好幻見問訊的工作,調查出姜家人的案子即可,其餘的事,你不必多慮,還有我們在。”

祁軒笑着長舒了口氣,瞬間覺得輕鬆了不少。比起處長風晰,姜炎的話莫名的多了幾分重量,聽着分外安心。

“那我該如何進行幻見?”

姜炎聽到這個問題,好似有些苦惱怎麼回答,他想了想,說道:“具體如何幻見,我們也不是很清楚。畢竟幻見者實在太少,除你之外,只有萬年前的人皇,所以我們要等。”

“等?”

“等人皇的手札,人皇手札本身便是由幻見的能力寫成,所以當今世上只有幻見者,也就是你才能看到具體的內容。而且...”姜炎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那份手札目前存放于山海境最危險的峽谷之下,那裡危險重重,機關複雜,還有眾多食肉的上古妖怪,只有他才可以將手札取出,而現在我們要等的人便是他。”

“他?他是誰?”

姜炎看着祁軒露出了他十分不解的笑容,只見對方剛想開口說,眼神卻越過他移向身後不遠處,輕笑道:“他就是...說曹操曹操到,他來了。”

祁軒循聲回頭望去,正恰巧與來人四目相對。他微微睜大了眼睛,驚訝的並不是來人的身份,而是對方那雙眼眸中竟有着煙藍色的光芒。他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對方的眼中依舊有着煙藍色的光,準確的說,白澤的瞳孔顏色竟與常人這般不同。

兩人互相打量着對方,彷彿是初次見面一樣,相互較着勁,誰也不肯挪開視線。

這就可憐了祁軒,肉體凡胎哪能和白澤做比,僵持着一個動作太久,他的臉都有些抽搐了。——風晰你平時話不是很多嗎?快,隨便說點什麼啊!別再讓你徒弟死盯着我看了!!!

可風晰並沒像他預想中的打斷他們,倒是來人突然像未曾看見他一樣移開了視線,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彷彿剛才的較勁只是祁軒一廂情願而已。

來人在經過祁軒的身邊的時候,突然輕笑了一聲。笑聲低沉只有兩人能聽見,只聽來人輕聲道。

“我贏了!”

幼稚,呵呵!

祁軒翻了今天不知道第幾個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