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自由日】

“敵人穿插上來了,B隊,B隊,快速在圖書館前建立起防線,我需要你阻擊敵人向西的滲透。E隊人哪,都死光了嗎?嘖……會長他人又去哪了?”

對講機中,斷斷續續的聲音,不斷挑動男孩脆弱的神經,他有些不太清楚現在……這個學院……發生了什麼!

幾分鐘之前,教授還在跟那位東洋的心理教員談笑風生,也許。但是現在他們也不過就是兩具屍體而已啦,一切的變化都發生在那聲凄厲的防空警報響起之後,一切都變了,爆炸,整個校園瞬間就化身槍林彈雨的東南亞戰場。

雖然他也不知道戰爭什麼樣,但感覺到位就好。最開始是教授,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子彈集中了這位老人家的左側胸口,巨大的動能讓古德里安教授在空中完成優美的一百八十度側身轉體最後撲倒在樓梯上,那些之前見到的校工也從圖書館裡沖了出來。也許是想要來搭救自己吧,路明非如此想到。這些看起來就身經百戰的、五大三粗的漢子才剛走出建築物的陰影就在爆炸身中四處橫飛,其中一人就倒在路明非身前不過四五步的距離,那瞪得渾圓的雙眼,路明非感覺自己的喉嚨在尖叫,但耳朵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他看到富山雅史正在對自己連說帶動地比劃着什麼,然而也沒有然後,這位教員就在拉着路明非準備往回撤的途中光榮地被一顆流彈集中了後腦勺后踉蹌地倒地。路明非只能本能地趴在地上,祈禱着也許那些兇徒不會發現自己,嗯,發現躺屍的他。

不過他還是被發現了,嗯,就是現在他身旁那個對講機的主人。不用再去呼叫了,你丫的E小隊的那些屍體就在我身邊躺着呢,你就算叫破喉嚨也不可能把死人叫醒得吧?路明非正這麼想忽然發現了一個致命的誤區,既然都已經認同有龍存在的世界觀,那死人復活什麼的又有何不可?路明非覺得,像現在這樣的是非之地、兵家必爭之地實在是不宜久留,他拿着E小隊隊長臨死前塞給他的友誼之槍連滾帶爬地躲着槍線逃離了圖書館前地廢墟,慌不擇路中。

……

教堂,外面是不斷地爆炸,金髮的男生坐在聖象的階梯下,手裡的長刀就這樣插在那裡,外衣披在了身後。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凱撒,作為太陽會的會長,他是個獨裁者,至少在很多人眼中他是如此。“如果王都畏縮在後方,我們的戰士又如何會在前線捨生忘死地奮戰呢?”他是如此跟自己的下屬解釋他為什麼要在這裡,這裡,與獅心會的陣地不過就相隔一個廣場的不到幾百米的距離,周圍是他的戰士正在不斷向敵陣衝鋒的怒號,與高歌。

“會長!”教堂地側門被推開,青年跑到凱撒身前,蹲下身說,“九州的那些人已經盡數犧牲,但是他們拿下了獅心會的前指,已確認蘭洛斯特死亡,不過北美兄弟會的那幫人,他們跟新生聯誼會都在觀望中,我們是不是……”

凱撒依然閉着雙眼,他在聆聽,隨後悠然道:“你不用待在這,這場戰役已經接近尾聲了,去吧,去戰鬥。”

“是,會長!”青年不再言語,他選擇了從正面向外前進,外面,是壘起的沙包組成的陣地,時不時有流彈射入教堂內。大門在這之後再次緩緩合攏。

又過了片刻鐘,槍聲、爆炸聲逐漸變得稀稀落落。最後只剩下風聲。

凱撒,等待許久的他睜開眼眸。

絢爛的黃金瞳,正在閃耀。

……

路明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幸運還是不幸,他意外順利的穿過了圖書館前的那片空地,順着蜿蜒的不知道通向何方的長廊半走半跑地前行着。

“會長讓我代他向你問好,另外這把槍留給你,會用吧?留着防身。”這是那個隊長跟他說的最後的話。

嘿,兄弟,如果你知道那將會是你人生的最後一秒鐘,你會不會考慮說些其他的呢?路明非嘴裡嘟囔着,腦海中還是會不斷回想起不久前發生的那些事情,碎片、片段被大腦不斷地讀取,他想到了古德里安,“你一定要記得把課程的選單填完……”這是那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拉着他的手說的,拜託啊,都已經這樣子了,你竟然還糾結着我選課的問題嗎?如果這是我的遺言,也許我應該會考慮重新再來,如果可以的話。

路明非的手在哆嗦,身子也在抑制不住地發自內心的在顫抖着,他很快無法承受那瘋狂跳動的心臟帶給他身體的沉重負荷,他坐到在地上,靠着長廊的立柱喘着粗氣,手槍也丟到一邊。

他已經累了,太累了。逃什麼?他不知道,打什麼?他也不知道。來到這裡以後他已經失去了主動權,就是隨波逐流任人擺布的紙娃娃,太可悲了。

他忽然感覺身體里有個聲音正在跟自己低語,他忽然想到那些夢,想到他在來到、踏上阿美利加土地后所經歷的那些光怪陸離的事,那個小男孩,那些矗立在那的十字架和盲眼人。那個自稱是路鳴澤的傢伙,還有他說的那些。

路明非扶着頭,他想要把那些想法從自己的腦袋裡面擠出去,他覺得也許這是個好辦法,但他的頭越來越疼。

就在這個時候,身旁突然傳出來的聲音嚇了路明非差點跳起來,他這才發現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順手拿過來的對講機,裡面是一個男生的聲音,對方講得是漢語:“喂,喂喂喂,這裡是凱撒正在說話聽得到嗎?還活着的人,楚子航,我知道你還在,怎麼說啊?”

正處在大腦混沌狀態的路明非顯然還沒有意識這段話的意思,這邊一個他既感到熟悉、又感到陌生的男聲從對講機里冒出,對方說話不帶語調,就是這樣平淡地開口說:“很清楚,凱撒。”

“嗯,我這邊還剩一個女生,你那邊應該也還剩一個吧。”儘管只聽聲音路明非也能感受到這個名叫凱撒的男人自然流露的、應該說是王霸之氣,“我不太喜歡讓女人沖在最前面,讓我們來進行男人間的決鬥吧,楚子航!”

真的是霸道,不過……路明非不知為何突然捨身處地的考慮了下,如果他是女生估計就會喜歡像這樣的男生。

突然路明非覺得自己的腳被人踩到本能地收腿,緊接着就傳來一個女生跌倒后發出的驚呼,路明非轉過頭,剛好與綁着頭髮的紅髮女生相視。“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啊,小白兔啊。”諾諾上來就用手狠狠地蹂躪了一番男孩Q彈的臉蛋,“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古德里安教授啊,真是的,果然那個時常脫線的老傢伙就是靠不住啊,不過既然遇到我就放心吧,姐姐會保護你的。”

“師姐,這到底是……”

可惜男生說不出後面的話。

……

教堂與對面小樓的門同時打開,兩者之間已是一片廢墟,噴泉、草坪以及任何目所能及的食物都被破壞了。

金髮的男人,凱撒•加圖索;黑髮的男人,楚子航。他們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出來,走過屍橫遍野的交戰區,走到廣場還算開闊平坦的地方。他們看起來就像是兩個多年的老鄰居在家門口相遇般,一個出來遛鳥,一個出來喝茶下棋,兩個人就這樣在碰個照面后,彷彿是在某個溫暖的午後聊着家常。

“楚子航,這還是你接任獅心會會長后,我們的第一戰吧?我還記得,那是在一年之前吧,你的英勇表現令我印象深刻,在那時候我就對自己說,我一定要找個機會跟你比一次,但很可惜你總是深居簡出,相比施耐德教授對你的諄諄教誨,一定讓你又有所進步。”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楚子航沒有理會對方的寒暄,他能從凱撒眼中感到那種感覺,他冷冰冰地回嗆道:“有這個時間不如速戰速決,我還有報告和論文需要完成。”他如此回答。

這種態度。凱撒笑了,他站在那一手叉腰,一手扶額,他微微搖頭,跟楚子航說到:“你還真是不解風情啊。”

沒有任何的徵兆,就在凱撒話音剛落的瞬間,這個金髮的男生動了,他能夠察覺到對方細微的動作,也因此可以預判敵人的動向,當然,前提是他擁有着比對方更加強大的身體素質。

所以楚子航也緊隨其後,他們倆快速拉開了距離,他們拔出腰間的手槍不斷射擊,但是在這種距離,隨着槍聲他們又在不斷地接近,在外人看來反倒像是兩個人在反覆追隨着彼此的動作,更像是在斗舞,不斷圍繞着旋轉。隨後楚子航在半空中單手撐地發力,避開了凱撒的那一記鞭腿,而金髮男生也側頭躲開了子彈。只是撩過他飄散的金髮。

“楚子航,你還剩幾顆子彈?”凱撒喘息着,看着不遠處的男生問。

“已經沒了。”楚子航丟掉槍。

“我也一樣。”凱撒笑着解下槍套走到旁邊已經不成人形的雕像邊,把槍放在了大理石的基座上,“楚子航。”

“繼續嗎?”黑髮男生問。

“我們不是還沒分出勝負嗎?”

“我對你的布加迪威龍……”

“我對你很感興趣,楚子航。”

“好。”楚子航拔刀回應。

他們都拔出了腰間的武器,凱撒的狄克推多與楚子航的村雨,刀刃都用特殊材料包裹處理,但是這種更像是象徵性的儀式。行禮之後,兩人搏殺,刀光劍影中,不斷有細小的碎屑飛濺着。

隨着來自小樓方向傳來槍聲,凱撒雖然在近戰中略佔下風,但他還是露出了微笑跟對方說:“看起來,女生他們已經分出勝負,十息之內決勝……”

話音未落,又是一聲槍響,然後是自動武器的連續射擊,凱撒知道那是對方女孩的,接着是爆炸,煙塵四起。

兩人拉開距離,彼此相視,突如其來的變故似乎超出兩人預料。

而就在煙塵還未散去,一個穿着廉價襯衫和化纖長褲、灰頭土臉的男生握着手槍走來,他把手中的P90丟到了兩人面前,隨後抬起了頭,高亮的黃金瞳散發不容拒絕的威勢,楚子航與凱撒也點亮了他們的黃金瞳緊盯着男生。

只是,他們的瞳孔在顫動。

這是凱撒從未遇到過的,他自信能認出這學校的任何人,但是他沒見過眼前的這個傢伙,橫空出世,打亂了他的後續計劃。凱撒開始去延展思考。

不過嘴裡還是說到:“你是誰?誰允許你……”然而對方沒有給凱撒再多言語的機會,槍聲響起,子彈出膛正中凱撒的眉心將其放倒。男生抹去臉上的紅色的污跡說:“你家裡人難道沒有教育過你,不要隨便用命令的口吻,去跟別人說話嗎?你真是,聒噪啊。”

楚子航倒是波瀾不驚,他已經放下手中的刀,看着對方,開口問到:“你是路明非吧。”他似乎知道命運。

回答他的也是一枚子彈。

……

夜晚的江風,吹拂撩動發梢,女生抬手壓住飄散的頭髮捋到耳後。兩個人就這樣站在天台上,漆黑的江面上看不到燈火,只有夜空的明月倒映水面。

“亞紀,你跟葉勝,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安娜前輩,短髮的安娜,她的面龐輪廓被街面的燈光照亮。

亞紀有些拘謹,她察覺到安娜的目光,眼神便下意識地躲閃。過了會兒才開口跟對方講:“我跟他是在,在大一剛入學的時候認識的,那個,因為行禮太多,然後他就過來幫我一起去。”

“然後你們就在一起了?”安娜似乎對這個話題饒有興緻,打趣道。

酒德亞紀有些窘迫,黑夜與霓虹掩蓋了她羞紅的臉,卷着發梢,亞紀輕聲反駁說:“沒,沒有,葉勝他……”

“是不是有一個青梅竹馬,而且跟他一塊來的,”安娜的胳膊懸在欄杆外半個身子探了出去,胳肢窩靠着扶手頭倚着手,看着亞紀的臉笑出聲,“哈哈哈哈,被我猜中了吧?不過我看葉勝很少提起來,所以他還是選擇你了。”

亞紀嘴裡呢喃着“哪有”,待身子里的那股燥熱退去,問,低聲問:“那安娜前輩,你跟喬治前輩呢,你們。”

“我們?我最開始的搭檔,你應該不認識,他已經過世了,喬治是後來學校安排的搭檔,不過我跟他也很早以前就認識了,他哥跟我姐的情侶。那你呢亞紀,你們是什時候成為搭檔的?”

“在大一的小組訓練,他,主動來找我組隊,之後,就,一直是搭檔到現了吧,大概,就是這樣子的。”

“啊,真好啊,年輕就是好,這就是所謂的初戀的感覺嗎?”安娜笑了。

“那個,安娜前輩,我是說……”

“搭檔哦,我們只是搭檔。”

安娜的表情,看不出她到底在想着些什麼,看到亞紀的眼神,安娜還接着繼續說到:“不是你想的那樣哦,當然我也很羨慕你這樣的,不過,我們也是有我們的時代,我們的言不由衷。”

亞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冷風吹着,雖然是夏日,但也不熱,她想了會兒問:“那前輩你們……”

“找到一個,比起他,你更愛的人就好了,如果你想問這個的話。”安娜很平靜地說出這番話,“畢竟他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吧,無論你想什麼只是在細微的動作他也能猜出來你下一步想要做什麼,既然這樣,除了找到比其他更懂你更值得你去愛的人以外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呢?所以說,亞紀,不要想太多,你們是新的一代人了,不應該在被過去那些束縛,你明白嗎?”

亞紀點點頭,她也許明白,也可能還沒明白,她的出身,她生長的地方與她的家庭決定了她思考問題的方式。

安娜緊了緊外衣說:“好了,越來越冷了,進去吧,也沒真好看。”

她拉開門,裡面男生們爽朗的笑聲與交流聲,就這樣宣洩而出,暖黃色的燈光順着窗帘的縫隙照了出來,裡面傳來了喬治的聲音:“安娜,你們女生的秘密茶話會結束啦?來得正好,我正好要跟葉勝講當年英吉利海峽隧道修建時緊急下潛去處置時的那件事呢哈。”

“喬治,又講這件事,你都講了十多年了,基本上見到人就要提。”聽到搭檔的話,安娜要着頭為男生們把酒杯續上,然後坐到了喬治的身邊。

“所以呢,前輩,你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是跟那次二戰沉船類似的事情嗎?”葉勝好奇地往前坐了坐。

安娜作生氣狀說:“喬治,你連這種事情也要跟別人說嗎?真的是。”

“哈哈,我跟你搭檔都十多年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而且,我也會說我自己的丟人的事,是吧九州小子。”喬治拿着酒杯,神情張揚,說著就把那杯酒給直接一飲而盡了,手舞足蹈着。

葉勝也點着頭跟着說:“嗯,我可以證明,喬治前輩說了,當年在學校里第一次下潛,他氮醉以後,就當著所有在訓的學生的面,表演水中芭蕾。”

一聽到這件事,想起樂子的喬治前輩大笑着,站起來繞着椅子走了一圈然後來到房間開闊地地方,模仿着。

空氣中充斥着歡樂的氛圍。

亞紀也在跟着抿着嘴笑。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