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雙魔之戰（上）
一隻靠近湖畔的蒸汽快艇上，站着一老一少兩個人，正在對峙着。
船底的木板已經被飛來的瓦礫砸出個大洞，水不停地滲進來，眼看船就要沉了。
但是離岸邊的護欄還有一段距離，誰的長手臂也不可能夠到它。並且周圍沒有其他的人能夠幫忙——他們都在魔軍的呼嘯聲中逃走了。
兩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會游泳。
過了一會兒，那頭髮花白、學者模樣的人終於忍不住說道：
“哎，師傅，我們得逃出去。”
“怎麼逃？！”
那年輕的工人其實不過二十七八年紀，但多年的重活讓他看起來灰頭土臉、鬍子拉渣。再加上他本就是在周末休息的時候，突然被叫來修理遊艇的蒸汽機，結果又碰上這檔子事，便忍不住說話粗聲粗氣，讓教授覺得不好惹。
“有辦法的，只要你抓住我的腳，讓我雙手抓到岸上的護欄，那我們就有救了。”
“為什麼是你先上去！”
“不是我先上去，而是說我上去之後，再叫人拿竹竿來夠你嘛！”
“我憑什麼信你的？！要是你跑了怎麼辦！”
“我怎麼會跑呢！我找不到人也會拿竹竿來救你嗎！”
“我不信！這附近哪有竹竿？！”
教授急了，他環顧四周，卻發現越來越多的建築物在爆炸聲中倒下。公園的基礎設施已經被破壞殆盡了，連附近的樹木也被摧殘得枝葉不留。這樣的場景是他夢裡都不曾見過的。
他想的是他必須費盡心思，乃至於低聲下氣地來說服一名底層工人的這個情景。
船下沉得更加嚴重了。
“難道我們就在這兒等死嗎？”教授質問道，“你還想不想活着出去？”
“我想！問題是你上去了，我怎麼辦？”
“我會找人來救你的！這附近也許還有能打電話的地方……”
“我才不信你！”
簡直就沒辦法溝通……
眼看所有人都必須踮起腳尖了，恐怕就是回來救他，也來不及了。
既然如此，不如說服他做出犧牲。
“我說老兄，你覺得活着是為了什麼？”
“什麼意思？”
“我還有妻子、兒女，上有九十歲的老母親，他們在家裡等我呢！”
“難道我不是？”
“你娶得起媳婦嗎？”
“怎麼娶不起！你這話什麼意思？”
“好吧，我告訴你，我在離這兒三百公裡外的地方，就是那個著名的旅遊之城巴斯，你聽說過沒有？我在那兒有一棟三百平米的房子。”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兒的油漆啊，裝修啊，都是新的！傢具買的是伍德大師的手工件！”
“所以呢？”
“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會過着很幸福的生活。”
“那你趕緊想個辦法呀！把我們倆救出去！”
“現在不是沒有辦法嗎！”教授心中叫苦，卻不敢明說出來。
“哎，老兄，你知道我是做什麼職業的嗎？”
“你這會兒說這些廢話幹什麼！”
“不是，我給你說……我是這個C1大學的醫學系終身教授，我現在在做一個非常重要的課題，這個課題啊，是能延長人類壽命的，能造福千家萬戶……”
“那你不得更快想個辦法嗎！”
“可是現在這……”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就是，我活着比你活着幸福，我的生命質量比你要高，也更有意義！你應該想辦法先把我救出去！”
教授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喊出這句真心話來，但是他也料到了，對方會在愣了片刻之後，瞪大眼睛，憋足胸中悶氣地噴回來：
“我放你M的屁！！！”
…………
無奈了，只好這樣做了。
“好吧兄弟，是我說錯了。這樣，你先上去，我抓住你的腳，等你上去之後，再把我救過去！”
“……那行吧，你可抓穩了。”
兩人雙臂端平，晃晃悠悠地走到船頭。工人前後揮舞雙臂，做着預備起跳的姿勢。不料教授已經深呼吸了一口，猛地向岸上一撲。這第一下沒抓住護欄，險些一頭栽到水裡。幸好，那位工人及時抓住了他的鞋子，讓他有機會扒住了湖岸的邊緣。他的同伴咒罵起來。
“操！你怎麼說話不算數！”
“抱歉，我會救你上去的！請你用點兒力，先把我推上去！”
“操你M的！……你給我抓穩點兒！”
教授垂下眼皮，心裡內疚着。他知道自己上去以後不會回來了。隨着雙手吃力地上攀，視線逐漸抬高，通過護欄的間隔已經可以看到黑壓壓的天空。魔軍越來越密集，看來世界就要毀滅了。
啊，但願人類會取得勝利，但願這可憐人沒事！
教授心裡默默祈禱着，準備一個箭步躍上岸走人了。
……只是他忘記了一件事。
那就是知識分子耍起無賴來，未必就能斗得過在底層摸爬滾打多年的普通民眾。
就在他慢慢往上爬的時候，工人用事先解下來的腰帶，偷偷地把他的雙腳拴在了船頭的旗杆上，然後踩着他的背，慢慢走到了岸上，從護欄那裡翻了過去。
“你！！！”
動彈不得的教授，只能保持着弓弦一樣的姿勢，眼睜睜地看着工人的身影揚長而去。
黑壓壓的天空，依舊停留在那護欄的間隔里……
X X X
班爾吉那巨大的身軀矗立在市中心，他俯視着地面上的情況。
他看到，四通八達的瀝青街道已經布滿一個又一個炮彈坑，被滾滾濃煙所覆蓋。人們在街上四散奔逃，被惡魔們緊追不捨，每過半分鐘，就會有一個人類被逼到牆角，眼睜睜地看着魔物撲上來，將他撕成碎片，骨頭也不吐地咽下去。
基礎設施和公共部門已經完全癱瘓了，電力系統被破壞。在這個晚上，整座城市已經陷入可怕的黑暗。不能再亮起的路燈，唯一的作用就是給慌不擇路的人們一個爬上去躲避敵人的場所，然而很快飛翼們就會落下來，把燈桿和人的脊椎骨一起壓彎。警察們一開始還試圖維持秩序，因為他們相信軍隊會反攻。但看到大炮和士兵們軀體的零部件被扔了過來，撞上百貨商店的大樓，撞塌了市政府的平頂，砸壞了消防栓，讓水柱衝倒了一名正在逃跑的、肩上有三顆星的國防軍將軍時，他們動搖了。尤其是那將軍被衝倒之後還爬起來繼續跑，甚至連自己的鞋子都踢掉了，更讓他們跟着逃跑起來，好像替代了他那些已經死乾淨的警衛員。可惜他們走得太遲了，近在咫尺的太陽已經追上來，把整個街區一起化為灰燼，只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巨大的撞擊坑。
有些人並不是因為來不及逃跑而被敵人抓住的。即便在惡魔漫天飛舞的當下，依舊有一些人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比如劇院里正在演奏的樂隊，以及幾位詩人和畫家。他們堅持在這末日的場景中繼續創作和表演，彷彿是為了親自見證什麼。上天不憐惜他們，讓惡魔的漆黑大手突破藝術殿堂的牆壁，把他們抓出來，拎在空中。如果他們碰到的是另外一名皮膚看起來就像紅禮服的惡魔首領還好，或許能夠有更多的利用價值。但此時他們只能像點心一樣被慢慢嚼碎，並化作糞便。
當然也有些人，是因為陳腐落後的時代觀念所死的，比如那些貴族家的太太和千金小姐。她們因為和保姆走散的緣故，不敢自己私自在街上亂跑，結果就躲在舊書店和咖啡廳里不敢出來。等房頂被拆掉了，大樹被吹倒了，她們才不得不拖着下半身像大鐘一樣隆起的複雜套裙，提着被鯨骨支架勒緊的馬蜂腰，在布滿瓦礫的、支離破碎的瀝青路面上像小雞一樣逃竄着，而且還不知道去哪裡。這時一陣狂風可能會奪走她們頭上圓盤一樣的、綁着絲帶的大帽子，讓她們不顧生命危險地回去撿拾，然後又猝不及防地被街上到處狂奔的無鞍軍馬給撞倒，踏成肉泥。散落在天空的報紙碎片和時尚雜誌慢慢地飄下來，遮掩住了她們早已不再美麗的屍體。
悲哀、死亡、哭泣，到處都是，但毫無用處。
信賴已久的科技、軍隊、誓言也都一擊即碎。
人沒有想到自己會遭到今天的厄運，他們自己以為會永遠快樂下去。
但是一切終要歸於沉寂的、就像被創造出來之前那樣。
當地最後的一名哲學家這樣自言自語地說道。
……在吃夠了足夠的點心，並順手撥倒了幾座礙眼的當地最高建築物后，班爾吉解除了巨大化。他知道威風八面的外表很有可能損害的是內在的真正實力，因為巨大化非常消耗魔力，還會使得全身皮膚的防禦力變弱。這時他派出偵查的手下又來報告了：
“報！別西卜和他的軍隊已經來到十公里以外（這裡用了人類的單位方便理解），他再次向我們發出警告，要我們停止對人類國家的進攻，否則就要攻打我們！”
惡魔統領摸了摸自己的豬鼻子，又讓它抽動了幾下，半晌沒有說話。
“呃，大王？”
班爾吉擦了擦嘴，鬆了松肩膀，但依舊不回應。屬下們也不敢說話，只能靜靜地等着。
過了許久，班爾吉才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瞅了瞅惡魔隊長們，輕描淡寫地說道：
“看見沒有，這就是我的回應。”
“讓他來吧！”
他最後又惡狠狠地補充了一句。
X X X
……等到別西卜真的來到班爾吉面前的時候，他已經怒不可遏了。一路上，他只看到破敗不堪的建築物、人類被撕成碎片的衣服，以及那些被扔的到處都是的生活用品。野戰炮炮架的樣式……是他從未見過的；“轉、輪、機、槍？”這是什麼東西！還有木柄手榴彈、戰術刺刀、槍榴彈、淺底鍋型鋼盔……不難想象，班爾吉究竟發動了多麼猛烈的攻勢，以至於人類被迫在幾個小時內的時間跨越了幾十年、乃至近百年的歷史進程。如果再打下去，一定會出現什麼讓惡魔也感到恐懼、完全無法應對的重型武器。到時候，自己的計劃就全被打亂了！
“這個蠢蛋！”別西卜罵道。
當然，真的面對面的時候，他不能直接就這麼說，還要臉上作出笑嘻嘻的樣子。班爾吉一動不動地盤腿坐在自己的軍隊前面，他身後隊伍的陣勢已經列好，隨時準備開戰的樣子。當然，在惡魔公爵眼裡，只有這位統領本人才是值得忌憚的，他一個人就勝過身後的所有軍隊。
“公爵閣下此番前來，又有什麼話要說啊？”
班爾吉冷冷地問道。
“不知班爾吉大人為何親身來此，體驗人間生活的嗎？”
“哼哼！你以為我有那個興趣！不像公爵你那樣喜好音樂、藝術這些勞什子玩意！我見到是人，不管他是操黃管還是拿黑棒子的，一樣嘎嘣脆地吃掉！說實話，沒比普通人好吃多少！”
“這傢伙……”別西卜心中怒火益增，暗暗握緊了拳頭。但他也注意到，面前這位一向以暴虐和粗魯著稱的惡魔統領，今日不知為何，用詞也文雅起來。按照他以往的脾氣，應該是早已經大吼大叫着，甚至把自己的屬下順手抓一個扔過來了。
他想幹什麼呢？
“公爵你此番來辛苦了，而且也就帶了這麼點人，想必是知道今天我們要談判的事情了？”
談判？什麼談判？不對，以往這時候確實會想辦法跟他進行周旋，說服他離開，但沒想到他竟然會主動使用“談判”這個詞。而且，他說自己這過半數的軍隊叫“也就這麼點人”，難道是在嘲諷自己？他幾時學會這麼高明的文法了？
“我就說明白吧！”班爾吉笑呵呵地說道，“我們鬥了這麼長時間，我覺得你別西卜公爵和我班爾吉統領，實在是難分個勝負！如果真的要打下去，那會很沒意思，也白白搭上我們自家兄弟的性命。所以，我們還是和談吧！”
“和談！”
多麼骯髒的字眼！別西卜身後的那些，從西魔界投奔而來的隊長們幾乎是立刻就出離憤怒了。好傢夥，又是和談！還想再搞一次鴻門宴（當然他們不會知道這個典故）！泰格將軍就是相信了無稽的和談才身遭毒手！你班爾吉還想再來一次？可是今天別西卜本尊就在這裡，你又能怎麼樣！
但其實班爾吉身後的屬下們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上次“和談”的時候，大王為了騙泰格近身，把多格將軍也給犧牲掉了！今天要殺別西卜，不知道又要拿誰來做誘餌？而且，恐怕一個人做誘餌是不夠的，還要拿人做肉盾……
不過他們都想錯了，或者說至少錯了一半。那就是班爾吉今天的確是打算先進行和談的，他不顧眾人的反應，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別西卜公爵的想法，我大概也猜到了。你和人類達成合作，不過是想利用他們那快速進化的能力，來稱霸魔界罷了！可是你難道沒想到，他們有一天會變強到你我都無法應對的地步？”
別西卜眉頭一緊，但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甚至是竊喜。原以為這傢伙真的看破了什麼，原來他並不知道，自己要利用歷史加速器，研發出“超級鑽機”的事情。既然這樣，還是把他糊弄走算了……
“所以，你我應該聯手協作，儘快地把人類滅掉，或者把他們圈養起來，這才是我們魔界的正道！我觀察過了，人類的組織是非常集權化的，只要攻下他們的首都，肯定會全部投降！到時候，我們平分這個國家的人口，怎麼樣？”
“嗯……呵呵。”
別西卜是真的笑了。果然這傢伙還是那麼愚蠢、自以為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無論是帝國真正的統治核心還是歷史加速器，都不在首都里，難怪他上次派去搞破壞的人會亂闖一氣。而且，他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同意讓他平分一半人類牲畜嗎？對於兩周不吃人就會生不如死的惡魔來說，未來人類牲畜的多少，肯定會是統治吸引力的重要指標。如今己方已經不佔優勢了，又怎麼可能會讓你繼續做大？平分？哼，簡直是笑話！
“你意下如何？”
“我嗎……”
但是直接拒絕的話，對方很可能會發怒。他本來就已經是個暴躁易怒的傢伙了，今天努力做出這麼安定的樣子，一定壓抑了更多怒氣。到時候該怎麼搞定他呢？
不得不承認，論實力，自己確實可能比他略遜一籌。當年一同在拉伯林斯手下的時候，他可以持平三名將軍的聯手，而自己只能對付兩個人。就算再加上英格爾，對面也還有更為勇猛的多格……
“等等。”別西卜忽然發現了什麼，問道：
“班爾吉大人，今天多格將軍怎麼沒來啊？”
“哦。”班爾吉濃眉一挑，依舊若無其事地說道。“沒用的傢伙，已經殺掉了。”
“哦？哦呵呵呵！”
莽夫！這下你完了——
“我拒絕。”別西卜毫不遲疑地說道，“請你回去吧，班爾吉大人。東帝國是我的東西，改日我們再——”
“砰”的一聲！
果然如他料想的那樣，班爾吉勃然大怒，一把又抓了一個隊長在手裡，並在高高舉起之後猛地把他摔在眼前的地面上！
“你好大膽！”惡魔統領氣勢洶洶地跳了起來。
“哼，那又能怎麼樣？”
“怎麼樣？今天就殺了你！”
“你辦不到！英格爾！”
然而當別西卜轉過頭去的時候，才發現想錯了的是自己。
一群敵軍的飛翼魔獸和隊長，一瞬間結成了一個古怪的隊形，把英格爾擊向了空中。他們就像一群烏鴉結成的包圍網，讓己方的將軍在其中左衝右突，卻無法突破！
“公爵大人！請等一下，我馬上就衝出來！”
“可惡！”
別西卜完全想錯了，他以為對方是一成不變的，永遠會是那個毫無謀略的武夫。但其實，為了今天，班爾吉早就在暗中訓練一隻特殊部隊，以抹平雙方高級戰力之間的差距。多格這個不能飛的傢伙，在這場戰鬥中並無助益，捨棄了也沒什麼。只要能變成“王”對“王”的局面，班爾吉自己就有必勝的信心。
此時，他已經和一百年來最大的敵人共同升到空中。下面的兵將們已經開始廝殺起來，而他們二人也勢必要做個了斷了。
“今天就是魔界一統的日子！”
班爾吉得意地大吼道。
“沒那麼容易！”
別西卜抖擻全身的冷汗，決心與敵人一決雌雄。就算幾百年前還有細微的差距，今天的他未必就真的會輸！
班爾吉則鬥志昂揚地拉開架勢，認為自己必勝無疑！
雙方都拿出了最大的力量——
“【惡魔大炮】！！！
“【貴族裁決】！！！”
雙槍對雙炮，明燈對太陽，魔力的強弱並不能只以外在呈現出的體積來判斷……
驚天動地的爆炸之後，濃煙滾滾，遮天蔽月。但兩人很快從反作用力造成的後退和僵直之中恢復過來，各自朝對方衝去——
既然必殺技分不出勝負，那就用拳腳吧！
“哈啊啊啊——！”
讓惡魔公爵所自傲的，正是他類人型的身軀所帶來的靈活性，以及他看似不那麼粗壯的肌肉身上所蘊含的巨大力量。他衝到班爾吉面前，以一記鐵拳打來，頓時讓這位比他高大和魁梧許多的惡魔統領感到呼吸困難，面如刀割。但班爾吉不慌不忙，用右手接住了這一拳。他要向世人證明，自己這坦克一樣的身軀也不是白長的，便輕舒猿臂，將被停滯在空中的公爵一把拽了過來，並用左手籃球一樣大小的拳頭擊向他暗紅色的下巴！別西卜自知失利，忙抬起左手食指，射出一道淡藍色的光束來。班爾吉的左手手腕連同肩膀都被凍結在空中。公爵趁機飛起右腳，踢中惡魔統領的胸口，迫使他在疼痛之餘，用力掙開兩手向後退去。
“接招！！！”
別西卜的右手一旦被釋放，他便繼續揮拳打來，並且這次是左手和右手的連續交替拳擊。其速度之快，力量之強，不亞於掀起了一場小型颶風。這也是惡魔公爵的得意招術之一，名為【風雷重擊】。當初在拉伯林斯手下作戰的時候，他曾用此招一瞬間打碎了一名西王國中階聖堂衛士的超鐵胸甲，並將他打得臟腑碎裂而死，對方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但是面對惡魔的統領，這招還會再次奏效嗎？他自己也信心不足。
果然，班爾吉不慌不忙，將比鋼鐵還結實的雙臂交錯為X狀，承受住了這一威力驚人的招式。不僅如此，他還有餘力反擊。正當別西卜考慮是否要立刻改變招術時，對手便已張開大嘴，發出驚人的一道吼聲。霎時間，不論是惡魔公爵本人，還是他的手下，或附近班爾吉的手下們，都被震得身體僵直，頭暈目眩。班爾吉趁機一個巴掌扇中別西卜的臉龐，讓他整個人都向後仰去，緊接着又上前一步，用兩隻大手左右按住公爵的腦袋，用自己帶有尖刺的頭槌猛地砸下去！別西卜如同一隻被擊落的戰鬥機，墜落了三秒鐘后在地面上砸出個大洞來！
“公爵大人！”
英格爾心急火燎，使出了自己的必殺技【旋風突擊】來衝撞包圍着他的敵群。然而每撞散一個角落的敵軍，讓他們從空中墜落下去以後，便立刻有新的敵人從附近趕來補上。看來對方真的是有備而來！這該怎麼辦呢？
當然，別西卜不是真的就此完蛋了。他躲在地下的坑裡，思考着對策。現在他必須使自己冷靜下來，重新回到那個“智將”的狀態里去。對方雖然有事先的預備，但自己就不能臨時想個主意把它打破嗎？
眼下，自己和班爾吉的決鬥，雖然看起來是朝不利的方向發展，但雙方所受到的損傷應該是差不多的。此人的攻擊力、防禦力都凌駕在自己之上，但速度就要慢許多，這是唯一取勝的關鍵。既然如此——
“咚咚咚咚——！”從別西卜藏身的漆黑地坑裡，接連射出許多小型的紫色光彈來。班爾吉不避不閃，僅用手掌就擋下了這些攻擊。但他猛然發現，有幾枚光彈不是朝自己而來，而是射向了正奮力包圍着英格爾的自己的屬下們，急忙從雙手釋放出瞬發的橙色光彈，將它們一一擊碎。就在這個關頭，別西卜如火箭一般從黑洞中射出來，用鋒利的腕刃器官劃開了惡魔統領的脖子！
“唔！”
班爾吉單手捂住滲血的傷口，劇痛之餘不忘朝頭頂上的敵人放出牽制性的光彈。但擁有巨大雙翼的惡魔公爵，其在空中的移動速度比他想象得還要快。別西卜躲過對手的攻擊，便再次以高速向他衝過來。班爾吉以為他要再使用拳擊或腕刃，便張開大嘴，預備用【戰吼】阻止對方的動作，可是此時脖頸處撕裂般的痛苦如閃電一樣擊中了他。遲疑之刻，別西卜已來到眼前，以一道【凌空拳擊】將他打飛出數十米之外！
眼見己方統領龐大的身軀像直球一樣飛了出去，班爾吉的手下們慌了。他們本來在質量上就輸別西卜的魔兵一籌，如今隊形一亂，更是無法發揮人數的優勢，陷入了下風。別西卜便預備趁這個機會，和手下們一起將英格爾救出來，恢復己方的優勢。然而就在此時——
“【惡魔大炮】！！！”
是的，班爾吉本人來不及趕回來，但他的力量卻可以。足以一發摧毀一座五百萬人口的工業城市的兩道金色光束，以雷霆之勢擊向包圍英格爾的魔軍集團。“他要把自己人也給犧牲掉！”察覺到對方可怕意圖的別西卜，急忙也從雙手上變化出類似於雙槍的魔力器官，釋放出了最強的必殺技【貴族裁決】！這次兩股極端的力量是在離英格爾包圍圈不到十米的距離以折角相撞，但依然釋放出了駭人的能量。數千米寬的夜空被照得如同白晝，【裂空將軍】身受重傷了，他和包圍着自己的敵人們一起全身冒着黑煙從空中栽了下去。
“可惡！！！”
別西卜惱羞成怒，再度像火箭一樣朝敵人衝去。班爾吉也不阻擋，只是哈哈大笑，連挨了好幾拳也不在乎，因為他心裡知道，自己已經穩操勝券了。然而很快他就後悔，因為對手的攻勢越來越綿密和強大，再不反應就不行了。
“呀啊啊啊！”
惡魔公爵先是用一記重拳擊向敵人脖頸處的傷口，迫使他抱頭防禦之後，又從左手變化出魔力構成的、耀眼的白色迅捷劍。反正他此時在空中用劍的情況，是人類的劍術大師們都沒有遇見過的，所以也不必計較標準的姿勢和步伐，只是單純地像疾風驟雨一樣朝敵人的全身刺去。班爾吉雖然有鋼板一樣的皮膚，依舊被扎得一身小眼，痛苦不堪。他必須承認自己低估了對手。緊接着，別西卜又一腳將對方踢向更高的空中，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自下到上劈出一道無形的氣刃來。大地被劈出一道深深的疤痕，惡魔統領的半側身體也被切得皮開肉綻！
“混蛋！該我了！！！”
班爾吉終於忍不住用魔力恢復了全身的傷口。他大吼一聲，使用了【巨大化】的能力，在三秒鐘之內就變得如同一座三百米高的小山，像抓蒼蠅一樣將惡魔公爵抓在了手裡，並用力地握緊。但別西卜立刻從血紅色的眼睛裡釋放出火花，在震退惡魔統領的同時也讓他全身灼燒起來。無奈的班爾吉決心認真對付自己的對手，便解除了巨大化，給自己的雙手加裝上魔力構成的紫色巨爪。公爵則用劍刺，雙方械鬥起來。
在底下廝殺着的兩方魔兵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首領和敵人進行着這樣殊死的搏鬥，誰也不敢接近。當然他們也不完全是非參與者。因為每過一會兒就有人被爆炸的衝擊波給甩飛出去，撞到地面只剩半截的大樓上。還有時候是充當了被擊飛過來的自己或敵方首領的肉墊，摔得血肉模糊。戰鬥還遠未分出勝負，天空和大地只能繼續承受着巨大的能量波動，發出“嗚嗚”的悲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