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夏從睡夢中醒來,家裡靜悄悄的。她去到廚房找吃的,正好看到桌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炳玉結晶。透明又帶些細小的紋理,很像冰糖。她記得自己小時候就有過把碎炳玉和荔枝味糖果弄混,結果誤食下去的事情。那次寧森夫婦緊張壞了,連夜去敲繁醫生的家門,折騰了一宿。

當初霞爾村之所以能建立,也是有賴於村西部的炳田礦井的存在。炳玉是一種稀有的魔法礦石,使用它做驅動力的魔法並不多。但村長主修的結界魔法卻恰好只需要它。

勉強吃了點昨夜剩下的乾糧填飽肚子,花夏腦中閃過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不好!今天是歌仙老師對我們班進行魔法考核的日子!!我給忘到九霄雲外了!

她急匆匆地去房間里拿魔法書和新手用的魔法石,收拾妥當之後,又想起來一件新的更重要的事:

為了迎接皇子的到來,歌仙老師有事要辦,說放假幾天,考核延後。

嗐......花夏脫力地癱倒在椅子上。正這時,她聽見了敲門聲。

門外是笑容滿面的景臨。

“你你你你!你怎麼在這!”花夏大叫出聲。

不對,我是不是該行禮叫他殿下?叫完之後,她轉念。因為自己的唐突她不禁雙頰緋紅。

“不要去行什麼禮了吧,我會難受的。”景臨彷彿看穿了她的思緒,說道。

“我可以進來嗎?”

“可、可以!”花夏僵直着回復說。

和村長家相比,花夏的家顯得過小也過暗了。景臨彎着腰進到主廳,再轉個身就是卧房。窗戶很小,白晝時間能進入這個空間的光線也少得可憐。

院子內有個種着果蔬的小菜園,平常媽媽都交給花夏打理。主要的建築之外還有一個堆工具用的倉庫,裡面雜七雜八地放着農具和礦具,還有廢棄不用的縫紉機之類。媽媽總想着有天能修好,就一直捨不得扔。

景臨忍不住皺了下眉。他坐到吱呀作響的木椅上,復又站起,說:

“像你這樣的魔法天才,不應該待在這種地方。”

“呃?”花夏一愣。可是我覺得這裡挺好的......她在心裡反駁着。

“你已經得到聖魔法師頭銜了嗎?”景臨問。

聖魔法師......那是豐靈村長才擁有的頭銜,村長有說過,得到這個職階的人在整個翡雀帝國也不多。花夏急急忙忙地擺手。

景臨看上去十分疑惑,“那,你現在是大魔法師?”

大魔法師是歌仙老師的職階。花夏撓撓腦袋,“我現在......只是個魔法學徒啊。還不是一個正式的魔法師。再說,歌仙老師告訴我,以我的水平,很難成為職業魔法師的,只能學點基礎魔法幫助生活......”

“怎麼會。”景臨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

“以你的資質,如果不是在這亂世,早就獲封進入殿堂了吧。”

能進入御封殿堂的魔法師又在聖魔法師之上,那已經是足以青史留名的領域。花夏一時之間感到大腦難以負荷。

“我根本弄不懂你說的話......”

“跟我來。”景臨輕笑着握住她的手。他的笑容裡帶着堪稱神秘的氣質,讓人沒有拒絕他的餘地。

“等一下,你的傷......”

“早沒事了。那些大人圍着我忙活了好些天呢。”

景臨牽着她出門,往廣闊的田野處走。那裡栽種着煉藥用的銀草。能作為食物的小麥之類還在更遠一些的地方。

“啊,我還沒有問你的年齡......可以問嗎?”

景臨“撲哧”一聲。“和你同歲。我們倆很有緣吧?”

花夏忍不住臉紅了。

景臨穿着村長借給他的粗布衣裳,以田園風光作為背景,他那精緻到令人忍不住偷看的優越臉龐讓夏末的微風也為之輕緩。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僅僅是存在於此,就好像把周圍的空氣拉升到了另一個境界......花夏想着。

她之所以對外界種下了憧憬,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景臨的光環吧。

景臨停下腳步的地方,是霞爾村北部的大湖泊,地標式的霞爾湖。

“我想向你證明我並不是在對你說謊。”他看着花夏的眼睛。

他將手掌覆在胸前,將法印抽出。翠綠色的法印外圈浮現着這片大陸諸神時代發明出的古文字,內圈是象徵王權的雄孔雀。

他用食指劃在花夏心臟前的區域,指尖所觸及的地方再次展開了翡雀家印。在那翠綠色孔雀的呼喚下,紫紅色的法力具化成氣焰從花夏身體里散溢出來。

“??!!”

花夏感到胸前暖暖的。她的心臟劇烈地跳動,控制不住地期待着什麼前所未有的事情發生。

紫紅色的法焰並沒有形成圓形的印記,只是微弱地躍動着。

景臨若有所思。他稍稍運力,印記脫出化成小小的孔雀形撞入花夏體內。頃刻之間紫紅色的氣反斥出來,景臨趔趄不穩,向後退了幾步。

“怪不得。”他笑了。“我知道你為什麼現在還被評價為魔法學徒了。”

“你就像一面鏡子,而且是魔鏡。注入什麼,就會加倍返還。如果什麼都不給予,自然什麼都生髮不出來。怪不得你說,傳送魔法都需要老師握着你的手做。”

他像是對自己的這個發現感到樂在其中,滿含興趣。

“這......可能嗎?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情況......”花夏回憶自己在教科書上學到的第一課,魔法脈絡類型。裡面確實沒有類似的介紹。

“以前沒有,不代表不可能。”景臨很開朗地笑起來。

“事實上......”他話鋒一轉,表情也一下變得陰鬱,讓花夏的心猛地一緊,“你和戰爭的源頭,就像是正相反的兩面。”

景臨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說一個長長的故事。

“我能理解豐靈創造這個桃源村的動機,因為外面的現實世界,的確是一片人間煉獄。一切的起因,是叫做“梵嵐”的尊王家族。梵嵐的祖先是開創翡雀王朝的長老之一,他們地位很高。但是,卻不知道知足。”

景臨的眼神里有了黑暗,和他平常溫柔的笑臉形成令人心驚的反差。

“......簡而言之,他們想要奪權。並且採取了極惡劣的方式,就是召喚巨神時代傳說中的邪神窮奇,以此得到壓倒性的力量。”

“他們成功喚來了窮奇,卻沒有消受的福氣。”景臨冷笑,“梵嵐將窮奇的力量塞進他們女兒的身體里,但那體弱多病的女兒鎮不住龐大的邪力。窮奇的法力暴走了。”

“作為中心的那個女孩,安佑,變成了一座不斷往外噴發邪惡力量的油井。邪力侵蝕人們,也被人所利用,滾雪球般不斷壯大。”

“人們失去希望,判斷這個世界離徹底毀滅不遠。黑暗一次又一次戰勝光明。這就是霞爾村外的情況。”

“我們必須阻止她。在上一代,我父王那一代,事情還勉強可控,但現在一切已經難以收拾。在變成完全不可收拾之前,我們必須阻止她,堵上那個連通地獄的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