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各方風雲

越過雪線,再向北幾百公里有一處彎月形的大湖。

東方人都知道這個大湖,並習慣上稱其為北海,但居住在大湖附近的雪族人卻不喜歡這種敷衍的命名方式。

雪族人稱其為冥湖。

一個同樣名為冥湖的大都市就矗立在彎月的懷抱里,成為湛藍月牙當中的一抹灰白。

這正是冰林傭兵團的標誌圖案。

冥湖的城市化面積比不上天洛,但軍事化程度卻有過之而無不及。這裡沒有什麼平民,所有男人都是傭兵或者傭兵團後勤人員。冰林傭兵團可以說是完全軍隊化的傭兵團,團內傭兵着裝統一,使用制式武器,按照嚴格的編製作戰。

越過重重壁壘和重型防禦工事,一座藍白色的宮殿式建築坐落在城區和湖區的交界處,冰林傭兵團總部常駐於此。

建築內部的一間寬敞的廳室中,一位壯碩的老人站在落地窗前觀賞着窗外落雪的湖面,整齊的軍裝上印着醒目的冰林傭兵團圖案。

一名年邁的侍者走到老人身後,恭敬地頷首:“團長,少爺她親自去搜救夏家小姐了。”

“嗯,總要給未來的新娘表示一下。”

“……您認為那位小姐可能還活着嗎?”

“她一定還活着,否則天洛方面早就發表聲明了。”

“團長高見。”

侍者說完這句話,忽然猶疑起來,彷彿在考慮什麼事該不該說,但他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刺殺任務成功,天洛方面一個活口也沒有抓到。”

“很好。”

“那……他們的家屬如何處理?”

兩人忽然沉默下來。

“我一直在教你。”

老人突然發話,侍者立刻躬身。

“家屬就是為了供養男人,男人就是為了給傭兵團效命。在這種模式下,我們雪原的民族才能跟南方的阿貓阿狗抗衡。”

“團長教訓的是。”

“既然他們供養的男人已經死了,他們又能再為傭兵團做些什麼呢?在這裡,糧食可是很寶貴的東西。”

侍者頭上滲出冷汗。

“我這就去辦,不會有人知道。”

侍者離開后,老人繼續觀賞雪景。

林遠湖,冰林傭兵團第四代繼承人。這個被其他勢力稱為林老虎的老頭面態祥和,根本不像剛剛作出一個極狠辣的決定的樣子。

……

……

夏可蘭一覺醒來已經是黎明時分,而她自己正被林虎抱下直升飛機。

“啊……我自己能走!”

夏可蘭急忙掙脫。

她偷偷看了一眼林虎,因為早有婚約在先,她很早就開始了解這位遠在千里之外的未婚夫。而這個王子般彬彬有禮的帥氣少年,終究沒有給她留下負面的第一印象。

“這座建築就是可蘭暫時的居所啦,”林虎微笑着說道,“我還有傭兵團的事務要處理,可蘭就先進去避寒吧,有女僕會接待你。”

“哦……你先去吧。”來到如此陌生的地方,夏可蘭突然變得拘謹起來。

她轉身欲走進建築,身後突然傳來林虎那有些緊張的聲音:“實在是萬分抱歉!”

夏可蘭疑惑地轉過身,卻看見林虎已經單膝跪地,表情如立誓般的嚴肅。

“夏叔叔的死訊……我已從爺爺那裡了解到了,沒能及時在你身邊陪你,我實在是太差勁了。”

此刻那份悲痛已經消散了一些,夏可蘭沒有回話。

“而我現在依然不能陪着你,我知道這樣更差勁。但只有我更加努力讓冰林強大起來,才能在那些殺死夏叔叔,並且一定對可蘭也有歹意的人襲來時,有能力保護你!”

這句話讓夏可蘭抬起頭,她望向林虎,眼中終於有了一絲親切感。

“那麼,可蘭允許我去處理這些事務嗎?”

林虎重新變得彬彬有禮,臉上請求的表情很誠懇。

夏可蘭看着林虎認真的樣子,略略臉紅。

“去吧。”

……

林虎走進冰林傭兵團總部大樓,進入自己的專屬房間里,因為身着軍裝而筆挺的站姿忽然垮塌。他隨手甩掉外套,躺到轉椅上,然後早就候在旁邊的兩個漂亮女孩子湊過來,一個給他揉肩,一個給他斟酒。

“啊,那個高貴的大小姐終——於——過來了。”

“看上去好像很漂亮的樣子喲——”

“林哥哥不會不理我們了吧?”

“在某、些、方、面,我們可要比那個大小姐更懂你哦!”

兩個女孩子的話語里充滿了挑逗和醋意,林虎卻安之若素,一把摟住她們那被緊身短裙襯出來的苗條腰肢:“嘛,女人就像槍械一樣,各自有各自的用法,那個大小姐的用法和你們可不一樣。”

“討厭!”

“那我們是什麼用法呢?”

少男少女曖昧不清的同時,房間的門忽然被打開。門前出現的老者讓兩個女孩兒瞬間噤聲,但林虎卻依舊我行我素。

“爺爺,你來啦。討厭啦,我也需要一些私密空間來干青春期男孩子該乾的事啊。”

——林遠湖走到房間中央,跟在他身後的侍者急忙搬過來一把椅子給他坐下。

“夏家的繼承人已經安置好了嗎?”林遠湖問道。

林遠湖無視了孫子的放肆,自從林虎的父親死於傭兵團戰爭后,這孩子的母親就返回了南方。平時林遠湖雖然對林虎很嚴格,但在某些方面卻對他寵溺有加,比如林虎在私宅里的紈絝行徑。

“安置好了——我表現得簡直完美!夏家大小姐的放心已經完全被我俘獲。我在外界塑造的形象,可完全不會丟爺爺您的臉哦!”

“昨晚搜救時有異常情況嗎?”

林虎抿起嘴,臉上忽然滿是謀略者特有的成熟感:“昨晚接到夏可蘭時,有一個傭兵陪着她。我派人去處理后一直沒得到回信,應該是被幹掉了。”

林遠湖滿意地點點頭:“決策正確。想來是夏元天派去做他女兒貼身護衛的傭兵,實力絕對不低。不過既然夏元天的女兒已經到了我們手裡,也就不要再擔心他了。”

“另外,”林虎皺起眉頭,“我遇到夏可蘭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自己父親的死訊了。”

這讓林遠湖略略思忖了一下。

“她是怎麼得到這個消息的?”林虎問道。

“那……並不重要,”林遠湖抬頭望向窗外,“既然她最終還是選擇了跟你回來,這就說明她還不知道自己父親是死在誰的手上。”

說完,林遠湖朝侍者揮揮手,侍者立刻叫人取來一張象棋棋盤擺在祖孫中間。

“又要下棋啊,爺爺?我能不能讓美女陪我下?”

林遠湖沒理會孫子的嬌嗔,大手一揮,當頭炮落:“這次的事件將是兩個大勢力的博弈,我們冰林蟄伏極北之地多年,這次要正面對抗天洛勢力。”

“我來代表天洛勢力。”林虎陰測測地笑着,走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

……

天洛高層會面的圓桌上,也擺着一個棋盤。

不過是跳棋。

“老林——你又發什麼神——經——”金世圖賣力地吐槽着,“你找我們來分析局勢,然後擺一盤跳棋,合著我們先飛一局?來來來來,我要黃子!”

海平南沉默不語。

一天過去,他終於振作起來,重新承擔起遠海傭兵團團長的重任。他要守住遠海的前途,即便要承擔很多註定會令他煎熬的罪孽。

“瞎咋呼什麼,老金?”林成森竟然還端着一杯飲品,這次是紅茶,“當然是用跳棋來分析局勢啦!”

“我們中間最神棍的就是你了,接着忽悠!”金世圖表示不屑。

然而海平南卻從圓桌中央的棋盤上看到一些關鍵的信息:“跳棋是三方對抗的。”

“嗯,值得表揚。”林成森很滿意,“海團長拋掉感情雜事後果然智商飆升啊。”

“別嗶嗶,天洛對抗冰林,第三方是誰?”金世圖繼續表示不屑。

“第三方……就是西城蒼火啊。”林成森微笑着答道。

海平南猛地一愣。

金世圖則翻白眼:“我知道那小子厲害,但這可是勢力集團之間的對抗,一個人改變不了什麼。”

林成森繼續喝茶,喝得金世圖有些心煩。

“你們對那小子的認知也就局限在The Blue Fire這個代號上,我跟你們不一樣。”林成森終於發話,“我知道那個小子能幹出什麼事情來。”

……

……

冥湖擁有自己的航空港,雖然其規模比不上天洛航空港,但吞吐量也不低。

此時一艘天行艦正在航空港里降落,不遠處的接機組人員看着這艘天行艦,都有些緊張。

因為天行艦的側面,印着一個巨大醒目的三叉戟標誌。

舷梯落下,一行西方人走下來,他們淺色的頭髮和各色的瞳孔在以灰白為主色調的空港里異常顯眼。接機組負責人擺出笑臉,走上前去與對方的負責人握手。

——作為天洛方的勢力,冰林卻在迎接來自巴倫三大傭兵團之一的三叉戟的人員。如果是那些期盼天洛安定的人得知了這個消息,不知道他們又會生出多少惶恐的猜測。

早就等在旁邊的車隊接走了所有的三叉戟成員,空港重歸常態。

然而沒有人注意到,就在艙門打開的時候,有兩個身影飛快地閃爍了一下,瞬間消失。

而此刻,這兩個人正站在航站樓頂端,俯視着這個空港的布局。

那是一個橙色頭髮的大姐姐和一個同樣發色的少年。

大姐姐身着很專業的特種戰鬥服,火爆的身體曲線展露無遺,橙發被編成一個大辮子垂在胸前。而在這樣一個時代,她帶在身上的武器竟然是一把沒有箭的長弓。此刻,她正用軍用望遠鏡觀察着遠處的軍事設施。

少年有些殺馬特,他的頭髮就像一團凌亂的尖刺,還帶着三叉戟形狀的金屬耳釘。他的武器倒是很普通,是一套巴倫傭兵標配的LS-2000型鐳射槍套裝。

——林遠湖應該想不到,三叉戟方面會派遣那對分別排名世界第十五和世界第九的格林姐弟來。

“好冷!我們這次任務要多長時間啊?我想回巴倫!”弟弟科雷·格林抱着雙肩抱怨道。

姐姐梅爾·格林呼出一口白氣,將辮子撩到背後去說道:“第34遍任務內容宣讀,隱匿行蹤,隨時待命。”

“我們出來執行任務還能幹什麼?不就是殺人嗎?告訴我誰該死,我斃了他不就行了!”

科雷繼續抗議,他已經凍得鼻涕都出來了。

“還是那次摩洛克的任務好,雖然熱了點,但是有沙灘,還有妹子!”

“這麼說從那時起你終於不是處男了?”

“要你管!!!”

梅爾不懷好意地笑着,弟弟終於滿臉羞紅,不再聒噪。

“情報里的婚禮就在今晚舉行,所以最遲今晚,命令就來了。”

她忽然嚴肅起來。

“我還是認為三叉戟不該插手這次的天洛內部衝突……這個世界已經平靜了很多年,但是像這樣稍有不慎就能讓東西大戰再度開啟的事情,還是每天都在發生。”

見姐姐又擺出滄桑臉來,科雷有些不習慣。他瑟瑟發抖地撓撓後腦勺,想換個話題:“姐,現在我們到東方來啦,我能叫你的東方名字嗎?梅、涼、心……”

——梅爾忽然一巴掌把弟弟拍到地上。

“第357次重申,不要用那個名字稱呼我!”

科雷說“梅涼心”時用的是生硬的天洛語,所要表達的就是“梅涼心”這三個天洛文字。

梅爾這個東方名字來自一次很不好的回憶——一個來自東方的頑劣男孩兒打賭輸給了她,被迫要給她取一個東方名字。但那男孩兒欺負她不懂天洛語,就用爛大街的諧音梗給她取了一個被無數人嘲笑過的東方名字。

關鍵是她當初立刻將那三個天洛文字刻到了自己心愛的長弓上……

怒火上涌的她又給弟弟補了一腳。

趴在地上的科雷根本不敢動:“再也不敢了!姐姐饒命啊!”

航空港的工作人員都沒有聽到這對姐弟之間的對話——事實上,航空港里的所有監控設備都沒有發現他們,一層無形的電磁屏障包裹着姐弟倆,隔絕了所有形式的信號掃描。

姐弟倆沒有在此地逗留太久,正午的鐘聲敲響時,他們的身影又消失不見。

……

……

正午時分,冰林設在冥湖南方密林中的一處秘密軍事機場一切如常。

設立這個機場是為了防止冥湖空軍基地被大規模武器精確打擊后,冰林無法調動制空力量。這個機場駐紮的戰機種類很多,有天洛空軍標配的金雕,在黑市也很火的禿鷲,遠程轟炸機北雁,甚至還有冰林仿製自西方的陸空切換機甲雪鷹。

這個基地極其隱秘,因為它位於一個死火山的內部。冰林十幾年前就開始經營它,從來沒有向外界透露過它的坐標。

——然而西城蒼火和黑子一路向北,卻不明所以地撞進了這個空軍基地。

西城蒼火的決斷很亂來,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個喜歡亂竄的無頭蒼蠅。作為一名優秀的傭兵,他迅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在基地監控發現自己前就帶着黑子潛入了基地內部。

本來可以繞開的,但他和黑子都餓得要命。

黑子縱然可以風一樣地疾馳,但經不住消耗,西城蒼火想在這裡找些給養,然後……再找些方便的代步工具。

潛入廚房,西城蒼火打暈了幾個廚師。一人一犬,一個抱着條烤羊腿,一個叼着一隻宰好的羊,躡手躡腳地返回了自己的藏身點——安全起見,西城蒼火離開前將廚師們五花大綁,嘴裡塞上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後扔進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惡臭曹水溝。

一人一犬一頓狼吞虎咽。

離開前,西城蒼火躲在暗處看到基地的人員正在往一架大型運輸機上裝載一排排的雪鷹。

“陸空切換式機甲?上次玩是什麼時候啊?”

西城蒼火給黑子打了個手勢。

飛機艙門閉合前,兩道黑影飛速鑽進了機艙,沒有人發現。黑子雖然身軀龐大,但也能迅速而安靜地行動。

運輸機外側印着冰林的符號,那麼目的地就確定了。只是可以自己飛去冥湖的雪鷹,為什麼要用運輸機運過去?

西城蒼火首先是從戰術上看問題,這麼做一定是要掩人耳目。機甲自己飛過去,會被衛星偵察到。

那麼從戰略上看,冰林偷偷轉運這批陸空切換式機甲是要瞞着誰?為什麼要瞞着?

——這種問題西城蒼火向來懶得想。他背靠艙壁,想先打個盹。

黑子此時又變回了平時那種又蠢又萌的樣子,懶懶地趴在一旁。

……

……

天洛城的地底深處坐落着一處秘密基地。這處秘密基地完全按照東方古建築的風格建成,在地底形成盤根錯節的建築網絡,彷彿是這座都市深埋地底的巨大根須一般。

而天洛高層對這裡有特別的稱呼。

這裡是,洛神殿。

這裡,就是天洛的里世界。

而此刻,作為天洛表世界代表存在的三位傭兵團團長正在等待這座地宮的大門開啟。

穿越那巨大的朱紅門,視界豁然開朗,不知道是耗費了怎樣的人力物力,才能在地底開鑿出如此巨大的空間,簡直會讓人覺得自己步入了虛空之中。

而在這一片漆黑的虛空正中央,一座座宮殿靜靜懸浮着。

海平南是第一次來,以前都是夏元天來。他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頓時噤聲,彷彿有什麼看不見的威壓迫使自己沉默。

“第一次來都這樣,”金世圖用過來人的語氣說道,“放心,裡面沒有吃人的怪物,小寶貝。”

海平南瞪了他一眼,平定了一下心情。

來接待他們的是一對打着燈籠的童男童女,他們抬頭看了站在前面的林成森一眼,默默轉身:“這邊請。”

林成森在這裡竟然沒有放肆,乖乖地跟了上去。

海平南和金世圖也跟了上去。海平南四處環顧着,這裡的建築風格可能要追朔到混戰紀元之前的時代——不,比那更早的時代。擁有這樣一種風格的組織,怎麼會一直存活到這個時代?

一座浮橋緩緩升起,一直延伸到最大的那座宮殿。

三位團長跟着那對童男童女沿着浮橋走進宮殿,兩旁的燭台無聲自燃。童男童女沉默着離去,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大殿盡處的台階之上。

紫色的紗簾后,有一把精雕細琢的座椅,上面裝飾着鳳凰的圖案,看材質竟然像是純金的。而那座椅上,端坐着一個儀錶泰然的女人。女人身着紫金相間的羅裙,東方古代的髮髻上戴着翡翠的發冠,一頭烏髮直垂腰際。就在她轉過頭來的那一刻,整個昏暗的大殿彷彿被瞬間點亮。

那氣場宛若女帝,那美貌驚若天人。

海平南只覺得口乾舌燥:“洛神姬!?”

雖然洛神眾並不為天洛普通民眾所知曉,但洛神姬這個形象卻在混戰紀元以來就廣泛流傳於東方民間。傳說每代洛神姬都傾絕天下,並且手握東方命脈。而每代洛神姬一旦接受洛神姬這個稱號,就會拋棄自己原本的名字。這個存在的形象是如此鮮明,以至於海平南初次見面就立刻認了出來。

——林成森在圓廳根本沒有分析什麼,他直接拋出了一個建議。

“我們去跟洛神眾談談吧。”

但海平南沒想到,會見他們就是洛神姬……這個傳說果然跟洛神眾有關。

“何人聒噪?”洛神姬瞪了下方一眼,眉頭微蹙。

金世圖急忙抽了還在發獃的海平南一巴掌,然後向洛神姬送去討好的笑容。

海平南不好發作,只好忍了金世圖這一巴掌。

林成森仍然站在最前方,他倒並不緊張,反而有些自在:“好久不見,林某人參見洛神姬。”

“哼,客套話就免了。”

洛神姬望着台階下的三人,彷彿俯瞰螻蟻。

“我們洛神眾退居天洛之里,讓你們三家來經營天洛之表,不過你們好像沒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啊,又跑來麻煩主人。”

這語氣確實有些傷人,海平南沒忍住,開口反駁道:“恕我直言,這一切,都是你們做出暗殺夏可蘭這個莫名其妙的決定引起的,為什麼不能放可蘭一條生路?就算你們才是天洛的實際統治者,也不能想殺誰就殺誰!”

他就是這樣,直來直去。

林成森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金世圖本來想攔,但還是住手了,只是躲得離海平南遠了一些。

聽到這話,洛神姬面色一凜:“想殺誰就殺誰?”

海平南忽然都感到胸口一緊,一股濃重的壓迫感立刻襲來——這不是心理錯覺,他看到一層淡紫色的光暈從洛神姬身上散發出來,瞬間擴展至整座大殿,而金世圖和林成森在這光暈中也都面色微凝!

意念場……

洛神姬當然是不會出現在傭兵排行榜上的,但她竟然也是高階能力者!

海平南終於沉默下去。

“東西大戰已經有幾次了?不過才安穩了十年,你們就開始忘了自己的根!”洛神姬華聲朗朗,怒氣很明顯,“如果不是洛神眾建立了天洛的霸權,東方能有現在的安定局勢嗎?你們沒有資格質疑洛神眾的決意,你們只要接受就夠了!”

“但我們這次確實搞砸了啊,”林成森忽然發話,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那丫頭跑去冰林了,現在冰林要跟我們開戰——不知道主子能提供什麼幫助呢?”

其他兩人吃驚地看着林成森作死。

洛神姬冷哼一聲,收回了自己的意念場:“少跟我耍寶,姓林的。你來這裡應該有自己的計劃,你想請求洛神眾為你通融什麼?”

“哈哈,洛神姬明鑒。”林成森終於不再嬉皮笑臉,嚴肅起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暗殺掉那個丫頭,這是最省事的解決方法。但出於某些原因,只能委託你們洛神眾的人去幹了。”

海平南欲言又止,表情有些痛苦。

“我們已經派人去了。”

此語一出,三位團長都愣了一下。

“那個小子接了委託去保護你們的目標吧?”洛神姬又問道。

林成森苦笑了一下,沒想到洛神眾對地表的監視從來都是如此嚴密:“那個小子確實是個大麻煩,但在這種局勢下,我想可以利用他一下。”

“如果那個小子跟他爹脾氣一樣的話,你這個提議根本就是妄談。”

“讓他聽命令固然是妄談,但因勢利導還是蠻容易的。”林成森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所以,我請求您的人配合我的安排。”

“你想來指揮洛神眾嗎?”

洛神姬鳳眼圓睜,那股威壓又逼來。

“只是出謀劃策罷了。”林成森滿臉微笑。

良久,洛神姬不屑地笑了笑,收回了威壓。

“你又在打自己得如意算盤吧?說,你想要達到什麼目的?”

“沒什麼特別的目的,”林成森笑容微冷,“只是不想讓北方的冰林再囂張下去了。”

洛神姬沉默了一下。

“也罷,就由你去吧。”

“多謝——另外我斗膽問一下閣下派遣的是什麼等級的高手,最好能牽制住那個小子。”

“我派去了兩位‘天罡’。”

三位團長頓時都面色凜然。

……

走出連接洛神殿和地表的秘密通道,三位團長坐上飛車,一起前往天洛城防署。

“就老林你在那裡巴拉巴拉,搞得我好沒面子。”

金世圖開了一瓶紅酒抱怨道。

“還不是金團長嚇得話都不敢說一句,海團長那才叫英勇啊,直接頂撞洛神姬!”

林成森直接把金世圖倒好的一杯紅酒奪過來,後者拿着酒瓶,臉色很不好看。

海平南還比較正經一些:“他們竟然直接出動了天罡……”

車裡的三人沉默了一段時間。

天罡共有三十六位,代表着洛神眾中實力排名前三十六的成員,同時也代表了世界傭兵排名前一百中幾乎所有的東方人。這些人名義上都是隸屬於天洛三大傭兵團的傭兵,但實際上管轄他們的卻是洛神眾。而被派去對付西城蒼火的那兩個,恐怕還會是出現前十里的怪物。

“不過這樣也就好辦了,”林成森品了一口美酒,“為了更好的完成計劃,林某人想向兩位團長借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

林成森放下酒杯掏出兩個紙條分別遞給了兩位團長。

海平南和金世圖都有些奇怪為什麼在這個時代還用紙條傳遞信息,但他們看完各自紙條上的內容后忽然都吼起來,吼得話也出奇地一致:

“你丫怎麼知道我有那東西的!?”

……

……

夏可蘭睡到下午才醒來。

凌晨時分她被女僕們客客氣氣地請進了一間豪華的卧室,她在直升機上沒怎麼睡好,換了身衣服躺在床上,不久就進入夢鄉。

確切地說,她是被人叫醒的。

剛睜開眼,夏可蘭就看到一個老太婆站在她床邊,身後還跟着幾個女僕,嚇得差點跳起來。

“幹嘛!”大小姐的脾氣立刻發作,“誰讓你們進來的?”

“我是這裡的女僕長,我來叫您起床,晚上就是您和少爺的婚禮,不能再睡了。”

老太婆那強硬的語氣讓夏可蘭很生氣。

“我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連我父親也管不着……”

她忽然沉默了。

“給小姐換衣服和洗漱。”

女僕長的聲音仍然不容忤逆。

女僕們給他準備的新衣服是那種標準的淑女裙,長度可以蓋住腳。夏可蘭厭惡地看着那裙擺,卻又無可奈何。

洗漱完畢,女僕長站到夏可蘭面前,表情有些嚴肅。

“老爺要見小姐。”

……

穿着這種淑女裙,夏可蘭好幾次差點因為踩到裙擺而摔倒。但女僕長不為所動,沉默着帶領她來到一個寬敞的房間里。

於是夏可蘭見到了那個站在落地窗前的壯碩老人。

“坐。”林遠湖吩咐道。

立刻有女僕給夏可蘭搬來椅子,她猶疑着坐下,有些拘謹地打招呼:“伯父好。”

林遠湖轉過身來,叫人搬了一把椅子在夏可蘭對面坐下。

“你今年已經十六歲了,我不想再把你當孩子了。”

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話,夏可蘭徹底愣住。

林遠湖盯着夏可蘭,目光漸漸變得犀利:“夏兄無故遇害,你應該了解此刻遠海商會的繼承權會給你帶來怎樣的處境吧?”

再次被人提起父親的逝世,夏可蘭咬咬嘴唇:“我……我現在不想談這些事情……”

“不,必須要談!”

林遠湖忽然握緊拳頭,眼中滿是不能違抗的威壓。夏可蘭被那目光嚇壞了,下意識地後退,但身後的女僕長卻上前抵住了她的椅子。

“有些人容不得你再考慮多少時間!”林遠湖的目光像蒼鷹的利爪一樣擒住了夏可蘭,“夏會長將你託付給我們林家就有這方面的考慮。只要你還是遠海的繼承人,就會有一幫人恨不得你死!”

“那,那怎麼辦?”

夏可蘭咽了口唾沫,渾身發抖。

林遠湖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笑容,但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笑容。他向夏可蘭伸出手去,夏可蘭恍惚中彷彿看到那寬大手掌的陰影延展開來,吞噬一切。

“交給我就可以了。”

夏可蘭聽到這句話,本能地想在那手掌的陰影中掙扎一下,但這個念頭終於被緊縛到窒息。

“好……”

……

簽署完那些文件,夏可蘭的靈魂彷彿被抽去了一部分。

由於天洛協定里的某些內容,夏可蘭在沒有合法監護人的情況下不得轉讓繼承權。所以當她和林虎宣誓成為夫妻后,林遠湖自動成為他的監護人,而她也將轉讓自己對於遠海的全部繼承權。

這些文件上,說的就是這個內容。

之後,女僕長又以強硬的姿態將她請回了卧室。

回卧室的路上,夏可蘭透過走廊的落地窗遙望着遠處的雪景。

這就是自己將要度過餘生的地方嗎?

夏可蘭早些時候少女心發作讀過一些言情小說,作者們對於婚姻這件事都有自己的描寫,但歸根到底所要表達的思想都是一樣的。

無論何時何地何人,一定要幸福。

幸福嗎?自己。

林虎倒是個不錯的男生,無論從哪方面夏可蘭都討厭不起來。

但就是不對,感覺不對。

也有一些比較冷門的書上寫着,女生嫁不嫁人都無所謂,關鍵是要有理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那樣,才能幸福。

而代表着她少女心的小熊胖次,代表着她理想的晶體核心電腦,都被她丟在那個山洞,丟給了那個少年。

因為她知道,從今往後那些東西都與自己無關。

她只是想活下去罷了,而現在她即便只是想活下去就要放棄很多東西。

“忘了跟你說再見呢……”

夏可蘭對着窗外極遠的天空低語了一句,走進了卧室。

門被重重地關上。

女僕長面色陰沉地向守在門口的女僕們吩咐道:“滿足小姐的任何需求,但不能讓她離開這個房間一步!”

……

……

運輸機上,西城蒼火已經醒來,稀里嘩啦地搗鼓着裝備。

“待會兒到冥湖的時候,我就不能和你一起行動了。你先循着氣味找到那丫頭的位置——注意不要讓別人發現!我潛入他們的武裝人員里,摸一摸他們的兵力布局,然後找一條撤退路線。”

黑子吐着舌頭認真地聽着,忽然叫了幾聲。

“什麼?那丫頭的氣味?”

西城蒼火撓撓肚皮。

“有了!”

他從旅行包里取出夏可蘭的電腦包給黑子嗅了一下。

“氣味不夠?”

他又去旅行包里翻了一遍,忽然掏出那個小熊胖次來。

“這個上面的氣味應該夠了吧?”

黑子立刻叫了幾聲以示同意。

採集好了氣味,西城蒼火將夏可蘭的貼身衣物整理到一個小包里掛在黑子脖子上。

“記住了,待會兒要到的地方,除了那丫頭之外,誰都可以咬!”

聽到這句話,黑子那蠢萌的表情又漸漸斂去,呲出獠牙的它露出一個極其兇猛的笑容。

機艙外風聲大作,運輸機已經開始降低高度,前方就是冥湖航空港了。

西城蒼火不知何時出現在運輸機機翼上,前方航道的燈光照亮他的面龐,大風吹起他銀色風衣的下擺。

腰間的長刀,兀自閃閃發亮。

……

……

夜色將近,冥湖城中心的一處禮堂里燈火輝煌。這裡聚集着冰林的高層和一些西方勢力的負責人。值得諷刺的是,冰林作為東方的勢力,家族繼承人婚禮這麼大的事,竟然沒有任何天洛勢力的負責人出席。

事實上,林遠湖確實向天洛發過請帖,但誰會真的趕赴這種鴻門宴呢?

兩個冰林高層人員端着酒互相寒暄着。

“這次老爺子走的棋真狠啊。”

“現在是敏感時期……我在這裡都覺得不安全。”

“不怕,‘霜狼’就在外邊。”

禮堂外,一隊士兵肅立於寒冷的廣場上。

路過的冰林傭兵看到這些士兵,臉上露出的都是一種敬畏交加的表情。這隊士兵肩上也有冰林的標誌,但那淡藍色的月牙變成了血紅色的。

紅月特戰隊的名稱由此而來。

隊長慕寒霜是一個年輕人,他臉上有一道嚇人的傷疤,讓本來英俊的臉龐滿是滄桑感。一對雙刀被他系在腰間,映着寒冷的月光,彷彿頭狼那霜染的獠牙。

一輛軍車停在這支隊伍前方,林遠湖走下車來,紅月特戰隊集體立正敬禮。

林遠湖上前拍拍慕寒霜的肩膀:“辛苦了。”

慕寒霜仍舊站姿挺拔:“這裡是敏感地帶,可能遭遇襲擊,團長您不該來的。”

林遠湖為難地笑了笑:“安保的事情都是你對,但我可不能總是躲在總部辦公室里。”

慕寒霜欲言又止。

“又有什麼事?”林遠湖問道。

“我不信任這些西方人!“

慕寒霜說得斬釘截鐵。

林遠湖沒有馬上回話,而是望了一眼遠處禮堂里的人。

“合作這種事情,就跟狼群捕獵一樣。跟信任無關,只要保證各自能分到肉就好了。”

說完林遠湖就向禮堂走去。

慕寒霜沉思片刻,立刻又恢復了往常的嚴肅和警覺。

這時一架雪鷹開啟行進模式緩緩駛過,慕寒霜眉頭一皺,上前攔住它。

“我是這裡的安全負責人,請出示電子認證碼。”慕寒霜盯着面前這頭鋼鐵猛獸,雙手輕輕放在刀柄上。

這架雪鷹停下來,駕駛員用外部發聲器說出一串數字。慕寒霜通過耳機連接到冥湖防衛總部驗證了這串數字,原來是從南方機場新調來的一批雪鷹,此時正在冥湖城區分散巡邏,一切信息都符合。

慕寒霜總覺得這架雪鷹有些不對勁,但他們紅月特戰隊早就在冰林傭兵團中有濫用職權的惡名,此刻他不好強令對方接受什麼檢查,只好將它放過。

雪鷹緩緩離開。

駕駛艙里的西城蒼火叼着跟棒棒糖,腿上放着夏可蘭的電腦。

“這丫頭真是做出了幾個了不得的程序啊……”

西城蒼火由衷地讚歎着。

他也是學過黑客技術的,雖然最終也沒學會怎麼編程,但有現成的程序總知道怎麼用,沒想到那丫頭的程序如此強大,竟然直接黑進了冥湖的安防網絡。

西城蒼火本來打算採用其他更簡單粗暴的方法,但既然能黑進安防網絡,那就可以做一些精細活。

——運輸機落地后黑子獨自出發,循着氣味尋找夏可蘭。而西城蒼火偷偷打暈了一個雪鷹機師,偷梁換柱。

西城蒼火意識到剛剛那個軍官是個能力者,並且似乎發現了什麼,但西城蒼火將自己的意念場隱藏到了極限,對方應該沒有識破。

雪鷹又行進了一段距離,在一處空地停下。

西城蒼火透過機甲的全景視界望着遠處的大禮堂,有些小得意:“那應該就是舉辦婚禮的地方。”

他知道有了這架雪鷹待會要逃很容易,只要他搶新娘的動作足夠快。

——不過,剛剛那個軍官的場好像有點強,應該可以排進前一百吧?以前沒見過啊……

近幾年的超級新人嗎?

曾經十歲就踏進世界前十的西城蒼火恬不知恥地做出這個評論后,繼續駕駛着雪鷹收集情報。

……

……

禮堂內,林遠湖的出席引來一片問好。三叉戟的負責人湊上前來,用生硬的天洛語和林遠湖交談:“林團長好,我是塞哈爾·巴爾米羅,我代三叉戟向您問好。”

“哈哈,久聞三叉戟波塞冬團長的大名。”

林遠湖與塞哈爾握手,笑容很到位。

“那麼,我們來談生意吧,”塞哈爾皮笑肉不笑,“不過這裡不行。”

“有合適的地方。”

林遠湖說著揮揮手,一直跟着他的侍者上前做出請的姿勢,將三叉戟的人引向禮堂的一個側室。林遠湖正要跟過去,但另一名侍者忽然急匆匆地趕過來:“團長!”

“怎麼了?”林遠湖對這個侍者此刻的慌亂很不滿,臉上滿是慍怒。

“航空港那邊剛剛傳來消息,說一架剛剛從天洛趕過來的天行艦請求降落。”

這個消息讓林遠湖也吃了一驚。

“對方有沒有通報自己的具體身份。”

侍者擦去額頭上的汗,彷彿終於說到了真正讓他緊張的那部分。

“神木,林成森。”

……

空港里,那艘印着神木的綠色標誌的天行艦緩緩落下。林成森神態自若地走下舷梯,笑着與趕到的空港來的林遠湖握手。

“天洛有句老話,同姓的,一千年前是一家。別來無恙啊,林團長。”

林遠湖冷冷一笑:“是五百年吧?”

“哈?那是五百年前的老話了,所以得再往前推五百年!”

林遠湖無視了林成森的插科打諢:“我可沒想到你一個人就敢來……”

“哪有啊!”林成森生氣地打斷了林遠湖,彷彿蒙受了很大的委屈,“我把我的管家離白也帶過來了。”

林成森的身後果然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正緩緩走下舷梯,他一臉幽怨,拖着個行李箱很不情願地一步一步往下挪着,明顯是在抱怨自己家主人怎麼又發神經。

“……那就請吧!”林遠湖很敷衍地給林成森指了一輛車。

他知道林成森此刻前來絕對有蹊蹺,但對方也絕對不可能傻到自投死路,那麼不妨先靜觀其變。

……

……

夏可蘭坐在鏡台前,獃獃地看着自己換上婚紗的樣子。

下午她沒安生多久,一隊女僕就來給她換衣服,上妝。此刻的她美麗動人,心情卻極差。

“我們北方人有種特別的傳統,新娘婚禮前不能與新郎見面。”旁邊的女僕長嚴肅地說道。

“很多地方都有這種傳統吧?”夏可蘭翻白眼。

女僕長忽然抓住夏可蘭的右手,抽出一條木板狠狠地拍了一下手心!

“你幹嘛?神經病啊!”夏可蘭急忙收回手掌,疼得直咧嘴。

“注意儀錶!”女僕長生氣地大吼。

“也不許口出不遜之言!”

“要以成為賢妻良母為目標!”

“哈?賢妻良母?”夏可蘭徹底懵了。

這個神經病老太婆是要給自己灌輸什麼婦道嗎?這算什麼?

“我要見林虎!”夏可蘭起身吼道。

“不許直呼夫君姓名……”

夏可蘭揮手給了這老太婆一耳光:“你們是派來伺候我的吧?那就帶我去見林虎!”

周圍的女僕們都被這一耳光嚇呆了。

女僕長倒並沒有怎麼發作,只是冷笑道:“我剛剛才說過,婚禮前新娘是不能見新郎的。”

“你們……”

夏可蘭還沒說完,女僕長就冷冷地轉身:“晚上8點正式舉行婚禮,請小姐自行休息。”

女僕們跟着女僕長陸續走出房間。

房門將要關上的那一刻,夏可蘭突然覺得很奇怪。

這不對……她們是想要……軟禁自己?

夏可蘭猛地衝過去,蠻橫地推開房門,在女僕們的一片目瞪口呆中奪路而逃。

“還愣着幹什麼?”女僕長驚恐地吼起來,那聲音尖得可怕,“快把她追回來!”

女僕們這才回過神來,急忙追上去。那可是少爺的未婚妻,當然不能派那些五大三粗的傭兵漢子們去抓。

……

在某個走廊拐角處的大號垃圾桶里,夏可蘭屏住呼吸,緊張地聽着外面的腳步聲——也許是因為那些女僕怎麼也不會認為夏可蘭這個大小姐會躲進垃圾桶里,竟然無視了這個藏身地點——這幾天里夏可蘭什麼更糟糕的地方沒去過啊?

但幾個路過女僕的對話引起了夏可蘭的注意。

“哼!這小姐譜真大!”

“不就是個用來得到遠海產業的工具嗎?工具!”

“真給我們添麻煩!”

“噓!”

夏可蘭心頭一片茫然,她咬咬牙,一定要找林虎問個清楚,這些人的態度是怎麼回事!

她對這裡的負面情緒主要來自林遠湖,林虎給她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等那些腳步消失后,夏可蘭躡手躡腳地爬出垃圾桶。

儘力躲開所有監控,夏可蘭偷偷跑到一樓大廳。傳達室的大叔正在打盹,她壯起膽子,溜進傳達室把大叔的手提電腦偷了出來,然後躲進一間堆放清潔工具的隔間開始自己的計劃。

電腦帶鎖屏密碼,但這個難不住夏可蘭,她切進硬盤模式三兩下解開了密碼。

“什麼東西!!”

夏可蘭突然面紅耳赤,瞬間爆手速關掉了所有播放窗口。

噁心……

夏可蘭深呼吸了一下,又開始切換到源代碼窗口進行操作。只不過沒有棒棒糖,她的速度慢了一些。

首先黑進這裡的局域網,將所有監控識別系統偽裝性癱瘓。然後調出建築結構圖,開始查找每個房間的信息……

她在天洛時失敗的私奔計劃,卻在這時派到了用場,感覺怪怪的。

很快她就找到了鄰近一座建築里的一個房間,房間在電子地圖上被標識為副團長辦公室。

副團長就是林虎……夏可蘭合上電腦,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

婚紗裙真礙事……但夏可蘭已經從網絡里了解了這幾座建築周圍的詳細兵力分布,很快就找到了一條誰也注意不到的路線,她可以慢慢走。

溜出大廳,瑟瑟發抖地經過寒冷的室外,用手裡的電腦打開目標建筑後門的電子鎖,爬上4層無人的樓梯,夏可蘭來到了目標房間所在的走廊,也來到了最後一關。

那房間門前有兩個士兵在站崗。

夏可蘭再次深呼吸,直接走了過去。

“誰?不許動……”

那兩個士兵剛發出警告就呆住了,他們不明白少爺的未婚妻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也不知道該對對方採取什麼行動。

“讓我進去!”夏可蘭的態度異常強硬。

但聽到這個要求,士兵們也立刻強硬起來:“恕難從命!”

夏可蘭冷哼一聲,打開電腦,在士兵們驚愕的眼神中打開了房門的電子鎖。

士兵們當然不敢對她動手動腳,於是當他們猶豫的時候,夏可蘭已經推門進入了房間——

她的瞳孔猛然間渙散。

——房間內,林虎和他的女孩兒們尷尬地離開彼此,隨意地整理好自己那散亂不堪的衣衫。

桌子上擺着好幾個酒瓶,房間里滿是酒精的味道,令夏可蘭作嘔。

“又不是在演狗血言情劇,搞什麼啊……”夏可蘭欲哭無淚。

……

冰林總部大樓外,一個略顯龐大的黑影四處閃現,卻又悄無聲息。黑影中偶爾會出現一抹亮白,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竟然是一排利齒。

——黑子循着小熊胖次給出的氣味一路尋蹤至此,它看到這棟戒備森嚴的建築就暫時停了下來。它脖子上帶着一個特殊的項圈,它用爪子按下上面的一個按鈕,一個通訊信號就被發射出去。

不久,項圈上傳出西城蒼火的聲音。

#“這麼快就找到了?先在那裡蹲守,別擅自行動。”#

……

房間里,林虎端着酒杯無聊地喝着。他臉上並沒有什麼歉意,反而滿是某種被打斷了的不爽。他已經通知了內務處,女僕長正在趕來。

那兩個女孩兒膩在一旁,楚楚可憐。

“啊啊,少爺,小姐她來了,我們好怕啊,我們知錯了。”

“我們真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啊——要不打屁股懲罰一下?”

反正被發現了,這兩個丫頭愈發有恃無恐。

經常逛網絡論壇的夏可蘭可是說是閱盡天下狗血事,此刻的她十分冷靜:“你原來是個演技派。”

林虎無奈地走過來:“不要這麼說,快結婚了,這是我的單身派對……”

夏可蘭掄起胳膊給了他響亮的一記耳光。

“我怎麼能嫁給你這種貨色!”

夏可蘭轉身就要離開,但一隊女僕忽然出現在門口,擋住了她的去路。女僕長接着出現,她看了一眼房間里的情形,就猜出發生了多嚴重的事情。她瞪了被女僕抓住的夏可蘭一眼,然後略帶責備地向林虎說道:“少爺,婚禮在即,您本應該在禮堂那邊迎接賓客……”

刺耳的槍聲忽然響徹整個房間。

林虎的臉龐不知何時變得異常冷酷,手中精緻的左輪手槍冒着白煙:“哦,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女僕長愕然的低頭,她腹部多了一個彈孔,血流如注。她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終於想起了這位少爺不為外人所知的殘暴。

“對……對不起……饒命……”失血過多的她面色蒼白,但仍舊拼出最後一絲力氣來乞求。

但是又是一槍。

“爺爺啊,你們啊,都逼我演!”

再一槍。

“我演得很賣力了好不好!!”

女僕長已經奄奄一息,但仍舊呢喃着求饒的字眼。

但是最後一槍還是來臨,直接擊穿了她的頭部。女僕長眼神空洞地卧伏在地,鮮血染紅了一大片地面。即便是那兩個與林虎相處很久的女孩兒,此刻也躲到牆角瑟瑟發抖。女僕們面色蒼白,都不敢動。

“你算老幾,輪得到你來教我怎麼做!”

從第一槍開始夏可蘭的大腦就一片空白,如此近距離地看着一個活生生的人被虐殺致死,常人實在難以接受。

但被最近的危險遭遇磨礪過的神志令她強行鎮定下來,而下一刻,林虎忽然調轉槍口對準了夏可蘭,他的眼神扭曲而可怕:“你就配合我演一下怎麼了?”

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直旁觀的兩位士兵終於想出手阻攔,林虎卻突然神經質地一笑,熟練地將手槍轉了幾圈插回腰間。

“別怕別怕!我怎麼會對我可愛的未婚妻下手呢?刺激不刺激?”

“你看,這個吵人的老太婆,biubiu幾下就死翹翹了!”

“爽不爽?爽不爽?”

此刻他表現得就像一個頑劣而陽光的公子哥,若不是地上的屍體仍在流血,誰也不會懷疑他為自己塑造的形象。他揮揮手,女僕們顫慄着鬆開了夏可蘭。

夏可蘭看着林虎那神經質的表現,只覺得毛骨悚然:“我要解除婚約……”

林虎猛然伸出手去,掐住夏可蘭的脖子將她摁在牆上,夏可蘭回過神來時林虎那扭曲的臉已經近在眼前。

“你以為你有選擇嗎?你老爸死後,天洛的人要殺你,西方的人也不會接受你,你想活是不是?是不是?乖乖嫁給我!放心,我對於精緻的玩具可是很珍惜的——哎,待會兒宣誓后,我們可以回洞房玩一下夫妻play哦。作為玩具可要努力逗我開心哦,要讓我無聊了可就糟糕了。”

林虎靠近夏可蘭,仔細欣賞着她那驚惶不安的眼神,聲音也忽然低沉下來。

“除此之外,你已經沒有其他的歸宿了。”

林虎說完鬆開夏可蘭,任由她靠着牆壁絕望地緩緩下落,無聲落淚。

此刻的他忽然又變得成熟穩重起來,儼然一位優秀的家族繼承人。

“給我未婚妻換身婚紗,她跑去哪裡了,這麼臭……然後給我準備一架直升飛機,我們先去見一下我爺爺,然後準備婚禮儀式。”

這時他看到了剛才夏可蘭丟落在一旁的手提電腦,於是撿起來打開。

“喲,你果然和這些土貨不一樣啊,可蘭!”

然後他沉下臉,對守在門外的士兵吩咐道:“這丫頭是個黑客,馬上通知防衛署系統自檢!”

“是!”

林虎又整理了一下衣裝,披上一件軍大衣,完全就是一個標準的軍官形象,這才走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