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赫瑪密林，位於東卡茨科恩以南，地處教皇國與秘法聯邦領土之間，如界碑一般將雙方的領土所分隔。
一半地處教皇國極寒的東境，另一半則屬於秘法聯邦佩伽沐提歷潮峽灣的統治範圍，歷史上雙方也曾有過圍繞這座密林的掌控權而出兵的情況。
後來兩國出於對龍戰爭的考慮，認為不能在內鬥上消耗過多資源。在森林原住民奇伊達族作為中介的調解下，雙方定下了將拉赫瑪密林作為雙方共有中立領土的《拉赫瑪協定》，規定了雙方可以踏足的勢力範圍以及每年從森林獲取的資源上限，由奇伊達族負責對協定履行情況進行監督。
總而言之，在爭鬥雙方仔細斟酌利害關係之後，拉赫瑪密林最終以不屬於任何國家的形式保留了下來。原住民們仍能保留大部分的領地，而兩個大國也有權利從森林中獲取定額的資源，各方皆大歡喜。
經過持續數天你追我趕的貓鼠遊戲，玫莉珂一行終於穿越了氣候寒冷的拉赫瑪上弦林。
頭頂逐漸被茂密的高大喬木所覆蓋，也開始撞見森林中的生物，這意味着他們進入了拉赫瑪密林真正的核心地帶。
玫莉珂還能活蹦亂跳，但剩下的兩個跟班就不得不舉手喊停了。經曆數日的高強度追蹤，即使一路上都在使用魔法強化體力，也已經到了不得不停下的極限。
在艾莉婭的強烈要求下，三人在一尊大橡樹下稍作休憩。
“嗚……”艾莉婭一屁股癱倒在地，靠着樹榦露出生無可戀的神情，“艾莉婭，已經……不行了……”
一旦屁股沾上柔軟的草地，就再也起不來了。
弗特曼斯沉默地在她身邊坐下，雖然沒說什麼抱怨的話，但他背負着一身鎧甲跑了那麼遠，跟艾莉婭的狀況也差不了多少。
玫莉珂不滿地環抱雙臂，看着一停下腳步就直接癱倒在地的艾莉婭和弗特曼斯，總算是深刻體會到帶兩個僕人並沒有讓她更加方便的事實。
暫且不管那兩個沒用的僕人，她攀上一塊滿是苔痕的石頭環顧四周，嘗試搞清自己所處的位置。
根據弗特曼斯事先提及的情報，他們目前身處的地方叫做拉赫瑪密林。與東境寒磣漏風的針葉林不同，這座森林植被茂密，生長着上百均尺高的巨型喬木，它們的樹冠遮天蔽日，以濃重的陰影凌駕於森林萬物之上。
異香撲鼻的飽滿樹果、一人高的熒光花、穿行枝葉間的不知名小獸，來源迥異的陌生氣息糾結在一起，沖淡了逃亡的卓塔斯的氣息。
從這個角度來說，或許該誇誇那頭四足飛龍。它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唯一的生機是密林複雜的地形，因此才故意朝這個方向逃跑，引誘玫莉珂一行進入密林。
拖着嚴重燒傷的身軀奔逃數日，即便卓塔斯的求生慾望再堅強，也已是強弩之末了。玫莉珂能感到它的氣息愈來愈黏滯，生命正飛速離它而去。它大概也跑不遠了，既然如此，就讓沒用的僕人們稍微多休息一會兒。
這樣想着的玫莉珂同樣放鬆了姿態，單手托腮，用指節輕敲顴骨聊以解悶。
後邊精疲力盡的兩人似乎緩過勁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拉赫瑪密林，真是一點也沒變啊。”
弗特曼斯抬頭盯着從樹冠間縫穿出的為數不多的光隙，臉上浮現回憶往事時特有的恍惚神情。
“難道說……冒險者先生……以前來過這裡嗎？”氣若遊絲的艾莉婭，讓這個尋常的疑問聽起來像是最後的遺言。
據艾莉婭的了解，弗特曼斯本人曾經作為雇傭兵受雇於斯凱瑞塔，因此對東境的各方面都比較熟悉。但拉赫瑪密林屬於兩國交界的邊境，她不清楚弗特曼斯會出於什麼原因到訪這裡，對此也懷有相當程度的好奇。
“是啊，以前接受過需要深入森林的委託，不過被當地的原住民好好招待了一番，至今還心有餘悸。”
弗特曼斯張開五指對準陽光，讓淡金色的光從指縫流下。
“從拉赫瑪森林誕生之初，奇伊達族就已經居住在這裡了。對這些野性的亞人而言，這座養育他們的森林有着特殊的意義。雖然沒到仇視外來者的程度，但如果外來者在這片土地做出有悖他們傳統的事情，這些原住民也不介意讓外來人變成肥料。”
艾莉婭悄悄打了一個寒顫：“聽起來很可怕啊……那，要怎麼做才能不冒犯到奇伊達族？”
“不破壞森林，不去森林深處禁止出入的區域，不干涉奇伊達族的日常生活……不用擔心，像我們這樣是不會有事的。”
奇伊達族嗎……玫莉珂閉上雙眼，回想起過去法師曾與自己講過的有關某座森林裡固執的貓科原住民的故事。當初只是當做普通睡前故事來聽，現在卻親身走入了故事之中，真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來面對。
“咕……”從身後傳來的悠長空腹聲，將她這點來之不易的感傷瞬間驅除。
察覺到玫莉珂詢問的目光，艾莉婭捂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也是呢，一路上帶的乾糧差不多也告馨了，是該考慮一下填飽肚子的問題。
臨近拉赫瑪密林時三人遭到了遊盪狼群的襲擊，它們的目標是走在隊伍末尾的艾莉婭，雖然最終沒人受傷，但艾莉婭背着的乾糧包被咬破了，這讓他們損失了小半的食物。
真是拿這兩個傢伙沒辦法……
“你們在這裡獃著，我去找點吃的。”拋下這樣的話語，玫莉珂獨自一人躥進了森林深處。
當然，紅龍小姐也有自己的私心。絕大部分時光在城堡中度過，了解外物只能依靠書本，新奇景色對不諳世事的玫莉珂而言吸引力十足。難得有機會獨自行動，自然要趁機好好遊覽一下咯。
鼻端充溢獨屬於林間的清新氣息，她感到血液中被壓抑的某種部分正在躁動，連心情也跟着稍許明快起來。或許這就是生而為龍的捕獵本能也說不定，據說在沒有曆法的遠古時期，龍類是大自然的絕對主宰。
地勢稍微下沉，腳下的草皮變得鬆軟。玫莉珂看到一條溪流沿溝渠彎曲流淌，溪流兩岸開着曾在書本上見過的藍色天心蓮。喇叭狀內卷的花瓣沾着露水，花瓣微微泛着魔力的熒光。
帶有魔力的植物是很好的煉金材料，如果讓時之大法師那傢伙看到了，他肯定會順手把這些珍貴的植物帶回實驗室。畢竟那傢伙要是沒什麼事情，可以宅在實驗室里一整天。
溪水邊有一些前來飲水的小獸，但在玫莉珂走近之前就四散逃進灌木叢，大概是感受到了玫莉珂身為純血種的威壓。
“逃吧逃吧，一口就沒了的小動物，我可沒有興趣。”玫莉珂一點也不在意，她的目標是那些塊頭更大的猛獸。
稍微在溪水邊觀望一陣，玫莉珂選擇順溪流而下。她明白所有野獸都依靠水源地繁衍生息，因此只要在水源地周邊搜索，總能找到她想要的獵物。
嗯，一定能夠找到的。
大概半小時之後，她在溪水邊一處空地停下，輕輕咬着下唇，對一事無成的自己很有些懊惱。
根本沒有看到任何野獸的影子，不知道是她的戰略失誤，還是動靜太大把野獸全嚇跑了。
身為高傲的紅龍，她的信心有些受挫，開始思考自己的捕獵方式是不是出了問題。
不，應該不是。沉溺於尋找獵物，讓她忽視了周圍異樣的安靜。不久前她獨自踏入森林時為四周的生機而喜悅，而現在甚至連獸類的吼叫、鳥雀的啼鳴聲也消失不見。
感到不妙的玫莉珂暫且停下腳步，首先確認周圍的環境。為了防止自己在森林中迷路，她用魂素在沿途喬木的樹榦上留下了一些焦痕，現在就是派上用場的時候。
拿定主意的紅龍小姐原路返回，檢查不久前確認過留下焦痕的位置，隨即發現留下的痕迹消失不見了。
玫莉珂有些意外，但並不感到驚慌。數百年間時之大法師逼迫她看的典籍不少，其中就有提到過一類特殊的法術，被稱作『幻魔法』。
幻魔法致力於混淆他人的感官，效果包括讓人置身於創造出來的虛幻場景中，使人感到原本不該存在的幻覺等。
但是使用幻魔法的條件苛刻，幻魔法無法憑空影響現實世界的任何物質，因此必須讓目標置身於適宜幻魔法的特殊場景，或者目標本身處於不穩定的精神狀態下才能完全發揮效果。
也就是說，像拉赫瑪密林這樣充滿魔力，且錯綜複雜的地方，對幻魔法而言可說是再好不過的使用場景了。
“不管你究竟是誰，卑鄙的傢伙，給我聽好了，你有十秒的時間現身。”
玫莉珂拔出佩劍，火焰沿劍身的紋路逐分燃起。
“我沒辦法看破你的把戲，不過有人教過我，把周邊燒得乾乾淨淨，失去環境的幻魔法就會自行解除。”
“十、九……”
第三個數還未出口，玫莉珂面前的半空亮起了一叢閃光，伴隨魔力流轉的清脆音效，小小的人形從光暈中現身。
長着半透明翅膀的少女，四片蝶翼般輕薄的翅膀在背後閃閃發光。雖然體型只有玫莉珂的腦袋那麼大，與她面對面時卻毫無懼色，臉上生氣的表情極其生動。
“犯規，犯規！你這樣也太卑鄙了！”
她在玫莉珂眼前拍打翅膀懸浮，伸手指着玫莉珂的鼻尖。
玫莉珂睜大眼睛觀察對方，少女身着以花瓣與樹葉做出的亮晶晶的連體衣，雪白的四肢暴露在空氣中，任誰都能看出她身上的衣服不是普通裁衣匠可以製作的款式。
幼年的玫莉珂經常逼迫時之大法師為她講述睡前故事，為此沒有少折騰時之大法師。其中有一本兒童故事讀本，書中記載了一種生活於森林中的奇異的小型種族。它們十分愛熱鬧，熱愛使用魔法捉弄任何闖入它們領地的人，因此導致它們族類的名聲不佳。
研究拉赫瑪密林的學者們通常將它們稱為喧靈族，不過喧靈族自己不認同這個略帶貶義的稱呼，它們認為自己是滿足他人願望的祈願天使。
“你搞錯惡作劇對象了，喧靈。”玫莉珂嘆了口氣收回佩劍，抬頭盯着面前的喧靈少女。
“烏莉才沒有惡作劇！“
自稱烏莉的小小喧靈激動地繞着玫莉珂飛行，看樣子玫莉珂的話觸及了對方的逆鱗。
“進入喧靈族的領地，就等於同意與我們做遊戲，作為喧靈當然要用熱烈的歡迎遊戲作為回報，這是喧靈族的待客之道！”
她在玫莉珂面前停下，舉起拳頭凌空揮舞，連肩膀也氣得發抖。
“但是作為客人的玫莉珂太過分了，一點也不尊重傳統！”
“等一下，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名字？”玫莉珂感到意外。除了時之大法師，她不認為任何人有可能知道她的名字。
“玫莉珂玫莉珂玫莉珂。”烏莉大聲重複三遍，“烏莉當然清楚玫莉珂的名字，因為是法師大人親口告訴我的。”
喧靈少女話音一落，一隻覆有鱗片的手將她抓在掌心舉高，迎面是玫莉珂凶神惡煞的臉。
“你知道時之大法師在哪？！快告訴我！”
“太過分了，玫莉珂太過分了！”烏莉撲棱着翅膀從玫莉珂掌中掙脫，雙眼因為被弄疼而噙滿淚珠。
“回答我！”玫莉珂逼問。
“知道了知道了，不近人情的壞龍。”
烏莉伸指在眼角一劃，淚滴就化作亮塵消散。她的表情也如雨過天晴般重新明朗，剛才的動作就像是揮手抹去陰霾。喧靈族不會執着於單一的情緒，這是屬於他們族類的奇妙性格。
“很久很久沒有聽過時之大法師的名字，烏莉不知道時之大法師的去向，但記得法師大人的囑託。”
烏莉飛到一株天心蓮上，把花瓣當做坐席疊腿坐下。
“與烏莉訂下使魔契約的法師大人告訴烏莉玫莉珂的名字，告訴烏莉要在這裡等待玫莉珂，然後就向北離開了拉赫瑪密林。烏莉等啊等啊，就這樣等了數不清的時間，可是法師大人再也沒有回來。”
喧靈族不存在死亡與衰老，與常規生物的生存形態不同，它們更傾向於魔法構成的靈體，近似森林意志的某種體現，這意味着它們幾乎可以永生。
但這不意味着喧靈族不會消亡，密林本身的魔力孕育了它們，若密林本身不復存在，那麼失去根源的喧靈族即會失去魔力，最終被環境所同化。
“那個傢伙讓你在這裡等我？他有沒有說原因？”
“烏莉只記得法師大人說，要烏莉把玫莉珂當做第二主人來看待，盡烏莉的一切來幫助踏上旅途的玫莉珂。”烏莉昂着腦袋，一副不太情願的樣子，“哼，雖然玫莉珂是頭壞龍，但既然是主人的委託，那就沒辦法了。畢竟烏莉是有求必應的祈願天使，必須滿足法師大人的願望。”
也就是說，時之大法師預知到自己會來到這裡，所以留下了使魔么？但是他只告訴使魔含糊不清的命令，完全沒有透露留下使魔的用意，玫莉珂不明白這是出於什麼原因。
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再度破滅，玫莉珂忍不住嘆氣，想要找到那傢伙，果然沒有那麼簡單。
“不用擔心，只要拜託祈願天使烏莉，再離譜的願望都是可以實現噠！”烏莉又開始繞圈飛翔。
被稱作祈願天使的喧靈族啊……聽起來好像有點意思，既然眼下的進展不算順利，或許可以拜託看看？
玫莉珂托腮權衡利弊，想想自己也沒什麼損失，乾脆就向烏莉祈願了。
“我需要獵點食物，你能幫我找到附近的動物嗎？”她提出自己小小的要求，打算試試這位喧靈的能耐。
“烏莉是密林的天使，對烏莉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烏莉拍着平坦的胸脯，臉上卻綻開小惡魔的微笑，“如果玫莉珂向烏莉道歉，並且親吻烏莉的腳面表示知罪，烏莉就幫玫莉珂尋找好吃的食物哦。”
烏莉一邊以得意的語氣說著，一邊翹起自己不着絲縷的裸足晃啊晃，瑩白的指甲蓋珍珠般泛光。
親吻這隻玲瓏的足尖應當是無上的榮譽，她懷着自戀的想法等了半天，可是對方一點回應也沒有。
烏莉有些不滿地抬起腦袋，看到玫莉珂的臉色之後馬上開始發抖。
“……咿，玫莉珂的表情好恐怖！”
微眯着宛若燃燒熔爐的雙眼，玫莉珂十分溫柔地拔出佩劍，十分溫柔地向其注入魔力，十分溫柔地注視劍身燃起熾烈的火光，最後十分溫柔地看向瑟瑟發抖的烏莉。
“比起拜託不靠譜的祈願天使，或許燒了這裡更快一點呢。”
“烏莉知道了啦，烏莉會幫玫莉珂的！”
抖開背後蝶翼般絢爛的四翼，烏莉不情不願地飛到空中，將手擰成喇叭狀舉在嘴前。她似乎是說了什麼，但玫莉珂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很快就有長着長耳的松鼠從灌木叢里躥出來，每隻松鼠各自抱着一隻碩大的樹果。烏莉隨手指了指溪旁的空地，那些松鼠就一個個跑過去放下樹果，很快樹果就在草坪上堆起一座小山。做完這一切之後，松鼠各自溜進灌木叢不見了。
“喧靈族是拉赫瑪密林的女王，作為女王臣子的傢伙們，統統都要上貢。”烏莉驕傲地挺着胸脯。
玫莉珂俯身拾起一顆樹果，將它翻來覆去打量。亮橙色的果子，從造型來看有點像香橙，但是果皮更薄，幾乎可以透過果皮看見內部晶瑩的果肉。
“這些果子……真的能吃嗎？”玫莉珂表示懷疑。
“好傷心，玫莉珂不僅不誇獎辛苦的烏莉，居然還要懷疑烏莉……”烏莉在一旁浮誇地抹眼淚，“這可是烏莉最喜歡的果子啦！”
想想自己是龍類，普通的毒素對她的龍血毫無作用，就算有毒也不算大事。
於是玫莉珂抓起一枚樹果，緩緩放到唇間。首先用舌尖舔了舔表面，覺得沒有怪味，然後用牙齒抵住果肉，輕輕咬下……
嘭——
齒尖刺破果皮的瞬間，樹果毫無預兆地炸開，半液態的果肉濺了玫莉珂一身。被巨響嚇到的玫莉珂輕呼一聲，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啊呀，太抱歉了，忘記跟玫莉珂說了，古嘣果不能直接咬，不然就會……嘻嘻嘻……”
在空中繞圈飛舞的烏莉單手捂嘴，擺出一副震驚的模樣，可臉上的笑容比天心蓮還要燦爛。
下一秒，烏莉忽然感覺空氣充滿了阻力，看不見的魔力之掌禁錮住她的身體，無論怎樣撲騰翅膀也無法移動分毫。再之後，陡然增大的重力令她直線墜落，砸進溪中濺起一朵水花。
漂浮術，每個新手法師都懂得的魔法，也是時之大法師教給玫莉珂的第一個魔法，拿來料理不聽話的使魔剛剛合適。
渾身濕透的烏莉從溪水裡飛了出來，一頭扎進草地里，抱着腦袋滿臉委屈。
“嗚，新主人好可怕！烏莉覺得人生黯淡無光惹……”
不去理會蹦躂的喧靈，玫莉珂走到溪邊脫掉革甲，開始清洗上面黏糊糊的果汁。暫時不打算再穿這件衣服，玫莉珂從儲物戒指里取出一件普通襯衣換上。
她回頭再去看之前標記過的樹木，發現焦黑印記重新出現了。看來喧靈族的幻魔法已經解除。
玫莉珂轉身離開，背後響起烏莉帶着哭腔的聲音。
“喂，你要去哪兒？別丟下烏莉！”
“鬧劇結束了，別跟着我，除非你想再來一次。”
玫莉珂不想再跟這個小傢伙有任何交集了，拜託喧靈族真是個糟糕的主意，她早就該想到的，食物的問題果然還是需要自己親手獵取才好。
玫莉珂眼前又出現了閃光，烏莉閃現到她面前，大眼睛流轉着濕漉漉的輝光。
“最最溫柔最最美麗的玫莉珂主人，帶烏莉一起走好嘛~”
“不好。”玫莉珂直截了當地回絕。
“唔……玫莉珂帶烏莉一起走的話，烏莉就教玫莉珂怎麼吃古嘣果！”
“走開，別煩我。”
小小的精靈飛到了玫莉珂眼前，雙臂在身前比出大大的叉。
“不行，絕對不行，無論如何烏莉都一定要跟着玫莉珂走，這是法師大人囑咐過的！”
話音未落，喧鬧的精靈露出了悲哀的表情，連聲音也不再雀躍。
“而且，如果不跟着走的話，烏莉就沒有地方可去了……”
直到此時，玫莉珂才意識到了不對。
暫且先不論法師為何要讓自己的使魔在此等候，她記得看過的書中闡述過喧靈族名字的由來，喧靈之所以得名喧靈，很大原因是在於它們喜歡聚群行動，而聚在一起又嘰嘰喳喳委實煩人。
“你沒有其他同伴了嗎？”玫莉珂不勝其煩。
烏莉的表情略微黯淡，似乎連翅膀也稍稍收攏了。
“很久很久以前，烏莉有好多好多夥伴，大家一起遊戲一起生活一起找樂子，拉赫瑪密林永遠充滿生機。在那個時候，無論白天或是黑夜，喧靈族都是這座森林的主人。”
“法師大人臨走前用時魔法把烏莉封印起來，等到烏莉再醒過來，發現周圍就只剩下烏莉一個，大家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烏莉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但是記得法師大人的囑託。”
玫莉珂用力握緊雙拳，體內的龍血再度熾沸。被那傢伙用時魔法拋在過去的人，原來不只有她自己么。用時間來隔斷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是只有那傢伙做得出來的事情。
這樣說來，其實烏莉與自己很像。她們都被時間所戲弄，時之刃以不容置疑的果決，殘酷地斬斷她們與原本時代的聯繫，又不由分說將她們扔到陌生的世界裡忍受煎熬。
不知不覺間，對於烏莉的嫌棄被同情沖淡，玫莉珂覺得她與自己有些同病相憐。
“我不會在這裡久留，我要去找時之大法師。如果你願意一起來的話……”玫莉珂稍稍放柔語調。
“願意願意！喧靈族以魔力為食，只要玫莉珂願意給烏莉提供魔力，即使離開森林烏莉也可以生存。”
察覺玫莉珂開始鬆動的態度，烏莉興奮地繞着玫莉珂飛了一圈，不過很快急急忙忙地補充。
“烏莉不會白白浪費玫莉珂的魔力，烏莉很能幹的！以前給法師大人做使魔的時候，法師大人對烏莉可滿意了，所以烏莉肯定也能讓玫莉珂滿意……咦，好奇怪，為什麼我記不起法師大人的名字？”
看來不是自己一個人被抹除了記憶啊……玫莉珂想。
“……那麼，你能幫我找點吃的嗎？”
“在此之前，先來和烏莉簽訂契約吧！”
“契約？”
玫莉珂重複了一遍這個詞，隨即想起了書中有關契約的記載。
所謂契約，大體上可以理解成一種將兩者的魂素以特殊的方式相連，使得契約雙方的存在產生各種各樣聯繫的魔法。一切具備魂素的存在都能締結契約，諸如魔法師的使魔，就是契約的一種。有時也會出現魔法師與自己的學徒締結契約以更好教導魔法的情況。
“來吧來吧，把手伸出來。”烏莉興奮地左右飛舞。
玫莉珂向烏莉伸出左手，掌心朝天。烏莉將小小的手掌按在玫莉珂指尖，一絲奇異的魂素順着觸碰處緩緩流入玫莉珂的身體，融入她的魂素之中。
數秒之後，烏莉的魂素完全融入了玫莉珂體內，而玫莉珂也發現自己能透過自身的魂素，察覺到烏莉的存在了。
“好了，這樣以來契約就算完成了，喧鬧天使烏莉，為玫莉珂效勞！”小小的喧靈族飛上高空自豪地宣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