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落雪的懸淚山脈展現出自然最純粹的美。陽光照射在厚重的雪地,些微晃眼的同時,似乎也融化了山頂的寒意。

稀薄的雲層從霜藍色的蒼空安靜劃過,腳下的山體以不易察覺的角度向下傾斜。如果不去在意高山的嚴寒,寬廣的山脊也算不錯的風景。

弗特曼斯走在隊伍最前面領路,艾莉婭跟在他後面,用脈衝晶輔佐他掌握方向。能見度良好的情況下即便有龍類接近,弗特曼斯也能在第一時間作出預警,保護好身後的同伴。

不久后他們一行抵達了被雪崩掩埋的通路,積雪填埋了整座山谷,折斷的樹木與凍岩橫七豎八陷在雪中。對艾莉婭他們而言是無法逾越的天壑,但在擁有強大魔力的純血種面前,自然的威能也毫無意義。

玫莉珂釋放了一個廣域的法術,整座山谷的環境都被加熱,積雪逐漸化作雪水鬆軟崩塌,融出一條蒸氣瀰漫的道路。

即使被封鎖了力量依然如此強大,艾莉婭深切地意識到了龍類與人類之間不可逾越的差距。要是自己能有玫莉珂一半的魔力,她肯定也能成為神學院的優等生,邁入至高塔學習魔法之類的大概也不是奢望。

弗特曼斯卻沒注意悵然若失的艾莉婭,他的注意力始終聚集在玫莉珂身上。從離開城堡以後她就心不在焉,似乎被什麼東西困擾着。

玫莉珂敏銳地察覺他的目光,順着他的視線狠狠瞪了回來。

“抱歉,只是覺得你看上去似乎心不在焉。”弗特曼斯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解。

“怎麼,我不能走神一下?你從熟悉的地方突然來到陌生的環境,不會想要多思考一會兒嗎?”

“這麼說來你在雪山裡住很久了。介意我詢問一下具體時間么?”

“不記得了,大概五十年吧。對我來說,時間長短並不重要。”

“是被那個人關了那麼久的緣故么?我想我明白為什麼你要去找那個法師了。”

任誰被關在同一個地方很長時間,都會想要找人發泄吧。只是不知道教皇得知教廷國境內有一條崇高的純血龍類蘇醒,應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膚淺。在城堡里禁足是一碼事,對龍類而言並不煎熬。但是,用彌天大謊欺騙我整整一千年,這才是我憤怒的原因。”

即使對於時間不敏感的龍類而言,一千年也不算太短,足以令大多數同時代的異族歸於塵土。

“咦?”走在最前的艾莉婭停下腳步。

弗特曼斯馬上擺出戒備的姿態,環顧四周一片蒼茫,並沒有看到龍類的影子。

“有情況嗎?”

握住脈衝晶的艾莉婭沒有回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水晶所吸引,不顧水晶的稜角幾乎刺破自己柔軟的掌心。數秒之後她抬起腦袋,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不是錯覺,從水晶對面感覺到了魔力,很清晰的感覺……有人在向水晶注魔。”

弗特曼斯一愣:“也就是說,有人還活着?”

“不清楚,我再注入一點魔力,對方肯定能察覺到的!”

脈衝晶內部泛起隱約的白光,但卻像是風中殘燭般逐漸微弱。無論艾莉婭怎樣往水晶裡面傾注魔力,都無法讓它的光芒增亮分毫。也許是在旅途中因保存不善而發生了故障。

“我來幫你。”

在艾莉婭繼續驅動魔力之前,玫莉珂伸手制止了她,從她掌心奪過水晶,將自己的手掌蓋上去。

屬於龍類的熾灼魔力湧入水晶,像湧入峽灣的洶湧海潮,令水晶本身的溫度急速升高。

“喂,這些魔力對脈衝晶來說太多了……”

艾莉婭出聲提醒,但已經太遲了。不堪重負的脈衝晶瞬間爆燃,熱浪幾乎點着艾莉婭的額發,向四周揚起一片飛揚的雪霰。

吹散的雪花紛揚落下,艾莉婭從驚愕中回神,馬上開始詠唱治療術。

蘊含魔力的脈衝晶失控時的威力堪比炎爆魔法,在神學院時就曾發生過脈衝晶操作失誤的受傷事件,距離水晶最近的玫莉珂一定受了傷。第二次『龍息夷壤』

艾莉婭的治療術詠唱至一半,玫莉珂攤開雙手,掌心光潔平整,沒有留下一絲疤痕。

“注入魔力的方式是正確的,但是沒有控制好量嗎?還是說,這塊水晶本身不適合承載我的魔力……”玫莉珂自言自語,臉上難得露出失落的表情。

“嗚,這下該怎麼辦……”

艾莉婭從雪地里撿起冒煙的脈衝水晶,臉上又浮起快哭的神情。由於承載了過於龐大的魔力,水晶已經喪失了原先的功能。殘留在它上面的熾熱魔力甚至讓它在掉落時融穿了一片積雪,純血種的力量果然很可怕。

失去了脈衝晶的指引,艾莉婭沒辦法憑空找尋其他人的位置。

“不用慌張,雖然時間很短,但我大概察覺到對方的位置了。”玫莉珂轉身望向雪山的某個方向,“接下來跟着我,我來帶你們過去。”

“誒……真的嗎?”

“那種驚訝的表情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在城堡里除了睡覺什麼都不幹嗎?探測魔能這種小事對我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現在快點動起來,跟着我別掉隊了。”

於是,就變成了玫莉珂在前面引路的情形了。不過考慮到三個人實際上都不認路,這樣其實也跟之前差不多。

玫莉珂在前面走得飛快,純血種的體能遠超人類,厚重的雪層並未影響她的速度。每隔一會兒她都會停下來等後面的兩人,順便踢踢雪看看風景之類的。

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危險,令艾莉婭哭笑不得的是一路上玫莉珂的行為。雖然是威嚴的純血紅龍,卻也會做出將雪攥成結實的雪團,然後遠遠拋向山下的孩子氣舉動。想必終於從城堡出來的她,或多或少也有些重獲自由的欣喜吧。

然後,不知多久的前行之後,玫莉珂突然向前跨步,用盡全力將手中攥緊的雪球扔向遠方。

雪球劃過蒼灰色的天幕,飛向遠方的一處冰崖,落入冰谷消失不見。

“喏,就在那邊了。”

不用玫莉珂提醒,艾莉婭也認出了那塊龍類伏擊他們的地點。龍類使用的漆黑投槍散亂插在在雪中,喚醒銘刻在她回憶中的恐懼。

“看那邊,可能是搜救者。”弗特曼斯出聲提醒。

在通路入口前的避風處,兩個人影遠遠鼓搗着什麼。從這個距離看不清楚,只能依稀分辨出兩人的穿着。一人身着銀白色鎧甲,另一人身披灰色長袍,看起來像是一名騎士與一位法師。

“先不要輕舉妄動,無法判斷對方的來意……”

“噗嗤——”

弗特曼斯的警告尚未出口,身邊就傳來重物落入雪堆的聲響。艾莉婭躍下雪坡朝臨崖走廊跑去,那豬突猛進的姿態,根本不像是四體不勤的柔弱神官。弗特曼斯只能跟着她跑下雪坡,祈禱神官小姐不要搞出什麼岔子。

“喂,喂!”艾莉婭一邊招手一邊奔跑。

當她終於跑上空地,得以看清那兩人的面孔,喜悅的心情如同被雪傾覆的火爐般熄滅了。

那確實是一對法師與騎士,但他們並沒有穿着教廷軍的制服,那兩張面孔也都是陌生的。也就是說,他們並不來自遠逐關隘,自然也不是特意前來營救的人。

法師模樣的男人坐在一邊石頭上發獃,另一位騎士則用鐵鍬一鍬一鍬地鏟起堅硬的凍土,挖出大小足夠的長方形空間。他旁邊躺着幾具用毛毯包裹的屍首,眼下他正將其中一具屍體抱起,輕輕放進簡陋的墓穴。空地上並排填着幾個墓穴,都好好地立了大理石墓碑。

聽到艾莉婭的動靜,法師朝艾莉婭的方向抬頭。那身象徵法師身份的灰色長袍沾着雪霰,但那張稍顯年輕的面龐卻沒有任何疲憊的表示。從對方平淡的表情看來,想必是已經從脈衝晶中得知他們的到來。

“請問……你們是為脈衝晶注魔的人嗎?”艾莉婭問。

法師從衣袖中亮出與艾莉婭同款的脈衝晶,對有些手足無措的艾莉婭溫和一笑。

“向你,以及你的守護騎士致以敬意,聖職者小姐。很高興能見到倖存者。從水晶那裡感知到的魔力波動,想必是來自於你吧。”

“您好,法師先生……您是搜救隊的人嗎?”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可以這樣理解。”法師微微頷首,“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恩杜,一名四處遊歷的流浪魔法師。旁邊這位是我這次旅行的搭檔,埃斯泰克。”

艾莉婭似懂非懂地聽着對方的說辭,一旁弗特曼斯卻露出了如遭雷擊的驚愕神情。

“等一下,埃斯泰克?這個名字……”

“對救命恩人連一句謝謝都沒有么,僕人。”

不等冒險者先生吐露自己的疑問,銳利的女聲粗暴地將他打斷。

玫莉珂昂着下巴,滿臉不悅地走上空地。

被別人拋在腦後的感覺十分不爽,確認那兩個忘恩負義的傢伙還在活蹦亂跳,她才放下環抱胸前的雙手,改成叉腰的姿態,維持着令人不安的表情打量面前的法師與騎士。

“那麼,你們又是誰?艾莉婭的同伴嗎?”

恩杜轉向姍姍來遲的玫莉珂:“容我再次自我介紹一遍,我的名字是恩杜,一名四處遊歷的流浪魔法師……嗯?”

流暢的話語些微磕碰,那雙流動着淡淡魔素的銀灰雙眼也瞪大了。察覺到什麼的恩杜緊盯玫莉珂的雙眼,不動聲色的表情稍稍出現了鬆動。

“究竟是在什麼時候,這個古老的魂素波形……”他喃喃自語着。

恩杜起身一步步走向玫莉珂,看上去就像是對知識陷入癲狂的求知者,渴求了解更多,為此不惜一切。

直到玫莉珂滿臉陰鬱地亮出腰側的佩劍,他才如夢初醒般停步,稍稍露出些歉意的表情。

“終於看夠了?”玫莉珂冷聲。

恩杜後退一步手按胸前,對玫莉珂躬身行禮。

“抱歉,請原諒我的無禮,美麗的……紅龍小姐。”

艾莉婭與弗特曼斯都被對方的言論所震驚了。即使是玫莉珂自己,也不由得感到訝異。隱去了龍類特徵的她在外人看來只是普通的混龍種,對方卻一眼看破了她的偽裝。

更加令她不解的是,對方還直接點破了她的身份,毫不忌憚面前的龍類強大到能夠化作人形。換做任何一個稍有常識的聰明人,都應該裝作不認識然後借故逃跑才對。

再退一步說,面對一頭活生生的純血種,正常人即使不轉身逃跑,至少也該有點慌亂的表示吧?可這個法師一臉淡定,就好像人每天都會遇上那麼一頭龍,還會每天問候飯否。

“恩杜大人。”

那名銀白騎士悄悄來到法師身邊。他的目光落在玫莉珂身上,溫潤的棕色眼瞳流露出無聲的警告。至少這傢伙看起來還算在正常人的行列中,看樣子是個忠心耿耿的護衛者。

“是的,你很敏銳。我就是你們人類最害怕的龍類。你打算叫軍隊過來圍剿我么?”

玫莉珂踏前一步,大方地宣告了自己的身份,她是尊貴的純血龍類,不屑於與人類多話。

那名騎士同樣不甘示弱,將手指貼上腰側的劍柄,鑲嵌於劍柄的魔晶石散發暗紅色的幽光,那是魔導武器蓄能的前奏。

雙方都擺出隨時可以開打的姿態,法師卻微笑着攔下躍躍欲試的騎士。

“將武器放下吧,埃斯泰克。騎士可不能對自己的恩人拔劍相向。”

騎士的眉峰稍稍鬆緩,緊接着像是猛然意識到什麼,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您的意思是……”

那名騎士再度向玫莉珂投以注目,但這一次目光里抹去了敵意的成分,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飾的善意……對一條劍拔弩張的龍。

結論推翻。看起來能和法師混在一起的人,腦迴路都很清奇的樣子……

“別露出那樣的表情,我不認識你們,光憑瞪眼也沒辦法取得我的信任。”將對方的善意視作討好,玫莉珂別開臉,不屑於接受,“法師,你最好解釋一下,‘我是這傢伙的恩人’是什麼意思?”

“由在下親自解釋吧。”騎士上前一步。

在玫莉珂發現自己比他矮了一個頭,需要仰視才能與對方四目相對時,他卻十分誇張地在玫莉珂面前單膝下跪。

“在下名叫埃斯泰克·斯凱瑞塔,目前是斯凱瑞塔家族的家主,同時是斯凱瑞塔騎士團的現任指揮官。”

“斯凱瑞塔的指揮官?!”艾莉婭驚呼。

怪不得那個法師說出“埃斯泰克”名字時她會覺得熟悉,這位騎士就是東境斯凱瑞塔家族的長子,鎮守對龍堡壘斯凱瑞塔的指揮官。聖都距離東境路途遙遠,她卻時常能聽說他的名字。

即使不是依特諾教皇國的子民,也很難對斯凱瑞塔這個姓氏無動於衷。千年以前的第二次『龍息夷壤』徹底改變了卡茨科恩東境的氣候,在這片因受龍族魔法影響而終年嚴寒的邊境荒土,以斯凱瑞塔為首的東境貴族組成強大的守備力量,共同鎮守將教皇國與龍類領土分隔的魔導城牆『恆冰戰線』。他們用日復一日的沉默堅守,將龍類的威脅隔離在人類國境之外。

“可是為什麼埃斯泰克大人會在這裡?”艾莉婭感覺自己有點暈乎。

“關於這一點請不用多想,我和埃斯泰克原本打算前往斯凱瑞塔,路過此地的時候,通訊晶收到了奇怪的訊息,乾脆就跑來這邊看看,僅此而已。”

恩杜稍稍聳肩,微笑着扭頭望向東境的總騎士長。

“至於埃斯泰克,只是正好與我同行,算是旅伴吧。不過,得知我要上山的時候馬上就翻了臉,說什麼也要隨我一起,真不愧是嚴於律己的騎士呢。”

“身為斯凱瑞塔的騎士,理應保護弱者。況且這裡已是東境境內,恩杜大人身為斯凱瑞塔的客人,作為主人的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埃斯泰克無奈地笑着,大概已經對被對方當做調侃對象這件事習慣了。

“那麼身為弱者的我,就承蒙斯凱瑞塔家族的招待了。”

以半開玩笑的語氣調侃的同時,恩杜稍稍側過身,將目光投向凍土上凸起的簡陋墓碑,銀灰色的雙眸不動神色地眯起,似是悲憫。

短暫的注目之後,他恢復了平淡的表情,轉向艾莉婭一行人。

“不開玩笑了。你們是到斯凱瑞塔參加實訓的學生吧。我在監察官的身邊找到了一塊燒壞了的通訊水晶,看起來是這位監察官將過量的魔力灌注進了魔導水晶,才讓我得以接收到來自雪山的奇怪訊息。雖然弄壞了水晶,但也正是因此,才能激發出讓我察覺的強烈波動。”

“……”也就是說,那個監察官最後還是做了一件好事嗎。

艾莉婭再度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弗特曼斯輕輕拍打她的肩膀,算是安慰。

“先不說這個了,能找到倖存者已是萬幸。我與埃斯泰克沒辦法將這些人帶離這裡,所以埃斯泰克替你們葬了同伴,希望你們不要介意。現在就讓我們趕緊下山,找個屋子烤烤火吧。”

得救了……

這一個念頭剛冒出來的同時,艾莉婭就差點忍不住眼淚。

但在此之前,她轉頭看向那位來自雪山中的紅龍少女。玫莉珂環抱雙臂站在一邊,雖然仍然面向這裡,卻讓人感覺她並不在意在場四人的存在。

看穿艾莉婭的顧慮,玫莉珂冷笑一聲。

“你們想跟他們走就走吧,留你們倆也沒什麼用,我一個人也自在一點。”

就在這時,一旁的恩杜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說起來,你是時之大法師收養的孩子吧。”他說。

靜寂。

玫莉珂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猙獰,即使是面對闖入城堡的兩個人類,她也未曾浮現過這樣難看的表情。

“你!”

若不是埃斯泰克及時擋在恩杜身前,玫莉珂大概就把恩杜提起來了。

“你知道那傢伙?那傢伙現在在哪兒?!”

“還請不要激動,我只是一介普通的法師,聽說過時之大法師的一兩則軼事而已,恐怕不能幫你找到只存在於典籍中的時之大法師。”

“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跟我們一起行動。”話鋒一轉,恩杜拍了拍埃斯泰克的肩膀,向玫莉珂展露出示好的意圖,“我們旅途的終點是斯凱瑞塔,鎮守恆冰戰線的巨型城塞。在漫長的對龍戰爭中,那裡的藏書室收集了不少有關過去的訊息,或許能在那裡找到時之大法師的蛛絲馬跡也說不定。”

玫莉珂的眼神亮了起來,注意到這一點的艾莉婭趕緊擋到她面前,向露出精明微笑的法師提出自己的擔憂。

“可斯凱瑞塔是對龍要塞,本身對龍類什麼的就十分忌憚,玫莉珂身上有龍的特徵,像這樣直接過去之類的,是不是有點不妥?”

埃斯泰克微笑着搖頭,扭頭望向東邊斯凱瑞塔的方向,寒風貼着山脊線向下溯流,捲起紛揚的雪花。

“這一點還請放心,斯凱瑞塔是對抗龍類的最前線,但正因如此,也深知從敵人身上學習的道理。即便是魔導對龍科中也有相當一部分混龍種的存在,我們可以分清敵人與朋友的差別,對於能為斯凱瑞塔提供幫助的混龍種,所有人都會表示理解。”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牆外的沃泰龍族一直在對東境進行滲透,混龍種在民間是被嚴密監控的對象,大部分都統一聚集在東境北部的輝鱗城。有埃斯泰克在身邊,至少不會有衛兵來找你的麻煩。”恩杜有意無意地提醒。

在場四人都將目光投向玫莉珂,懷着各自不同的心情等待着她的答覆。玫莉珂微微皺眉,對這些殷切的目光感到不自在。

明明只是出來尋找那個傢伙而已,連懸淚山脈都還沒有邁出去,為什麼一下子就跟莫名其妙的傢伙扯上關係了?

“玫莉珂小姐,你的決定是?”

恩杜不失時機地追問,似乎十分期待她的答覆。

啊……真是麻煩。考慮問題從來不是玫莉珂的特長,既然對方的目的地與自己相同,那麼就這樣吧。

“如果你們能帶我去斯凱瑞塔,那麼接受這些條件也未嘗不可。”

玫莉珂這樣回答。雖然做出了肯定的答覆,卻絲毫感不到任何暢快的感覺,總覺得被面前的人類擺了一道……

恩杜臉上的笑容變大了,彷彿對方的回答正在他的預料之中。他以優雅的姿態對玫莉珂施了一個在法師間通用的扶帽禮。

“感謝你的配合。那麼,請多指教了,我親愛的助手。”

“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我變成了你的助手?”強忍胸中翻湧的不快,玫莉珂環抱雙臂。

“你腳下的土地對龍類的態度可不怎麼友善。埃斯泰克當然可以利用職權偏袒你,但那樣做無異於站在東境人民的對立面,容易失去民心。而我是不屬於斯凱瑞塔的客人,立場遊離於東境之外。將你的存在與我聯繫起來,那些人即使不滿也不方便表現出來,對你而言是不賴的保護傘吧?”

從某種角度而言,對方考慮得還蠻周到的。能有一個虛構的身份,總好過一個來歷不明的混龍種,何況這個身份似乎還有點分量。

“哼,大概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暫時成為同伴也不是不可以。”玫莉珂環抱雙臂,雖然不能完全信任對方,但她也不覺得對方能做出什麼威脅自己的事情。

“不過,我只是你名義上的助手,要是你敢差遣我做什麼奇怪的事情,那就等着感受龍息的炙熱吧。”她冷着臉補充。

“那是自然。”恩杜微笑着應允,“那麼,就請多多指教了,玫莉珂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