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幾點了……？房間里明明不是很熱，但捏着手牌的手指尖逐漸變得有點油膩……我的運氣也不知道到底是好還是壞，不過到現在還沒自己打出過皇家同花順……但運氣不好的點不在這裡。
運氣已經測得差不多了，我……我看向保鏢身後的窗戶，外面的太陽好像越來越暗了，手邊的籌碼高度自從十幾把以前就再也沒有變化過，這些也算賺了，我今天還有彩票錢呢，所以我……
“……所以我，不太想賭下去了。今天您願意陪我玩真的很高興，但時候不早了，要不您看就這樣——”
“——少廢話！”
砰——另一個保鏢大吼着，隨着唾沫濺到我的耳朵上，握拳的手猛地砸在我的籌碼堆旁。糟了糟了，要是掉了……但下意識伸出去的手還是收了回來。我能看到這個保鏢——還有和他一起，陸續跑進這個包間的其他保鏢們，腰間都掛着明晃晃的手槍。這個我還是認識的，畢竟他們就是過去所說的……黑社會吧。就算贏了的錢被扒個乾淨到算了……唉，沒想到運氣差到這種地步——我儘力不去想最糟糕的狀況。
“……怎麼樣？”
“沒有出千的樣子，剛才已經脫衣檢查過了。”
保鏢們依然圍着我來迴轉悠，明明剛才都把我衣服給——我剛剛拿出鬼牌，在屋裡的保鏢就吵着要殺了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打德州的時候怎麼會混進去鬼牌，而且正好大小鬼牌都是我抽到的。而且第二把、第三把……直到上一把都是這樣，不管是那個女大學生先抽、還是我先抽，又或者是先發底牌、后發底牌，結果都是一樣一樣……十把以前他們就帶着我到角落裡，把我衣服都扒光了檢查。天啊……那個姑娘到現在還是面無表情，我越來越緊張了……比起害羞更多的是緊張！萬一真的……
“……那麼開底牌吧。”
姑娘平淡地這麼已要求，身後四五個人的視線都盯在我的手上——我現在都不能打開自己的手牌，只有保鏢檢查過我的手牌沒有問題。越來越熱了……比起第一次抽到鬼牌的時候還要熱，嗓子都要冒火，但喝水也不行……不行不行，感覺眼淚都要冒出來了，我明明今天運氣這麼好，結果就讓我碰上了這種事情……可為什麼這麼多次了……
“——這麼多次了，總是抽到鬼牌也太奇怪了吧。”翻開底牌的男子蹲坐在桌邊，我垂着頭，所以只能看見他搖動着的腰部。好像是在和那個姑娘說話……？“拿了好幾副牌，而且全部都抽掉鬼牌了……現在鬼牌都在工作人員手上捏着，萬無一失了，您隨意就好。”
“嗯……沒什麼。”
姑娘現在在做什麼呢……？她說過她就是要和贏得多的人玩，而且口氣那麼淡定，所有人都護着她……黑社會老大的千金，之類的……？我能看到她薑黃色的散發，一看就是後天留的，而且還是大學生……和大學生扯上關係果然沒好事，就像是昨天遇上的那個……
“——喂，你！”
“啊……怎……”
保鏢又一次撥開我的籌碼，直接湊到了我的耳朵邊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我……”
“你說什麼！一個人嘰嘰歪歪些什麼東西，喂！你們剛才查過他身上了吧，沒有什麼通訊裝置？”
“啊是，沒有發現。之前就算有，現在也沒了。而且也沒有藏牌，屋子裡也查過一遍，和他接觸過的保安也都在這裡，手牌也確定過了，沒什麼問題。”
“啊……那你一個人嘰嘰歪歪些什麼！說！”
他掏槍了，我看到他右手的動作，還有拉槍栓什麼的聲音——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總覺得什麼都說不出……我，我剛才把腦子裡想的都說出來了？要死了……汗珠從眼角劃過，流到了我的嘴裡去。現在幾點了……我已經玩了多久了……？
“我……我……流汗……就……”
“啊？哦，就這點事啊。”
我剛才好像憋了一句話，而保鏢那股炙熱的鼻息也忽然就離去了。當然，我還不能走吧，我還得把最後一筆錢輸給這個姑娘……忽然肩膀上一股力氣把我拉回到椅背上，冰涼的毛巾也捂住了我的臉……
……呼吸還行。哦，在給我擦汗啊……保鏢把毛巾一拿開，我就看到了午後的太陽光，現在變成了金黃色灑在姑娘的半邊臉上，原本只是有些黃色的髮絲現在看起來更加顯眼了。而她面前的五張底牌已經全部翻開，她也亮出了自己的手牌。還挺熟悉的……呵，也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運氣的比拼，她這把還是皇家同花順，和我之前的鬼牌一樣熟悉。
“好了，皇家同花順。到你了，”
“——到你了，你可以亮牌了。啊不對，撩起袖子來，”這群保鏢都沒打算等我回復，就按照命令一人一邊抓起我的袖子，分別都撩到我的胳膊肘附近，而且前前後後又檢查了一圈……往好的方向想，我今天很好運的沒丟太多錢，就能看到黑幫賭場的手法？哈哈哈，那好像也不錯啊……
“沒事——行了，你亮牌吧，一張黑桃2一張方塊8,。”
“好……”
因為剛才的想法，原本顫抖的手也稍微平靜下來一些——他們也都把槍收了起來，今天還是波瀾不驚的一天。反正我這個牌也湊不了什麼了，這樣也挺好……我用滲出好多汗水和油的手摸到了手牌的尖尖角，然後稍稍一番。
咔嚓——砰……我才剛看到牌，我的椅子就給踹翻到了地上，我現在只能獃獃地躺在地上，不敢動……啊啊啊，我完了嗎？為什麼，明明運氣就是這個社會上實力的一切，我到剛才為止運氣都很好，難道花完了……？大氣都不敢多啃一聲，只能聽着那個帶頭的保鏢掏出搶來，不知道對着哪裡大聲怒喝着。
“他媽了的逼的！！還是一對王！誰？是誰剛才查了他手牌的！！”
嗚啊……腦袋嗡嗡作響，沒有起床的時候那麼暈——不如說異常的清醒。我記得電影里死了的人，就是腦袋上被子彈開了洞的人都是一動不動的，我現在手腳好像還在抽搐……還活着，翻開的手牌也被扔到了我的腦袋上，我也幾乎是和起床時摸那塊金磚一樣，慌張地撿了起來……雙腿也划水把自己推到了靠門的角落裡，屁股也順勢坐到了那個緊挨着櫥櫃的玻璃茶几上，眼睛也只能勉強從剛剛自己坐着的拿把椅子上移開。
——運氣，還好……至少現在。牌也不是直接扔到我腦袋上的，好像是那個帶頭的先扔在了其中一個保鏢身上，畢竟那一排列着隊的保鏢們除了手裡捏着的兩張鬼牌，身上已經撒滿了各種各樣的、各種類型的牌。不只是我，所有人看起來都很慌張，至少都和我一樣在大喘氣，至於那個姑娘……她還和之前一樣嗎？
不，她現在又掏出了一個有些老舊的手機，上上下下滑動着看些什麼……心態真是好。
“——你不是說，是一張黑桃2一張方塊8嗎？現在怎麼回事！你是眼睛沒長嗎連什麼牌都看不清楚！他媽的你是不是不想幹了！最好是不想，要麼你就是收了這個傻逼的錢——”
“隊長你搞錯了，我……我沒有，我今天第一次遇到這個獃子。我剛從其他地方過來，來這裡也沒多久……您，您不相信我可以搜身，我絕對沒受這個獃子的錢，肯定是別人。”
“——你最好沒收。”說完，那個隊長就直接無視了茶几上的我，用力敲了兩下房門，幾乎是立刻外面就跑進來兩個戴着耳機的男人，他們連制服都沒穿，一看就知道是能處理人的打手……隊長給他們指了指那個保鏢，還有走廊的另一邊。
“辦公室，那裡現在沒人，給我搜搜這傢伙有沒有藏錢，傷口和眼兒里也要看清楚！”
“……”
屋子裡現在格外安靜——當然安靜，我是說，那個姑娘……她什麼意見都沒有，只是饒有興趣地又看了一圈自己的同花順、自己的籌碼堆、我的籌碼堆，在算錢嗎……？我到現在還是頭一次看到她表現得這麼積極，心態真好啊——她會放了我嗎？應該會吧，反正我輸不輸現在都要給錢消災了。最後她隨着那個走出的保鏢以及隊長的身影搖動着眼睛，
最後，看向了我——我反正不想和她對眼……我只想回家結束今天，我靠運氣掙得夠多的了。
“剛才門口查他的，還有給他帶上來的，對，就你們兩個——那個查完了就是你們。沒查出來這鬼牌拿來的就別想走！給我們客戶和組織帶來這麼多麻煩，人家回去晚了萬一給條子盯上了怎麼辦！”
對呀——那麼趕緊讓那個姑娘走不就……啊……
我摸着冰涼的玻璃茶几，看着那個隊長回頭向姑娘賠禮道歉的樣子，忽然想到……對啊，我的籌碼都在那裡了，那些各種顏色的圓形塑料片……也就那幾個錢，我今天可是拿了500萬，夠了夠了……
“那……我先走了。錢就在那裡，我不打擾了……謝謝你們今天能讓我進來玩——”
砰——幾乎是耳朵炸開一樣的聲音，在我的手邊上擴散開來，手也嚇得在面前揮了一圈，鬆開了門把手……現在這銀色的門把手上已經多了一道黑色的焦炭。而且那個隊長手裡的槍口也冒着煙……糟了，感覺眼淚真的要流出來了。
“……我，我錢都在桌子上了，你們全拿走吧。我剛才沒收的那個手機也沒關係了……你們都弄錯了，就放我走吧，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去你媽的不知道！”
這次隊長又把手槍的位置舉高了一點，難道是瞄着我的腦門，啊……其他那些保鏢也斜着眼睛盯着我看，搞什麼啊……是你們運氣不好，我今天運氣很好的，只是出了這種差錯……要怪也怪他們開賭場出了問題，怎麼能全怪到我身上來？
“就……真的和我沒關係。求您了，放我回去吧……我就是訂了房子之後，腦袋一熱，就進來玩了一會兒……真的，您看看監控什麼的就知道了，就……”
“玩玩？玩玩玩出來這麼多錢！本來就讓這位小姐，讓你知道一下什麼是賭博，結果你居然敢在包廂裡面出千。不管你買通了哪個人，我都會查清楚的，但你這個廢物說想走就走？上次趕在我們的場子上出錢的，現在兩顆腎都在歐洲，老早靠着保險給我們賠乾淨了！現在不殺你是客氣——”
——就是說早晚要殺我的……完了完了，現在再不走的話。可是我不敢啊，光是要手觸碰到的一瞬間，那股子彈中冒出的熱量就燙得讓人沒法靠近……說不定那個姑娘會為了我求求情？她應該——和這幫子黑社會不一樣吧……應該——
“就是這麼個情況，剛才——等等……”隊長看起來很忙，說到一半有摁了摁自己耳朵上的耳機，一邊又神情嚴肅的靠近窗外。外面有好多聲音啊，是附近的人嗎……？他們都不知道我現在處在什麼狀態下，真是——警察這種時候為什麼不來幫幫我啊……？
我的腦子還在飛速運轉，儘管我覺得應該沒什麼變化了——我的右手手心裡能抓住的，也只有那兩張鬼牌了。這種柔軟的紙牌才剛剛觸及到了門把手附近……
嘎吱……
……對，只有這一道詭異的聲音，從門把手和門縫的間隙中再順着我的紙牌——門開了。怎麼會……？我明明都沒用力啊。這也算是什麼運氣……？門外也沒有保鏢在看着，那個姑娘也……眼神飄逸到她原先坐着的座椅附近時，看到的卻只有橘色的陽光還有她身邊那個發牌員。她人呢？沒她的話我怎麼擺脫現狀啊——
——但就在幾厘米遠的位置，那個保鏢隊長的槍口又一次震動起來，這次我不敢看了。蹲下去？還是躲到一邊？這種時候了啊，乾脆就順着本能閉起眼睛，我決定一切都交給我相信的——或者管他媽什麼的了，死到臨頭……
砰——這股子彈颳起的熱風又一次在我的耳邊劃過，死到臨頭就是這樣的嗎……？雙腿已經不聽使喚，直接向後倒了下去。我能感覺到大門直接被我的身體推開，背後已經接觸到了冰涼的玻璃窗，現在已經被異常的氣溫搞得有些暖和……媽呀，不會是我流的血才這麼暖和吧？
“——干！你們趕緊開槍，這傢伙要逃了！”
逃……？對，逃——我半睜着眼睛，只能看到暈暈乎乎的天花板，還有一旁的大門。上面又多了一個新的彈孔，緊接着是在窗戶上、牆壁上，每次都準確地擦過我的頭髮還有襠部。那個隊長的槍里還在冒着火光，他沒有打中我嗎？
——那，那快跑！
“對，對不起——和我沒關係啊！！”
砰砰砰——憑着之前上樓時的記憶，走廊、兩層樓之間的樓梯、接着應該是入口的門，下面都是尖叫聲，會不會人很多……不管了，我得趕緊跑，我的錢還有屋子……我的運氣！後面的槍聲依舊不斷，而且幾乎就是擦着我的後腳跟打來的，而且越來越密集——那些去檢查自己人的保鏢肯定也來了！
“——你們跟上，先把那個十三點解決了！開槍，啊——！”
匆忙的腳步之間那個是我的我都分不清，現在身後那聲慘叫我也分不清楚是誰，估計是都朝着我前前後後的射擊，打到自己人了？嗚啊——可是在下樓梯的時候我還撞了好幾次牆壁，到了樓底那熟悉的櫃檯……我看到所有看西裝的都想趕緊離遠點，手也不知道推倒了多少人和籌碼，快跑……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一天，我不能讓它就這麼結束了！
“哈……哈……”
接着的景色越來越熟悉——臨近商圈的商業街，剛剛吃過飯的咖啡店，賣彩票的報紙亭，還有那些學生……跑了好久我才停了下來，因為實在是……跑不動了，現在跑多遠了？呼……我現在只能雙手撐在膝蓋上，任由汗珠落下了……但今天好像穿得還是太多了，汗水都被吸附在衣服上。少數幾滴抵在地上，隨即就被附近排氣扇的熱氣給蒸幹了，我也得離排氣扇遠一點。
至於那個賭場——轉過頭去望了望身後，就是那片招牌之下的那個點……那裡除了有好多尖叫聲、四散而去的人群，還有警笛聲在響，附近車道上也有好多警車在往那裡飛馳而去。周圍的路人議論紛紛，好像他們第一天知道這條街上有個犯罪窩點一樣。
哦……我回想起剛剛在一樓推倒的幾個人——那些都是客人吧。他們不只是聽到了槍聲，還知道警察靠近了，所以提前開始逃散。運氣不錯，我應該沒被那些警察盯上，吧……靠在電線杆邊上，我遠望着賭場門口開始突擊的特警，一邊掏了掏口袋……啊，不對。我的錢包、證件還在，手機呢？
這麼一想忽然就背後一陣發涼。萬一警察開始排查的時候找到了我，他們估計都和馬警官一樣對我不會客氣的，我好不容易到手的錢啊……而且那個手機里都是我寶貝的東西。對了，還有我之前撿到的錢，剛才換成了籌碼也都留在那裡。對了還有那些牌，我的指紋……
我開始東翻西找，手裡除了剛才在包廂里撿到的兩張牌之外。咦……？手指在口袋最深處摸了好久——不過也很熟悉，而且也沒什麼毛病……我順着冰涼的外殼把這東西從口袋裡一點點拽到手心裡來。
我的手機，還有好多張百元大鈔——是……剛才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拿到的嗎？我的手指觸碰到了指紋識別區，屏幕上就跳出了之前玩到一半的手游畫面。至於鈔票……附近幾個警察已經在盤問路人了，我只好躲在報亭邊上，一邊那個塑封袋裡的雜誌看兩眼，一邊把錢重新塞回口袋裡數。不多不少，正好三千塊，比起之前還白賺了一千塊錢……運氣真不錯。說不定警察不會找到我的指紋呢？那些撲克牌也肯定不會被發現——
轟——我才剛剛想完，剛才賭場二樓的位置就突然傳出一陣急促的爆炸聲，旁邊幾個剛剛出來的警察好像也慌了神，都掏出對講機在說話。
“局長，窩點二樓的包廂里發生火災……是，剛剛有人已經聯繫消防隊了，估計很快就到。”
——這樣啊……我還是裝着看看雜誌什麼的，其中有一本叫做《全球財富》的，這種就是那些有錢人愛看的，現在我還算有點能力可以看了，過去連拿起來翻翻的興趣都不會有。而且這種介紹金融的玩意兒，也就是那些靠運氣的股票啦、期貨啦之類的東西，放在報亭賣會有誰要買啊？
這封面上上面寫的是新的世界首富，美國“鳴聲”公司的老總，洛克希德·休斯的事情。這個傢伙本來也就是個窮鬼，但是他運氣真好啊，怎麼做怎麼順，反正就混到了今天的地位。運氣果然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我能混進那個賭場，又全身而退出來，也是多虧了運氣。
——仔細想想，那幫人都完了吧。一開始看不起人的門口保安，店裡那些員工還有客人……塑封袋的表面開始反射出夕陽的光線，周圍的倒霉蛋們依然在我身後來來往往，我除了今天意外的日子，從來沒有享受過今天這麼多的快樂……
……尤其是那幾個保鏢。那個隊長不必說，肯定已經沒了。那幾個還不爽我的保鏢們，剛才先是被自己的隊長訓話，之後又是警察——不過，和我沒關係就是了。
嘴巴也越來越渴，都怪那群人讓我在包廂里賭這麼久，而且自己完蛋了差點把我卷進去，害我跑了這麼久……印象里附近有一家便利店。我直接放下了雜誌，從那些被警察喊住的路人中間穿過。去那裡買瓶水什麼的，就回家吧——
…………
…………
…………
咚——下午最後一節課的鈴聲從教學樓那裡響起。不過今天是星期五，下午就沒排什麼課，學校附近的學生也不是很多。嘛——就是一個普通的周末。我看着不遠處的商業街，無聊地都不想玩手機，只好坐在商業街入口的一輛共享單車上，吹吹這開學才一個月的風。
放輕鬆……出來吃個飯而已。而且我已經兩年沒和那個女人扯上什麼關係了，我身邊的大家也都是平平常常地度過每一天，即使是不知道“黑雨”或者“界”之類的，校歷也不會為了我有什麼更改。唉……這麼一想更鬱悶了。
——瑪爾塔就坐在我旁邊的一輛自行車上，她看起來倒是比我還要緊張，一會兒刷刷手機、一會兒不安地挑開金髮、朝着各個方向張望來張望去。啊……我們在這兒等了這麼半天，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我也覺得挺尷尬的。可是又不想玩手機——
“——沈諳有說什麼嗎？在寢室群里發消息了？”
“沒有……她就之前說，要會家裡拿點東西。”
“現在還沒說啊。她也沒給你私發什麼消息嗎？或者店在哪裡——”
“沒有……”
“哦……”
回家裡拿點東西——明明推薦了商業街一家從沒聽過的飯店的，還是沈諳自己。我和瑪爾塔從寢室出來走到這裡，又等了她快半個多小時了，總不能到了飯點才露臉吧。這傢伙從高中時候就是這樣，真是隨性啊，雖然今天也是為了我的事情……
唉，這傢伙真煩啊……明明我也沒什麼事啊，總是瞎操心。真是的——我擺起雙腿，繼續想想還有什麼話題能聊。不過還是不多——我和沈諳都是社科學院的，一年了大專業都還沒定，而瑪爾塔考進來的時候就是理院的哪個專業……好像是計算機吧，平時交流真的很少。
而且說是三個人還沒吃過飯，也就是指我沒和瑪爾塔吃過——明明沈諳和這個大小姐私交很好，但她們兩個每次出門都和我沒關係。高中的時候也是啊，我是靠沈諳才和這個傳說中的大小姐認識的。雖然平時在寢室里也有點憨憨的，這麼一想也沒什麼不好……也好，今天算是個機會吧。
“——說起來啊，瑪爾塔。你吃得了重口味的菜嗎？最近食堂清湯寡水的也有點膩了，估計沈諳會找一家味重一點的飯店吧，像是川菜館什麼的。”
“啊……嗯……？”
聽到我的提問，瑪爾塔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在那邊垂頭想了一會兒，想開口又好像沒想明白一樣，看着自行車的坐墊好久才重新抬起頭，舉着手機配合著手勢回答說，
“……我沒關係的。我都可以，不用擔心我。”
“啊哈哈，也不是啦——高中那會兒，就是剛入學的時候，沈諳就特別愛吃那些多油的，特別辣的東西。明明那時候長了好多痘痘，自己都在那兒發愁，今天還得拉上我們吃。你前幾天也和沈諳出去吃飯了吧？”
“嗯……就是新開的食堂，沈諳說想要試一試。”
“哦，在文學院大樓邊上的那個？裡面怎麼樣？”
“挺好的，有很多窗口賣面，還有些生煎之類的小吃。我覺得有點貴……”瑪爾塔又想了想，還朝路口處張望了一圈，“但沈諳很喜歡。”
“她呀，也不知道該說是不挑好呢，還是就是好這口好呢——”
“嗯……”說到這裡，她好像終於露出了笑容，尷尬地把臉撇到令一邊，“其實我們以後也可以去那裡。新開的食堂，有賣一種雙人餐的砂鍋……我覺得很好，沈諳也喜歡。呃……”
“那就下次去吧，反正我們三個也不怎麼回家。”
偶爾出來一會兒也不錯嘛——看到瑪爾塔又低下頭看着手機，我也又一次無聊地看向了遠處的荒地。沒想到在商業街附近還有這麼多沒開發的地方，明明大學所在的這片區域也不是什麼荒郊野嶺，偶爾有幾棟被圍着的高樓在其中，擋住了一部分午後最後一點還算明媚的陽光，這哪裡像是秋天——倒像是秋老虎什麼的還沒完全散去……
……就好像夏天。忽然覺得眼前的景象特別的好，早知道我就把照相機也帶上，總不能一生氣就讓它在柜子里吃灰。現在只能靠眼睛記錄了，一點點從地平線挪到十字路口的位置，那裡有一個交通協管員，瑪爾塔好像也剛剛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那邊——
——協管員，還在指揮交通。明明旁邊沒有車子……？而且乍一看，那個協管員好像也沒比我高多少，說不定還要再矮一點。不……
最開始認識“堺”的時候，她就提到過，她會靠其他人找到我——開始瑪爾塔她……我剛剛看向這個金髮的少女，忽然後背被用力地推了一下。
“嗚啊——！搞什麼啊。”
“嘿~等我好久了吧？”
我差點從自行車上摔下去，還好瑪爾塔柔軟的胸脯接住了我，她好像是主動迎上來的——不過好險，差點摔到地上。而且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你讓我們等了這麼久，現在還想蓄意謀殺室友？”
“哎呀，也沒那麼久嘛。剛剛就是回家取了點東西，小尹你知道的吧，我家離這裡不是很遠，來回也就一個小時而已。”
沈諳嬉皮笑臉地理了理自己那幾搓薑黃色的散發，把我從瑪爾塔的胸脯之間拉了回來——大小姐現在也是滿臉通紅，而且氣鼓鼓地看着沈諳。
“……可以走了嗎？”
“就是啊，還在這兒扯淡。你早點告訴我們店在哪裡，我們就自己進去先佔個座了。難得三個人一起——”
“不要說啦，本來我還想讓男朋友一起來的，結果他又說自己很忙。”沈諳掏出了自己那部有點老舊的手機，好像從高中開始就一直在用，現在直接在我面前開起了導航，“那家店味道很好的哦，我覺得也算得上正宗湖南菜了。”
“……辣的菜——”
能看到瑪爾塔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太好的回憶，臉色忽然陰沉了下來，不過還是安靜地跟着沈諳朝着商業街里走去。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啊——不過比起這個……我回過頭去看向外面的十字路口，不過那裡現在只有幾輛快遞的電瓶車在來來往往，那個協管員早就不見蹤影。
看錯了……？真是，出來吃個飯都要和那個女人扯上關係，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那個……沈諳，現在來這裡吃真的沒關係嗎？”不過我們還沒走幾步，走在我前面一步遠的瑪爾塔就伸手拉住了沈諳，“我剛剛看了一下新聞，說是附近……就是這附近，警察突擊了一個犯罪窩點。”
犯罪窩點？就在離我們學校這麼近的地方？不過沈諳倒是看起來很放心的樣子，笑着揮了揮手。
“啊，新聞上的那個？我剛才也看到啦，不過就是一群混混開的賭場，現在警察已經控制住局勢了。而且離我們那家飯店也不算很近，放心放心。吃個飯還能遇上犯罪活動，那我們也太倒霉了吧。”
瑪爾塔也側過頭去——也是啊，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雖然大小姐看起來還很擔心，但再怎麼說，壞事總不能都挑今天來吧。我可不想讓學校里那些笨蛋還有煩心事，現在繼續打擾我們。
“哼——比起犯罪，我倒是怕晚到了要排隊。要是要拿號的話——沈諳，你就留着吧，我和瑪爾塔到附近去轉轉。”
“明明是星期五還要排隊？而且我也沒有拖很久啊——”
“……嗯，那就拜託沈諳了。”
今天一定很正常——我一邊應付着她們兩個的話，一邊張望着附近的街道。沿途除了一家高檔的咖啡店，其中還夾着幾個便利店。買瓶水去嗎？算了，店裡總是有的——
…………
…………
…………
——家裡的礦泉水……還夠。飲料就不買了，有錢也不想花在這種事情上……不過在貨架邊逛了一會兒，我還是挑了一瓶綠茶，吃飯糰的話配這個……感覺像是電視里一樣，想想就很配。
手裡已經提着一個冰涼的飯糰——“辣味炸雞飯糰”，我和之前那群朋友一般叫它“辣雞”，雖然聽起來不怎麼樣……但是最便宜，而且最好吃。比起那些雜七雜八的名字，這個也最直白，挺好……晚飯前墊墊肚子。
便利店裡的白光和外面的陽光格格不入，尤其是飲料貨架邊的冰櫃……那裡面的白熾燈，好像是晚上小區里的路燈光線一樣，晃得有些不好直視，甚至地上那些看起來就很髒的瓷磚，都能有一點反射……看得有點困了。
我排在了隊伍的最末尾——明明我運氣這麼好，但還是得排隊，而且身後剛剛排上來的這個女的有點古怪啊。穿着奇怪的黑色無袖風衣，裡面是一套白色的襯衣，一頭銀髮，最主要是還拉着行李箱進來，一直盯着我手裡的飯糰。不像是附近住的人，也不像是旅客……這麼一想還挺無語的……雖然隊排的長，但結賬結得也快。要不了多久就會輪到我，這樣我的一天就能美滿結束了。
回到家裡做什麼呢……？吃點零食，再叫個外賣當晚飯，洗個澡……房子也看好了，錢都拿到了手，馬警官也不知道我具體住哪一棟，洗個澡之後就回被窩。工作什麼的……無所謂了，有了這麼多錢還要什麼工作。而且……
……我摸了摸口袋。我的運氣還不一定，今天就會結束呢。說不定回家之後就能找回那塊金磚，我也多買幾套房子，下半輩子靠着租金過日子，這不就是家裡人對我的期望嗎？馬警官還有我那房東，現在可都享受不到了……
滴……滴……就快輪到我結賬了，得準備一下。我摸了摸上衣口袋，想要把手機拿出來——不過，沒摸到？嗯……？我放在褲子口袋裡了嗎……？
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褲子口袋，一邊朝着前面走——後面那個女人，連帶着她那個行李箱，一直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流浪漢？不對，衣服看起來不臟，也沒什麼味道……衣服……過兩天我也要買幾件新衣服穿穿好了。
那個女人也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我瞥見她靠向了熟食櫃后的店員，一邊小聲詢問，一邊朝着身後的冰櫃點着頭。
“嗯——對，我問你個事。”
“嗯？啊，不好意思客人，我沒注意到你。有什麼需要的嗎？”
“不是——我就要問問，‘辣雞’……不是‘垃圾’，‘辣味炸雞飯糰’。我在冰柜上沒找到，現在還有貨嗎？”
“哦……不好意思，那種飯糰今天早就賣完了，已經沒有了。”
“……”
我能夠感覺到這個女人的視線——她問完了之後繼續盯着我手裡的飯糰。真是的，就這麼想要我的……？還是說，嫉妒——不過是運氣而已……呵，我忍不住嘆了口氣。有些人就是這樣，就喜歡羨慕別人拿着自己沒有的，我從以前就知道這個道理……
滴……我前面一個人用手機付完了錢，終於輪到我了。不過手機——我摸來摸去，就是找不到手機，難道藏得比較深……？我又掏了掏自己的上衣右手口袋。雖然還是沒摸到手機，不過有幾張零散的百元鈔票。
“這個，可以嗎……？”
“當然了。”
店員也很自然地接了過去，好了買完早點回……嗚嗯！
我才剛把手伸到店員面前——就像是那個隊長一樣，忽然有一隻手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怎麼回事……？誰啊？
“……”
手是從我身後伸過來的——我之後的那個女人？什麼意思，要搶劫我？之前是看不慣我拿了最後一個飯糰，現在又是看不慣我有錢是吧……？還是說就是因為運氣不好自卑了……嘖，她越抓越緊，手指尖都要沒知覺了……
……想要綁票，還就是想要噁心我？嗚啊——她就是不肯鬆手，現在眼睛也盯着我看。那是一對紫色的瞳孔，外國人……？什麼意思……店員和後面排着隊的人都好像是，看到了什麼鬼一樣的看着她——他們都不來幫幫我嗎？
越來越用力，好疼啊……眼前又是一片眩暈，好不容易有了點睡意，今天真是老遇到怪人。但我手腕只是輕輕用力，被抓住的手就忽然從她的手心裡掙脫，是因為我手腕上都是汗水吧……她現在一臉嚴肅地看着我，好像之前遇到的警察一樣。
“干，幹什麼……？我沒犯事情啊……你是警察嗎？”
“不是。飯糰哪裡去了？”
“……啊？你有病啊。”
就為了搶我的飯糰？真是有毛病——剛剛不是交到店員那兒去了嗎？他還幫我去加熱飯糰去了……
“手機呢？你這錢——”
“我……我自己的錢，要你多管？”
我今天遇到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還得遇上什麼——她看着我的表情，好像越來越驚訝了。有什麼好看的，我手上的不就是自己的手機……
……咦？手機？原本紙張的觸感，現在忽然變成了金屬的外殼——今天天氣太熱了吧，一定是。我自己也看了一眼手心，是手機，而且就是我的……我一定是太累了，現在還遇到個神經病來糾纏我。
“好了，別來煩我了，我還要回家……”
女人確實是退後了半步——搞什麼啊，這個人……然後她摸了摸自己的行李箱的把手。隨後——
嘎吱……
把手突然被她猛地向下摁去——接着她將一柄黑色的東西舉到了我的眼前。一把自帶滾軸的……
……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