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一郎不耐煩地敲着桌面,即便擋住了眼睛,右葉也能從嘴角看出泉一郎的焦躁,他揣測着泉一郎的心理,得出了一個理所當然的結論。

“十二宗家把這件事壓下去了?”

“聰明,但……”

泉一郎勾了下手,讓少年靠近他些,服務生卻不合時宜地將甜品端上桌,掛着甜美的笑容正準備向開口他們介紹。

“好的,謝謝。”

右葉將蛋糕推到一旁,耳朵湊到泉一郎嘴邊,服務生看到他們二人沒什麼反應就知趣地離開了,但餐廳卻開始播放激昂的音樂,泉一郎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除了我和辛格家的人,沒有人調查這件事,所以我們兩家懷疑兇獸的復活是有人謀划的。”

“有些不合理。”

右葉直截了當地發表看法,暫且不提沒有犧牲者的五家,光是其他受害的6家就應該有動作,甚至76期被稱作百年一遇天才的學生會長也是宗家的人。

“76期生古怪也很多。海德方斯家放浪的七公子、李家罪人之子,甚至我的女兒佩子,都是宗家無足輕重的純血。”

“按您的意思,這七個人都成了祭品?”

“祭品還算不上,只能說是被拋棄了。”

“我女兒也是。”

泉一郎又補充了一句,右葉也自然接過了話茬。

“佩子小姐她?”

“她對十二宗家的辦事風格有成見,總會寫些有的沒的東西匿名賣給報社,早就被旗木家盯上了。”

餐廳溫暖的橙黃色燈光將泉一郎的深紅色斗篷染成了獨特的色彩,周圍的食客們將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食物上,穿着燕尾服的服務生們忙碌地穿梭,這家餐廳的生意意外的好。

“那剩下的470人算什麼,陪葬品嗎?”

右葉心底有一股無名火,面前的中年男人從剛才開始就總是在將宗家的人置於其他犧牲者之前,對右葉來說那不過是476人極小的一部分。

“不,是飼料。”

泉一郎將一塊雞肉送進嘴裡,優雅地咀嚼着,平靜凝視着面露慍色的少年。

“包括你在內,他們都是失去雙親的孩子,76期很大概率是被人為挑選的怪獸食糧,就算死了也沒什麼水花。”

緩緩道出的情報讓右葉驚愕到無話可說,他從未想過種族各異,出身不同的同學們都竟都是一樣的境遇。

“從結果上看,76期可以說是塞繆學院極其優秀的一批,因為無牽挂所以加倍努力,倘若他們都還活着,應該會成為極為重要的力量。”

泉一郎嘆了口氣,他通篇審閱了76期所有人的背景調查,每個人都是由十二宗家精心挑選的傀儡,4年艱苦的訓練彷彿就為了最後毀滅的這一瞬。

“當然這些只是推測,沒有實證。“

泉一郎給自己撇清關係,將陰謀論留給右葉,少年實在不敢苟同男人的猜測,一旦認可他說得道理,就等於變相認同76期的死亡是毫無意義的。

“目的是什麼?”

“這世界也停滯夠久了,你滿意這回答嗎?右葉。”

泉一郎的問題哽住右葉的喉,二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理由荒誕可笑,但從喪女並是十二宗家的泉一郎口中說出來反倒顯得可信。

“那可是會毀掉一切的凶獸,怎麼會有人……”

“十二宗家不滿意已有的實力劃分,平民們也不滿意現在的政治體系,沒人喜歡僵化的世界。”

泉一郎打了個響指叫來了服務生,看着穿燕尾服和右葉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快遞收拾着殘羹冷炙,他把紅酒瓶倒空,卻無一絲醉意。

“右葉,你回不去了。”

“您什麼意思?我已經買了明早的流光車票。”

“你能活到現在,是因為我派人在你身邊,你不會想知道你躺在醫院裡時我和辛格家處理了多少人。”

泉一郎用中指揉着太陽穴,通過按壓來緩解煩躁的心情,他的行動沒經過旗木家指示,再明目張胆和右葉呆在一起連自己也要遭殃,冒着這樣的風險,可這個鄉下男孩還是油鹽不進。

“你到車站就會死。”

“我自己能應付,您不要擔心。”

“我說的是肯定句。”

泉一郎輕蔑地笑了,男人指尖躍起血色的流光,右葉警惕地看着粒子在他掌心凝聚,迅速化成一隻鋼鐵做的千紙鶴。

這是泉一郎的意象兵器,那隻鶴在他掌心揮動着翅膀,緊接着又分裂出一隻一模一樣的紙鶴,他將手縮進寬大的袖子里持續生產。

“泉一郎先生,您在做什麼?”

“我的意象兵器不太適合戰鬥,你假裝繼續和我聊天。”

泉一郎依舊保持着笑容,但二人的對話卻不那麼和氣,泉一郎將複製出的紙鶴都扔進袖子里,右葉趕快移開視線。

“發生了什麼,我要不要也準備意象化?”

“隔壁幾桌的人和食物沒一點變化,我們怕是落入陷阱了。”

聽到泉一郎的話,右葉頓時緊張了起來,可臉上還是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然而左手已經開始微微用力。

“我的刀可以吸收幻術。”

“你的黑色流光太顯眼,意象化的第一秒就會被盯上。”

泉一郎裝作給自己倒酒,趁機把一隻鋼鐵鶴悄悄遞給右葉,少年汗涔涔的手將鋼鐵鶴攥緊,感受到泉一郎震顫的流光。

“差不多了,準備好!”

泉一郎給右葉一個堅定的眼神,隨後袖子里的千紙鶴魚貫而出,迅速將他們二人包裹,男人的意象兵器閃耀着赤紅的光輝,上百隻鐵鶴形成了一場環繞的風暴。

尖銳的翅膀切割着空氣,它們穿過拙劣的幻像,右葉掌中的鶴縮小成一枚戒指的大小,自動戴在他的小拇指上。

“接下來的戰鬥,它會保護你不受到鶴的傷害。”

就在男人囑咐右葉的時候,從四面八方射來了無數支極具壓迫感的流光箭,群鶴風暴呼嘯着將多數光箭彈開,少數的漏網之魚則由泉一郎形成護盾正面接下。

“這樣壓制流光遲早會用盡的!”

泉一郎朝着幻象背後的不速之客喊道,他面前還是餐廳一片祥和的景象,但確實能探測到隱隱的殺氣。

“彼此彼此。”

比剛才還多一倍的光箭如雨點般射向泉一郎二人,右葉不知所措地看着驟雨似的攻擊,泉一郎眉頭一皺,反手將鐵鶴在前方形成旋轉的巨盾。

光箭噼里啪啦地與鶴盾碰撞出火花,蒼藍的流光箭就這樣在空氣中消散,泉一郎扯下眼罩,方便仔細觀察現狀。

“右葉,準備意象化。”

收到指示的右葉迅速生成黑色的匕首,反握在手,但面對暴風驟雨的光箭不敢踏出泉一郎的保護。

“我會掩護你,你來感知流光的流向,朝那邊攻擊。”

“好!”

右葉微微平復下緊張的心,擺出攻擊的架勢從泉一郎的陣中沖了出去,迎面襲來的便是漫天的光矢,唰唰地擦過右葉。

六隻鶴在他的身體前側快速旋轉,只能看到恍惚的殘像,它們由泉一郎操縱,精巧地彈射着能貫穿右葉身體的箭矢。

不愧是十二宗家,對意象兵器的掌控已經達到出神入化的水平了,但右葉沒有誇獎的閑心,他邊躲避着攻擊,邊用匕首探查流光的源頭。

“是在左邊嗎?”

右葉右手微微使勁,將匕首彈射進“餐廳”的牆壁中,剎那間黑色匕首發出不明的震顫,將幻像撕開一個豁口,製造幻象的蒼藍流光旋轉着融進黑色漩渦里,撥弄着無痕的流光線。

“果然是和報告上一樣麻煩的東西呢~”

隨着幻象被逐漸吸收,一個清脆的女聲也隨之響起,右葉猛地抬頭,發現亮着橙黃光芒的流光路燈上正站着個曼妙身影。

女人手持冒着熊熊蒼藍流光的通透冰弓,還繚繞着逼人寒氣,她湛藍的雙眸不懷好意地盯着泉一郎和右葉,沒有一絲贅肉的雙腿大方展示在二人面前。

“該死的言家,這個時候就像狗皮膏藥一樣。”

泉一郎氣得咬牙切齒,可站在路燈上的女人反而笑得更開心了,她撥弄了垂在耳側的淡粉色長發,右葉這才這麼趕打量這個充滿威壓的女人。

她上身穿着淡粉色薄紗製成的抹胸,袒露着平坦的小腹,綉着金色櫻花花瓣圖案的抹胸將她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處,女人感受到右葉炙熱的視線,捂着嘴偷笑起來。

“看得那麼過癮,不如乖乖地跟姐姐走啊~”

“言愛,你們想要做什麼?”

“泉一郎大人把言家的活兒都幹了,是不是有點,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呢?”

女人撫摸着耳朵上的櫻花耳飾,嬌媚的杏眼掃過警惕的二人,輕輕把垂在身後的尾簾向後一甩,就直接翹着二郎坐在路燈上。

“言寺大人說一定要把右葉.萊特帶走,嗯,親自一看果然是言大人喜歡的臉。”

被泉一郎稱作言愛的女人掛着淺淺的笑容,她下半身只穿了條短裙,上面仍綉着言家的家紋——審問之櫻。

“我還以為都打點乾淨了,果然是瞞不住言家。”

“泉一郎先生...”言愛輕撫冰弓,剎那間十枚流光箭順勢而發,急速朝泉一郎襲來。

“你手段真是讓人噁心。”

泉一郎的千紙鶴感受到了威脅從地上騰空而起,砰砰砰切斷了蒼藍的光矢,言愛一個空翻穩穩落到地上,愣在一旁的右葉這才反應過來,向後退了幾步。

“泉一郎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小朋友,你真相信一個父親會對女兒的死毫無作為嗎?”

言愛表情一變,再度將冰弓拉個滿懷,泉一郎表情陰翳似有話說,輕輕抬手千紙鶴就在空中凌厲地劃了個扇形朝右葉飛去。

“哎,76期的人要都是你這樣的,活着也沒什麼指望了。”

言愛一個箭步衝到右葉身前,將冰弓反手一轉撥開泉一郎的紙鶴,女人從地上借力躲過紙鶴的下劈,言愛像是耍花槍般靈巧穿梭在泉一郎的千紙鶴陣中。

“言愛小姐,你的意思是泉一郎先生想要殺了我?”

“殺了你只是他計劃中的一環,這個旗木叛徒早就想反叛十二宗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