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烽火台

第六回

麗露感到耳際“呼！”的一聲，掠過一陣勁風，那力道竟擦得她面頰生痛。隨即，身後如同炸彈轟鳴般發出了巨響。少女高聲尖叫，立刻轉過身去，察看安亞是否安然無恙。

首先眏入雙眼的，是比爾那粗壯駭人的前臂整個插到泥土裡的情景。而安亞癱坐在地，離那兇悍的拳頭僅有寸許的距離，臉上濺滿了泥巴，一動也不敢動。

比爾神色粗陋地微笑着，從硬土裡拔出了手臂，地面上因此留下一個深坑。這一拳真要是打在了安亞的身上，這個像女孩一樣的少年不當場斃命那才叫怪了。

壯漢比爾半蹲下身來，一張醜臉剛好和麗露的目光齊平，“我兄弟正在辦事，我在這兒等他，只想和你說個話打發打發時光罷了，不會傷害你們。”

“別相信他！他是······！”安亞講到一半，忽然停下來，閉口不說了。

因為白髮少年冷靜之後轉念想到，如果這個傢伙真要動粗殺人，自己早就死在了他的拳頭下，麗露也逃不掉。既然他說不會動手傷人，自然是不假。但如果說穿了對方的真實身份，那才真會惹上殺身之禍。

“你是什麼人？”麗露望望比爾，好奇地追問。

“他也許不是什麼壞人，”安亞趕快插嘴，只得尷尬苦笑。

“不！我就是個壞人，”比爾立即以否認的方式來承認。

這令少男少女盡皆一愣，面面相覷。誰會這樣大方地坦誠自己是壞蛋呀？

“但我不想對你們做壞事，你們的年紀還那麼小，又不認識我，我何必傷害你們，我還不至於壞得那麼喪心病狂，”比爾姑且豁達地笑了笑，又“咕嚕嚕”地吸了幾口香味很奇怪的水煙，感覺上他很享受這番吞雲吐霧。

見比爾悠閑地抽着煙，安亞這就站起身來。少年走近麗露，守在她右前側。

比爾瞧着安亞，點點頭，“你小子還蠻有見識，能一眼揭穿我的偽裝，更知道不說出真相才可以保住小命，又愛護這小姑娘。不錯，不錯，可惜太纖瘦了，要好好鍛煉體魄啊。”他已把對麗露的稱呼改成了“小姑娘。”

比爾又轉過眼神，打量起麗露，目光在她臉上多停留了半刻，弄得女孩很不好意思，“小姑娘，這小子是你男友嗎？”

麗露與安亞頓時發窘。少女向少年看一眼，臉頰紅得像個熟透的蘋果。

“你別亂講！才沒那回事！”首先開口的是安亞。他護在少女身前，擋住羞澀的女孩。

“哈！哈！哈！”比爾大笑不止，“我見到小姑娘一個人在林子里晃蕩，之後出來個呵護她的少年，以為你們是鬧私奔的小情侶，看來是猜錯了！”

“只是和大家一起旅行罷了，”安亞老實地答道。

少年安亞的膚色好似缺少色素般白皙，淺紫的頭髮也常被視為蒼白，還有一雙罕見的紫眸。他雖非天生患有白化病的白子，但身體纖弱，血統特殊，與大部分人都不同。

卡修王國最早是個由冒險家、淘金者、雇傭兵、農牧場主和貿易商人為基礎組成的國家，能接受來自不同地區的各種人，相當開明。

如果換成是聖教廷統治下的國度，在以前那個愚昧封閉而又極端狂熱的年代，安亞這種與眾不同的異類很可能會被異端審判局逮捕，蒙冤遭受宗教審判。情況更嚴重的話，全家都將受到連累，下場必然十分凄慘。

或許，安亞的祖先正是為了躲避類似的災禍，才遠走他鄉，來到卡修王國的深山裡定居的吧！

麗露則是一名牧師，使用象徵聖潔的白魔法。過去，牧師也屬於神職人員，只允許修士、修女或神官這一類侍奉神明的人擔當。到了近代，才與宗教逐漸脫離，成為一種能對世俗大眾開放的法術職業。

所以，安亞與麗露若真是戀人，他們的戀情在現實中確實有可能受到反對，存在私奔的理由。

“但是，小姑娘，這小子那麼拚命地保護你，大概對你真的有意思吧！”比爾的醜臉上堆起不算好看的笑顏，“如果你也有這意思，可別辜負他啊！”

“哪······哪有啦！”少女偷瞧一眼安亞。安亞也正靦腆地偷看她。兩人目光一接觸，立即轉開。

“哈！哈！有趣，真有趣！”比爾見狀，開懷大笑，之後又自顧着抽起水煙。

安亞為了藏拙，急忙去拾地上散落的木柴。

麗露認為水煙壺“咕嚕嚕、咕嚕嚕”的聲響聽起來還蠻有意思的，但她無論如何沒法喜歡上那股奇香刺鼻的煙味。

少女牧師記得，妖精的石橋鎮就在離此不遠的地方，心想比爾的煙草一定是從那兒搞來的特殊商品。女孩好意提醒道，“你抽那麼多的怪怪煙，小心對身體不好喲，還是戒了吧。”

“小姑娘，你心腸真好，多謝你為我擔心，我是不會有事的，”比爾·格雷曼醜陋地笑起來。他像趕小雞般甩了甩大手，說道，“我兄弟大概也差不多把事辦妥了，你們走吧。”

總算有驚無險，安亞心下長舒一口氣。白髮少年將撿回的大部分柴薪摟在左手臂彎里，右手拉了拉少女牧師的衣袖，“麗露小姐，我們也該回營地去了。”

“是喔！凱爾先生他們大概都等急了，”麗露輕鬆地說道，全然不知道自己又多嘴講了不該講的話。

“凱爾？”壯漢比爾的嗓音陡然一變。健碩的藍影如鬼魅似的晃了一下，再度擋在了安亞與麗露的身前。

“怎麼了？”見那醜陋大臉變得嚴肅無比，顯露出的神色又頗為不善，麗露難免膽顫心驚。

“嗯！可愛的反應，”比爾欣賞着少女慌張惶恐的表情，撫摸着自己的光滑下巴，“你們認識凱爾·弗格森吧？那樣的話，你們還得在我身邊多待一會兒了，等我兄弟擺平了他，你們才能離開。”

“哎呀！凱爾先生有危險！”麗露的腦海中立即閃過警報。但她被眼下的狀況弄得一頭霧水，不知該如何是好。話說這比爾又是什麼人了？怎會和凱爾有過節呢？少女朝身旁的安亞投去疑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