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的车一直开到坡顶的教师宿舍,车没打算停下来送女生们回到教室,女生们也就只好一起走下山坡。沿途的风景还算不错,学校倚着这座丘陵建了两栋红砖瓦式的男生宿舍楼,为了方便学生和教师还铺好了柏油路,这不仅是学校花了钱,市政府也费劲心思地要这间学校成为城市的标志,你若是站在山坡顶上向下看去,定会觉得这不是一所高中学校,其规模、风格以及布局,更像是一片住宅小区。

郭诗走在最右边,不像以往那样,如今的她似乎心事重重。

忽然顾晓之停下了脚步,她让谢婕也停下,这样一来郭诗就只好回头看着她,她的心也就不由自主地急躁起来。

“怎么了!”郭诗催促着说。

锈迹满满的铜色路灯将顾晓之和谢婕照成清蓝色的“火柴”,她们手拉着手,顾晓之的眼里则是闪烁着明火般的意志。

“再不走快点的话就来不及上第二堂晚修了!”郭诗喊道。

风摇摆着顾晓之蓄长的后发,她就像是团来到了人间的火焰般燃烧着,她对郭诗说:

“你似乎很焦虑。”

晚修的铃声响起,悠然地音乐在沉默的十几秒后戛然而止,郭诗的耐心也被消磨殆尽。

“你不想说的话就别说了。我要走了,反正我还会竞选会长的,给我等着!”

“你真的还会跟我比赛吗?”顾晓之的话锁住了郭诗离开的念头,郭诗反问她: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吗......你真的以为自己无人能超越吗,你太自大了顾晓之......”

郭诗的情绪在质问顾晓之的过程中达到高潮,她指着顾晓之继续说道:

“你看好了,这场比赛我会赢的!”

她瞪着顾晓之的眼睛,希望自己的傲气能冲散对方眼中的那份自大,然而顾晓之瞳孔中的火焰却一点也没有动摇。

“郭诗,不要欺骗自己。”

“我骗了自己什么?!”

顾晓之指了指漆斑严重的路灯说道:

“初任校长是这么说的:学校教书育人,要先育人,才能育前程。那个时候学校里的社团都有一间自己的活动室,甚至还为航模社购入了工具,当时的方针是鼓励学生社团参赛,无论是模型制作还是攀岩,上至天文下至体育,无论名次如何,校长都鼓励同学出去参赛,初任校长坚信这才是育人,那时学校无论是规模还是升学率都还只是普通高中的水平,所以不存在市政投资者一说法,校长认为钱应该花在刀刃上,而把钱花在社团建设跟师资上就恰恰是花在刀刃上。郭诗,反观现在,你知道石梯上那些红红火火的花丛要花多少钱吗?从学生会经手的资料可以发现,花卉原价加上后续修剪和培养的消费简直是一笔不可想象的开支,更难以想象的是现任校长要求两个月就更换一次鲜花。你看这盏路灯,掉漆严重、其中一颗灯泡也是时不时失灵,和那些花卉、湖里的锦鲤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但即便如此校方也不会去修缮一盏实用的路灯,某种程度来说,这些成年人就如这盏路灯一样,洋式的外形,失灵的内在。”

顾晓之的话勾起了郭诗在年级主任车上的恐惧。

“你也知道,无论我们有多么成熟,这帮大人也还是将我们视作孩子。三年来我们一直在争取学生会的权利,第一年上半年我们争取到了教室的使用权,第二年我们废除了禁止改裤脚的规矩,同时要求学校更换校服的供应商,慢慢地学生会的权利壮大,我们跟我们所代表的学生的声音也愈渐洪亮。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对方一直不乐意被我们所制约,我们这一届,谢婕这一届,或许还可以维持自己的权利,可以后呢?我实在不希望我们所有人的努力就这样付诸东流,可是那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郭诗的脸色变得痛苦,忽然之间她的大脑就被强塞进了许多观念,她的额头冒出了大量冷汗。

“所以......你是希望我去替你做些什么吗?”郭诗经过吃力的思考过后反问顾晓之道。

“郭诗,你和我都一样。”

“你说什么!?”

“这无关你我的领导水平,在我们学生会权利兴亡的这件事上,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一样的。”

“......那么,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做啊!”

“我们要合作。”

“啊?”

顾晓之继续说道:“我们每个人的力量都很渺小,在学生会的存亡问题面前,我们所有人的力量都不够全面,简而言之,我们这帮学生都是在校方的外围进行旁敲侧击的斗争,我们根本就没有一股深入对方的力量,而现在,我希望你能成为那股力量!”

顾晓之心中的火焰,此时正在郭诗的瞳孔里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