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文先生,海文先生?”

英格姆發現海文的目光正飄向別處,不禁感到有些懊惱——他覺得自己剛剛白白浪費了一堆口水。

媽的……難得掏心掏肺了一次,早知道就不說了。

“什麼?”

海文粗糙地敷衍了一下,注意力卻並沒有因此而回到英格姆這邊。他仍然目不斜視地注視着某個位置,這讓英格姆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在意起來。

海文這失禮的傢伙……在關心什麼呢?

他順着海文的目光看過去,視線於一瞬間拉得筆直;手裡的一隻蟹腳掉落到盤子里,嘴巴驚訝地張得老大——

印入眼帘的是一個足以讓所有男人怦然心動的女人,英格姆當然記得她,畢竟她曾親手把自己推向“死亡的深淵”——在自己作弊的前提下。

542-黑澤艾麗卡。

英格姆記得她,不僅僅是出於她飽滿妖嬈的身材、甜蜜動人的嗓音,更重要的是那雙千嬌百媚、彷彿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黑澤艾麗卡正和一個男人同坐一張餐桌,但這並不是讓英格姆目瞪口呆的理由。畢竟,像她這樣美麗的女人有自己的伴侶再正常不過了。

黑澤艾麗卡的裙裝非常清涼……甚至有些過於清涼了:胸口開得很低,柔嫩的肩膀乃至後背全都完整地暴露在空氣中。但這同樣不是英格姆目不轉睛的理由。

一方面,他自己跟不少女人打過交道;另一方面,無數源於擬真又超越擬真的女性仿生人早就把他對女性的口味養刁了——這並不是說黑澤艾麗卡不如那些仿生人漂亮,實際恰恰相反,但還不足以讓英格姆色心大動。

在黑澤艾麗卡曼妙的美背上,大面積地紋着一朵鮮艷的紅玫瑰——與英格姆脖子上的姿態有些差別,但同樣嬌艷欲滴。

“小子,你也看見了吧?那姑娘……你們的人?”海文低聲詢問。他對黑澤艾麗卡也有些印象,但了解僅限於外貌和名字罷了。

英格姆沒有回答海文的提問,目瞪口呆中,他如石化般紋絲不動,心臟卻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千萬道不安的想法飛快地湧入英格姆的腦海:黑澤艾麗卡也是玫瑰幫的?巧合?還是來追殺我的?可惡可惡可惡可惡!本來以為她只是個有些神秘的女人,沒想到竟然……媽的,真是陰魂不散吶。

“她叫黑澤艾麗卡。我……不認識她。”

“你確定?你知不知道和他同桌的男人是誰?”

和她同桌的男人?

英格姆這才把目光轉移到那個男人身上。

霍,還真是個不得了的男人——英格姆在心底暗自感嘆。

哪怕是坐着,那個男人也非常高大,稱之為虎背熊腰也不為過;一身筆挺幹練的西裝凸顯出他威猛寬闊的身材。但他顯然不是那種一身蠻力而暴躁粗野的類型,與艾麗卡交談時舉止自然得體,顯然經受過良好的教育又嚴於律己;另一方面,也表現出他閱女無數,懂得如何與美女相處的豐富經驗。

他染着一頭白髮,臉型稜角分明,可惜左眼處一道狹長的疤痕給他英武的容貌增添的幾分兇惡的氣質。

英格姆在腦海里搜索了一番——玫瑰幫里那些恃強凌弱,只會對弱勢群體敲骨吸髓的渣滓敗類中沒有這樣英氣逼人的男人。

“不認識。他應該不是玫瑰幫的人……起碼我接觸過的沒有。”

“他叫芬里克。芬里克·保羅。”

“保、保羅?!”英格姆神色大變,他在自己叫出來前立馬管住嘴,努力壓低聲音問,“是‘那個’保羅嗎?”

海文點了點頭。

保羅醫藥、保羅時裝、保羅通訊、保羅物流、保羅軍火……保羅財閥的名號如雷貫耳,它立足於世界的頂點,源源不斷地聚攏着全球各地的財富。

“誒?”英格姆臉上又一次表露出無比震驚的神色。

“可別被他光明磊落的外表騙了,他是頭嗜血好殺的野獸。”

“細說一下。”

“這狗日的混蛋咬人咬得比飛機杯還緊——你和他交過手就明白了。一個財閥家族的年輕成員,出現在由財閥運營的生死遊戲里,要不是為了玩弄別人的性命而取樂,還能是什麼?”

“唔……不無一番道理。”英格姆陷入思考,把盤子里的海鮮徹底忘記了。

“小子,瞧好了。現在的情況是——保羅財閥和玫瑰幫的人混在一起。玫瑰幫和財閥是有什麼生意往來么?你們玫瑰幫除了放債還幹些什麼?”

“是‘玫瑰幫’,不是‘我們玫瑰幫’。”英格姆正色道,“酒吧、賭場、ktv;妓院、牛郎、夜總會……以及今年非常火熱的‘虛擬現實膠囊’,住進去沒個兩三周絕對不會想出來。全部集中在富人區,完全合法、完全乾凈——當然只是浮於表面。背地裡,玫瑰幫和舊城區那些明目張胆的地頭蛇們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人口買賣、麻醉毒窩、來路不正的賣淫組織……我都數不過來了。那個叫格魯迪的雞頭不過是其中之一。”

“哦?”

海文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在情不自禁的壞笑,他摸着粗糙堅硬的下巴,微微眯起眼睛——英格姆的發言着實勾起了他的興趣。

他突然非常想了解了解英格姆,詢問一下他在玫瑰幫錯綜複雜的“生意”里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但還是拚命忍住了這股有些失禮的慾望。

“如果玫瑰幫真如你說的這麼牛逼,那被財閥收購倒也不足為奇。”

“哼,如果保羅財閥真能接管玫瑰幫,讓他們扔掉那些下三濫的生意和手段,那也算是為民除害了。不然就統統都爛掉才好。”

海文眉毛一挑:“哈?怎麼可能?玫瑰幫可能會滅亡,但保羅財閥一定會長存——他們都快統治世界了。除非外星人入侵,否則保羅財閥終有一天會成為地球的主宰。”

“呃……我認為你言重了。如果真是這樣,那未來就太令人絕望了。但願在我有生之年不會看見這一天。”

“這可不好說。如果有這麼一件事,人人都害怕它會發生,它往往就偏要發生——這是墨菲定律。”海文把一塊肉丸塞進嘴裡。

英格姆重新拿起蟹腳,說:“那這定律可太不吉利了。豈不是說我們生活的世界是無數可能中最糟糕的一種?”

“噢,我沒想過。也許正是如此。”

正當英格姆和海文的對話逐漸飄向閑聊的時候,艾麗卡和芬里克的餐桌有了新的動向。兩人似乎聊得很盡興,表情既輕鬆又愉快。他們結束了用餐,一起走到餐廳門口,在門口有說有笑地客套了一陣,禮貌地道別後分道揚鑣。

“好了,我吃飽了,你慢用。告辭。”

英格姆再次放下了螃蟹,用餐巾擦了擦嘴。盤子里的海鮮才被消滅了一半不到,那些蝸牛和生魚片幾乎沒動過。

“你確定?”

“對。”英格姆神色緊張地起身,心兒顯然早已飛向了別處。

海文露出了一個壞笑:“怎麼,你是要跟蹤那個叫黑澤艾麗卡的美女?霍,我本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想不到你是這種人。”

“對,我就是要跟蹤她。”出乎海文的意料,英格姆直言不諱地承認了自己的動機,倒讓海文顯得有些狹隘了,“我必須查一查玫瑰幫是來幹什麼的,弄清楚他們的目的——這關係到我的生命安全。我是幫派的叛徒,殺過他們的幾條走狗。一旦沾了血,玫瑰幫肯定不會放過我。他們盯上獵物的時候,咬得可比飛機杯還緊。”

海文敏銳地豎起耳朵——英格姆剛才好像若無其事地講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那你去吧,注意安全。但要是出了什麼事可千萬別搭上我,我可救不了你。”

“這是我的私事,理應如此。”

英格姆平淡地拋下了這句話,匆匆離開餐廳——希望艾麗卡還沒走遠。

海文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隨着英格姆,直到後者的背影在門口消失。他這才重新叉起一大塊千層面,小心翼翼地送到嘴邊……

嘛,英格姆再怎麼說也是個成年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毛手毛腳容易誤事的類型,無論如何總能照顧好自己,沒什麼好擔心。

正當他這麼以為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個青年慘痛的悲鳴。

“救命!救命!海文先生……救命啊啊啊啊!”

媽的!果然發生了!

海文皺起眉頭,無奈地把剛送到嘴邊的千層面放回盤子里,英格姆還在外頭大呼小叫,吸引了餐廳里為數不多的客人們的注意。

“海、海文先生,呃啊啊啊啊——救!我!”

有些客人已經從座位上離席,好奇地想要去一探究竟。撕心裂肺的慘叫外加指名道姓的呼救讓海文不得不去伸出援手。他快速離開座位,疾步奔向門口,環顧左右,並沒有英格姆的蹤影。

“海文先生……海文先生!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媽的,別吵了!你他媽是菊花讓人給干爆了嗎?

他非常想這麼痛罵一句,但英格姆遭受到未知的危險,眼下不宜打草驚蛇,只能費勁地把這種慾望給憋住。

海文順着英格姆激烈的慘叫跑過一個拐角,慘叫卻忽然消失了。他聽到一串滋滋的電火花聲,只覺胸口劇烈的一痛,意識便摔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