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這個鎮上的小鎮的工坊,還有一家裁縫店,在角落裡看中一件棕褐色厚外套。店裡的裁縫告訴他這是另外一個外鄉客在一年前量身定製的,他付了定金但是從那以後就消失了。
路景試穿了一下,袖子有點長。那個外鄉人應該比他還要高大一些。
“那個可以的話的話,再給你照原樣做一件。”裁縫說。他背對着旅行商人,坐在縫紉機前踩着踏板,小心的縫製着。
“不用了,就這件好了。”
“隨便你,拿走吧。”
路景把新外套穿上,從舊的內袋裡掏出錢袋。
“不要錢,前些天我看到你在城牆上,就當做謝禮好了。在城牆外討生活的,對嗎?那麼這種布料雖然有些重,但是保暖耐磨,很合適。”
“老爹,舊的我就放在這了。”
他把手放進口袋裡往外走,經過縫紉機時停了一下,將五枚鋼幣拍在了檯子上。
“太多了,而且我說了不要錢。”趴在縫紉機上的老裁縫抬了抬眼皮。“在外面發大財了嗎?出手這麼大方。”
“發財?”他苦笑着搖搖頭,“到了卡羅爾市之後沒有兩個小時就被抓進監獄。蹲了一個星期後被趕出門,為了暫時落腳駕車趕到這裡,然後就在那天,我損失了車和幾乎所有的財產。”
“那可真夠背運的,老弟。所以趕快把你的錢拿回去。”
路景在門口背對着店裡揮了揮手,然後走下了門口的台階。
“就當做是定金吧,等我下次來的時候要帶走十件。”
他正打算接下來去工坊看一下,卻突然停下腳步,藏進箱子。
廣場中間的鐘樓下,有幾個人在四處張望。
其中有個穿着白色的長袍,似乎有些謝頂。還有幾個穿着統一的紅色,就像是某種制服。
邊路人走過他們時,不時會被攔住問幾句。雖然沒看到他們的武器,但是還是讓路景警惕了起來。
“已經到了嗎……獵狗們。”
鎮子里的人當然對這群人有警惕心,不會配合他們,就像沒被教會滲透的其他城鎮一樣,但是時間久了遲早他們會打聽出些什麼。他匆匆地從各個店鋪購買了一些物資,就返回了酒店。
看來發往靈術學院的“快遞包裹”從出發前就變得燙手了。
交易一旦成立,就不該反悔,這是做商人的基本原則(當然報酬也足夠豐厚!)。
看來只能今夜硬着頭皮帶她跑了。
他圍着廣場周圍繞了半個圈,回到了酒店門口卻大門緊閉,上面掛了一個用粗字體寫着“休店中”的牌子。他用力拉了幾下把手,晃得咣咣作響,但是仍然牢牢的鎖着,也沒人應聲。
這可不行,得趕快進屋準備一下。
他決定穿過小巷走到後面碰碰運氣。
再轉了幾個彎后,他來到了酒店後門,不過鎖住了。
一樓有一扇窗子朝外打開着,窗帘也卷到了外面。
路景趕快走到窗邊,迅速往左右還有後方掃了一眼。確認沒人注意到他之後,兩手一撐,跳了進去。
他彎腰拍了拍褲腿,正要起身時從眼角處掠過了一道黑影。
“咕!”他的肚子被狠狠地踢了一腳,後背撞到了牆上,一時間頭暈目眩。
要被幹掉了,他心裡滑過一個念頭。
“是你小子嗎!”
耳邊傳來了這幾天剛剛熟悉的聲音。
他忍痛抬起頭,看到洛克站在窗戶旁邊,一邊看着他一邊緊張的看着外面。
“......疼死我了。”路景猛揉着肚子,緩緩地試着站起來。
“誰叫你在外面話也不說一聲,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啊!”
“我是在......算了!現在是什麼情況?”
“牧師裝扮的人,還有幾個板著臉的跟班,剛才你在外面有沒有遇到?”
“巫師獵手?果然是他們嗎?。”
“錯不了,一般來說遠道而來會先到小酒店歇腳。為了防止他們直接進到離廣場最近的這家店,就把門鎖上了。”洛克說。
原來鎮長發現情況后,就馬上讓照顧千雪的歐巴桑離開,然後讓洛克把門反鎖了起來,然後從窗戶里翻了出去。
“他說去去就回,讓我來窗邊看着點。”洛克解釋道。
“那女孩她現在怎麼樣?”
..“還在房間里。”
“沒關係,讓她睡,現在幾點?”
“十點半多一點兒,怎麼了?”
“我打算晚上兩點帶她出發,這店裡的東西會看着帶上一些。水和乾糧什麼的,還有幾條毛毯。”
“喂喂,玩笑開的過分了啊。”他用看瘋子的眼神盯着他。“你們倆走不出兩里。”
“並沒有拿命去冒險的打算,有自己的門道。”路景笑着說。“做旅行商人這一行,偶爾商機需要日夜兼程的去搶。這門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吃的。野外宿營這方面我做生意之前就有些經驗……話說鎮長有說自己什麼時候回來嗎?”
路景和洛克一邊閑聊,一邊透過窗子監視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和平時一樣安靜。
“我們也別傻站在這裡了。”路景說。“回裡面去吧,把窗戶關上,不要鎖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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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唔,好臟......”
“噓!”路景把她的腦袋壓低,仔細觀察着遠去的火把。現在她們兩人背着兩個大包,趴在大道一側的草堆里。之前廣場上帶着兜帽的傢伙似乎等來了一隊傭兵,從他們的身後追了上來。
“現在可以了嗎...”
“啊,抱歉。”路景把手從她的後腦勺上拿開,她跪坐起來。
“他們現在走到前面了,不過當發覺到追不到我們時,有可能掉頭回來搜索。”路景回頭看着正在拍打衣角的千雪。
“我們快點走到前面那個交叉路口,就會安全一些。”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到底是誰在追?”
“我們得趕路,邊走邊說吧。”
路景踏上一隻腳猛的一蹬,重新踏上了路面,然後回過頭對千雪伸出了手。她抓住了手,然後一蹬也跳到了路邊。她換上了一件藍色的外套和短褲裙,還有一雙靴子。
“他們是神聖地球教會內的一個分支,自稱為獵巫會。”因為不能點火,他們一前一後,沿着路邊小心的走着。
“是一群狂熱分子,到處搜捕你這樣的。”
“為了什麼?”
“那群傢伙主張靈能者是惡魔的手下,如果被抓到了,他們會在廣場上燒死你。”
當然還有我,作為惡魔的幫凶。但是路景決定省略掉了這個部分。
“可是,鎮長和大家不會讓他們那麼做的”。
“哦我深信這一點,據我這幾天的觀察,你們這裡住滿了老好人。”
“不要用這種說法!”後面傳來了大聲抗議。
“放鬆點,這不是批評。這世界上好人越來越少了,而且——他們也是聰明人。”
路景掏出懷錶對着月光使勁看了看,除去剛才的小插曲,他們已經沿着路走了半個多鐘頭。
“……話說,昨天中午你喝醉酒的時候,有埋怨過他們把你當麻煩來着。”
“哪——哪有說過這樣的話,只是太難過,不小心喝醉了……”
“總之,如果你被綁走了,他們肯定會圍住那群傢伙。”路景說,“剛剛擊退了一次綠皮襲擊呢這兒。幾個拿槍的惡棍算什麼,你們鎮上的槍更多。但是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不然我們也不會大半夜的往外跑啦。”
“他們吃了虧會回來報復。”
“就是這麼回事。”
神聖地球教會的勢力這十年來擴張的很快,據說激進派神職人員開始掌握實權后,就開始熱衷於異端訊問。如果這個小鎮膽敢對他們的人出手,或許這個地區的主教就會宣布整個城鎮為【異端】。
他們又往前走了半個小時,在這期間,兩個人都保持着沉默。
一半是因為行李漸漸開始讓人呼吸粗重起來,另一方面兩人都覺得不遠處的黑暗中似乎總有什麼東西在盯着他們瞧。路景的手一直握着槍柄,他想或許是他們沒撲上來的唯一理由。
“快到了,我大概認得這個路牌。”路景指着前方那個模模糊糊的輪廓。“之前駕車路過的時候,我看到那邊遠處有一座方尖碑。”
“那又怎麼啦?吶,我們不是要去學院嗎?快點帶路啦!”
“好的好的,大小姐。”路景一邊應付着,抬起腳繼續往前走。
“呼......終於到了,辛苦啦,千雪!”
“哎嘿嘿,你也辛苦了!......喝點水吧,帶了水壺出門的哦。”
“哦哦,提前拿出來了嗎,真機靈。”路景接過水壺,大口的往喉嚨里灌,
“......但這是哪兒呀?我們終於到哪了?”
“方尖塔下面啊,看不到嗎?塔的輪廓。”
“......”她往後退了幾步,兩手撐着作出了防禦的姿勢。
難道她以為自己要把她騙到沒人地方做壞事?
“喂喂,饒了我吧...”
路景正打算開口說話時,突然從石碑後面出現了一群火把,朝這裡移動了過來。
路景急忙把手移向腰間,但手槍卻不在那兒。
“不許動!”千雪雙手舉着他的槍往後退,快速來回指着他和逐漸靠近的人群。
“哎呀哎呀,我們終於找到了你。”在搖擺的火光下,一個帶着教士頭冠,身穿紅袍的人開口了。“迷路的羔羊。”
除了他以外,還有六個人。有兩個人穿着教會低階成員的灰色長外套,上面綉着神聖地球的圖案;另外四個人都穿着皮甲,除了那位教士以外,每個人都一手提着火炬,一手握着槍或者劍。
“無需恐懼。”他對着女孩的房間張開雙臂。“我將引導你回歸泰拉女神的聖光之中。”
千雪搖了搖頭,“不要過來!”她繼續朝着遠離教會一行人和路景的方向後退。
路景與她一齊往塔入口的方向緩緩後退,突然被絆了一下,差點跌倒。他回頭瞧了一眼,是已經傾倒的大門,已經碎成了很多塊。黑漆漆的通道就在後面。
“後面通往深淵,吞吃你血肉的惡魔充斥其中。”他肥滿的圓臉上露出微笑,保持着展開雙臂的姿勢,試着向她靠近,“教會只想保護你,快放下武器。”
他的手下們站成扇形,舉着火把跟着他身後。
“騙子!”她暗啞着嗓子,槍口和眼睛來回的瞪着教士和路景,兩隻纖細的手臂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
“抓住她!”教士突然大吼,他的手下一齊朝前撲向他。
路景看着她的食指往內用力的那一刻,開始朝地面撲倒。伴隨着巨響,千雪扣着槍的兩隻手臂帶着整個身軀往後摔去,然後狠狠的撞到了牆上。
黃色的閃光碎片在教士和傭兵之間炸開,殘肢斷臂甩到了空中,被波及的人全部被掀倒了在地上。
教士的一隻手臂不見了。耳朵也流着血。
“詛咒你!女巫!”他嚎叫着。“一個奉獻有罪之身給神的機會!你膽敢拒絕!科林特斯,凈化她!把她的腦袋取下來!”在他三個身影搖搖晃晃的開始申吟着爬起來。
路景甩了甩頭,扶着牆站了起身,他搖晃着走進癱倒在地上的千雪,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在傭兵們來得及瞄準之前,一頭沖入了前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