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甜美又溫柔的夢境中

頭很重,呼吸不順暢,胸口也很壓抑。

 

在朦朧的意識里,蕾·達爾克似乎聽見了來自遙遠地方的聲音。

 

“呼呼呼呼......”似乎是某人的笑聲。是笑得很特別的聲音。

 

“......快了.............................是時候..........降臨......”

 

隱隱約約傳來聽不太清楚的聲音。這是什麼?

 

“蕾......”忽然又傳來了清楚的聲音。聲音中透露着焦急和關切,這個聲音是......

 

"......褚?"

 

額頭上,感覺放上了什麼冰涼的東西。

 

由於朦朧的意識,並沒有發現這是濕潤的毛巾。

 

只是感覺,有那麼一點舒適。

 

“蕾......”

 

呼喚聲一直沒有停下來。

 

額頭上冰涼的毛巾,被人不斷替換掉。一直持續了好久。

 

蕾的意識越發的鮮明起來。

 

“唔......”蕾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好暗。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已經是晚上了嗎。

 

“哐當。”蕾房間的門被人頂開了。

 

褚端着一大盆水,滿身大汗地走了進來。

 

“老......師......”

 

“你醒了。”褚貌似有些驚訝,他將那盆水放在了地上,坐到了床一旁的椅子上,“感覺好些了嗎?”

 

“嗯......老師,我這是,發燒了嗎......”蕾有氣無力地詢問道,想要坐起來。

 

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捂住了她的額頭。

 

“還不行哦,小蕾。”褚讓她平躺了下來,“還有點燒。再睡一覺吧,天色也不早了。”

 

唔......自己,究竟是怎麼病的呢。

 

也許是因為自己年幼,加上一直緊繃著神經吧。

 

“老師......你一直照顧我到現在嗎......”

 

“嗯?哦,那是當然了。”褚擦了擦滿頭的汗,“做學生的病了,我這個老師當然要盡心盡責地照顧啊。”

 

“嗯,”小蕾閉上了眼睛,“我知道了。”

 

雖然很想問他這段時間去了哪裡,為什麼聯繫不上,但是......好睏......

 

褚看了一眼時間,再加上小蕾的狀況似乎好了不少,於是他決定再換最後一次水。

 

褚靜靜地坐在床邊,看着小蕾的睡顏。

 

似乎睡得很安穩,沒有像剛才一樣一直驚恐地說著夢話,嘴邊還掛着微笑。

 

太好了。褚也放下心來。

 

之前一直緊繃著的神經鬆懈了下來。褚昏昏欲睡。

 

他搖了搖頭,把蕾額頭上的,毛巾取了下來。

 

“老師.......”

 

“......嗯。”褚的動作停下了,“怎麼了小蕾,有哪裡不舒服嗎?”

 

“唔......”小蕾的鼻子抽動了兩下,皺起了眉頭“老師,你身上好臭哦......”

 

“......”

 

讓我去死吧。

 

褚無言的捂住了臉。

 

迷迷糊糊地,小蕾感覺到了褚站了起來。

 

了解到了,他要回家了,這個事實。

 

不要......不要離開......

 

手,擅自地動了起來。抓住了褚的袖口。

 

“不要......走......褚......”

 

她感覺到褚的動作停了下來。然後,又坐了回來。

 

她感受到了溫暖。一隻溫暖的帶着熱度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小手。

 

“放心吧。”

 

“我就在這裡,哪裡也不會去的。”

 

這是顯而易見的謊言。到了明天白天,褚肯定就會離開了。

 

即使這樣,此時此刻,名為蕾·達爾克的脆弱的少女,選擇去相信名為褚·傑弗特的男人。

 

她沉沉地睡去。

 

 

 

 

褚握着小蕾的手,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嘆了口氣。然後,就這樣坐着,閉上了眼睛。

 

明天早上起來,想必又會脖子疼吧。

 

但是,沒辦法了。既然答應了小蕾不會離開,那他只好一直陪伴在她身旁。

 

因為小蕾忽然發高燒,自己一直忙到現在,連原定的去看望優乃的事都沒來得及做。

 

不如明天逃課去看望優乃吧。反正自己這個狀態,暫時也沒有心思聽課。

 

褚累極了,就這樣坐在椅子上,握着小蕾的手,陷入了夢想。

 

 

 

 

 

夜深了。

 

房間里的師徒兩人正在進入美夢。

 

醫院裡的妹妹卻剛剛醒來。

 

她用疲憊的目光,無神地望着醫院的天花板。那不是生理上的疲憊。

 

彷彿是,心死了一般。

 

她,全都想起來了。

 

良久。她掀開了被子,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另一邊,兩人已經睡死,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本來牽在一起的手,分開了。

 

 

 

 

 

 

 

第二天,中午。

 

褚有些心神不寧。

 

他忽然想不起來,自己原定的計劃里,今天是要做什麼……來着?

   

腦袋中彷彿有自己應當去做什麼的感覺,卻想不起來。這樣的感覺困擾了他一個上午。

   

說起來,自己是為什麼決定不去上學來着?

 

已經記不清了。只是下意識地覺得,似乎已經計劃好今天不要去上學了。

 

想不起來了。但是,越是想不起來,就越在意。

       

“砰砰”的敲門聲傳來,褚回過神來,慌忙起身去打開了門。

        

門外是一個不認識的人,長着一頭柔順的亮銀色長發,身穿素白的連衣裙,臉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咦?

        

自己……為什麼能看到這個人的顏色?

        

“你是……?”

        

“......”

 

秋洛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神色恢復了正常。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奇怪。自己認識這樣的人嗎。如此給人留下強烈印象的銀髮,如果自己認識的話,不太可能會忘記吧。

        

況且,這還是自從那場火災之後,自己第一次看到的顏色正常的人。

        

“你不用裝傻也沒關係,”秋洛冷冷的說,“我也能夠理解你想要遠離我們的想法。我只是來告訴你一件事,你的妹妹從醫院消失了。如果可以的話,能告訴我她的去向嗎?”

        

“嗯?”褚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妹妹啊。”

 

“......咦?”

 

這個男人說他......沒有妹妹..... 這怎麼可能......

 

緊接着,她就意識到了什麼。然後,微笑着說:“抱歉打擾了,貌似是我找錯門牌號了。實在是對不起。”

        

從褚的家裡走了出來,秋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頭看了看這間屋子,然後離開了。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妹妹小姐……”真的聲音罕見地飽含着怒氣。

        

        

 

 

 

 

幾個小時以前。醫院,病房。

        

本來住着優乃的房間,現在被整理地乾乾淨淨,彷彿從未有人住過。

        

優乃獨自一人,身着病服,推着輪椅在大街上移動。

        

如果現在褚在場的話,會發現自己的妹妹身上的色彩不見了。而本來應該是空蕩蕩的眼窩的地方,卻生出了一個彩色的眼睛。

 

她用存在於四周的魔力,為自己構建了一雙眼睛。

        

幾道猙獰的肉色疤痕,糾纏着爬在伽的脖頸和臉上。雖然是凌晨,但是還是有勤奮的人早起鍛煉身體。

 

一路上,不斷有行人對着她指指點點。但是伽絲毫不在意。

        

她在整理自己的記憶。

        

那是兩段幸福至極,卻截然不同的記憶。

        

在這兩段記憶之間,夾雜着一小段不那麼快樂的記憶,但是伽現在完全沒有去想它。

        

“姐姐……哥哥……”輕聲的呢喃從優乃的口中吐出。

        

她全都想起來了。

 

 

 

那天晚上,感應到褚陷入了“真正的危機”的城市魔法陣,解開了優乃腦中的禁制,讓她想起來了。

        

在解決了危機之後,優乃在腦中的禁制再次被鎖上之前,暴力破解了它,之後因為脫力,又暫時暈了過去。

        

現在,優乃終於好好地回想起了一切。

 

自己,是一個和惡魔簽定過契約的人,

        

自己,是把手伸向了自己不該觸碰的力量的偷天者。

        

所以,由自己造成的問題,不應該拖無關的人下水。

        

“‘哥哥’……不對,褚,抱歉了。”優乃一邊推着自己的輪椅,一邊緩緩地說,:“這兩年來,讓你背負了本不該背負的責任。你,本來沒有一個殘疾的妹妹需要照顧的,所以,請你忘了我吧。”

        

輪椅在達爾克家的門前停了下來。

        

進入了屋內,優乃靜靜地看着褚的睡顏,閉上了眼,雙手撫上了他的臉。

 

但是,沒有觸碰到。優乃的手,從褚的頭上穿了過去。

 

優乃微微一怔,然後苦笑着催發了一點魔力。

 

之前被伽吸入體內的虹彩色魔力從她雙手處流了出來,逐漸包裹住了整個手掌。

 

按照特定規則排列的魔力構成的魔法完成了。

 

【現實幻術】。這是本來只是脫胎於高端魔法【現世創造】的,一個小小的玩具。

 

它的創造者,名為緋·傑弗特。同時,她也是優乃腦中的禁制的締造者,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如果不使用這個,便觸碰不到褚。因為,那本來就只是個幻影。

 

說起來,即使使用了幻術,也只不過是給自己的感官製造了“觸摸”的感覺而已。

 

這只是一個,連世界都能夠欺騙的,幻術而已。

 

也就是說,實際上,那裡應該是空空如也。

 

但是……

 

優乃顫抖的手撫上了褚的頭頂,溫柔的揉了揉,然後縮了回來。

        

“這樣就好了……遠離這一切吧,這本不該是你應該接觸的深淵,回到你應該在的地方吧……和你應該陪伴的人一起生活吧。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被幻術深深地欺騙着,但是對於他們來說,你的存在就是真實的吧。”優乃微笑着,閉上了眼。

        

兩行清淚,在流下來之前,就被蒸發了。

        

覆蓋在手上的魔法改變了。

        

這一次,是廣為流傳的魔法。

 

【記憶修改】

 

 

 

 

 

“剛才那個人......”褚有些失神,“糟糕,忘記了問她的來歷。”

        

但是,這要怎麼問呢。為什麼你的顏色是正常的?

        

恐怕只會被當作神經病吧。

        

但是,還是很在意。不管怎麼說,兩年來,這是褚能夠看到的唯一的正常人了。

        

……出去散散步吧。

        

反正也沒有事可做。褚決定出去散散心。

        

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碰到剛才那位少女。

        

……不,其實這才是主要目的吧。如果能夠遇到她,說不定可以明白自己的病是怎麼回事。

 

褚迅速穿好了鞋子。如果動作快一點,應該還能追上。

        

 

 

        

失策了。

        

完全想不到優乃這麼做的理由,現在也失去了她的行蹤。

        

當時我應該優先跟着她的。秋洛有些懊惱。

        

現在只能去尋找了。話是這麼說,但是既然優乃想藏起來,就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不能排除她已經離開這座城市的可能性。

        

幸好……這樣的工作,自己已經做了幾百年,早就習慣了。

        

“那麼,先從城市的邊緣找起吧。”

        

不過,自己要加快一點速度了。

 

把身後的那個小尾巴甩掉。

        

雖然不知道優乃消除了褚的記憶的原因,但是這樣也好。

 

自己已經將他卷進去一次了。如此失態的事情可不能再發生。

        

普通人,就應該好好的生活在普通的世界裡。

        

秋洛腳下發力,一臉拐過了幾個彎,遠離了跟在後面的褚。

 

        

跟丟了。似乎是被發現了。

        

褚在心裡嘆息。既然對方主動甩開了他,說明自己已經被發現了。

 

不會把自己當成了痴漢吧……

        

“嘛,不過這樣就沒辦法了,”褚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