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麼?”
“啊,因為感覺莫……班長你很有趣啊!”
“有趣?”
雖然顧妍雪這麼單方面的認為,但是莫宸軒本人卻是不可能承認這一點的,於是他只能解釋說明道:
“正常人也不會說出什麼‘從二樓跳下去也沒什麼關係’這種話來吧!”
“嘖,偏偏這種地方這麼敏銳。”
“即使是誇我也沒什麼好處啦。”
完全沒有自知之明的撓了撓頭,接受了對方的“誇獎”。
“誰在誇你啊!”
雖然誤解了她的意思,但是眼前的這個人果然很有趣,顧妍雪這麼單純的認為著。
並非像普通的人一樣難以琢磨,她的所有情緒似乎都表現在臉上。
“說話!”
只不過有趣並不代表就能很好地相處。
不過短短時間內,她又恢復到了平時的樣子,剛剛的茫然若失的姿態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那張怒氣沖沖、皺着眉頭的臉。
“嗯?說什麼?”
“剛剛那件事,你還沒說清楚?”
“有趣就是有趣嘛,就算再要我解釋,我也不知道該形容。這種事情比起問我,你可以去問問班級里的其他人……”
“不是指這個,我說的是‘跳樓’那件事,你個蠢貨。”
“啊啊,你說那個啊。”
被人稱為“蠢貨”這種事情,顧妍雪還是第一次經歷,而且還是從莫宸軒口中聽到如此粗魯的詞彙,他感覺到自己內心中某種形象似乎崩塌了。
但是被那樣的兇惡的目光注視着,如果不說的話,恐怕下一刻就會被暴打致死吧!
於是在強烈的求生欲刺激下,他說出了下面這段話。
“……我走在樓梯上,突然看到你站在走廊上發獃,就想着趁勢從旁邊溜走,沒想到你莫名其妙的爬上了欄杆,於是我就只能趕緊衝過來抱住你。”
說起來當時還有一件事——
“不過剛剛抱住你的時候,莫班長,你腿上的肌肉好僵硬啊!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抱住了廊柱,是不是坐着的時間太長了啊?你可得好好保養自己的身體啊!”
“……”
說完這段話,他感覺到現場的空氣突然冷了下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果然這個時節,傍晚的氣溫就會驟降呢。】
直到看到了修羅般燦爛的微笑才反應過來。
這麼形容一點也不算誇張,即使她努力的維持着笑容,但是頭上震動的青筋彷彿警笛似的宣告着內心的怒火已經突破了臨界點。
“那個……我說錯了什麼嗎?”
“顧妍雪同學,我問你件事?”
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我可以保持沉默嗎?”
“不能哦!”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總之我先道歉。”
“已經晚了——你,覺得耍我很開心嗎?”
“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想聽的是——那邊——剛剛——發生的事!!!”
她壓抑着快要暴走的情緒,用手惡狠狠地指了指某個不斷傳來喧鬧聲方向。
“哦,好吧。”
像是受了什麼莫大的委屈似的低下頭,他現在的表現如同一隻可憐巴巴的小狗,讓人忍不住需要憐憫一番。
【所以呢?】
只不過她此時並沒有這種心情,無情地用眼神催促着他繼續說下去。
“我也不知道。”
“……”
短暫的寂靜,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
她完全放棄似的癱坐在地上,捏了捏大腿,然後活動了一下肩膀。
他則手腳並用着,悄無聲息的往後偷偷移動了兩米。
然後幾乎是同時,兩人極為默契的從地上爬起來,在走廊上以一追一逃的形式上演了“非洲草原上獵豹追捕羚羊”的“血腥”節目。
只不過5秒鐘后就以“獵豹”的氣結而落下帷幕。
“……沒事吧!”
保持着安全距離,顧妍雪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你…你…你不準…跑,我…哈…我今天就要‘為民除害’。”
“不不不,我是無害的。”
諸如這般的,這個遲鈍的可憐傢伙在精神上依舊堅持着自己的無罪。
【有罪、死刑、立刻!!!】
另一邊則是完全不講理地做出宣告,在心中敲下了審判之錘,不打算再給被告人任何申辯的機會。
從一開始就不是平等的關係,一方是法官兼行刑者,一方是可憐巴巴的被告人兼嫌疑犯,現場自然是呈現出一邊倒的完全碾壓。
她之所以這麼生氣,並非沒有沒有道理。
在站起來的瞬間就往大樓的方向望去,入目之處不過是閃耀的警笛與遲遲不散的人群。
對於這樣轟動的事情,每個圍觀的人都長長地伸出脖子,企圖從中獲取一部分情報以充作飯後的談資。
憐憫的,悲傷的,無關的,看熱鬧的,幸災樂禍的……即使相隔甚遠,也如同身處其中一般,被這樣混亂不堪的情緒包圍着。
即使臉上露出一副悲哀的難看錶情,或是內心湧出了可憐的情緒,一旦轉身就成了毫不關己的事情,產生的情緒不過是順應場合的妥協罷了。
只要與自己掛不上勾,就可以一覺過後忘卻的完完全全,第二天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自己的生活。
啊啊,這樣的話索性一開始就當作什麼都沒看見好了。
要麼就視而不見,要麼就堅持到底,模稜兩可的裝模作樣,像是牆頭草一樣順應着風向,這種光景光是看着就讓人火大。
而這樣的典型代表,在她的眼前就站着一個,所以理所當然的就成為了發泄心中怒火的最佳選擇。
坦白說,綜合各種因素,或者說單純只是直覺,她認為這起事件與躁動的“異常”有關,甚至她自己脫不了關係。
扶着走廊上的欄杆,調整着呼吸,莫宸軒收回了目光,繼續用眼神拷問起身邊的他。
“即使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說到底我就是路過而已。站在樓梯上,除了聽到有人墜地的聲音,其他什麼也不知道。”
顧妍雪被這樣的目光盯的渾身不自在,補充型的說明道。
“不疼嗎?”
“?”
“我說,你不疼嗎?”
她指了指他下意識按住的地方。
“你的大腿怎麼了?”
“啊啊,沒什麼,就是走路摔了一跤,擦破了點皮。”
他打着哈哈企圖將話題一筆帶過,卻反而表現出了內心的心虛和慌張。如你所見,這個人完全不擅長撒謊。
【可疑,非常可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就是很可疑!】
“嘖,那種地方擦傷,你難道平地來了個劈叉了嗎?”
“那樣高難度的動作我應該做不到。”
“你也明白啊!!!”
她的眼睛再次噴射出怒火,像是要將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可憐人焚燒殆盡似得怒視着。
“莫……同學,你很熱嗎?”
“什麼?”
“我感覺你好像快要着火了,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喏,姑且也讓你一起涼快一點。”
他解開了校服的扣子,如同鳥兒飛翔一般揮動起“翅膀”。
“……”
然而他似乎忘了一點,有時候風會成為猛火的幫凶。
她彷彿要將怒火全部化為推近力似得,極為迅猛地縮進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向著顧妍雪之前掩蓋的地方踢出了一腳。
“啪”
出乎意料的是,被對方宛如條件反射般的動作擋下了。
“哇!好痛,突然的你幹什麼?”
迅速的拉開距離,少年誇張的甩着手,露出一副幽怨的表情。
【怎麼可能,被擋下了?】
另一方面,少女則沉浸在驚訝之中。
雖說因為疲勞外加收着力道的原因,這一腳踢得沒有平日里那麼乾淨利索,但也不至於被完全的擋下,特別是對象還是一向表現遲鈍的他。
“你真的是顧妍雪?”
“昂,啊,啥?”
這副痴呆的表情卻又不像是偽裝。
老實說,連顧妍雪自己也沒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他的思維還停留在對方突然靠近出腳的那一瞬間,也沒意識到在那片刻中自己又做出了什麼反應。
她切換了模式。
“最近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什麼都沒發生啊,除了今天中午吃午飯的時候摔倒了,還有被王可明那傢伙糾纏這種事情……”
“顧妍雪,我沒空和你開玩笑。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只是到時候別怪我沒給你機會。”
冷酷的盯住了眼前的男子,她認真的、不帶任何情緒地陳述道。
感覺到了現場的氣氛降至冰點,他有點轉不過彎似得撓了撓腦袋,猶豫着要不要將這兩天內經歷的奇怪事情全盤托出。
剛想張嘴,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個人的形象。
如同兔子一樣,在可愛的白兔髮飾下,是跳動的馬尾,就這樣蹦蹦跳跳地圍繞在身邊,像是永無煩惱似得露出笑容,像是毫無提防似得全盤托出,像是笨蛋一樣做事完全不經過頭腦,只知道亂來……
怎麼會想到她,他這麼問着自己,但是卻得不出任何的解答,就像潛意識中認為這是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
一旦想要努力思考,就自然而然地將事情聯繫到了那個人的身上。
口中的話像是掛上了重量一般,順着食道吞咽到胃裡。
【我怎麼了?】
伴隨着“抱歉,我不知道”的這句話的說出口,他企圖轉身逃離現場。
【為什麼要出手救莫宸軒?為什麼現在又要逃走?為什麼關於陸文心的事不想說出口?為什麼一直在做着半點都不符合自己風格的事……】
即使這樣不斷地詢問着自己,也得不出答案,若是非得找一個理由,只能歸結到本能上的驅使。
這兩天發生在他身上的、不尋常的、奇怪的、偏離日常的事情,用一個手掌都能數的過來,而其中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與某個女高中生有關。
雖然不知道莫宸軒為什麼要問及這些事情,但是只要是有關於陸文心的事情,他一件也不想與他人分享。
這是埋藏在少年心中的小小固執,原本也不會帶來怎樣嚴重的後果。
畢竟每個人都有一部分不想和他人分享的秘密,而人又向來是一種能察言觀色的生物,在相處過程中,大多數人都能夠把握住分寸、交流得融洽。
不過也向來存在着一些不能迴避的場合。
是的,向來如此,生活總是會在你不想說話的時候,對你露出毫無營養的假笑,然後欠揍般地說出觸及你底線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