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看來你是打算抵抗到底了。”

近在咫尺的聲音,明明在前一刻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但在轉身的瞬間就被拉近。

對於少女來說極為不雅的嘖舌聲,他已經沒有空再去吐槽了。

轉身逃跑這個動作在其他情況下也許是正確的,但在應對她這件事來說卻不能算作上策。

他早該明白的:莫宸軒——不是什麼正常人。

這是在觸及她身體的那一刻起便產生的猜測,只不過一開始用“錯覺”這種幼稚的行為搪塞了自己,現在想來就應該從一開始就堅定自己的想法的。

至於自己為什麼會在短短時間內就接受了這樣不合常理的設定,純粹是因為在他心目中莫宸軒本是一個無論怎麼樣都不足以讓人感到驚奇的“特殊”形象。

就像是突然的消失,突然又出現,突然飛上天成為超人,從眼睛裡射出激光……這種事情如果哪天發生在她的身上,他也只會覺得理所當然。

比起這個,倒不如說自己衝出來阻止她跳樓這件事更為奇怪。

他感受着背後襲來的勁風,臉上不由露出了苦笑。

【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

放棄了抵抗的結果,自然是被一腳踹翻在地了。

“我投降,我投降,我什麼都告訴你。”

僅僅在片刻之間就將所謂的堅持和硬氣丟在了一邊,他毫無骨氣的高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怎麼?不跑了嗎?這麼快就放棄掙扎了嗎?”

“反正最終也會被你追上吧!”

“真是聰明呢!不過我現在可沒有想聽你解釋的心情。”

“你想做什麼?”

“這樣吧,我也不是什麼魔鬼?你就繼續跑,跑到我想聽你說的時候吧!”

“莫班長,還請給小人一個痛快吧!”

“你跑不跑?”

她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把直尺,透明的藍色塑料方塊在夕陽的映照下卻似乎閃爍着逼人的寒光。

像是饒有興趣似地把玩着手中的物件,然後在下一個瞬間,將其當作飛刀一般擲出。

“嗖~”

從身旁劃過時,攝人的聲音傳入耳朵。

顧妍雪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邊,一端深深插入地面的直尺還帶着几絲震顫。

【什麼情況?】

“嘖,打歪了嗎。”

【歪了,歪了什麼?】

感覺全身上下抽搐了一般,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死神撫摸了一般,哀嚎着表示出恐懼。

“喂喂喂,騙、騙人的吧!”

連說話都變得不利索起來,他的背部已經被冷汗浸濕。

把塑料尺子當作飛刀來使用,這種事情聞所未聞。

若是沒有擲歪,若是那尺子原本對準的是他的腦門,那豈不是現在插在地上的尺子就應該……

完全無法想象後果,這般不計後果的惡劣行徑顯然是謀殺!

是謀殺!謀殺!

看着對方絲毫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的樣子,顧妍雪原本就此坐以待斃的想法頃刻之間被推翻了。

【嗚哇,可怕,太可怕了,這女人就是個瘋子。】

從地上爬起來的時間不過半秒,奪路而跑自然也是顧不得方向,總之先跑出沒有遮蔽物的走廊。

他也不是沒想過直接衝進教室,利用教室內的複雜障礙進行游擊作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他的方向一往教室門口偏移,就會感覺到殺氣透背而來。

那是真正的殺意,是她不帶有任何溫度的目光,宛如警笛般地提醒着他這場逃殺底線所在。

說起來有些可笑,但事實上就是如此,他所奔跑的線路,完全在莫宸軒的掌控之中。

如同上世紀的古董遊戲一般,沿着既定的路線一路向前,接下來迎來的關卡也自然不會發生什麼改變,等待在前方的結局也只是既定的唯一。

【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擅自地衝出來救人,擅自地停留在現場,擅自地說出無營養的廢話,擅自地逃跑,擅自又放棄,事到如今又覺得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至於為什麼停不下來,純粹是身體的恐懼,對於死亡的恐懼是印刻在人的骨子裡的。在受到威脅時,身體總會本能的行駛規避的措施。

【為什麼還沒甩開距離。】

在夕陽映照下,地面上她的影子始終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自己這邊可是把吃奶的勁都拿出來了,難道她前面的氣喘吁吁都是裝出來的?這沒道理啊!

在拐彎的瞬間,確認了後方的情況。

見到的是絕不可能在現實中發生的事。

還站在原地的莫宸軒與緊追在自己身後的影子。

這兩者之間已經沒有任何聯繫了。

彷彿是什麼童話故事裡的場景。

但是這不代表影子就沒有威脅。

直覺告訴他還不能停下腳步。

“呼…呼…呼…”

往位於教學樓東部的樓梯跑去。

只此一條道路可言。

只要遇到什麼人的話,這場逃殺的鬧劇就結束了吧。

恐怕不讓他跑進教室里去,也有這個原因。

這般猜想着,全身似乎又湧上來不少力量。

不能高聲呼救的逃亡,在遇到誰的時候就自然得救,沒有人能預料到的巧合,若是換個角度來想,這樣的事情也不算太壞。

東側的樓梯向來熱鬧,即使是放學階段,平時也有不少的同學會逗留在此處。

【所以肯定馬上就會結束吧!】

可是——

已經無法再前進了。

血色殘陽不帶任何溫度地從牆上的窗戶照進來,彷彿嘲笑似的將他的身影定在原地。

他的影子被抓住了。

“結束了哦!”

耳邊彷彿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這是他陷入無盡黑暗前的最後意識。

“嘖,這麼經不起折騰嗎?”

看着眼前這個毫無形象趴倒在地的身影,莫宸軒撇了撇嘴,表現出些許的不屑。

只不過是稍微的恐嚇了一下,就嚇成這幅樣子,撒腿就跑,還沒過一會兒就身心俱疲的被輕易抓住了。

原本她還做好了慢慢消耗的打算,看來是自己高估了對方了。

“還躺着幹嘛!還不快起來。”

用腳踢了踢躺倒在地上的可憐人,她不耐煩地催促道。

“是。”

像是沒有意識的夢語一般模糊不清的回答。

催眠加上暗示,事實上要施展這樣的術式,以她現在的情況來說頗為勉強,而且她在潛意識中也厭惡着這樣拐彎抹角的做法。

但是沒想到對方會如此配合,幾乎沒費多少心思就水到渠成了。

“可別怪我,這是你自己做的選擇,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她自言自語的嘀咕着,掩飾着自己的惡行。

“放心,我只想了解一點點東西,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的。”

諸如此類地對着眼前不可能有反應的人做着毫無意義的事情,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

“這兩天發生了什麼讓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嗎?”

“……放學后,走在樓梯上,聽到了有人墜落的響聲,之後看到了莫宸軒……”

“這倒是說了實話嗎?下一個。”

“……今天中午我把牛奶潑到了莫宸軒的那邊,被狠狠的瞪了,神經緊張了一下午……”

唔,即使是這種狀態下,這傢伙的反應似乎也不讓人省心。

“除了這個還有呢?”

“……今天中午被陸文心告白了……”

“告白?向你?為什麼?”

“……不知道……”

噗,痴呆到這種程度,也是人間極品。

“喂,韓言這個人你知道嗎?”

“……不知道……”

方向不對嗎?

“那你和陸文心她是怎麼認識的?”

“……上個周六以為自己上學遲到了,想從河岸爬入校園時,遇到了她……”

那個時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她的腦海中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她為什麼在那?”

“……據說是約定好了和朋友在教職員大樓天台見面……”

【嘖,偏偏是那幢樓嗎?時間來說也正好,太過巧合了吧!】

雖然不抱着希望,但還是問了一聲:

“那天還發生了什麼?有什麼看到奇怪的東西嗎?”

“……看到了…有人…跳樓…屍體不見了…電梯…陸文心……”

他的臉上突然變換起神色,說出的語句也變得斷斷續續,像是掙扎着想要從噩夢中醒來。

“喂,你倒是說清楚啊!”

“嘖,偏偏是這種要醒過來了嗎?”

得到的信息必預料中的要少的多,甚至連他是否具備“異常”也未能及時探明,雖然從已有信息推斷來說,已經沾染上“異常”的可能性較大。

不過至少弄清楚了異變是從何開始的。

周六一定發生了什麼,在那個天台。

另外,陸文心那個女孩一定與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

“唔,我……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他從渾渾噩噩中蘇醒過來,思維一片空白。

“你終於醒過來嗎。”

對着癱坐在地上的可憐人,她再次露出了危險的微笑。

“嗚哇,莫……莫班長!我什麼都願意做,我什麼都告訴你,求你放過我吧!”

“沒想到顧同學竟然如此主動啊!我還沒開口就已經同意了嗎?”

他感覺到了一絲的不妙,畏畏縮縮地問道:“同意什麼?”

“呀,其實呢?我這裡現在有件棘手的委託想要顧同學的接下哦,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接受,我還是很大度的。”

“莫班長,把尺子放下,我們有話好好說……不不不,我知道了,我接受,完全接受。”

“記住,這是委託不是幫忙!作為報酬,在委託期間我會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人身安全?那個,冒昧的問一下,我做了什麼出格的事嗎?”

“你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接觸了不該接觸的人,知道的太多了……煩死了,總之,知道這是委託就對了,哪那麼多廢話。”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委託、是委託!!”

“還有今天的事要保密哦,不然我可就沒辦法保證顧同學的人身安全了哦。”

說到底對他生命造成威脅不就是眼前這位女子嗎?如此厚顏無恥的說出的‘委託’一詞,然而實質卻是死亡威脅,儼然是地獄惡魔的做法。

不過在效用這方面,的確能勝過大多數的方法。

至少對顧妍雪這個人來說尤為有效。

這一天,顧妍雪少年(被迫)(劃掉)與莫宸軒(惡魔)(劃掉)簽訂下了一份充滿“罪惡”的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