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中的水沸騰之後萊雅便將鍋從篝火上移開,她把水加熱不是為了要烹煮食物,而是為了獲得乾淨的水。

當然,這也是那個男人教她的。經過一系列的凈化處理,飲用水便不再那麼容易患上各種疾病。

萊雅隨身只帶着少量乾糧,幾塊黑麵包,一些干奶酪和一塊煙熏肉。食物通常要佔據不少的空間,並且難以長期保存,因而萊雅一直以來選擇從野外採摘漿果和捕獵小型動物為食。

但隨着秋季尾聲的到來,貓族的少女不得不開始考慮增加食物的儲備。

狩獵是被禁止的,大片的林地通常都會被貴族圈走,狩獵是他們的閑暇消遣,因此他們不會容許農民在他們的地盤上打獵。即便如此還是有人會去偷獵,畢竟那些大老爺們不可能一直守着他的林子。

萊雅也是如此,他們一族是專業的獵手,不論飛禽走獸只要是活着的東西就逃不出他們的手心。

“我得考慮弄一把新的弓。”少女自言自語似的輕語,“否則在寒冷的冬季就只能餓着肚子了。”

“之前地上就有蠻多弓的,如果你早點說我就順手撿回來了。”

“軍隊用的是直拉長弓,我想要反曲弓。”

“長弓不行么?”

“雖然射得挺遠的,但不適合狩獵。”

更重要的是,拉動那樣的弓實在太過費力,恐怕射不了幾箭手臂就沒有力氣了。弓箭對力量的要求很高,沒有足夠的力氣甚至都無法拉開弓弦。

蘭莉婭當然也明白這一點,在吸血鬼傳統的競技之中,舉重、投擲和射箭是最能體現力量的項目。

“話說回來,剛剛說史萊姆會把其他魔物引來是認真的嗎?”

“是哦,所有的魔物都可以看到魔力的流動,可以根據魔力的量來判斷對方的強弱。”

就像蛇可以感知獵物的溫度,根據溫度進一步判斷獵物的體形那樣。

“但是啊,現在這裡可是有一個比史萊姆強得多的魔物在呀。”

“確實,我的魔力可以勸退大部分弱小的魔物,但是……”

蘭莉婭還沒有說完,貓族的少女便好像得到了安定的依靠那般,閉上眼后將腦袋靠在蘭莉婭的肩上。

“那就足夠了。”

蘭莉婭的後半句話再也沒辦法說出口來。

“真是的。”蘭莉婭不滿地撅起嘴,環抱雙手,“要是突然躥出什麼厲害的魔物我可不管哦。”

就在蘭莉婭說完的下一秒,一股無緣由的惡寒襲擊了她的后脊,令她不寒而慄。

她分明感覺到強大的魔物此時就站在她們的背後。

一點點向她們靠近,流淌的魔力愈發清晰可見。

“是誰?”

蘭莉婭不必用眼睛去確認,單憑感知魔力就能確認對方的位置。魔力的源頭離她們不過十英寸,在那樣的地方停住了。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她們的背後傳來。

“我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魔力了。”對方說,“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魔力?”

“這還用問嗎,我們曾經是這個世界的主人。”

“啊,那個遭到滅頂之災的愚昧種族,時至今日竟然還有倖存者。”

“竟然敢說我等愚昧,這可不能當做沒有聽到。”

“不要轉頭。”對方立刻說,“你不能看我,否則就只有死路一條。”

對方的魔力比自己更多,但蘭莉婭相信憑自己的實力能夠打倒他,因為他的語氣里明顯有幾分老態,興許壽命已經寥寥無幾。蘭莉婭知道萊雅並沒有睡着,她也在等待出手的時機,也許是現在,也許得等一會。

“那麼你有何貴幹?”

“你應該已經感覺到了,這片森林裡瀰漫著魔力。”

“的確如此。”

起初蘭莉婭還以為那是錯覺,因為只有大量魔物在短時間內死亡才有可能造成這種現象,而自從她們進入這片森林直到現在,也沒有看到任何的魔物屍體。

“這是危機到來的前兆,或許是龍,或許是別的什麼,森林在孕育一個新的強大魔物。”

“看來我們得趕快逃離這裡。”蘭莉婭說,“感謝你的警告。”

“不不不,我不是讓你們逃跑的,你們得消滅他。”

“欸,才不要。”

沒想到會突然遭到拒絕的魔物愣了一會兒。

“為什麼?帝國的公民最熱愛的不就是榮譽嗎?”

“拉倒吧,咱的帝國都已經亡了,說這些有什麼用。”蘭莉婭故意聳起肩,“再說了,為什麼你自己不去?”

“我心有餘而力不足,要不了多久便再也無人能打敗他了。”

“如果能回到我們的時代,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演戲小丑,我很看好你在大劇院中的表現。”

萊雅忍不住笑出了聲,不過身後的魔物卻沒有因為蘭莉婭的揶揄而動怒。

“你們無論如何都不肯出手嗎?”

“當然不。”萊雅說,“狩獵正是我的本職。”

“真的要做嗎?可能會很危險的。”

“沒問題的。”

得到萊雅堅定的回應之後,蘭莉婭便不再勸阻。

“這樣你滿意了嗎?”

“往森林的深處去就能看到他,祝你們好運。”

話音剛落,蘭莉婭便察覺到身後的魔力消失了,似乎不曾存在過一般,亦或是一個奇怪的夢。

和平的一夜過後,少女們動身朝着森林的深處行進,這與她們最先的計劃並不相悖,因為如果要抵達東部海岸不得不橫穿這片森林。

“他說森林在孕育一個魔物,真的有可能發生嗎?”萊雅問。

“森林又沒有自己的意識,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倒是應該警惕那個傢伙,如果他是個騙子,森林深處想必會設有陷阱。”

“想來也是,不過,我確實很想看看會有什麼樣的魔物。”

好奇心驅使少女搖着尾巴前進,吸血鬼則牽着馬跟隨。她們發現這裡的樹異樣地粗壯,巨大交錯的樹根幾乎要把地面掀翻,單是步行已經十分困難。

萊雅爬到一棵樹的樹冠上,試圖藉著高處尋找她們要找的東西,然而茂密的樹葉遮蔽了少女的視線,萊雅只得灰溜溜地跳下來。

“發現什麼了嗎?”

“沒有。”萊雅搖搖頭,“太奇怪了,都這個季節了,樹葉居然還如此茂密。”

蘭莉婭隨即注意到她們腳下鋪滿落葉,然而落葉的顏色卻如同新芽一般翠綠。

“我猜這將是個棘手的敵人。”蘭莉婭說,“你最好準備一把斧頭。”

“你要我去砍樹么?這麼說來……”

萊雅立刻明白了蘭莉婭的意思。

時至秋季,原本應當落葉的森林卻依舊保持着常青,本該枯黃的落葉反常般地呈現出綠色,以及森林中瀰漫著的魔力,種種跡象都將矛頭指向引發這系列現象的罪魁禍首,那便是隱藏於森林之中的魔物的真身。

“原來如此,所謂藏木於林嘛。”

萊雅從行囊中摸出一瓶深綠色的藥劑,蘭莉婭以為那是先前用來打敗埃塞瑟斯人的炸藥,嚇得連忙後退了幾步,並捂住耳朵。

結果並沒有爆炸。

萊雅將藥劑瓶上的軟木塞拔開,把藥劑潑灑在樹榦上,頓時一股刺鼻的味道散發在空氣當中,接觸到藥劑的植物無不在短時間內枯萎。森林彷彿受到巨大的痛楚一般顫動,宛如巨人的怒吼將大地震裂。受驚的飛鳥驚叫着逃離巢穴,強烈的震動令她們難以保持站立,她們立刻抱住粗壯的樹榦,蘭莉婭用儘力量才勉強拉住了要逃走的馬。

“你做了什麼?”

“只是潑了點除草劑而已。”萊雅說,“沒想到反應會這麼劇烈。”

“當心,要來了!”

蘭莉婭能夠看到大量的魔力在向她們的面前聚集,原本分散在整片森林中的魔力此時聚集成為一個高密度的整體,少女們眼前最為粗壯的一棵樹成為了魔力的載體,於是樹榦遭到撕裂,變成了一張猙獰的面孔。

“是樹靈!”蘭莉婭叫喊道,“這不是我們能對付的魔物。”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聽到萊雅的話蘭莉婭才注意到不知何時那些交錯盤結在地上的樹根從土壤里鑽出,形成一個巨大的牢籠將她們困在圈內。

“只能上了。”

話音剛落,貓族的少女已經拔出匕首,試圖以快速的行動接近樹靈,無數的根莖從地面破土而出,徑直朝着萊雅刺去,萊雅迅速跳到一棵樹旁,踩踏樹榦發力,越過眾多樹根,一把抓住伸出的樹枝。

蘭莉婭手頭沒有任何武器,她的尖牙利爪面對樹靈毫無辦法,即便如此,少女仍舊選擇化作血霧,現身於樹靈的背後。

蘭莉婭用盡全力朝着樹靈打出一拳,原本可以將一隻蜥蜴人打飛的拳力對樹靈絲毫沒有作用,反而致使樹靈發覺,一根蟒蛇般粗壯的樹枝橫掃後方,擊中蘭莉婭的腰腹,令她來不及變化就被打倒在地。

此時的萊雅已經藉助樹枝攀爬至樹冠,在躲避樹根襲擊的同時躍於空中,自上而下降落的瞬間將匕首對準樹靈,利用衝擊力將匕首深深地刺入樹榦。

萊雅分明看到她造成的創口裡流出了綠色的汁液。樹靈痛苦地扭動軀幹,試圖將萊雅甩下去,然而匕首卡得很深,萊雅藉此穩住身體。

就在粗壯的樹榦掃向她的時候,萊雅拔出了第二把匕首,以極快的速度和爆發的力量斬斷,緊接着將深嵌在樹榦上的匕首拔出,快速翻身跳至地面並躲過了第二次攻擊。

“沒事嗎?”

“不過這點程度而已。”蘭莉婭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問題在於我的攻擊對它無效。”

“只要是活着的東西就有殺死的方法。”

貓族的少女眼中閃耀着某種堅定的信念,目睹這一切的蘭莉婭也重新振作起來。

“是呢,我身為帝國的貴族,可不能在這種地方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