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落地时发出了巨大声响、在空洞空间中久久回荡——不过她对此并不在意、她的索敌能力并不出色也没有携带相关的工具、而就算对方先一步找到自己发动攻击、她也有足够的自信靠手中的齐格非尔德将其防下。

短短十余米的坠落让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龙华所处的这片空间不同于地表的干燥、反而显得潮湿而阴冷——水对于炮兽而言是是仅次于魔质的生存必需品、目标会将这里选做巢穴并不是怪事。

龙华将位于肩头的照明打开、两束剑一般的白光将彻底的黑暗撕做两半——空气中漂浮着的大量不明粉尘被照的闪闪发光、龙华有一瞬产生了身处深海的错觉。

“报告:当前环境中含有过量有害物质、建议启动维生囊隔离功能。”

辅助操纵人工智能#Io提醒道——这是每名驯受员在单独行动时都可以选择性启动的辅助系统、龙华将其启动的目的是整理当前收集的最新地图情报。

龙华接受了她的提案。银白色的面罩覆住了她的目镜以下、内部充满了橙色呼吸溶剂的同时、从面罩外部亮起三道平行的橙色光带。

龙华花了些时间让肺部充满了呼吸溶剂、那东西在通过口腔的时候口感就像是粘稠的油——尽管味道很怪、这比起直接携带氧气所能提供的氧气量要高的多。

龙华完成了探索准备、向黑暗迈出步伐。

这里似乎是自己在地表所见到的建筑附属周围有着用途明显的承重柱和过分宽敞的折角空间、到处都是等待加工的平面平面以及平面、可能是从建设后便放置处理未经利用、也可能是在“第一分歧点”的灾难到来之前被搬空了所有的东西。

空间中的过道十分宽敞、就算是开过装甲车大小也足够——不过在那之前建筑本身可能会承受不住、考虑到水分的存在、这里的脆弱程度可能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龙华的视线扫过了些什么。

她将视线退回到两秒之前的位置——整体呈现出冰冷坚硬感觉的墙壁之上残留着大量的黑色痕迹、它们看上去虽然很杂乱、但其中也有着一道道整齐排列着的宽阔划痕——那大概是原有的积灰混入了水分后形成的污渍、可灯光从那之上扫过所形成的反光又明显的说明了其中的油脂成分。

油脂、有机质。

产自生物。

龙华的神经绷了起来、她想起了之前在地面所找到的魔质痕迹——尽管地面上找不到任何进食的痕迹、墙壁上的异样痕迹已经暗示了某些事情曾在这里发生过。

“成分检测、艾欧。”她这样吩咐道、攫取了部分黑色物质涂抹在了齐格非尔德的刃上。

“百分之八十七为无机砖石、含有魔质类型和前例相同、其余有机成分疑似炮兽体液。”艾欧得出了结论。

“中了呢——不过、居然是炮兽的么……建立追踪档案、艾欧。”

体液的泄出也就意味着伤痕——会让炮兽受伤的存在、龙华想象出不出这片沙原之上人类以外的存在——龙华有一瞬曾觉得那些就是继身体的残留、但现在她得以打消这一念头。她向着更深的黑暗继续前进。

很快她便发现了新的痕迹。

第二个、第三个。

——不、并不是——

痕迹之前是彼此黏连着的、换言之、那是一整个将墙壁一分为二的巨大滑痕、凭此可以大致排除是进食痕的可能了——那就像是某个足部手上约莫两人高的庞大存在从墙上滑过一般、不过就算这样也依旧难以理解、毕竟在重力存在的前提之下根本没有行走墙壁白费力气的必要。

但即便如此——

“像这样的出血量、有些过份了——”龙华低声道。

“已超过雅各布斯级炮兽再生底线、可初步判断追踪对象体格在易萨奇级以上——要继续么?”艾欧及时给出确认。

“当然。啊对、艾欧、这个。”龙华想起了自己个人硬盘中的遗嘱文档、拷贝了一份发到了艾欧所在的黑匣子中。

“……”艾欧很少见的没有及时反馈。

“如果发生意外、帮我交给稻米。里面有我要说的事。”龙华简单说罢、下达了艾欧的关机指令——艾欧有着一定操纵机体的权限、但在过去的几次尝试中、它所预设的保守战法只会打乱龙华自己的节奏。

“了解。请务必存活。”艾欧关机前说道。

尽管艾欧已经关机、龙华还是点头相应——再次变成一个人让她的大脑愈发冷静、这也是她一贯判断力的秘诀——明确自己和每一个队员之间的距离、将自己视作一个执行和发令的机器。要说和平时有什么区别、在于两者现在都集中在了龙华自己身上。

自己所需要做的、只是将剑挥动、剩下的全部交给“命运”就好——这可以说是一种逃避、但这同样也是一种不屈。

龙华沿着墙壁上的黑色痕迹小心前进、她肩头的照明最远距离能够达到五十米、可就算如此、在深浅不明的地下空间中仍然会显得捉襟见肘——周围承重柱每三十米会出现一个、龙华依靠着它们进行着距离判断。

当她走过第七个承重柱的时候、第八个并没有出现。

柱子本身是不会消失的、它只能是并不存在于那里——龙华本以为是抵达了拐角之类的地方、当她小心向前探去的时候、才注意到消失掉的不只有柱子、还有柱子之下的地面。

深不可测的洞口再次出现、龙华试图将灯光打向内部、可那光柱并不足以穿透黑雾——像这样的高度是需要借助工具才能下降、她一开始也没有贸然跳入的打算。

她看向墙壁上的痕迹——和预料的一样、痕迹在这里断绝。

龙华脚下响起了声响。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将死之鱼般有气无力、潮湿而又邪恶的水声回荡在空间之中——可这份无力感却开玩笑一般在下一秒消失、被咻咻的风声所取代。

那之后龙华无论在哪里想起当时所受到的惊吓、都会为自己当时的动摇感到羞辱——当她的视线借助灯光捕捉到视野中闪过的一抹肉色时、笨重如双手巨剑已经没有了防御的机会——粗大黏腻的肥硕肉须就这样捉住了她的腰肢、以蟒蛇一般的怪力将她拖入了深渊。

——

稻米的意识被一股恶寒从恍惚中惊醒、她急促地呼吸着确认了周围的景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高空的事实、身下是肆虐大地遮天盖日的沙暴。阳光从壳质的灰黑色云层之中漏下、呈现为整齐排列的根根光柱。

“还记得我是谁么?”怀中的银发少女向自己发问。

“啊、嗯……抱歉。”稻米有些迟疑。

“那你呢?你叫什么?”

“我?我叫稻米……我是稻米、那么你是……啊!斯嘉蒂。”稻米反应了过来——和自我意识一同回到身体中的、是对于外界的感受。她感受到了高空的强风和寒冷、以及自己没有依靠任何的机械外设所达到的飞行速度。

她的动作中没有任何的不自然、但光是“存在着重力束缚的同时于空中飞行”、常识上讲也是要借助些手段或工具才能完成的高难度动作。

“发生什么了?——”稻米有些困惑。

“你本人也不清楚么?”斯嘉蒂表现出失望。

“嗯。”稻米点了点头。

“那只能回去问库鲁鲁了。”

说话的时候斯嘉蒂一直打量着稻米的身体、稻米沿着她的视线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不只是双手、她所暴露出来的皮肤表面正覆盖着紫色的复杂图样、夸张的曲线上存在着大量的棘刺、紧缚般缠绕着稻米的身体。

稻米对此是陌生的、她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想不出任何的解释——那是和平时发动各类魔法时的魔质耗散如出一辙的紫色、但像眼前这样的使用方法无论是在记载中还是记忆里、使用者本人都没有任何印象。

“两公里、已经到了。”斯嘉蒂突然说道。

“什么、两公里——”稻米蹙眉。

“龙华姐的所在。这个都忘了么?”

“抱歉——我……”

如果自己能想起当时的事情、发生在身上的异变说不定也能找到相应的解释——但既然斯嘉蒂也给不出明确的解释、稻米便只能在她的指引之下降低了飞行高度——她一开始还会担心自己能否顺利的掌握飞行方法、但那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就像是弯折手臂一般自然。

斯嘉蒂毫不吝啬地将惊讶表现在了脸上、不过就算她在怎么好奇稻米也给不出解释——一切的原因说不定都是那些稀奇古怪的图样所导致的、而这些闻所未闻的身体改造十有八九是库鲁鲁在某次身体检查中偷偷加入的私货。

稻米带着斯嘉蒂抵达地面、沙幕再次将能见度限制在了十米之内、亮度也随着高度不断降低、两人不断地潜入了沙的深海。

“在正下方——”斯嘉蒂指示道。

“明白。下降就可以了吗?”

“存在硬质表面、注意减速。”

“诶、减速?——”稻米迟疑了一瞬——到目前为止她所能调整的仅仅是方向的概念、而对于空间中的阻力和自身速度则完全没有感觉——而她的操纵过程大都依赖着“感觉”的驱动、对于速度的控制只能是束手无策。

“我试试用机动外肢——”稻米试着将足部的推进器朝向地面。

“动力不够的、这本来也不是为了飞行完成的设计——怎么、做不到么?”

“做做做做不到是不是很糟糕啊——我们是在从很高的地方往下掉吧?!——”

“没错、正是如此。”斯嘉蒂却依旧语气安详面不改色。

飞行和坠落仅有一线之差、稻米在体会到了前者的快意后、很快也了解到了后者的无助——斯嘉蒂抓住了稻米机动外肢两侧的魔质罐、将其翻转九十度末端对准了地面——稻米惊呼:“喂喂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个处理不好是易燃易爆炸的东西吧?——”

“短距离迫降。”斯嘉蒂无意解释、简单说罢便拧开了魔质罐口。

压缩成液态的储备魔质呈紫水晶般的闪光粉尘飞向空中、不过这样看来只是单纯的浪费——稻米的视线从斯嘉蒂手上扫过、注意到了她指间夹住平时用来点燃烟草的机械装置。

“魔质这种东西、一开始就是这样用的——”

斯嘉蒂脸上闪过一丝浅笑——咔的一声脆响、渺小火苗从她指间亮起——喷涌着的紫色晶体在接触到火苗的瞬间噼啪作响亮出刺眼闪光、很快便形成了锐如刀锋的凶猛火柱顶在了稻米腰间。“不要!这样、好痛……”突然之间腰腹吃力让稻米苦不堪言。

“很快就好了。”斯嘉蒂并没有解放稻米的意思。

“腰、腰要断掉了!咿呀——”稻米痛吟。

“五、四、三——”

“哈嗯、别读秒啊!”

“好的——着陆。”斯嘉蒂说罢一拳砸开了固定住魔质罐的十字状结构——它如火箭一般从两人之间窜向天际、粉色的火光在沙幕之中洒出一片星辰般的亮屑后砰然炸裂。

稻米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面若白纸——一想到那个炸弹般的存在数秒之前还顶在自己身后她就有些不寒而栗、要是斯嘉蒂玩了那么几秒扔开、自己四十四公斤重的身体应该会被很轻易地炸作两截。

一想到自己的半身泼洒着体液将沙面染作深色、在地面翻过数滚后停下渐渐趋于冰凉的样子、稻米就有些心生后怕——稻米对于自身厄运的想象有种自虐的倾向、虽然多次被龙华提醒却还是难以改正。

她们着陆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人造平台——身下是冰凉的混凝土表面、不过经长年多种侵蚀的影响、表面早就暴露出了原本的灰白颜色。

“好痛痛痛——”稻米揉着屁股站了起来。

“姿势真难看。”斯嘉蒂则以完美的翻滚缓解掉了降落时的冲击——这对于驯受员而言是基本的身体能力之一、稻米无从反驳。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比起这个、你是不是应该注意下自己的情况?”

斯嘉蒂藏住了自己因为稻米的关心而产生的惊讶、转而将话题导向了稻米身上渐渐褪去的紫色图样——就像是带着二人越过沙暴便已完成了全部使命一般、那些仿佛具有生命的藤蔓纹路消失在了稻米的皮肤之下。

那应该就是魔质。

——“是活的。”——

莉莉丝对于稻米体内魔质的描述从她脑海中闪过。“消失了……”稻米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用手指不断揉搓着趋于正常的皮肤表面、好像这样就能将那些溜走的魔质像挤牙膏似得再次出现。

隆隆的地震声从二人脚下传来、稻米停下了动作。

“就是这里、龙华的坐标。”斯嘉蒂点头表示确认无误——稻米和斯嘉蒂面面相觑——只是地震的话并不是什么怪事、但既然这里是龙华最后出现的地方、那么就不得不将它们联系到一起……

二人犹豫不决的空档、地震停止了——但这并没有给稻米带来多少的慰藉、沙原之上的疾风依旧在微微撼动着脚下建筑的主体、要说的话它竟然依旧屹立在这里简直就是奇迹……

“有坍塌的风险呢……”斯嘉蒂在利用高频射线检查过周围建筑结构强度后、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如果龙华姐知道这个、应该会考虑撤离——”

“到现在了还要这样讲么?”斯嘉蒂敏锐地察觉到了稻米一瞬的软弱、及时地给予了训斥——稻米脸有些发热、自己之前所鼓起的只是一时的勇气、一想到要到从未抵达过的黑暗面对未知、无依无靠的无助感就如泥沼般困住了她的双脚——

原来龙华姐平时这样辛苦的。

她作为队长、一直一直、都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负担——可她却从未对此抱怨过、带领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九人不断地前进。

“下去看看吧。”稻米这样决定。

斯嘉蒂用以回应她的、是脚下的钢轮飞速转动的嗡鸣——半分钟后、以超高秒速飞转着的轮滑机动外肢载着两名少女疾驰在了大楼侧面——作为对炮兽特别装备、少女们在外出作战时所搭载的轮滑机动外肢在一切“平面”上有着绝对的行进自由。这最初是为了能够在炮兽的巨大身躯上快速移动所设计的行进方式、但对于其他的平面也一样适用。

借助重力加速度两人在短时间内达到了机动外肢的极限速度、随着高度的降低、龙华姐所发布坐标的反馈也就愈发明显。

在距离地面约两百米的时候、稻米向身后射出了两枚魔质构成的减速锁、两条亮白色的光线出现在了身后的昏黄沙幕之中——作为“坐标”的十字状钢钩在打入岩体的瞬间将引导光线绷紧、喷出的魔质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光索、不断地将坠落的能量以拟固体化的形式吸收。

斯嘉蒂也毫无悬念地完成了这一基本技术动作、停在了和稻米隔了两列窗户的地方——她的脸色很差、身后用来减速的光索也仅放出了单根。

稻米滑至斯嘉蒂身边、像是打算隐瞒一般、她将脸转了过去。

“为什么不早点说。——”话虽然这样讲、稻米现在更多的是自责——斯嘉蒂刚才只是为了不拖慢节奏而逞强、稻米应该早点察觉到的。

“用不着稻米你来关心。”

斯嘉蒂依旧没有搭理稻米的打算、持续着警戒——二人现在已经降到了相当低的高度、缺乏侦测手段的现在周围无论什么时候出现炮兽都不足为奇。

“至少我可以把剩下的燃料分给你些、让我在前面负责牵引也好——”稻米试图劝解。

“不要再继续浪费时间了。下一个命令。”

“没有命令!”

稻米的声音提高了很多——回应她的、是斯嘉蒂写满不可理喻的愤恨。

“你现在是长官、你忘了么?”斯嘉蒂愠怒道。

“那也是库鲁鲁的意思——”

“而我作为士兵、只有服从的资格——这点没有变过、以后也不会。所以不要再拿出你那份伪善浪费时间了、这里是战场、没空儿陪你玩朋友游戏。”

斯嘉蒂一口气说了很多、她一直所积攒下的话语。

——伪善——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稻米并没有感到多少刺人——她甚至有些怀念、因为这是库鲁鲁第一次夸奖自己的时候用到的词。

伪善能让集体更好的凝聚、伪善是一种特有的智能、是判断力出类拔萃的表现——那么、为什么斯嘉蒂还要摆出这样悲伤的一副表情呢?

“继续吧、稻米。命令。”斯嘉蒂催促道、将身体再次挺起——她的声音在氧气面罩后听着很闷,地面的魔质浓度较空中要高上很多、而滤过器的能力存在极限。

稻米将自己备用的两个滤嘴塞到了斯嘉蒂手中——

“拿好这个。这就是命令。”

“你……”斯嘉蒂已经有些想要放弃了。

“好——摘下原来的、换上新的——现在感觉好些了么?很好、”稻米趁着斯嘉蒂迟疑的空档帮她完成了滤嘴的更换、“我和龙华姐平时的适性训练可不是白做的、我跟你讲啊、在壁外就算敞着嘴巴睡一晚上都不会有事……”

这当然是骗人。

不过谎言收获了它应得的效果、斯嘉蒂紧张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她向稻米说道:“我真的搞不懂你。”说完她便将稻米手中换下的滤嘴一把夺过、塞到了自己的背包里。

没等她将拉链拉好、剧烈的晃动从脚下传来——滤嘴从斯嘉蒂手中脱落在空中划过一条曲线、消失在了沙尘之中。

稻米和斯嘉蒂脚下的附着面同时消失、两人坠向扬起浓密风沙的地面——冲击超过了楼层所能承受的极限、本就脆弱不堪的建筑从底部开始分崩离析——稻米听得隆隆坍塌声如长雷般久久不息、巨大的楼层断块从面前的沙幕中蓦地出现、缓缓向坠落中的两人压来。

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被坍毁的楼层砸进地面、肌肉被岩石中探出的条条钢筋所穿透、骨骼在岩石重压之下能留下一块完整都算是奇迹——稻米的脑海中反应不出任何摆脱当前处境的方法、她的手脚不自觉的放松、试图记住这最后一瞬的失重感觉。

“这个、给你。”斯嘉蒂的声音打断了稻米的胡思乱想、她想起了目前身处险境的不止自己一人——当她回头看向斯嘉蒂的时候她身后的通用型机动外肢看上去有些奇怪、直观上看似乎少了些东西……

咔哒一声、稻米背后受到了轻微的冲击——紧接着起固定作用的双肩背带牢牢地拷住了稻米的身体、尺寸不合的肩带将她的胸部勒的生疼。

不过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斯嘉蒂、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你、该不会是?!……”

斯嘉蒂的魔质驱动器、此刻正加装在稻米的肩胛之间。

“不要、不要……一个人逃走什么的、绝对不要!斯嘉蒂你快住手!——”

像是要奖励稻米猜对了一般、斯嘉蒂用食指刮了下稻米的鼻尖——她脸上平静如水的笑容映着稻米的手足无措慌乱无助。

“这是回礼。飞吧、稻米。”斯嘉蒂轻声道。

机械的合成声宣布着事情的不可逆转:“驯受员权限移交至稻米、预置指令输入:自动规避坠物、完全功率驱动——”

“不要、住手!——”稻米哭喊。

从身后喷射而出的推进流共有十个、于风中摆动着的花瓣一般将稻米的身体托向空中——无论稻米怎样将操纵杆调转想要冲向地面将斯嘉蒂救起、机械构成的机动外肢都没有理会她的反应、而是根据预置的程序将她带离险境。

倾塌而下的建筑从稻米身侧闪过、稻米拼命将头向后扭去。映入她眼中的是被千斤楼体所激起的冲天沙浪、回应着她呼喊的、是混杂着砂石一成不变的风号。

她脑内一遍遍重复着化作语言的既定事实。

有人消失了。

再一次、在自己面前。

强烈的抗拒感让稻米不断重复着“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的单调音节、就像是在上锁的门前想不起来哪个钥匙才对的孩童一般——慌乱、焦急、歇斯底里、她急于去做些什么让事态发生改变、让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停下来……

——■■■——

未知的语言在稻米的脑海中响起。

如果说有语气、那是劝诱的语气。

如果说有态度、那是友好的态度。

如果说有目的、那是教导的目的。

稻米之所以能判断出那是语言依赖的并不是经验、而是类似于“看到蓝色知道是蓝色”这样的直觉、让她察觉到了那声响之意义。

那声响的主人甚至连性别和年龄都无法分辨、那声音根本不具有这样的属性——与其说那是人类所定义的语言、更像是风声雷声火声水声这样接近大自然的声响——稻米唯一能确定的事情、是那声音属于某种和人类对等、不、哪怕是高于人类也是情理之中的智慧存在。

稻米张了张嘴巴、学舌一般将其重复——事后她才反应过来那并不是她第一次产生这样的体验、库鲁鲁将其称之为“溯告现象”——显然当时的稻米并不明白这些、她能做的、只是凭着本能的指引将其说出。

这事无关对错、它只是发生了。

于是。

世界陷入了静止。

若奇迹的确存在、它所描述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景象。

稻米清晰的看到了空间中存在着的每一丝每一缕的紫色、固态的紫色、纤维状形成了系统的紫色、也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魔质”。

世界失去了大部分的色彩呈现为大片的灰白、而那些紫色之所以会是紫色、大概也是出于经验的影响——稻米身处深夜的茂密花园、四顾望去——魔质的枝干从地面蔓延向天空、分散开来的条蔓捆绑着目之所及的一切、散发着夜生植物一般的紫色荧光、

根据教导她一直以为魔质被观测到的样子应该是某种光子运动呈现出波粒二象性般的物理性事态、可事实上那些“魔质”——也就是“■■”、她知晓了其发音但无法理解其意思——那是某种脱离于能量和物质的、存在于世界结构层面的组成。

法则。

万物的道理。

这是它们所处的地位、稻米只能说这么多——她明晰地察觉到这是自己的语言所能描绘的边界、哪怕是再往前一步都会进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明晰地抵达了这里、她能做的仅有“重复”一途——可即便是这样、对于真实的世界也已经造成了一目了然的明显影响。

倒塌的大楼停止了坠落、砂石于将崩之际静止在了空中。

时间静止。

由于肉体的限制、稻米无法清晰地看清目光所及的一切——她的焦点有限、一直都是如此、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在世界停止的瞬间她对于空间内情报的处理能力达到了以往完全无法达到了的领域、当然这将也让她(至少)付出了连续一周严重嗜睡的代价。

“斯嘉蒂——”她低语。

这并不是呼唤、是她在确认了斯嘉蒂的位置时才发出的安心轻叹——当稻米的身体毫无阻碍的从建筑中穿过时、她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

褪去的紫色图样再次出现、不过这次更为明显——或许是飞行和时停之间的原理差异所致、“■■”对她身体的侵蚀显得更为严重。

稻米明白这是一种消耗——毕竟她的心脏从时停的那一瞬间开始、便已经停止了跳动——移动在空间中的与其说是她的肉体、更像是“灵体”之类的超自然存在。

这副样子坚持不了太久、稻米加快了移动的速度——代价是愈发明显的窒息感、魔质所侵蚀的既然是位于实体表侧的身体、那么肉体上的反馈也会相应的变缓。

在穿越楼层之后、她抵达了斯嘉蒂的所在——她的身体也和世界一同陷入了静止、六瓣无蕊的紫色花束如手掌般将其捧在空中。

稻米飞到那束魔质所形成的茎秆一侧、用手轻轻触碰——接触的瞬间茎秆表面有如液体一般荡漾出波纹、缓缓扩散的同时质感本身不断生长、将斯嘉蒂送向空中。

稻米看着她的身体渐渐远去、身体的不适感也就愈发强烈——说到底她得以驱动这份力量的动因也是想要救起斯嘉蒂的心情、在这份冲动被安心所取代的瞬间、她便会失去使用之的资格。

在察觉到这点的同时、世界复原了。

砂石如怒涛决堤般坠落、可在躲避这一切之前、浑身上下炸裂的痛觉已经剥夺了稻米的一切知觉——她在和斯嘉蒂调换位置后、没有做出任何逃脱的尝试、就这样径直和巨大楼体坠向了大地。

——这样就好——

她脑海中闪过了爱衣最后的悲鸣、但她自己终于有机会将这条命花出去了、这对于稻米而言是难得的幸运。

自己可以不再自责了。

自己有理由、去不断掩饰堆积着的谎言了——

所以、只要掉下去就好、这是自己所期望的结局。

随着一声啼叫、一首身形矫健的炮兽出现在了稻米视野之中——它像攀爬树干的豹子一般跃上了建筑的表面、四肢发力将身体向稻米弹出。

要被吃掉了——

自己在被沙尘掩埋之前、会被炮兽在空中撕碎、吃掉——随着距离的飞速拉近稻米内心的恐惧也随之陡升、她理解了爱衣那一瞬不成样子的悲鸣、胡乱挥舞着四肢似乎靠这样就能让那双臂大张着的炮兽停止逼近。

稻米被恐惧所压垮、闭上了眼睛。

风声从她耳边闪过的瞬间、她试探性的睁开了一个缝——几乎是同时、来自炮兽椎尾的冲击几乎将她拦腰折断——她是这样想的、但事实上并不痛。

根本不痛。

甚至有些、温柔。

“呦、稻米、咱猜来的也会是你,”少女的声音稻米并不陌生,“不过现在这副样子、哎呀哎呀……怎么说、最麻烦的角色又要交给咱来当么?”

那是继的声音。

稻米循着生硬找寻着她的身影——炮兽正扭过头来、看着自己——拥有着羊毛般红色卷发的少女、此刻正位于炮兽的颅面正中。

不、那并不是炮兽——

那是尸体。

它的颅面被巨力(Juggernaut)所刨开、身体已经死去。

“怎么样、咱现在的身体——”垂下的红发挡住了继大半的面孔、从发间探向稻米的视线形若鬼魅,“很厉害吧?”

继如是发问。

稻米注意到曲张的静脉正以她两侧的太阳穴为起点将大半个面孔缠绕、裂开的嘴角之中是状若凶兽般的尖牙利齿——细长锐利的舌头从她的嘴角划过、留下了亮晶晶的唾液痕迹。稻米吓得后退了数步、这当然没有逃过继的眼睛。

“好吧、果然会是这样……咱想着也会是这样……”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失落。

说话间、有着炮兽之强力和继之迅捷的巨兽已经用尾巴卷着稻米的身体离开了大厦崩塌的危险区域——稻米在这期间打量着炮兽的身体、它若是没有了那份将人类视作猎物的凶恶、身上象征着力量的肌肉折线还是称得上“健美”一词的。

“我想、很漂亮。”稻米摇了摇头、否认之前的畏缩。

“漂亮么、咱?”继重复道、她的惊讶反映在了炮兽的身躯之上。

“啊……嗯。”

“算得上漂亮啊、现在的咱……的确、毕竟这可是被你们称为王种的个体呢——捕到它可花了咱很大功夫、不过身体也的确很好用就是了。”

说着巨兽象征性的抬了抬右手、就像是生长在女孩身上一般自然。

继的话语中充满了稻米所陌生的指代、如果她说的是事实那么这便是三人此行所追踪的异常个体——但它现在体征上看已然死亡、却在继的操纵下以某种原理“运作”着。

“哎呀、那女孩也来了啊——”说着继看向空中。

沙尘遮住了稻米的视线、但她很快明白了继所指——斯嘉蒂虽然避开了被砖石粉碎的末路、但她也只是从一个险境转到了另一个险境——稻米没有想到这些、她本以为自己能做到更多……

“别做出这种表情、剩下的交给咱就好。”继像是为了安慰稻米一般、用尾巴末端拍了拍她的脑袋。

说着她找到了一个良好的支点、尾巴在稻米身上又多缠了两缠——

“抓好了咱、稻米!”

再奋力跃出。

炮兽的身体有如火箭一般跃向空中、脚下水泥混凝土的支点如泥块般层层碎裂——稻米觉得火箭的加速也不过如此、风沙打在她的目镜上砰啪作响、吓得她钻到了炮兽身体的庇护之中——浓密毛发之中的体味闻上去很陌生、火辣辣地有些呛鼻。

不过这只是继的支点之一、附灵之兽在下坠的岩石之间交替跳跃、以不可思议的敏捷不断地逼近着另外一个坠落中的少女。

炮兽银白色的身躯从沙幕之中轰然跃出、这是它所能抵达的高度极限、但视野清晰的同时继也掌握了斯嘉蒂的下落轨迹。

斯嘉蒂当然注意到了这一切——

“哎呀、那个指着咱的、是枪吧。”继这样问道。

“诶诶?!斯嘉蒂么?”说着稻米从尾巴中探出头来看向上空——从壳状云中漏下的其中一缕阳光刚好照出斯嘉蒂的身影、因为背光的原因稻米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这个……叛徒!——”斯嘉蒂怒吼、“我会杀了你!”

“她说的咱?”继表示疑惑。

“不、大概、是我。”稻米试着再次审视自己的处境——但斯嘉蒂没有给她这样做的机会、她已经拔出了身后本是用于自杀的半自动手枪、将枪口对准了继和稻米。

“躲起来。”继很冷静。

没等稻米回应、继的炮兽已经将上半身扬起、挡在了稻米和斯嘉蒂之间——不过枪声并没有因此多出些迟疑、干脆地响了。

砰。

“哎呀好痛!”

砰、砰砰砰。

“好痛痛痛!——”继说罢、嘿嘿一笑、“咱是骗你的。”

咣!——

战斧般飞旋着的手枪命中了继的脑门、碰撞的瞬间枪体零件支离破碎、于空中洒落——这次继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很苦恼地痛吟道。

“咱、咱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呢。”继很委屈。

“斯嘉蒂!”稻米呼唤道。

斯嘉蒂没有回应她、咂了下嘴巴、有些后悔把子弹浪费在了炮兽身上的事情——对她而言、她所见到的一切只是“稻米被炮兽所救起”、方才的感动和感激也都在一瞬化作了燃尽一切的怒火。

她承认自己有失冷静、在确认了那只是一具炮兽的尸体后、开始为自己的鲁莽行为而感到自责——这并不是她的行事风格、被洁尔卡知道一定会让她失望的。

“那就现在咱的这里将就下吧——”

继说着打开了炮兽的胸腔、肉的山谷从中间向两侧裂开——那是炮兽的主要口器、内部密布着一排排的利齿和鲜红的牙龈、看上去就像是绞肉机一般骇人。

“不、不要!——”

斯嘉蒂在这一刻失去了冷静、惊慌叫出——不过很快也和稻米一样、发现了自己的身体并未受到伤害的事情——只是炮兽口中的味道酸臭扑鼻实在呛人。

“好厉害——”稻米惊叹。

“是吧?咱都说了咱很厉害——”继丝毫不掩饰她的得意——

橙红色的光柱卷起螺旋的风势、将沙幕洞穿。

继于空中的身体没有任何规避的手段、侧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仅凭那夸张的出力和光炮色调便可以判断出那是来自齐格非尔德的一击。“是龙华姐……”稻米喃喃低语、她胸中混杂着得知龙华无事的安心感以及急于向她解释事态的焦虑、可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咳啊、稻米你刚说什么?龙华也——”继话没说完、另外两发光炮也已经算好了提前距离精准命中了她的胸胯两处。

她被打飞了约有数百米的距离、落入沙地之中激起黄沙漫天。

继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方才的三炮对她造成了明显的行动障碍、走起来一瘸一拐——风将沙尘吹散、光炮的射击手借助机动外肢须臾而至。

稻米欲言又止。

龙华身上涂满了漆黑黏腻的血迹、那之中大概有她的、但更多的应该是来自她曾搏斗过的对手——而那对手的头颅正四平八稳地插在了她背后的双手巨剑之上。

那曾属于另一头炮兽。

从颈部被斩下、颅面上有着近乎暴虐的破坏痕迹——像是把炸药塞到内部再一气炸开一般、留下了深深的干涸肉洞。

刚好、能够容纳一人的位置。

龙华的视线从稻米和斯嘉蒂的身上扫过——她对于两人的出现并不惊讶、甚至感到了一丝被欺骗的愠怒——稻米刚想解释、被她用手势所阻止。

“我想、你们之所以都还活着、是因为继的原因——”龙华的声音不无疲惫。

“哈?那怎么了、咱做什么和你没关系吧?”

“不、当然有。她们是我的队员、我要向你表示感谢。”说罢、龙华深深的鞠了一躬——她那头银白长发也不出意外地染上了血迹、章鱼触手般粘在她的肩头。

“好了好了咱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么?”

“现在、我要带她们回去了——不包括你、叛逃生继。”

“但是、这是任务!……”稻米急于肯定的态度又让龙华于疲惫上平添了一份悲伤——她摇着头不断重复着“都还没懂”、一步步地走近了包括继在内的三人——其间继一直看着龙华的表情、龙华也以眼神回敬。

“所以说、你要跟咱的稻米说些什么?——不过在你说话之前、可以把肩膀上那坨废料扔掉么?没记错的话、咱应该把它丢到了垃圾堆里自生自灭了才对吧。”继嘟囔道。

“废料、垃圾——这就是你对它们的态度么?”龙华将视线扬起。

“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东西、用人类的语言来讲、不就是这样的说法么?咱不明白你的意思。”继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向一边。

“稻米、斯嘉蒂——”

说着、她将那头颅丢到了四人之中。

“好好记住这个人的所作所为。继、我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怪物——猎捕炮兽、畜养炮兽、然后在它们无力化后、抛弃在了那漆黑的地下——难怪你会在壁外独自生活这么久、也难怪、你在离开基地的时候、没有半点怨言。”龙华将她所见到的事实静静道出。

稻米愕然、她将视线投向继——继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她没有否认的意思。

是的、稻米从一开始就该意识到的。

她的身体会嵌在炮兽之中并不是巧合、而是她有意为之的、邪恶——炮兽是肮脏而不可接触的、从稻米诞生之初便不断接受着这样的教导。

继注意到了稻米脸上的恐惧抗拒、有些慌了。

“那又怎样、咱做的事情应该是在帮你们吧?咱就算被赶到了壁外、也没忘记自己是帝国的一条狗、忠实地完成着自己的使命。”她试图辩解。

“那些、都是为了你自己吧!——”龙华将继打断、“我才不信一个在伍期间创下了‘所属队员零生存率’极惨记录的你、会将责任和使命当一回事!——”

继对此没有否认。

“你这家伙、不过是一个沉溺于杀戮的怪物而已……从稻米身边离开、现在、立刻。”龙华咬牙切齿。

“啊哈哈哈。”

继发出了问题得解般的得意笑声。

“竟然了解到了那些事情、不愧是身为首席兵的龙华。是啊、没错——咱就像你说的那样、咱怎样都好……只要能杀掉更多的炮兽、咱怎样都好啊——使命?责任?那种东西咱才不会懂。根本没人教过咱这些、咱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去学。”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是啊、你说的话咱也不能完全同意……”

浮雕般嵌于王种炮兽颅面的继居高临下地看向龙华。

炮兽的椎尾绕过了稻米的身体、将她向后拉离了数步——稻米嗅到了两人之间浓密的火药味、但她却因龙华的话语陷入了混乱。

三人的任务是要带着继回去——但龙华却少有地失去了这一自觉、陷入了对继绝对炽热的敌意之中。

“稻米来找咱了、没有理由被你打扰。想要的话来抢就好、咱接受来自你的一切挑战。”

“继、不要——”稻米后退了几步。

“你们出来、是要咱回去么?”继突然压低声音问道、并没有被龙华所注意——稻米听到有些吃惊、但还是点了点头。

“咱就知道是这样——”

“那、继你……”

“咱要不要跟你们回去?OK的呦,本来咱也是因为没有留在基地的合法性才忍不了一些事情的——现在的话、不就完全没问题了么?”继再次毫无条件地接受了稻米的意愿——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继对稻米的请求没有表现过任何的抗拒。

“哎呀、你看——咱本来被当成狗呼来唤去的也不会有任何怨言、毕竟、咱在意的事情就只剩下这么一点儿了。”

说着她把拇指和食指对叠、比了一个很小很小的手势。

“问题是龙华啊、她现在可不是能接受咱的样子——稻米、那个戒指还带着么?”

稻米恍然——她的右手手指上还带着用以起爆继尾巴上音铳爆弹的指环、现在已经进入了威胁范围内、随时都可以以此作为威胁来让她屈服——

“哎呀、糟了、差点忘记咱的生命有一半还捏在稻米手里呢、”继突然提高了声音、装傻似得敲了下头,“这样一来咱就不得不跟你们走了——”

“别开玩笑了!”龙华将她打断,“我没有允许你归队的打算、也没想过用稻米来威胁你。”

见龙华孤注一掷、继严肃了起来。

“什么意思?那应该是大人们的意思吧?”

“……”龙华惊讶地看向稻米、稻米摇了摇头——说什么都没有讲当然不是、可她的确没有和继讲这些。

“看来是了呢——原来如此、是这样啊,”继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到了咱的利用价值、比起放逐、更想冒些风险让咱回去当鹰做犬呗——那你又是怎么一回事、龙华?那个是母上大人们的命令吧、你要违抗么?”

和擅长欺骗猜瞒的继不同、龙华没能掩饰。

“不、并不是——事后我会将有关你非人行径的报告上传、在那之后听任处置。不过这本来也是我的一意孤行、稻米她们的责任也会由我一并承担。”

稻米飞快地摇了摇头、继阻止了她下一步举动。

“不能信任咱么?”继小声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稻米否认。

“龙华的意思咱大致已经知道了——知道了咱的过去、还看到了那种东西、会觉得咱可恨是自然的事情啊……但咱不会逃的、咱可是继、勇 猛 无 比。”

“句式错了、快改!——”

说着、继将炮兽的颅面降到了地面——炮兽的身体发生了变形、解放了她身体的同时形成了供她走下地面的阶梯——继踏着有如部落女王般尊严威武的步伐从中走下、用两根炮兽的肉筋将那头短发捆成了马尾。

“那么、咱们先说下条件吧——若咱打倒了你、你要承认咱比你强的事实、把部队首席的位置让给我。”继说罢、稻米难掩惊讶。

“好的、我答应你、在基地中实力是一切的前提、”龙华说道、“但在那之前我要问你、为什么从上面下来了?”

“这是为了公平。你没有让稻米用那枚戒指的打算呗?那么咱也得做出些行动作为回应才行。”继从容不迫。

“你认为这样就能被接受么?——我不会向手无寸铁的人挥剑。”

“手无寸铁——啊、咱现在看上去是这样啊、那么等下、等两分钟就好。”继说着转过身去、将身子探入了彻底陷入静默的炮兽尸体之中——稻米听到内侧响起了黏腻的水声、继呼噜呼噜地从中拔出了某物。

那是一截白色的骨刺。

长约两米、末端尖锐——和稻米第一次见到继时、她用来将炮兽爆头的武器相同——继所钟爱的武器、是一截取自胸腔连接着利齿的肋骨。

龙华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不过她还是选择了接受。

齐格非尔德因龙华高扬的战意而发出阵阵嗡鸣、口口声声说过的任务使命也统统从龙华的脑海中消失。她在继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所没有的坦率、也在此刻、彻底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作为前辈对稻米深藏着的感情。

龙华将剑举至面前、自白道:

“我不是战士、也不是剑士、更不是骑士——身为士兵的我没有以其他方式生存下去的机会——但要说到想要用这把剑来守护的东西,那无论是稻米的心、还是身体,在我看来、都是无法取代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