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布朗德尼,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但仔细想想的话,因果都连在了一起。》”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三年间所目睹的,是一个残酷的世界:蹂躏万物的瘟疫,以及毫无逻辑可言的种族仇恨。灾难布满了整个岛屿,微弱而普遍的呼喊声渴望着生命与和平......这世界,需要一位英雄:一位拥有强大力量的英雄,一位能拯救自己家人和同胞的英雄,一位能终止所有不幸和痛苦的英雄。战士,将军,神的化身——不论哪种。》”

......

“《是啊:这世界需要一位英雄。这英雄不需要神圣的信仰,不需要千锤百炼的意志,更不需要坚定而公平的理念——英雄从来都只需要力量,把该被铲除的东西、给淋漓尽致地破坏掉就行。或许完成了‘义务’后,留给它的只剩下无限的迷茫吧。》”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而布朗德尼...就如纯白色的飞蛾扑向明火——无数明火在自己身边灼烈燃烧,给与的渴望沉重、致命、不可违抗。这只追寻‘目的’的纯白飞蛾,扑向了毁灭的‘英雄之梦’;它的内心,恐怕也渴望着如此的结局吧。》”

  晕眩的感觉,仿佛在坐过山车。

  不,远远比这还要夸张。如果说这强烈的震动和冲击能和乘坐火箭时相比、自己绝对相信。耀眼和强劲的波动中,自己确确实实在往里深入——方向感已经迷失,只能不让步伐停止。

  不知在混乱的光线里前行了多久,这强大的身躯竟然也略微疲惫。在痛苦中,脑海里浮现了往日的光影。

  ...算上在异世界的年份,自己也大概二十多岁。具体多少?忘了。

  二十多岁的年龄,为何要做出这样荒唐的事。处于青年状态时,最不能容忍的事之一便是死去吧。自己为何如此了断地踏上不归路,也无法阐述。

  是出于朦朦胧胧的大义,愿意拯救正在受苦的无辜者们?或是出于实力的自信和名誉的渴望,认为如此壮举能让自己流芳百世?甚至是已经枯燥,对于自己来到异世界之前的人生?......好像,都不是。善良也好,声望也罢,甚至追求刺激的撇脚的理由,好像都不是自己做出此等愚蠢之事的理由。

...那会是什么呢?自己想要抓住,却无法把握。

前方的光明相对地黯淡下来,洁白也渐渐被蒙上一层灰色。而这光之隧道的尽头,竟有这一圈漆黑的光晕,再闪亮的事物穿过它恐怕都会被浸染不洁之色。做好了冲击的准备,坚定地向前走去。不出所料——那层黑晕产生的冲击强了数倍,但也是几秒钟的事。

下一瞬间,自已已来到一片无边的旷野上。

*****

“布朗德尼先生——!!!”

还没有回过神来,海伦已经冲了上去。已经太迟了——那扇通往主人身边的道路已经被封闭。那些吓破胆的神官惊慌失措地逃窜出去,只有少部分领导者赶忙和那个奥奇商议。

“海伦小姐,冷静。”

“渥太华先生,主人他——”

“冷静!”

......啊啊啊,差点就没有控制住怒火。自己能感受到,大脑里发出吱吱作响的不堪声音、系统在超负荷地运作着。即便如此、现在也得收敛住如此无聊的激动。而面对卑人的斥责,不甘心的海伦小姐颤抖地低下头去。

“...对不起,渥太华先生。我应该知道,你是最着急的。”

“哼...那你就错了。如果知道主人九死一生的话,最着急的应该是大小姐。”

没错:在这里发生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小姐知道。

“奥奇。”

“你这家伙——”

“别你这家伙我这家伙。你这家伙赶快把那些神官都弄回来,别走漏什么不好的消息。”

哈?!这个傻瓜的表情告诉我:他居然还在犹豫,是先质问我们还是管理现状!

......看来得给他一些压力才行。

“肃静!愚民们!”

“——!”

...哼。没有海伦小姐的打扰,总算可以念完全句了吗。瞧这些家伙愚蠢的惊讶样子,简直令人发笑!

......

...不!得赶快震慑他们、去安慰海伦小姐才行!

“愚民啊,睁大你们的眼睛!愿意解救如此危机的,乃是伟大的主人——主司一切之人!”

“喂你这家伙——”

“——你还没明白吗?消息散露出去的严重性,和我们行为的严重性,哪个更严重?”

“...不、不用你来指挥,混蛋守护者!”

不知是不是控制不住怒火的原因,卑人有意无意地散发出自身的能量。这倒是立竿见影:整个殿堂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我身上,四周立马燕雀无声。而如果有尾巴的话,眼前的这个奥奇已夹着它、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然而,事件的发展总是不如人意。

那个奥奇不仅把逃跑地神官们都弄了回来,还调了几百士兵在外面守着。嘛、当然:如果威胁我们的话,卑人和海伦小姐应该是一会儿就能把他们杀光的。

重点是大小姐。大小姐毕竟是妖精,还是暗之妖精中的女王——主人失去联系的话应该一瞬间就感觉得到,而且还巧妙地绕过层层士兵来到这里。从圣殿的一角,一抹黑雾逐渐扩大它的存在。一缕缕雾气逐渐解开后,大小姐悄然现身。只不过她的样子,很明显不是游刃有余:她以极快的速度飘了过来,伴随着逐渐上升的呼吸频率;更别提无法阻止的两行泪水,悄无声息、从她红彤彤的眼眶趟下。

...嘶...得马上想几个足够靠谱的解释。

“海伦小姐,坚强起来。得想办法瞒过大小姐(小声)。”

“是...是的(小声)。”

“大小姐有什么事吗?现在是主人正在为起源之树治疗的关键时期,请不要打扰。”

“——果然...”

“不不、不,辉夜小姐,布朗德尼先生可那么厉害,肯定——”

“渥太华,海伦!...不要再说了......”

“哦,布朗德尼的同伴都在吗,噗哦。”

就在卑人还在绞尽脑汁时,救星居然来了。

*****

一望无际的旷野,没有任何植物的痕迹;只有光秃秃的棕色土壤和灰蒙的碎石,填充了地平线以下的所有空间。不知悬挂于何处的天空也被脏色的雾气笼罩,隐隐约约才能抓住雾中透出的洁白光点。可以说,这里象征着一片死地。

然而还没完:不远处那些可怖的灰色影子们,恐怕才是导致所有发生的原因吧。

虽有着人形的轮廓,却让人感到心寒。面庞和头发,四肢的手指和脚趾,以至于全身——与其说是被雾气覆盖的人类,不如形容成:被灰色的一层油漆泼洒、糊弄、最后黏在一起的物体。更夸张的是,肉眼可见的几十万只个体弥漫在这片旷野上、漫无目的地蠕动,像是等待着什么。

我马上就明白:他们等待的事物之一,就是“我”。

我从野兽那里听说了,起源之树应该会拒绝外来者的进入。像这样强行挤进,即使有龙甲的力量、自己也感受到不少压力。双脚仿佛多加了一副脚铐,身上感觉背负着一块石头;然而现在,有着更为夸张的事情要处理。

想象一下:无数不具形体的人形事物突然向这个方向冲来,隐约得、还能判断出它们奔跑时是多么敏捷和平衡。即使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自信,但加上起源之树本身的阻碍,我一下子没有信心从它们的冲击下幸存。

......既然来到这里,就得抱着九死一生的心态去做该做的事。

原来游戏中所有能加上的buff和debuff全部使用——朱红、深红,玫瑰红、铁锈红,猩红、鲜红——数不清的红色粒子从我身上迸发而出,弥漫在以自己为中心周边、十层楼那么高的半圆空间中,让我都有些眼花缭乱。

不出所料,这些技能确实有不错的作用。少数比较弱的个体刚冲入领域中,身体便如灰雾遇上阳光,烟消云散。大多数的都来到了我的身边,而幸亏有debuff、他们的速度至少慢了一半,之前的全力冲刺变成了中速跑步一样。

但是俗话说得好:蚂蚁能咬死大象。

而大象也可以顽存到最后,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大象就是了。我不使用攻击高范围大的技能也是考虑到自身能否坚持下去。

我的战略便是防御与反击。他们的攻击确实能造成伤害,但个体的威胁可以忽略不计。每当有足够多的数量冲到我旁边时,我便会用我身后的巨掌扫荡过去,一下、两下,基本上十来只就会被巨掌击飞出去、彻底消灭。但是,如此重复的动作能持续到多久?在现实中,也恐怕没有多少人、闲着无聊在无双类游戏中连砍小怪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只。

更别说这是一场堵上生命的战斗。

*****

“哟,你们好啊,噗哦。”

噗哦先生一来到现场,就让人瞬间放心了那么一下下、一丢丢、一——不行、不行!卑人绝对不能全靠噗哦先生!

“噗哦先生,我是——”

“奥奇先生,继续警戒吧。我还有事询问几位女士还有这位先生,噗哦。”

“这...”

“好啦好啦,你们的恩怨情仇我可不感兴趣。有事等我跟他们聊完了在说哦,噗哦。”

与其是噗哦的请求,不如说是它的要求。即使涨红了脸,那个奥奇现在也拿我们没办法;只好灰溜溜地转身离去,和他的倒霉下属们继续无聊的工作。

“那么...渥太华先生,海伦女士,辉夜女士。那——那家伙,进去了?”

开门见山的问题、加上严肃的口吻,让这两位女士更加悲伤。大小姐已经默默地坐在了地上,把脸埋在了双臂里、让人心痛地小声啜泣,而海伦半蹲着,只能机械地轻抚大小姐的背;但她也紧咬着双唇,在用另一种痛苦来勉强战胜苦痛之感。更别提卑人...

......不,只有卑人能回应它的问题了。

“是的。卑人没有...”

“可恶~好歹也是经历了那么多试炼。怎么做事情这么冲动,噗哦!”

“这...如果可以让卑人——”

“嗯,让你干什么,噗哦?让你进入其中,说服他回来?。你自己想想吧,渥太华。那可不可能,噗哦。”

“那、那至少让我进去,就算牺牲自己,我也要帮助主人完成使命!”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我的发言后噗哦愣住了;那本就平白无奇的面孔变得不合时宜的呆滞,也观察不出是什么情绪、让它变成这样。随后:

“噗哦破哦哦哈哈哈!”

“!”

“渥太华,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你们这些家伙的表现,就像布朗德尼已经死了一样,噗哦哈哈哈!”

“!”

我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迷茫地向四周环顾。似乎殿堂中所有人都被这沉重的气氛中传来的爽朗的笑声给吓得不轻,视线再一次聚集到我们这边。

“哈、哈哈。那么,就让我来向大家说明吧,噗哦。”

*****

不知何时,所有药瓶已经用完,但数不清的不明形体依然在向这边聚集。

按理说我已经是山穷水尽。没有补充体力和能量的方法,只能靠剩下的生命来换取极其有限的结果。

但就在这样的关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在之前战斗时我就已经察觉,起源之树加在身上的压力慢慢消失,身上的负担被一层层卸去。而现在,起源之树甚至是在帮助自己。

其中最用效力的援助便是浮在身边的一层洁白光膜。尽管只是无数光点漂浮在我周围、虚幻得仿佛一触即破,但是这层光膜的作用是巨大的。那些灰色形体似乎不能轻易攻破这层防御,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下,他们才撕破这层膜、触碰到我。

那也仅仅是触碰而已。已经提过了,个体的攻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体力确实可以被磨光,而更有问题的是使用各种攻击技能的魔力补给。只不过这些,起源之树也在提供。相隔比较长的时间后,天际灰雾后的几束光线便会尽全力冲刺下来、想触及到我。而每当我触碰那几束耀眼的光,就会感觉焕然一新:不仅重新感到精力充沛,而且连继续挥拳的力量也返回了过来。

就在它的帮助下,我继续着重复作业。

*****

“布朗德尼成功的几率、应该是五五开,噗哦。”

......不应该是九死一生吗?

“哼。看你们所有人的眼神,都是一副‘进去了那种鬼地方,估计已经死了’的样子。但是说不定、我比你们更了解起源之树哦,噗哦。”

就算听到了这样的挑衅,精灵们就像小学里的学生、依然认真地听着。啧,真是强烈的反差——有可能这群家伙,真的比白花花一团先生懂得还少。

“那么,说明开始。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渥太华,噗哦。”

“明、明白了。”

“首先我先问你,渥太华。布朗德尼进去的理由,你知道吗?”

...没想到一上来先是问卑人问题。

“嗯...卑人不敢妄自猜测。但根据主人进去之前的举动,似乎与起源之树的病情有关。”

“没错。那家伙在进去之前,别有用心地询问起源之树的病情,估计是想给你什么提示。是的:起源之树病了,而布朗德尼想当它的医生,噗哦。”

“等等、噗哦先生。那种事,不是天方夜谭吗!”

“不要插嘴,奥奇先生。我知道精灵曾经尝试过无数种‘治疗’方法,我也知道精灵没办法进去。但作为一名外人,布朗德尼的方法是最有效的:进入其中,并帮助起源之树消除负能量。他是在尝试去做精灵们本身没办法干得事呢,噗哦。”

最后一句赤裸裸的讽刺,那群家伙自然也是敢怒不敢言。

“那么继续吧。第二个问题,渥太华。布朗德尼的胜率,为什么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低呢?”

“那是...”

“看来你们都回答不上。听好了:虽然起源之树里面是怎么样的我并不知道,但布朗德尼的实力我可以保证,噗哦。”

“卑人知道主人的实力,但是要面对如此强大的事物——”

“你在说什么呢,渥太华?布朗德尼可是在为起源之树治病呢,噗哦。”

“...什么意思?”

“意思是,起源之树会帮助他!都把绝密资料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你居然没反应过来!自律人偶可真是奇怪啊,噗哦...”

“...不不不,等等等等,噗哦先生,这位真名为渥太华的先生。为什么前提是这位真名为布朗德尼的先生能够做到消灭负能量这么夸张的事?”

“(盯——)唉~”x2

精灵不愧为精灵,竟然让噗哦和我同时发出了如此无奈的叹息。就这点水平,这个奥奇估计连理解都不能理解主人的强大吧。而听到我们的唏嘘后,这个奥奇也识相地再次走开;只是那个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缠绕到一起的纠结表情,让人忍俊不禁。

“...那么说,布朗德尼先生,可以回来?”

“这也要看他的毅力。诸位应该做得事不是继续沉沦,而是默默祈祷、准备恢复用的药剂,在布朗德尼回归的一刻给与他最好的援助。但是说到底,为什么这家伙会干这样的蠢事......”

噗哦先生的一席分析,让我们都振作了起来。海伦也一下有了精神:她连忙用手背划过眼角,想尽可能地抹去前几分钟的绝望和悲伤。看到她重新镇定地深呼吸,我的脸上恐怕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吧。

然而:

“但是,爸爸有可能回不来了。”

*****

...

不知经过了多久。在极其漫长的战斗中,对时间的感知也逐渐失去。而这空旷、平乏的空间里,没有任何可以得知时间流逝的事物。

无数缕淡淡的灰色雾气弥漫在周围旷野之上,似乎是那些不明形体的残骸。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但有不少光线已经照耀了下来。

......不,还没有结束。

异变又开始了。那些雾气一被光线碰到,便试图逃窜;有些被消灭,而有些如没有轮廓的幽灵、朝着一个方向迅速飘去。没过几分钟,我感知到几乎所有雾气都在向那个方向集中,自己也急忙朝那里飞奔而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什么大Boss要诞生了一样。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我终于来到它们聚集地带的边缘。在那中心,雾气漩涡般向下汇集,无声无息地试图灌入某个物体或是部位。起源之树严阵以待:不仅身边防御的光膜耀眼了几分,连天空中的白光也逐渐强烈。

然而,起源之树的妨碍没有任何作用。雾气没有被光驱散,依旧不停地凝聚。而我也不想冒险冲进那漩涡里。尝试使用必杀技《龙之崩拳》,但除了消散微不足道的一些雾气外、实在起不到什么作用。

...

在这样寂静的等待中不知经过了多久,时态终于有所转变。地平线之外已经没有雾气前来,而这漩涡也慢慢地平缓,直到所有雾气消失,让正中心的事物被暴露在白光下。

“那是...什么?”

我被震慑到自言自语:那个事物让自己发自肺腑地感到难受。这一次,它不再是雾气般的存在,而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人形生物。十几只长短不一的手脚像糊模型一样,粘在一个身躯上、挡住了脸部与躯体,甚至看不出它是用手掌还是脚部站立的。那些手都有着不同的动作:有的双手合十、作祈祷状,有的紧紧攥住、十分愤怒;有的扭曲般伸展着、展现痛苦,而有的小心地蜷抱着身躯、想要保护自己。每肢手臂或腿部都有着微妙的肤色差别,但无一例外都是森白的主基调。

就是这样一只怪物,在瞧见我之后,再次冲锋过来。

这次它的速度可不是那些灰色形体的(速度)可以相提并论——其瞬间的爆发能比得上我奔跑的速度。只不过我还是反应过来,迅速使用防御技能《龙血壁垒》。两只巨掌挡在前方,向目标喷射鲜红粒子。

有效!即使有着夸张的速度,它还是被击飞出去。但是肯定没完!下一秒它在空中便打了一个转,不凭借任何外物、如子弹一般弹射过来。这一次粒子被稍微击散,但它依旧突破不了巨掌的防线。连考虑攻击我的侧面都没有考虑,它直接使用所有四肢、如猛兽般不间隙地抨击两双巨掌。

然而,这对于我来说是个绝妙机会。

《喷发》!这是原来游戏里龙人的弹反技能之一。我看准时机,当它要再次碰撞到巨掌时、使用这个技能;再一次喷射出无数粒子,而这一次的喷射更加集中和强力。那个生物的两三只肢体被冲碎,然而本应该是生物组织的东西如灰雾一样消散。

——这个技能确实有效。被短暂的冲击震住,这一瞬的空隙正好——

《龙之崩拳》!

拿来结束战斗!

*****

“什么意思,大小姐?您说主人?”

“...请告诉我们,辉夜女士。你为何断言布朗德尼有可能回不来,噗哦?”

在面对噗哦的请求时,大小姐没有拒绝。只不过她的声音像被挖掉了一部分,或者说她交谈的对象根本不在眼前的空间。而伴随着声音的,还有大小姐周围一层层纤细的黑雾:时张时崩的妖精魔力,是与某种事物交流的信号。不管她在感知什么,这一切都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知道。在我失去联系、前往这里时,有一瞬间我听到一声呢喃。那是...那个声音感觉被蒙上了一层薄纱,让人很害怕......然后,我看到了...那里面。”

“!那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说出来吧,噗哦。”

“他说......他说:‘布朗德尼,可不要栽到里面了。’我、我能感受到——那股寒意,那空洞的低语:即使只是一瞬间、我能保证那种印象绝对没有错...而我听到它的话之后,不知为何更加担心爸爸的安危。于是、于是,我跟随着它......为什么会看到巨树的内部...”

大小姐时而激动、时而低沉,正如她的瞳孔一刻不停地对焦、涣散。平常孩子般的天真与活波已荡然无存,连话语中包含的深意和沉重亦如贤者的预言。对于这样的情况,噗哦先生选择勇敢地深入下去。

“那是什么?辉夜小姐。您能告诉我看到了什么吗?”

“......灰。”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而灰之中,有盏最为明亮的灯。而爸爸、爸爸她——......”

她的面容有些抽搐。

“飞蛾......总归会...飞向覆灭之火...”

她倒下了。

...!

卑人和海伦小姐自动冲上前去、扶住大小姐。在近距离下,卑人的肌肤甚至感受到她挣扎的喘气。

“噗哦先生!大小姐究竟是跟什么接触了?!”

“...对不起。我不仅没有权限告诉你,而且根本不知道。我能透露的信息是,我们噗哦也在追寻这个存在、试图找出它的真身,但一直没有任何结果。只知道它来无影去无踪......而且,永远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

大小姐的呼吸逐渐平稳,但她的眼帘已经合上、似乎是疲惫到昏睡过去。搀扶在我们身边的虚无之物,现在正发出细微鼾声。

大小姐她......做的过于之多了。她的确该得到一定的休息,而剩下的事情——剩下的一切结果——则需要卑人和海伦、第一时间去面对。

*****

即使受到那一击,眼前这个生物依旧顽强地站立。

然而,似乎站立就已经耗费它大部分的体力。其前半部分的肢体全部被轰成碎片,裸露出真正的身躯——扭曲至极的躯体,无数种灰色基调的肌肤黏在身上,涂抹又缝合、如油画般。

它不肯放弃,用尚存的一丝气息冲来。然而现在的它身负重伤,我一用力便把它击飞了;而之后、就瘫软在地上,挣扎地想要起身却毫无任何力气。

......终于的终于,要结束了吗?

起源之树似乎非常满意,从灰云后照耀下来的白光更加灿烂,使我恢复了大半部分的体力和能量。而似乎,它散射下来白光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当白光照射到这个生物上时,它的身躯开始慢慢解体。一丝丝灰雾弥漫在空气中,伴随着无法言喻的哀鸣。愤怒的嘶吼,憎恨的诅咒,祈祷的请求,悲伤的哽咽,其它数不清的细微声音也弥漫在空气中、无法停止。

然而,它的声音终究逐渐消去了,只剩下残存四肢微微的颤抖。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耀眼的裂缝,极其璀璨的洁白光芒让我险些睁不开眼。非常明显:那是起源之树为我打开的离去的通道。

“...先生...”“...主人...”

那些家伙的声音竟从另一边隐隐约约地传来......哼,这群不耐烦的家伙。回想到进入起源之树前,到现在简直过了一个世纪一样。那么终究——自己这鲁莽的决策是对了吗......

但不知道他们等了我多久,也不知道我自己让他们多么担心...

是啊,他们应该在为我担心吧。想到这里,便回过头。

那个不知名的生物,不、应该是灵族,已无法动弹,但是他/她确确实实朝我的方向望来。现在我注意到、他/她也并没有五官,但他/她却试图沟通着什么信息:

...

......

......我?

我...我...?

我...

救......

救...救...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然而寂静的空间中并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任何人在这里。

没有任何人会回应他/她的行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她的挣扎;没有任何人明白他/她的痛苦,没有任何人能化解没有任何人在前方等待着他/她的悲伤;没有任何人会祈祷他/她相安无事,也没有任何人在前方等待着他/她。虚幻的事物只会迎来虚幻的终结,而这终结便是起源之树降下来的一丝丝白光。

...

......

没等大脑开始思考,身体就先动了起来。

“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他/她的头颅微微上下摇摆。

呼呼。那么、深呼吸——

《龙之崩拳》!

这一拳向天空挥去。即使是虚幻的执刑人也被突然的爆发给震慑住,白光一下子缩回去了。乘这个间隙,自己立马用巨掌托起他/她、怀抱在胸口,最后向裂缝弹射。

然而,进入裂缝才是开始。起源之树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随之而来的是极强的压迫。如果说当初进入起源之树时,自己受到的压力比作不情愿的病人对强迫治疗的反抗,那么现在的压力则像是这位病人对夺走自己财物的医生拼命的斗争。

可是为什么?自己不明白,即使是精灵的灵魂,应该也是充满了负能量的杂质。为什么起源之树发了疯般想要把他/她夺回?整个裂缝空间充斥着能量,传达出起源之树的一个意图:

还给我。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不止息的呼喊像是任性儿童的发言,只不过有着足以致死的力量。加上不断紧压的空间,起源之树想像压扁蚂蚁一样惩罚这两位逆反者。

自己可不是什么蚂蚁,而是结实的独角虫。但即使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也是举步维艰。能量不断散发出去,痛苦伴随而来——被巨石碾压的感觉布满全身。可我不能停下,也不能丢弃他/她。

...

......啊...

...哼,连回马灯都出现了?儿时的场景、青年的成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除了这些缥缈的回忆,身边还有着无比真实的死亡。碾压的痛感越来越强烈,整个空间的回声越来越刺耳,自己迫不得已、将龙甲的痛觉和听觉联系全部关掉。

寂静的空间中并没有一丝声响,有两个小人在缓慢地前行。

如果不是生死一线,眼前的绝对是无与伦比的美丽景色。整个隧道已经十分洁白:十多种白色光线贴着边缘穿梭;周边无数光点闪耀,光与光的表演让人无比舒心。

我感觉自己在这明亮的隧道之中,就如同生命尚存一息的飞蛾。

“......不过,还是很美啊。”

“...”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感知到怀中的他/她醒了。现在,我感受到他/她心脏的律动和他/她的呼吸是那么的真实。

“对不起呢,现在没法听到你在说什么。出去,再说吧。”

我控制着龙甲继续向前迈出艰难的步伐。已经快要到出口了——耀眼的白光也黯淡下来。但是,这身龙甲也快撑不住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去维持它的存在。但是实在是力不从心——耗掉的体力过于多,连视线也变得渐渐模糊。

啊......最后的最后,也是死亡迎接我吗?

猛地,自己记起这一切发生的原因:是我想带他/她的呼吸离开起源之树。如果就在这里死掉或者后退,岂不是一大笑话?就算没有人知道,自己也会在冥界扇自己无数巴掌的。我,必须带他/她前进。死的话,给我等一会儿在说!一想到这,最后的短暂力量重新涌上身躯。

就这么想时,一双有力、却不知为何朦胧的手,抓住了我的臂、将自己一把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