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少女欢快地小跑。

四周景色已经变得越来越荒芜,让人无法想象出这还是王宫树林的一部分。除去那些挺拔而参差不齐的树木,无数或粗或细的蔓藤也缠绕在四周,会和在一起、遮蔽了天空。继续往前走只有越来越深的绿色,甚至有时阳光都无法从茂盛的树顶和盘旋的奇木中渗透而进。地上也布满了苔藓,以及其它不知种类的小蘑菇和杂草,不必要地再加上了层“生机”。

就这样跟着少女前行。她纯真的心一路向前奔跑:对于少女而言,似乎没有任何阻碍能够停下她的脚步。那些蔓藤不能,而这极其幽暗的氛围也不能。在前行的过程中,少女甚至兴意盎然,轻松地哼着自己的小调;但这哼唱是多么宁静,似乎有什么不能被打破。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一亮。森林突然留出了一片小小的空地,仿佛就是为了让阳光照射到最中间那布满青苔的巨石。少女停了下来、来到巨石门前,小声呼道:“叔叔,我们回来了!”

一道瑰丽的光芒从巨石上散发出来,下一秒巨石上便出现了一道小小的木门。

木门缓缓地打开。

  ......

  哦、你回来了吗,普恩拉?还带了一位客人啊?今天可真是热闹。

  ...原来不是客人,而是位满腹疑问、企图答案之人。

  那么事不宜迟、茶点我先放在这里,普恩拉先去玩你的。这里,就先开始冗长的对话吧。

房间的墙壁布满了蓝光的苔藓,四周充斥着由动物器官和残肢、植物根部和叶片混合的刺鼻味道。整个房间的基调,跟眼前这只野兽再相符不过了。

两米多的身高,麋鹿的脑袋与身体,不知是什么生物们的健硕四肢,老虎的尾巴,以及覆盖了全身那些细微的鳞片——整个生物就是个怪诞的艺术品。唯一能看出精灵的部分只有那一双灵活的手和那尖尖的耳朵。而内在的器官,估计除了大脑之外全部进行了改造。

如果是平常的我,现在看到这样猎奇的生物、一定是非常兴奋吧。哼,因为很酷啊。

...

...但现在,脑海中充斥着愤怒。

是对于眼前这怪胎得所做所为感到愤怒?还是对于精灵和日夜灵之间白痴般的仇视感到愤怒?是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的灵族呢,还是为了被隐瞒了事实的自己?我讨厌压迫与被压迫,而所有线索在脑海里拼凑到一起、似乎只说明了这只生物的罪恶之处。

“我倒是希望你能自己收集线索、寻找过来。结果只是跟在这个小丫头后面,还挺让人失望。瞧你满腹疑问的样子,有什么就说吧。”与混沌的外端不同,眼前的怪物吐字清晰地说道。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紧绷的沉静弥漫在四周,连那些刺鼻味都被驱散而去。我尽可能地抑制住思维的奔腾,慢慢吐出一个个质疑。

“...第一个问题,是你对普恩拉做了些什么吗?”

“哼,果然先是这个问题。算是吧,其实也很难解释、之后再说。”

——!

面对这轻佻的态度、我狠狠地握住双拳,用钻心的疼痛让怒火转移。

“嘶......第二个问题,我们是不是见过两面?”

“不愧为灰影大人看上的人类。没错:第二次就在昨天,而第一次则是三年前的爱森风港,我已精灵外交部的职员接近你们。都是凭借灰影大人提供的信息行动的。”

“...果然跟灰影有关系。自然而然的第三个问题:为什么你可以变成不同的人?”

“是这完美的肉体的功劳。但变身是要很长时间的,就不演示了。”

“...第四个问题,你与那个灰影的关系是?”

“导师与学生的关系,当然只是我这样认为。”

“...第五个问题,为什么第一次你被我们发现了,而第二次没人能注意到你?”

“我的隐蔽方法全是靠灰影大人的帮助。第二次确实比第一次更成功,估计是灰影大人兴致上来了吧。”

“...最后两个问题。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唉。看来,你必须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德叶尼的普恩拉·德叶尼,这是她原来的名字。不久前,则是莱恩的普恩拉·德叶尼。

她原本是日夜灵王室的一份子,但是被卷入了王国间的斗争之中。世界守护战之后签订的停战契约期限一到,双方就有一些家伙按捺不住。反战派们为了抑制住这些人,只好使出下策:交换人质,也就是王室子嗣。而普恩拉,从很小时便在这里生活、被监视,随时都会有生命的危险。”

“听起来你挺关心她的。顺便也回答一下吧,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嘛,这恕我无法回答。”

“叔叔...”

小小房间里的气氛让普恩拉害怕到颤抖起来。从房间的一角探出头,她似乎想上前阻止两人的争执、却无能为力。

“普恩拉,叔叔没事。快离开吧,叔叔还有事和大哥哥讨论。”

“你不愿告诉她吗?野兽。”

“闭上你的嘴,你懂什么!”

难以置信的,对方竟扬起声调。我惊讶地睁大双眼,但下一刻、对这莫名态度的愤怒再次占据身躯。不知不觉,整个空间只剩下两人剑拔弩张的质问。

“你,不准备解释吗!”

“再说一遍,我之后会说明!只是现在不是——”

“是吗?!听好了,小姐——”

“不要再说了!我不予许——”

“你,已经死了!”

龙之力蓬勃起来,成为染满鲜血的藤蔓、舞动在空气中。贯彻了整个巨石,甚至是森林和云霄的一声呐喊,直击在场三位的心灵。哪怕这呐喊包含了多么荒谬的意义,哪怕这呐喊声称你已经死去,都不得不让人接受。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李鹏飞》。”野兽那相对于巨大身躯而显得袖珍的手,捂在了它巨大的脸庞之上,让人感到滑稽的悲哀。

三年前,莱恩都市中——这位野兽时刻保持着神秘的形象。除了具体的轮廓和声音,对于它的内在我一无所知。而刚见面时,它之前展现的不可一世的态度、更是触动自己的神经。

...结果,等诡异的外表被揭开后、还是悲哀的内在吗......

“我...已经死了...可是......”

普恩拉的声音若隐若现,连身躯也一起变得虚渺。然而,我还不能放松下来——还得了解到发生了什么。

“这!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

“...我想要的答案你还没有给我呢,野兽。”

“混账!你这个混账东西!”

但他没有跟我继续吵下去。他有气无力地微微摇头,迅速地来到她的面前、耐心疏导:“普恩拉,听我说。”

“叔叔...我...”

“...怎么了?”

“我已经死了吗,我...呜呜...”

“...是的。”

“可为什么...我根本没有想过、(抽泣)我、我,还不想死哇啊啊啊啊~”

情绪瞬间爆发了出来:她止不住地嚎哭。伴随着实实在在、令人痛心的哭泣,让整个房间都凝聚在了悲伤之中。他不知所措,庞大的面孔上只能极其做作地挤出安慰的笑容;而因为两者的身高差距,连拥抱也变得别扭起来。

...

......

...悲伤的时间,不知流逝了多久,野兽将手轻轻搭在女孩的肩膀上。他的眼神悲痛而坚定,甚至让她那因哭泣而肿红又失焦的瞳孔也聚集在其身上。

“...普恩拉,请不要哭泣了。”

“可是、可是(抽泣),我还不想就这么离开,我还想留在大家身边。我好想我的爸爸妈妈...我好想陪在叔叔身边...即使...(抽泣)即使......”

“普恩拉,如果你不愿离回归起源之树,我会付出一切代价,甚至是我的生命,把你留在世间。你还没有注意到吗,普恩拉,为什么你仍存在于这里?”

“我、我不知道...”

“喝下这个吧,你会感觉好一点。”

 女孩听话地将不明红色液体慢慢喝了下去。不一会儿,她便睡去了。

我并没有阻止他们。

“...为什么你要说出事实?你没有考虑这孩子的心吗?”

“既然已经是事实,为什么要去掩饰它?”

虽说普恩拉已经熟睡了,但这里的气氛也还是依旧紧绷。只是对面这位野兽,语气中不仅有着愤怒,还混杂祈求,悔恨,与疲惫。

“为什么去掩饰?!真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为什么,你回答我呀!你的眼睛没有看到刚才所发生的吗!你的心不会觉得痛吗!你认为我没有试图告诉她真相吗!很久之前,我也尝试将事实告诉她。但是,她那样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的。现在,现在——!”

“......精灵和日夜灵应该回归于起源之树,你应该知道的。”

“哼。哼!回到那种鬼地方吗,回到那种鬼地方!”

“那么你回答我,她的归宿是哪里!”

“是这里!”野兽一只手猛地举起之前那管不明液体,恨不得将试管直接砸到我的脸上,“这是我制造的特效药,专门为日夜灵的灵魂准备的。只要定期服用,就不会被起源之树召回。你明白吗?我付出了多少努力!”

“是啊——去违抗你无法永远违抗的命运!野兽,死便是死,生便是生!即使你自己得到不朽的身躯,逝者是无法复活的。”

不知句子中的哪个部分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脑袋,顿时野兽泄了气,硕大的头颅也垂了下去。他再次抬起头时,那整张麋鹿的面孔耷拉着扭曲着,似乎传达某种感情、某种动作。

那是试图解释的感情,也是试图哭泣的动作;但这些都因为某种诅咒,而变得荒诞起来——

“德叶尼的普恩拉·德叶尼,她是我伟大的“实验”结果,这场瘟疫的第一名牺牲者。”

......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吗。”

  ......

“对不起,之前不应该迁怒于你。尽管起源之树是一切的起源,我自己才是这次瘟疫的起始者。我之后会尽全力将所有的事、解释给普恩拉听。”

眼前这只野兽已经被哀伤折磨得身疲力惫。

“唉,你自己的事就你自己管好吧。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

“...还能怎样,”他迷茫却坚定地望向她所小憩的位置,“继续研究灵魂学和相关药剂。为了她、为了赎清自己的罪过,我只能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

“加油吧,我觉得我不会再干扰你了。”

“...你不觉得我是罪无可赦?”

“当然是这样觉得,野兽。好好偿还你的罪过。但不要忘记除了赎罪之外,你还有许多其他应当做得事。”

“不用说。但是,你真的...想那样做?”即使是野兽,也能看出那麋鹿的脸极其严肃;而庞大的眼珠将严肃中的悲伤放大了好几倍,让人有些不适。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现在总算明白灰影大人指引我来接近你、告诉你真相的原因了。可为什么要如此急躁?”

“...而总有人得在悲剧落幕时,从根源上阻止它继续发展下去——”

“这个问题,或许我没有资格说:你真的如此渴望着这种时刻吗?”

“......即使不想做,我也会做的。只有我能做到。”

他没有再说什么。在我离开时,却依旧感受到身后审视的目光;而即使有着强大的龙甲,自己也如刚出生的婴儿、某一处不禁蜷缩起来。

“主——人——啊——”

“闭嘴,渥太华。”

等我回到旅店,已经是下午时刻。这些家伙们似乎在准备道具,像什么补血瓶啊、补蓝瓶啊之类的。这些药剂都有各自的术语,就不一一说明。(其实我根本不懂)

“请问有什么好消息,布朗德尼先——”“主人啊,卑人相信你已经把精灵王室驯服得体体贴贴!”

“...是不是说得太轻松了,渥太华。”

“爸爸!”

死角处的辉夜飞扑过来、给了我一个担心但鼓励的拥抱,身上的香气吸入鼻中、让自己压抑的心安定了。旁边两个人见状、莫名其妙地愣在了那里,但下一秒——

“主人(布朗德尼先生),请让我(卑人)也给你一个鼓励的拥抱吧!”

“够啦!咳咳!结论:情况比想象的要糟糕。精灵确实是在掩饰起源之树得病的事实,但更糟糕的是,恐怕他们之后的行动完完全全不足以治愈它。”

从结论说起,不知何时我也学会这个说话方式。不过这样的说明让大家都沉默了,而不出所料的、谨慎的渥太华再次率先打破宁静。

“主人,卑人有个重要问题。”

“什么?”

“我们是否还要继续?”

“你简直在说废话。”

“哦哦哦——!不愧是伟大的主人,多么——”

“闭嘴吧,渥太华。我认为我们继续的理由便是继续帮助他们。方法有不有效,他们是最清楚的。但依然要放手一搏的勇气,我们是要施加援手。”

“...布朗德尼先生...擤——当初我能跟随你、实在是太好了。擤——”

“哦哦哦,爸爸,我也充满干劲了!”

“哎哟喂,你们怎么突然?”

拥抱住自己的妖精,激动到泪流满面的人偶,还有默默感动的人偶。眼前的场景在记忆与真实间变化,或许再过不久、就会变作虚无了吧。

...三年时间,我居然什么都记不住。自己从未如此怨恨,为何不在三年间、好好铭刻他们的模样,他们的喜好,他们的内心;自己从未如此渴望,想要多一点时间、再目睹现在这种感动的时刻...

...我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如果不是,哪里又错了...

——然而,时间是不等人的:短暂到自我反省的空隙都没有。

“...哼,不错的同伴有时也挺好的(小声)。但是,辉夜,”我的口吻严肃起来,“你不能去。”

“啊~!为什么?”

“你可是妖精啊,辉夜,你忘了吗?”

“忘了~”

“唉、真是的,你这孩子。如果妖精接近充斥着灵魂的起源之树,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哦。”

“诶~!那、那...”

“当个乖孩子,辉夜。”

“好~吧~”

哈哈。这小姑娘,嘟起嘴来倒是挺可爱的。

“还有问题吗?”

“没有。”x3

“那这几晚,大吃几顿!”

“好!”x3

哼,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心的某处纠结成斩不断的麻花,连要寻找的答案也被搅入其中、无法分辨。或许单纯是愚蠢蠢的缘故,二话不说的、就要干这样的事情;也或许真是我...没有灵魂的缘故,不考虑后果、就向“绝对的”正确答案飞去。在这个节骨眼上,心中还在为这次行动找合适的理由,恐怕也是为了安慰自己吧。

“先生,你背着的那么一大袋包是...”

“我自己的补给品。你们的补给品自己用吧,因为我可不指望你们的药剂能对我有什么用。”

“...也是。”

三天过去了,期间我们多次和精灵神官们了解要注意的事项,并进行了几次模拟。特别受神官强调得是,献祭途中肯定有几次起源之树会和现世链接,来将能量散播出来。但从我们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应该是神官将治愈能量输送进去。总之,这种时候特别危险,得远离起源之树。

进行治疗的地方是一个极其辉煌与宽阔的殿堂,而它的正中央正是起源之树的树干根部。惨白的耀眼光芒从树干散发,充斥着这个地方,而四周灰白的墙壁更用反光将亮度提高了几分。如此神圣与耀眼,神官们所穿着得全白长袍使整个气氛更加庄重。

但是,如此令人窒息的场景并没有影响神官们一丝一毫。缥缈的歌声和神秘的舞步已经开始回荡在殿堂之中,伴随着树干忽明忽亮的闪耀和压倒的波动。

我们处在不远处一个室内高台之上,和歌斯特·奥奇还有一百多位士兵一起。所有人的脸色都极其庄严,都在内心默默地祈祷。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不知过了多久、神官们也更换了几次,我们也上前抵御了几次能量波动。但是,这一次状况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前所未有的压力笼罩在巨大的空间之中,让人喘不过气来。

“是链接!链接开始了!”近处的一名士兵尽全力向这边喊道。

“所有人,抵御住这次——”

“奥奇先生啊。”

“这节骨眼的,什么事!”

“起源之树,是病了吧。”

还没有离开的士兵们都唰地一下回过头来,愣愣地盯着我们三人。

“...你...”仿佛知晓战争结果的将军,歌斯特·奥奇的表情一下子扭曲起来,“我、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们绝对是在使用最正确的方法。相信我。”

“哦~不是还有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法吗?”

“牛顿,你们知道你们现在在干什么吗?!我们所有的方案都考虑过的,不要妄加评论!”

“......是啊,除了一个。”先不管那边哪个气红了脸的指挥者,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交代,“渥太华,海伦。”

“是,主人。”“是,布朗德尼先生...为什么,不用假名了?”

“哼,只是有点小情绪了。总之,你们两个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辉夜。别乱惹事,比如等会儿别找这位奥奇先生的麻烦。还有一些都不说了,我相信你们懂得。嘛,差不多就这些。”

时间,到了。

...我可以做到...我可以做到......

这身伟大的力量,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刻吗?......或者说,并不是?

然而没有时间再去想这决定是否正确。

深呼吸一下——

接下来的瞬间,一切发生的太快。

微微记得、一对巨大的鲜红臂膀从他背部身上弹出;同时一种铺天盖地的能量从眼前这个身着鲜红战甲的战士身上喷射出来,瞬间便填满了整个祭祀场,甚至向外面涌出。

还没有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就向起源之树的方向冲去,只依稀记得最后一句话。

“那么,再见。”

*****

  ...

  ......

  让我们从最初的最初开始。

  不知多久以前,起源之树从大地中生长了起来。又不知多久之后,精灵和日夜灵从起源之树中诞生。

  但是,每个灵族都想更加“亲近”所谓我们的父亲与母亲,起源之树。它不仅是我们诞生和归去的家,也能提供无穷的力量与繁荣。而为了它,两个兄弟开始自相残杀。

  谁才是最属于起源之树的?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而争斗也永远没有尽头。世界守护战前第1750年(1750 B.W./Before War),第一次精灵岛战争爆发。世界守护战前第800年,第二次精灵岛战争爆发。

  而这个世界似乎不能容忍第三次。名义上是世界守护战,其实是世界的复仇。这场战争,开始了。

  在第三次战争开始前,之前根本不会侵扰灵族的黑魔如同经历着繁殖期一般,疯狂地向精灵岛大批涌来。那时,它们的目的很明显只有一个:屠杀尽所有精灵和日夜灵,一个不留。

它们只针对精灵和日夜灵,所以一些人类国家和龙族的领袖表达出隔岸观火的想法。但是没有办法,这确实是他们逻辑中最正确的主意。但最后、在一名无名英雄的带领下,人类国家和龙集结在了一起,前往精灵岛支持战役。

真是可笑吧,自己埋下的祸根竟然要让他族来清理干净。在这场旷达100年的守护战结束之后,为了展现所谓的诚意,精灵和日夜灵双方只能签署300年停战协议。

而现在,是战后445年(445 A.W.S./After War’s Start)。

为什么我会从这些孽缘开始讲?因为精灵与日夜灵的矛盾,和起源之树的病有关。

从结论开始说起:起源之树得病这种现象,从一开始便有。

这个现象双方王室都知道。但是,他们不知道得病的原因,也恐怕永远不愿知道。但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只要精灵与日夜灵的矛盾不停止,起源之树便一直会有生病的威胁。

起源之树是灵族的诞生与归去之地,会经常受到外界逝去灵魂的“洗礼”。在平常,这股争斗的负能量还是能被起源之树和神官的献祭给抵消。但当无情的时间将这些负能量累积起来后,起源之树就会得病。

而得了病,就需要“治疗”。

这“治疗”我们凡人是肯定无法去实现,甚至灵族们无法得知起源之树是否得病。那么,最终的治疗方法只有一个:起源之树会试图自愈。而自愈的方法便是:

释放那些堆积的负能量。

没错,这个所谓“治疗”既是每次精灵岛战争的起因,也讽刺得是精灵岛战争的结果。似乎从最一开始,我们灵族便不能逃离这样的恶性循环。互相的憎恨导致起源之树负能量的爆发,而能量爆发产生战争,战争又产生更加无法动摇的憎恨。

而这次,起源之树试图自愈的结果,便是这场瘟疫。

那么,为什么之前是战争是“自愈”的结果,而这次却是瘟疫?并且,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从结论开始说起:是我造成了这次结果的偏差。因为不久之前,我曾进入过起源之树的内部。我就是所谓的“罪魁祸首”——在我进入树不久之后,瘟疫便开始了。

但在这之前,请让我先讲讲我自己吧。出生于精灵王国的莱恩王族世家,我之前也有着自己的名字和权利。但我并不着眼于王国的统治,而是对于生物的研究。在当时我并不明白这兴趣从何而来,直到我遇见了那位伟大的灰影大人。

这位不朽存在为我指明了前进的道路——肉体。啊,那时的时光是多么欢乐!对于纯粹肉体的研究,探索其中的奥秘!心脏的搏动,肌肉的抽搐,器官的运作,和最最重要的生殖与繁衍的不朽,让曾经的我如痴如醉。我抛弃了一切:权利,家人,甚至是名字。

现在的我只是一只野兽。

从最基础开始:死尸的解剖。但远远不够,我需要更多。之后是活的小生物。青蛙,鱼,小鸟,然后,猫、狗。小生物不够,就大型生物。麋鹿,熊,鳄鱼。大型生物不够就把视线投在了同类身上。但是,并不行。灵们对所谓禁忌研究的警戒比我想象得要夸张。

那别人不行,就自己。

之后,我开始了真正的探索过程。我脱离世间,在这里悄声进行在自己身上的各种实验。对过程的投入让我忘记时间的存在。我拼命地试图拼装出最完美的肉体,并根据灰影大人的指点,把我的灵魂安置在其之中。希望这样,我的灵魂也能跟肉体一样纯粹。

然而现在想起来,最初的最初、我想要什么,根本无从得知。

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后,我依然没有满足。这个身躯和灵魂依然渴望着不知名的事物。很快我就意识了,只要之前身为精灵,这份灵魂便会一直躁动地渴望起源之树的怀抱。

那么我的解决方法?你估计也猜到了。一了百了,进入起源之树。等灵魂安稳后,再从中想办法脱身。

那可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当时我并不知道所谓起源之树会得病的概念,便去放手一搏。

然后,我终于明白我一直在寻找的是什么:并不是存粹的肉体,而是寄宿其中的灵魂的归宿。

而在树的拥抱中,我还目睹了其他一切和所有悲伤。

如果不是这完美的肉体,恐怕我就无法像现在这样站在你的面前。仅仅是一秒,在其中一秒的时间,起源之树便定位到它的这位孩子,并用它所有健全的灵魂和能量拥抱上来。如果不是这个不灭的身躯,我已经灰飞烟灭。

但是,昂贵的代价可以得到昂贵的报酬。而给与我的报酬,便是无穷的知识,包括并远远不止于之前我所说明的一切。

想必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得知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了:我是怎样造成并知晓这场灾难的?是伟大的灰影大人再一次点明了我。

我接触起源之树后,灰之夭夭地逃离到家中。灰影大人立即便造访我,抚慰我脑海中那无穷无尽、让人每一秒每一刻都头疼欲裂的知识。理所当然,我将一切诉说。

然后,灰影大人给予了刻骨铭心的警告:

“《种下的因就会有长出的果。即使起源之树的病是事实,但你的到来肯定会在未来造成影响。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你将改变起源之树的‘自愈’形式。受到你这位子嗣的‘启迪’后,‘自愈’极有可能会以‘肉体’的方法进行,比如动物的发狂、疾病的传播。》”

而结果,就是大瘟疫。无人能阻止。

只有伟大的灰影大人。

接触起源之树、和灰影大人交谈之后,我感到非常不安。虽说起源之树自身已经得病,但是由我造成的结果我必须得想办法应对。于是那段时间,我便潜伏在王宫附近、试图获得第一手消息。

但其实,在第一眼看到第一个瘟疫的受害者时,我明白我根本无能为力。那病症确实是瘟疫,但本质是起源之树释放的负能量。我一眼便看出无形的黑影在她身边肆意地扭动,吞噬她、绞杀她。

我种下的恶果,终于生长了出来。

在她死后,她的灵魂不知为何只有我才能与之互动。在第一次互动之后,便一直黏在我身边了。孤独一直缠绕着她,生前也是,死后亦然。我是她唯一的依靠。但她却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欲望,我的双手已溅慢了她以及无数灵族的鲜血。

我曾想要告诉她一切,不仅告诉她已经逝去的事实,而且亲口告诉她:是我杀死了她以及无数其他人。

那曾是一个完美的机会。三年前,趁着去完成灰影大人的任务——也就是接近你,我们来到安森风港。普恩拉她啊,倒是一下子东玩西玩起来。你们那时,好像是在工坊区域。各种新鲜的玩意儿,都是普恩拉从未见过的:奇怪的怀表,新奇的化妆品,还有潇洒的风衣。要不是好好跟她说了下,估计那时已经被你们发现了。

...呵呵,是啊。这已经是极限了。而我,原本以为远离了精灵岛、再加上愉快的行程,可以让她打开心扉,聆听我的话语。但是刚开口,她就无力地憔悴起来——是这世界过于美好,而她的归宿过于孤独了吗......

而这三年普恩拉有时都会出去,而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我稍微调查后,也知道她是去找你们玩的。估计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认为你们是友好的“伙伴”吧。

整整三年,她都会跟我分享你们冒险的所作所为:

...

......

...

“普恩拉,不再那么孤独了。因为如此,我根本没有勇气再次吐白——直到你的来访。”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吗。那你这段时间都在寻找解决瘟疫的方法,野兽?”

“...没有,我实在是一无所获。之后,我一直在研究这种药剂,能让精灵灵魂一直存在于世间的药剂。除此之外,还在学习与灵魂沟通的魂语。”

灵魂们都说得是一种奇怪的语言,魂语。虽然普恩拉自己没有自觉,但她所说的话一直都是魂语。

“那么,你觉得没有办法解决这场瘟疫吗?”

“......最初,我向灰影大人拼了命地祈求,祈求它给与解决一切的方法。大人确实指引了我许多良策,但我们都明白这些方法在长期并没有任何作用。交谈的最后,灰影大人也说明如何彻底解决这场瘟疫:

《进入起源之树的内部,替起源之树将所有负能量消除掉。》”

“那你为什么不做?你不是有过一次逃脱的经历?”

“人类啊,你知道吗:我可以肯定我是第一个从起源之树中回来的精灵。因为起源之树不仅有着一瞬间让人头颅爆炸的能量,而且更重要的是作为精灵、会被它不管三七二十一当作灵魂来同化。且不说进去,甚至献祭时、离它太近都会被卷入其中。”

......短暂的沉默。

“那外族就不会轻易受到这样的同化?”

“是的,一般情况应该是遭到排斥。”

精灵王国之后的真正行动不是献祭,而是试图治疗起源之树,而如果同化的事是真的,那么外族的帮助是必不可少的。

既然唯一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就得好好问清楚其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