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到此为止了呢。”

黑白的少女,莉特.芬丝蒂露开口说道。

我想要回应,却发现干渴的喉咙难以出声。

到此为止吗…

在那之后,我们已经对弈了六局,每一局都进行到了棋子所剩无几的局面。而我的战绩是…全败。

少女拿出自己的真实水平,依靠对我棋路的分析,没有留给我任何机会。

“7胜7负吗,最后竟然是平局呢。”少女一边收拾起棋子,一边总结道,“真是不容小觑,第一次玩双灵棋就能跟我下到这种程度。不愧是学院最年轻的橙色魔法师呢。”

“……”

平局吗…

虽然少女这么说,但我很清楚,如果对局继续下去,我一局都不可能赢过她。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的棋技完全在我之上。通过对对手状态的观察、计算和对局中的引导,少女从一开始就判断总局数将是14场,然后将自己的败场控制在半数。而这一半的败局,大部分都是为了分析我的棋路而有意放水。

也就是说,整个局面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我的计划被完全打乱,从头到尾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所谓平局,无非是少女的仁慈…亦或嘲弄。

…是我彻底输了。

但是,如果就这样结束,一切都将如少女所愿了。比起下棋输掉,她那高高在上、看透一切的态度更让我无法忍受…

所以,我从干哑的喉咙中挤出这句话:

“…那就再来一局吧。”

少女没有感到惊讶,只是抬眼看向我。

“…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吧。”

“啊…”

我当然清楚。

浑身刺痛,视野模糊,四肢也无法用力。原本就处在魔力负增长的状态,如今用以身体机能运作的魔力也所剩无几。

再强行挤出,魔力耗尽的身体器官会渐渐停止功能。

“可供你挥霍的魔力早就用光了。现在的你,正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哦。”

“…我知道。”

维系生命的魔力因人而异,一旦出事,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这个少女根本没法救我。

很何况…她也没有必要救我。

“我会尽量不死在这里的。”

“难道你…”少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想说什么,又轻轻地叹了口气,“算了,既然你有意继续,我也没必要拒绝。不过,事到如今,不管你状态如何,我都绝不会放水哦。”

说着,她迅速将棋子摆回原样:“既然如此,就让我们下到尽兴吧。”

“求之不得。”

我小声回应道。

——————

双灵棋不同于一般的棋类游戏,某个棋子只能吃掉被自己属性克制的棋子。而每一方的相同属性只有两颗,一旦双双被吃,由他们克制的对方棋子便只有黑棋和白棋可以制裁。

所以,没有步数限制、可以吃掉一切棋子的【黑白子】是整个游戏的核心——这便是我一开始对游戏规则的理解:在不知道局势会怎样发展的情况下,双方都应小心翼翼地保护黑白棋。

然而,跟少女对弈后,我才发现这种想法过于单纯。在我输掉的七局中,她无一例外地在一开始就互换掉了双方的黑白棋。

所以,最后一局,她必然也会这么做。

这么想着,我依靠先手率先向前移动了黑棋。

黑进4。

少女的眉头微微一动,毫不犹豫地前进白棋与我的黑棋持平。

白进5。

“你似乎改变思路了呢。”她看起来有些高兴。

我没有力气回应,只是默默地用黑棋换掉了她的白棋。

这本是一个非常愚蠢的下法,相当于在没有赚得任何棋子,并且阵型露出破绽的情况下让出先手,完全是在给自己增加劣势。

然而,之前几局,少女是都在这种局面下赢过我,如果不尝试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我没有任何获胜的机会。

“……”

出乎意料的,少女没有立刻做出动作。我抬起头,发现她正拖着下巴思考。

这家伙也有举棋不定的时候啊…

通过细致的分析,拟写出固定的行为模板,从而预测对方行动——大概这就是少女的应对他人的方式。

在她看来,我是绝不会违背自己原则,屈从于无法理解之物的人。所以,这一步棋她完全没有料到。

“看样子人类在极端情况下,比起理性,还是会选择相信情感呢。”少女念念有词地总结道,然后将红棋向前移动了三格。

她并没像我想的那样继续互换黑白棋,而是转而开始快速进攻。虽然依旧面带笑容,但我能看出,她的表情并不像之前那样自信满满,其中夹杂了一丝复杂的情感。

虽然不清楚是怎样的情感,不过正是这这种情感,让她改变了下棋的策略吧。

这让我确信了,面前个叫做莉特的这名少女,跟我所见过的那些以强者自居的魔法师不同…也跟我不同。

她拥有人性。

“这样啊…”

我用少女无法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就是为什么…

我会对你产生兴趣吧。

————————

天空被夜幕笼罩,远山的边际呈现出一片暗紫色,学院的路灯亮了起来。

这是一种根据外界光线自动开关的灯具,一旦日照不足,魔力石就会自动激活,点燃灯罩里的灯油。

在一片寂静的学院大门附近,我被拦了下来。

“夏洛同学,现在还没有通知复课吧。”

从阴影处走出来的,是眉头紧皱的博格老师。

三天前,我也是大约同一个时间在这里遇到他的,看起来他的任务确实是负责观察进出人员。

“我有些事要办。”

“我不是告诉过你学院现在很混乱吗?你在学院待着……会让我很困扰。”

博格老师的语气显得有些急切,似乎已经顾不上客气,摆明了要赶我走了。

他的意思我能理解,虽说并不张扬,但我在学院某些圈子里还算有点影响力。现在学院长与元老院两派还没爆发明面上的冲突,我这种没站明立场的存在极有可能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不用担心,我不是来让你们困扰的。”我稍稍顿了一下,“我是来跟你们交易的。”

“什么…”博格老师毫不掩饰惊讶的表情,身边的气氛也变得警戒起来,“你想表达什么?”

“我希望你们告诉我学院长被关在什么地方,作为代价,我会亲自进去给你们带来她的指示。”

“你这家伙…”

空气突然凝结,面前的这位老师正毫不收敛地冲着学生释放出攻击性魔力,“你知道了多少…”

对方似乎一瞬间就把我判断成了危险人物,看起来局势已经紧张到了不能好好对话的地步。

“我知道多少并不重要,我只想听听你们的选择。要不要接受交易?”

“别开玩笑了…!”博格老师明显不想再将对话继续下去,“夏洛同学,请回吧,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关于我的情报,这位拥有橙色法令的教师似乎并没有得到太多。

如果他上面的人脑袋还清醒,就应该清楚与我为敌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我提出的建议,确切的说也是威胁,面前的男人并没有领会到。他没有对我的话加以思考,只是凭自己的意志选择了对抗。

理智屈从于情感,带有恨意攻击向我袭来——

“博格老师,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一阵微弱闪光后,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香味,这是魔力被分解掉的气息。

“不可能……”

不经咏唱便释放出的禁锢魔法,在中途被打断了。作为魔力学专家,博格老师大概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魔法会不知缘由地释放失败,眼神中在一瞬间出现了惊讶…以及恐惧。

我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

扰乱之印。

早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将这种刻印留在了他身上。一旦启动,就能在一定时间里打乱对象编织的魔力,甚至侵入其术式中强行改变魔法效果。

当然,跟斗篷女那样的怪物不同,只有橙色等级博格老师绝无可能发现我做了隐秘加工的刻印,他大概在一瞬想到很多种可能性,但没有一种能解释现在看到的现象。

“请你冷静一些,老师。我说过了,我不是来让你们困扰的。”

然而对方早已失去了冷静,他后退一步,开始编织下一个术式。

虽然只过了一招,但是被学生用自己都不清楚的方法击败,对于这位魔力学专家来说是一件很屈辱的事吧。

我很清楚,有多少人因此对我不满。

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学生拥有橙色法令这件事不满。

这位博格老师似乎也一样。

我的存在本身,就会招来恶意。

“不要小看我啊,你这个小鬼……”

空间压缩。

这是老师试图释放的下一个魔法。大概是觉得之前的魔法是因为指向于我而失效,这次把施法对象转为了我四周的空气。

但是结果可想而知,术式还未编织成功,魔力就化作青烟飘散而去。

“不可能…”

博格老师过于自信,对自己控制魔力的水平深信不疑,宁愿相信是我用防御魔法抵御,也不想怀疑自己运用魔力的过程出了问题。

所以他无法接受这个现象。

“你到底做了什么…?”

声音中带有一丝无力,连思考都已经放弃了吗?

看来这位深受爱戴的魔力学老师,已经在学生簇拥下变得盲目和膨胀了。

不接触强者,只会让自己变弱。

“我什么都没做。”我回应道。“暂时。”

对方似乎理解了我话中的含义,不禁后退了一步。然后,他突然露出惊异的神色。

“您是认真的吗!!?”

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看不见的某人,博格老师大叫出来,“让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

“看来你们终于做出决定了。”我打断了博格老师。

老师说话的对象,是他佩戴在耳旁的一块装饰品。虽然经过伪装,但我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蓝溯石。不仅能用于通信,还可以共享佩戴者的视野和听觉,是学院最为贵重的发明物之一。

也就是说,博格老师作为学院出入口的监视者,他的所见所闻的一直都被上面的人掌控。所以我提出交易的对象并不是老师,而是通信器对面的,院长派的高层人物。

“来路不明这个词并不适用于我,在我跟学院长共事的那段时间,你们应该自以为是地收集了我不少资料吧。”

“……”

博格老师没再搭理我,而是皱着眉头,转身快步走起来。“跟我来。”

眼神看起来极不情愿,身体却老老实实地行动。看来他在派系中的地位并不高。

我没再出声,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

踏入树林,绕过几条暗巷,我随着博格老师走进了一间地下室。

四方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灯光,中央的木桌上摆放着一个用作通话的水晶球。

看来对方并不想跟我直接见面。

“我们开始吧。”

水晶球里传出声音,博格老师随即走出房间。关上大门,四周被一片黑暗笼罩。

“夏诺.桑尼,你说想要跟我们交易对吧。”

对方的声音明显经过了处理,抑扬顿挫听起来及不自然。

“是的。”我淡淡地回应。

“在那之前,请你先回答几个问题。”

“无妨。”

“你是从何处了解我们的处境?如何得知关于我们的情报的?”

“处境”大概是指学院长突然被关押,却没给下面的人做出任何指示,导致院长派如今乱作一团的现状吧。为了不让元老派发现这一点从而趁虚而入,这些人小心翼翼故作镇静,才尽力稳住了局势。

事实上,他们内部已经出现了分裂的迹象,一部分想要继续僵持,一部分主张强行救出学院长,与元老院全面开战,还有一些人试图趁机掌权。集权组织的缺陷,就是一旦上层出现问题,下层就会分崩离析。

这些情报,都是从名义上的院长派高层,却从不参与决策管理的人物——莉特.芬丝蒂露口中得知的。

“虽然毫无兴趣,但那些蠢货还是滔滔不绝地来汇报情况。”莉特本人这么说道,看得出来这个组织内部有着严格的上下级关系和规章制度。

当然,这一点我不能如实向水晶球回答。

“因为我十分了解学院长这个人。”我答道。

房间里弥散着特殊的魔力粉尘,每次呼吸都会使大脑产生微弱的麻痹感,大概是充当吐真剂的作用吧。

不过这种手段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此话怎讲?”

“在我看来,学院长不是个会放任手下的人悠闲地站在门口进行监视的人,如果她在进行指挥,这种状况下你们早就行动起来跟元老派发生冲突了吧。”虽然不奢求对方相信,但我还是小心翼翼地编造着说辞:“更何况,你们真的以为可以不留痕迹地调查我吗?”

“……”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我话里的含义。

学院长这个人确实和我有所交集。

大约两年前,我曾接受过她的邀请,与其带领的团队共同研究一项结构学的课题。那时的我刚刚晋升为橙色法令,已经引起不少学院高层注意。

这个时间邀请我共事,其目的无非是调查我的底细,然后将我拉入院长一派。

约半年的研究结束后,他们依据我的喜好开出很诱人的条件邀我加入,却被我很直接地拒绝了。因为在那期间,这群人明目张胆地对我的能力、性格、社会关系等事项进行了详细调查,让我感到非常恶心。

不过相对的,我也反过来获取了不少关于院长派的情报,其中之一就是组织的下层人员的名录——博格老师的名字就在其中。

不过,真正让我确信这位魔力学老师就是院长派成员的,还是他佩戴在耳旁的那块蓝溯石。

“你们使用的那个通信装置,其魔力压缩技术是我私下交易给学院长的。”我淡淡地说道,“这玩意现在应该还是实验品吧。”

研究者不可能将处于实验状态的技术分享出去,那么使用者必然是内部人员。

“你们应该也清楚,我比较擅长隐秘魔法。如果我说,我在这个通信器的术式上做了些手脚,你们会作何反应呢?”

“你说什么……”

“用病毒来形容比较合适吧。虽然平常都处于休眠状态,不过一旦启动…啊,比方说,现在就正好有一名身处学区八号楼某个房间的人向门外的博格老师通信,内容是…”

对方明显慌乱起来。

一直在内部使用的通信器,突然被告知样本植有窃听病毒,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冷静下来的吧。

“够了。”

他制止了我继续说下去,看来没对我的话多加怀疑——能如此迅速地得出结论,也是源于对我性格和能力的调查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对方没有思考多久,“所以,你是想押上藏在通信装置里边的病毒,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吗?”

“不,解除病毒只是附赠品而已。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是来交易的。”我顿了口气,接着说道:“我需要的只是学院长被关押的位置而已。”

这个情报,连身为上层人员的莉特也没被告知,可想而知是机密中的机密,对此我只能想到两种可能性——他们还未取得具体的地点信息,或是关押的位置不能被过多人所知,即是说趁虚而入的外部团体已经对学院长本人产生了威胁,无论元老派还是学院长派都对这个情报封锁得很死。

“如果我成功见到学院长,就能带出她本人的指示,缓解你们内部矛盾。如果我没能见到,也无非是一个无派系人士被元老派抓住罢了。这个你们不敢去踩的陷阱,让一个外人去帮你们试一试,有何不可?”

“……”

通话水晶沉默了,这是背后的家伙们正在讨论对策吧。

他们应该很清楚,我虽然从未加入过任何组织和派别,却跟学院长有所交集,从没有损害过他们的利益,并不是完全无法信任。更何况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我将通信器病毒这个把柄向他们摊牌,他们根本没有选择。

“……我们有两个条件。”半晌后,水晶里传来声音,“第一,先解除病毒,再给你情报。”

“无妨。”

“第二,我们要在你的身上留下刻印,直接记录下你跟学院长的对话,确保你带回的指示是真实的。”

“这样好吗?如果我被抓住,元老派说不定能通过刻印反过来锁定你们哦?”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

“是吗,那我没有意见。”

“交易成立。”

对方没再多说,话音刚落,水晶球便失去了光辉。

交易进行得比预想中还顺利,看来对方已经没有功夫来烦恼我的事情啊。

“真是群心急的家伙。”

我小声嘀咕道。

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在通讯装置的术式里刻下什么病毒。

谈判中,能够在魔力隔绝的情况下,不露声色地掌握通信人位置和对话内容,只是单纯的因为我有这个能力而已。

——————

关押学院长的地方位于学区中心,中央图书馆的内部。

这是一栋五层高的巨型建筑,里边存有大量世间珍贵的书籍,包括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魔导书原籍和魔法卷轴,其安保工作也因此做到了极致。

原本就只在白天开放,在整个学院都陷入混乱的当下,大概全天候都处于戒备状态吧。

将学院长囚禁在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如果只是物理上的囚禁,应该不至于让院长派的人这么头疼。很显然,那群元老使用的是异空间魔法或幻境结界,并把用以解锁的“钥匙”分散在了学院各处。

光是找到用作“钥匙”的刻印位置就得大费周章,更别说能否破解结界了。

不过,这种程度的阻拦对我来说并没有意义,因为我并不需要从上锁的“大门”进入,只需直接穿越“墙壁”。

这是学院中任何人都难以想象,也是元老院绝对会疏忽的能力——

——————

半夜2点左右,我成功见到了学院长——蕾亚.切尔德。

外表在30岁上下,漆黑的长发随意地盘在脑后,纯白的大衣,有些老旧的眼镜,一副学者打扮。比起花哨的魔道服,他似乎更喜欢这样的穿着,面前这位学院最高领导者,一直都以这样的形象示人,那些思想陈腐的学院高层大概完全无法接受吧。

虽然打扮随意,却丝毫不掩其强势和凌冽的气息,此刻的她正闭着眼睛,优雅地坐在房间唯一的椅子上,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冥想。

“晚上好,切尔德小姐。”我轻轻地出声。张开双眼,学院长在一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像理解了什么似的靠到椅子上。“这样啊……居然能不露声色地穿过那群老头的结界,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呢,小子。”

学院长一开口,空气中就传来一阵沉重的压力。这是强大到一定境界的魔法师特有的气场。

“我还以为你早知道到我会来。”

“…原来如此。夏洛.桑尼,我果然没猜错,你也拥有‘印视’的能力。”

她没有理会我,而是自顾自地说出了我绝不想听到的名词。这个人无论外表还是性格都异常强势,脑子也转的很快,能在一瞬间就判断出我的能力也是预料之中。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真是厉害……居然这么多年都隐藏着自己‘圣者’的身份,连我都找不到证据,差点就真的相信是你脑子好了。”

“请不要凭借想象来断定事实,学院长大人。我不是什么‘圣者’,只是个普通的学生罢了。”

学院长所说的“圣者”,是一类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有人觉得他们是异端,不应存于人世,也有人认为他们的力量来自神明,所以将其称为“圣域使者”,简称“圣者”。

而我天生拥有的能力“印视”,也被划分在了“圣者”的领域中。

“可以认识魔力的内核,理解魔法的本质,并且对其进行干涉和控制,因此你才能写出这么多结构学的研究理论。这么久以来,你伪装成是利用出别人看不懂的术式作为工具得出结论,其实都是用你这双超脱常理的双眼看到的。”

“这只是你的揣测罢了。”

“不是这样的话,根本不可能在我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进入这里。”学院论断道,这份气势似乎不容许任何人来质疑,“小子,你知道学院这么多年来有多想拥有一个‘印视’能力者吗?”

“……”

正因为知道,所以我才隐藏到现在。“圣者”的身份一旦被公开,要么被异端拷问者追杀一生,要么被魔法师禁锢利用。

“真让我惊讶啊,费劲了心思隐藏了这么多年,竟然为了见我一面就不惜露出破绽。难道你是回心转意,愿意做我的徒弟了吗?”

“别开玩笑了,切尔德小姐。会惊讶我的到来,也就是说你是真的完全断绝了跟外界的联系……”我没再理会这个话题,而是抛出了新的疑问。在我的认识里,就算身处幻境内部,凭她的能力也可以清楚掌控学院的情况。“难道说你是自愿被关起来的吗?”

“呵呵呵,你应该不是为了了解这个才来找我的吧,小子。”学院长眯起眼睛。

说得没错,就算这次学院的闹剧是全都是由她一手策划,她有什么目的,背后有什么阴谋,都跟我没有关系。

“是的,这些我都没有兴趣,我来见你只是希望打听一点情报。是关于一个女人的。”

“一个女人?”

“她叫作莉特。莉特.芬斯蒂露,你应该还记得自己这个手下的名字吧。”

“……”

切尔德小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沉默半晌,然后笑道:“当然。看在你曾经帮我这么多忙的份上,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吧。当然,我不保证全部都会回答。”

这还真是,比某个装嫩的大魔法师大方多了。

“我想知道,这位莉特.芬斯蒂露,究竟是被施加了什么咒术,才无法走出那座教堂?”

面对我的提问,学院长有些吃惊:“……你居然已经理解到这个地步了。”

这并不是很难推论的事情。

虽然接触得不多,但这位莉特的言行举止充满了不协调感,再加上那个所谓的研究团,连一个成员都不存在,让我确信了她的真实身份并不单纯。比起研究者,这个女人更像是被关在这个名为研究所的囚笼中的……研究品。

“不过,知道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吗?”

切尔德小姐透过冰冷的镜片盯向我,光是这个动作,就让我背后冒出了冷汗。

她的言外之意很简单——难道你想救她出去吗?

对于学院长派来说,这么做大概是明显的敌对行为吧。

不过,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能无意识中对事件细节以及局势进行记忆、掌控、推导,然后决策出最佳的行动。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也是“圣者”的一项机能。异于常人的力量需要异于常人的肉体来支撑,连思考力都因此而强化。

所以,我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到,而是大胆地反问回去:“怎么,有什么不方便透露的东西吗?”

“不……也是,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呢。”虽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学院长没再多问。

“施加在她身上的术式名叫‘噬魔咒’”一个简单的名词从她嘴里说出,“也就是俗称的即死诅咒哦。”

“………”

面对学院长一脸认真说出的话语,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就如她所说,“噬魔咒”是真正意义上的即死诅咒。通过类似催眠的手段,将人体的运作法则彻底扭曲,让肉体对“魔力”这个生物赖以生存的要素产生排斥。

没有魔力,人类根本无法生存。中招的瞬间,诅咒对象便注定了死亡,越是魔力强大的魔法师,受到反噬就会越深。

由于中招者没有任何反抗的方法,并且死亡方式及其难看,这一招在“诅咒魔法”中被列为最为恶毒的禁术之一。

“你自己也说了,这是即死诅咒,施术对象没有存活的可能。难道你的意思是…那个莉特.芬丝蒂露其实是个死人吗?”

“不,她确实活着。而且是我的记忆中,唯一一个中了‘噬魔咒’还活蹦乱跳的家伙。”

“……”

背地研究这类诅咒魔法的人有很多,各式各样的解咒法自然不断出现。一种可能性,就是“噬魔咒”已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被找到了破解方法。

但是这并不能解释莉特.芬丝蒂露为什么会无法走出研究所。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有着某种特殊体质,只要呆在研究所就能抑制‘噬魔咒’的效果,对吧?”

“聪明,你猜对了大半。”

“但我从未听说过有抑制咒术体质的人类存在。”

“关于这个,在回答你之前,先告诉我你的看法吧。”

大概是觉得我不可思议的表情很有趣,学院长又绕起了弯子:“你觉得这个莉特.芬丝蒂露是什么人呢?”

虽然很讨厌她这种用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但我没有发表意见的立场。

“虽然自称为研究团的团长,但明显只是被你们院长派利用。还有就是…某个宗教的信徒吧。”

我将自己掌握的信息很直白地说了出来。

听了我的回答,学院长笑了起来:“……小子,你虽然很聪明,思想却太过死板。不敢跳出框架去想问题,可能会漏掉最关键的东西哦。”

总感觉在哪听过这句话。

“你虽然能一眼看穿事物的本质,却会不自觉地对过程加以修饰,不愿承认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所以看似完美的结果也出现了漏洞。”

大概是出于教师的习惯,从第一次见面起,这个门徒众多的女人就特别爱说教。但是今天我没有时间听她长篇大论,所以我出声打断了她:“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我耐不住性子,学院长叹了口气切入正题:“莉特.芬斯蒂露并非女神教的信徒。”

她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确认接下来的对话是否会被监听。

半晌后,她压低声调接着说道——

“她就是女神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