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铁站的厕所里，我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蓬松的头发，这还是我第一次有意识地整理自己的形象。
跟着长长的队伍，我挤上了通往出口的电梯。
刚走出闸机，她娇小的身躯就出现在我眼前。
这一次我有些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略带棕色的黑色双马尾正好垂到她手肘的位置，厚实的粉色斗篷下是被白色天鹅绒长袜包裹着的纤细双腿，围巾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似乎有着魔力的眼睛。
我甚至不敢确定她是不是我上个星期看到的那个黑长直的女孩子，虽然不能说相貌平平，但至少不像现在这样有着能激起我的保护欲的外貌。
“你是不是在C出口站着？”我给她发了消息。
不远处的那个女孩子看了看手机。
“对啊对啊！我今天特意戴了美瞳，还扎了双马尾，怎么样！”她发送过来了这样的内容。
我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我绕到她背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顶。
她的身体颤了一下，然后转了过来，然后，她又抱了上来。
“喂喂喂！这里人这么多！不行的！”我顿时乱了阵脚。
“嘻嘻！”发出小孩子调皮一般的笑声之后，她放开了我，“迪拜的法律可是不允许男女在公共场合拥抱的哦，那时候都可以，现在又不违法为什么不行。”
“我也是会害羞的啊，况且我和你......”
“好啦好啦，先出去吧，这里实在是太挤了。”
出了地铁站，广场上的人还是很多，从人群里穿过非常吃力，她跟在我后面贴着我的身子往前走，我尽力压制住了紧张的心情。
“是前面那个吗？”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
“哪儿？我看不到。”
我于是把她拉到我前面，她踮起脚尖，试图让视线避开人群的遮挡。
“还是看不到，要不你背我起来吧。”
“不不不，不行！”
“开个玩笑啦，应该就是前面了。”
她拉着我的手开始小跑着前进，此时我的手心开始不停地冒汗，但她依然用小小的手掌握住我的五指。
“我和你才刚认识啊，是不是靠的太近了。”我说出这番话完全是因为紧张而不是反感，还有故意为之的矜持。
“怎么啦？你不喜欢吗？”到咖啡厅门口时她放开了我的手。
“不不不，不反感，就是......”
“不用害羞啦，我只是喜欢靠近其他人而已，所以我很喜欢拥抱啊，要不要再来一次？”
“别别别。”
“拥抱时的那种触感会让我感觉到我还活着。”
这让我一头雾水。
我们找了一个桌子面对面坐下，这种情况下和那天在飞机上不一样，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能玩手机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她取下围巾放在腿上，熟练地用勺子挖起摩卡上漂浮的奶油送进嘴里。
我觉得一直玩手机不太好，于是绞尽脑汁去找话题。
“你经常来这里吗？”
“只要是在西安，几乎周末我都会来的。”
“之前是和谁一起来的？”
“之前啊，之前都是我一个人来的。”
“啊？你不约朋友出来玩吗？”
“这个嘛，其他人不太习惯跟我一起出来。”
“是因为你喜欢在别人身上蹭来蹭去吗？”
“才不是这样！”
她一脸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倒不如说，看起来更加可爱了。
于是我的目光又被她吸引住了。
“咳，咳。”在我一直盯着她之后，她故意咳了两声，我连忙移开视线，但随即又不受控制地偷偷看她两眼。
“我想问你一下。”这次是她先开口。
“嗯？”
“你觉得我双马尾的样子好看吗？”
我知道我的脸颊此时一定泛着红色，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好看。”
“那好！以后我每次见你都扎双马尾好了！”
“等等，每次？难不成以后每个周末都要约我出来吗？”
“我是这样想的。”
“为什么是我呢？”我表面上不情愿，其实心里激动得要死。
“还有谁能和我一起讨论意大利的五渔村呢？我认识的人里除了你再也想不起别人了。”
“这样啊。”
有些话题，只能和为数不多的人说，我忽然有种感觉，她似乎成了我为数不多的人，对于她而言，我不知道是不是也一样，但愿吧。
那天在飞机上我们交流了我们旅行去过的地方和想去的地方，很幸运的是我们有很多想去的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地方同时也是对方的心仪之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当她问我时，我才意识到我们还连这个最基本的信息都不了解。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都拥抱过了，居然还不知道名字呢。”
“我抱过的人都是不知道名字的，你是第一个呢！”
“我要是不说，那我也当不成第一个。”
“喂！快说啦！”
“苏明晖。”我用手机打出来给她看。
“这不会是你拿来撩妹的小号吧？”她露出一脸坏笑。
“是真名啊！”
“嘿嘿嘿，我叫叶天渝。”
我也不记得后来和她聊了些什么，只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大概就是那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吧。
当我再看窗外时，街道两旁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天都已经黑了，你这么晚回家你爸妈不会担心你吗？”在我印象里很多女孩子会被要求很早就回家，但她似乎是个特例。
“我都能一个人去迪拜，这种事情自然是没关系的。”
“你家里人看起来很放心你啊。”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然后低下头，不知道我这句话是否让她想起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沉默了一会儿，她对我说：“倒不是完全放心我，只不过是我提出的要求他们都会满足我的。”
“果然是女孩子比较受宠爱啊，我要是也是女孩子就好了，这样也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要是女孩子啊，我猜你五点钟就要回家了。”
“不行，我要像你一样。”
“你不会想像我一样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小了，神情也不知为何变得不悦起来。我感觉她现在的样子就像耷拉着耳朵的兔子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我搞砸了什么。
“怎么了？”
她很快又抬起头，对我露出那种天真的笑容。
她戴好围巾，半张脸又被隐藏在里面。
我一直盯着她的脸，直到她慢慢靠近我，我的手又被她纤细的手指握住。
“走吧，我觉得今天要是聊得太多，下次就可能会没什么可聊的了。”
我于是站起身，被她拉着往外走去。
一路上我只感受着她手心的温暖，在寒冷的冬日，这份感觉就更加可贵了。
在上台阶的时候，她不小心滑了一下，还好我从背后抱住了她才没从台阶上滑下去，然而她顺势转过身来和我来了一个拥抱，对此我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感受着不知是来自她身体还是衣服的柔软。
“谢谢你。”她伏在我胸口，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这次拥抱持续了很久，如果不是我开始害羞起来，她可能还不会放手。
“我后天要去瑞士，你要一起去吗？”
“后天？”我有些惊讶。
“嗯，我请了假去旅行。”
“我可不能请假去旅行，我爸妈不会同意的。”
她又扑了上来。
“嘛，祝你在瑞士玩的开心。”
想到瑞士，我就想到那里连绵的雪山和山下的牧场，还有那里的奶酪火锅。
不知道她能不能带回来一些新的东西呢？
